第11章
注意到雪兰已经写完了,三姐急忙擦⼲眼睛,笑着称赞道:“五姐写的真好,姐姐都看哭了。”
雪兰愣了一下,心想拿这个题材来写是不是不太妥当,毕竟是人家的伤心事,她却拿来涂抹故事。
三姐却拿起故事,又从头读了起来,边读边说:“我都不知道你这么会写文章,难怪以前老爷总是称赞你。”
这时,李氏提着一壶水从外面进来,见到三姐眼睛红红的,好奇地问她哭什么。
三姐说:“娘,五姐写了篇好文章,我读给你听听。”
李氏一听,忙坐在床上,说道:“好,我听听。”
三姐拿着布満雪兰歪七扭八字迹的纸张,用柔软而低沉的嗓音读出了这个故事。
李氏听得很入神,她不懂什么是小说,也不懂什么叫文笔,甚至有些词语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她唱过戏,知道有些戏词能唱得观众落泪,她们五姐写的故事就是能让人落泪的。
三姐读完的时候,李氏已经菗噎得厉害,泪水流个不停,想到如果没逃,三姐和五姐都被腾折死了,自己恐怕也就是这个下场,所以她哭得停不下来。
“娘…”三姐搂住李氏,安慰她说“别哭了,咱们现在好好的,该笑才是。”
李氏却坐直⾝体,菗噎着对雪兰说:“五姐,这是你写的?写的真好,真好。”
三姐拿着纸稿说:“我来给你誊抄一遍。”
“再等等,还要修改。”雪兰说“这只是大纲稿,有些剧情需要延展,还要等几天。”
其实这篇文章投在一些普通的报纸上,已经没有问题了,但是雪兰想着,既然是第一篇文章,而且是篇小说,不如投在《小说周刊》上吧。但现在天已经黑了,她写了整整一天,索性停笔。
第二天,她又趴在地上继续写,修修改改了六天,到后来她已经完全直不起腰了。
这篇小说最终成稿三万多字,虽然还有点繁琐,不过已经非常好了。就雪兰过去的投稿经验看,打回来修改两遍应该能过了,顶多让她删除一些情节。
三姐用小楷誊抄完毕后,她们买了一个大大的信封装进去,寄给了《小说周刊》的编辑部。
下面就是等了,雪兰最担心的是,千万别浪费了李姨娘给的几角钱。
《小说周刊》的编辑社就在北平,每天都能收到从国全各地送来的投稿,审阅这些稿件并回复,就是编辑们的工作。
编辑部的王万善三十岁出头,当编辑也有十几年了,他取来今天收到的稿件放在桌上,给自己泡了杯浓茶,然后开始工作。
审阅工作其实很迅速,只要看两眼就知道这是不是杂志需要的稿件了,完全不够格的只要礼貌退回就行了。故事和文笔不错的,就会写上修改意见退回去,然后看作者的修改情况而定。
他审阅了几份后,打开了一个字迹有些稚嫰的信封。
这种很可能是生学寄的稿件,看写字笔锋就知道了,基本没什么审阅的必要。他只是照章程打开,本以为随意浏览一下就能回信,谁知看了个开头就停不下来了。
读完之后,他心里暗叹‘好好好’,笔迹虽稚嫰,但文笔一点也不稚嫰,风格有点过于华丽旑旎,像是女子的写作风格,不过并无大碍。整篇文章非常流畅,基本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怕是老手写的东西,不过真名叫刘五姐,没怎么听说过呀。
王先生立即写了回信,说是稿件收了,会通过邮局邮去稿费,作者可凭信中印信和户籍证明去邮局领取。
自从寄出了信,雪兰每天都在等回信。不光是她,三姐和李氏也挺期待。
几天后,她们在楼下房东那里拿到了信。
拆开一看,里面有两张纸,一张是回复信件,另一张是取稿费的印信。
待读了读回信,雪兰简直惊呆了,杂志社不但直接收了稿子,还痛快地给了稿费,稿费是十五个大洋!
“十五个大洋!你没看错吧?”李氏惊奇得问。
“是十五块钱没错。”雪兰点点头说“信上说了,他们杂志社里新人的稿费都是千字5角,我这是三万字,当然是十五块钱。”
要知道,十五块钱可一点都不少了。这个时代最大的面值就是一元,相当于后世的一百块,后面分有角、分、毫等面值。
这就相当于赚了一千五百块钱!如果天天吃棒子面咸菜,够她们再挥霍三个月了。
“你不过写了几天,就赚了十五块钱啊!”李氏惊呼道。
在这个年代,一个农民种半年地,都不知道能不能得这些钱。
其实雪兰也很惊奇,没想到稿费这么⾼,她不知道的是,这个年代跟以往任何时代都不同。
华夏处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过去数千年间华夏都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家国,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就是世界的央中,代表着一切先进的文化和制度。然而当西方列強打进来后,泱泱华夏子民们忽然发现,原来他们一直在夜郎自大,他们早就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于是整个社会风气都处于一种庒抑的,迫切寻求突破的情况,那些受过⾼等教育的,尤其了解外国先进文化的人就特别受人尊敬,因为文化和知识是改变家国命运的根本嘛。
于是所有跟文化相关的产业都得到了空前发展,报纸杂志是最先进的传媒媒体,得到发展毫不意外,就如同后世的互联网能带来大巨利润一样。
因而民国时期的稿费真的很⾼,于是这造成了很多有知识的人都通过写文章赚外快。著名的大作家梁先生是这个年代的大神,千字二十块钱,他写个两万字,就能在京城买套小四合院了。
这空前的发展也造成了这个年代文化的空前繁荣,各种名家写的新诗、散文层出不穷。站在其中,你能感受到那种风起云涌之势。
雪兰正因为赚了大钱沾沾自喜,三姐却烦恼地说:“我们该怎么去邮局取钱啊?”
原来她们三个外来户,根本没有户籍证明,所谓户籍证明就是这个年代的⾝份证。
别以为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的乱世就没有⾝份证了,虽然这东西没有后世用途大,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也没关系,不过显然雪兰她们得去弄一张才行。
几年之后,雪兰万分庆幸她们今曰的行为,简直要为过去的自己点赞。
她们找到了附近的一间治安局,这是新时代的称呼,过去叫衙门,这里的巡捕上去十几年还都是留着大辫子的衙役呢。
治安局里其实挺闲的,来理办户籍的人不多,只有一个穿黑巡捕服的男人坐在一间办公室里。
雪兰她们说明来意后,男人问她们:“你们原来是哪里人?”
“我们是通阳人。”李氏说。
“怎么来北平了?”
“就是来讨生活的。”
“你们家的户主是谁?”
“是我。”李氏说。
“你?这可不好办啊,你们家的男人呢?”办事人员笑了笑问“还有你们在通阳的居住证明呢?”
“他…”李氏焦急了起来。
雪兰想了想,在李氏耳边说了两句话。
李氏皱起了眉头,有点犹豫。
雪兰晃晃她的胳膊说:“你还去不去邮局了。”
她这才掏了一块银元放到桌上,可那男人只是看,并不拿。
李氏只好又放上一块,并说道:“大人帮帮忙吧,我一个女人也不容易,真没有更多钱了。”
男人这才收了钱,拿出档案纸给她们理办户籍。
问清楚了名字,盖好了章,按上几个手印,她们就成北平人了。
可惜整个过程都是李氏回答问题,雪兰的名字落在纸上还叫刘五姐,都没能改个⾼端大气的名字。
带着户籍证明,她们来到邮局,凭印信果然取到了稿酬。
这十五块银元不是给的银元,而是给的代银圆券,可以去行银兑换。
把钱拿在手里,这才有了实真感,李氏把雪兰搂在怀里,摸了摸她冰凉的小脸说:“走,娘给你买帽子和围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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