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八节 汇集百官
杨业觉得自己⾝子冰冷,小腿在颤抖。
而恰在这时,钟声响了。
那隐隐约约的钟声,来自于洛宮的方向,显然…这是皇帝召集百官的讯号,想来是因为读书人在洛宮门的聚集,朝廷势必要拿出举措,此时陛下不得不召集百官,询问百官意见,最重做出裁决。
杨业快步走到了门前,远远的看向洛宮的方向,那洛宮里的宏伟建筑,隐隐的映⼊了杨业的眼帘,杨业道:“一切都已迟了,邓博士,朝廷的命运,或许难料,可是…无论是什么人,有什么谋,他们的谋是否会得逞,这些读书人…想来…都要成为了祭品吧,可笑啊,可笑那些博士,至今…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正确的事,以为自己…哎…最终…”他苦笑:“老夫这便⼊宮,邓博士,你去洛宮前,想尽办法,一切见机行事,能救得几个是几个,在千百个博士和读书人面前,以你一人之力,或许只是螳螂挡车,可是…全力以赴吧,这是我们应当做的。”
邓博士深深的看了杨业一眼:“是。”
…
洛宮外,说不出的安静,这里虽有上千人,可每一个人,都跪坐于地,双膝与这冰凉的地砖相,每一个读书人,都凛然正⾊,他们并没有吵闹,早在一炷香之前,他们的陈情,便已投⼊了宮中,现在…他们在等,在等宮中的反应。
于是乎,立即有宦官疾跑着拿着陈情,火速至乾宁宮。
而事实上,就在学宮那儿闹腾开始,锦⾐卫和明镜司,便早已将这噩耗事先的送到了陈凯之这里。
陈凯之下旨传唤百官。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这突如其来的发难,定要小心应对,否则,一不小心,就可能惹来天怒人怨,陈凯之必须先让百官们明确意见。
而增光贤此时束手而立,低声道:“陛下,早先,锦⾐卫就查到,在学宮外的几个书坊,很早就有问题,他们印刷了诸多的小册子,都是反对新政的內容,而这些册子,一直都在学宮之中传阅,臣等前几⽇,就捣毁了几个书坊,可小册子依旧还在流出,一直都在按图索骥,想要查出源头,不只如此,学宮之中,有几个博士,一直暗中都在与读书人联络、谋划,不过…他们毕竟是读书人,锦⾐卫倒是不敢贸然进学宮里拿人,因此,只能一直派遣密探,在学宮之中潜伏,打探他们的深浅。可万万料不到,他们行事竟这样早,这是臣的疏失,臣…死罪。”
陈凯之已在宦官的帮助下,戴上了通天冠,披上了冕⾐,脸上却是出奇的平静,道:“这不是你的错,道⾼一尺魔⾼一丈,何况你也说了,他们来的太迅猛,而且学宮中的不満,就算在事先没有煽动的时候,也早已在积蓄了,今⽇的事,不过是一次爆发而已,你不必自责,兵来将挡⽔来土掩,读书人其实不算什么,朕现在要知道的是,他们背后的人是何人,这些人,除了在学宮里暗中密谋,又还掌握了什么?”
陈凯之顿了顿,双臂张开,任宦官跪在脚下为他系着⽟带,一面又道:“依朕来看,学宮那儿兹事,只是表,真正的暴风骤雨,是在后头,所以,锦⾐卫要有所动作,至于那些读书人,暂时不要动,朕先询问百官的意思,不过…”陈凯之眯着眼睛,他淡淡的继续道:“不过这文武百官,他们的态度,朕就算不去听,却也能大抵知道了。”
这是实情。
朝中反对新政者大有人在,毕竟新政本就触及到了方方面面的利益。
以往的时候,百官们虽有人暗中不満,却没有人敢表露,可今⽇,借着洛宮外的事,只怕,⾜以让许多人跳出来反对新政,建议陈凯之废除新政,恢复旧制了。
那么,外头读书人在陈情,不肯散去,而朝中呢,一旦百官群起响应,又会如何呢?
很快,便有宦官快步的跑来:“陛下,百官俱都已经⼊朝,都在正德殿等候。”
“噢。”陈凯之颔首点头,他面上波澜不惊,随即道:“让他们再等等吧,朕先去拜见⺟后,给⺟后问安。”
曾光贤一呆,这个时候,火都烧到了眉⽑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而百官们,现在又在侯驾,陛下竟要先去给太后问安,这…实是有些镇定的过了头,他下意识的道:“陛下,不如先去正德殿…”
陈凯之笑了笑:“急什么呢,朕是一丁点都不急,今⽇该来的,朕早知道会来了,有人就是要让朕不痛快,朕也不必急着要收拾他们,就算要收拾,那也等待着朕见过⺟后再说,还有,锦⾐卫去洛宮外一趟,宣朕的旨意,就说读书人们心忧家国,他们的忧心,朕已知道了,而他们的陈情,朕自会和百官定夺,朕知道他们不肯散去,那就请让他们稍事等待吧,给他们送一些茶⽔,还有糕点去,莫要让他们饿坏了肚子,这几⽇天寒,也请他们保重自己,再告诉他们,朕也是读书人出⾝,他们今⽇的忧愤,朕能感同⾝受,嗯,就这些吧…”
此刻,着装已经完毕,陈凯之显得神采奕奕,随即举步,出了乾宁宮,便乘上了步撵,起驾至万寿宮,陈凯之至万寿宮外下撵,镇定自若,不疾不徐的穿过了重重的仪门和停歇,到了寝殿之外,拜倒,伏下⾝子:“儿臣陈凯之,拜见⺟后,⺟后昨夜睡得可好?”
长廊之下,陈凯之拜下之后,几个在万寿宮值守的宦官忙是将陈凯之搀扶而起,寝殿里头有人开了殿门,一个女官朝陈凯之行礼:“恭陛下。”
陈凯之随即步⼊寝殿,便见慕太后已是起了,不过显然,她満腹心事,外头闹了这么大的事,张敬早已是急匆匆的跑来禀告,慕太后岂会不知,此事的严重。
就算这只是读书人一时愤,可这公然反对新政,势必引发天下震动,而读书人的事,恰是最棘手的,若是贸然答应了读书人们的请求,那么岂不证明陛下错了,陛下克继大统,好不容易稳定了天下,一旦错了,就难免引起天下人的疑虑,这对皇家的声誉,将有极大的影响,不只如此,陛下此前为了新政,提拔了这么多的员官,现在新政一旦废黜,读书人和守旧的大臣十之八九,定是会借此机会,请求陈凯之清楚这些‘奷’,无论从哪个方面,这都对皇家的声望有着极大的打击。
而更难料的后果,却可能是陛下坚持己见,不肯听从读书人的陈情,那么,读书人会轻易散去吗?不散去,那么一直这样耗着,又会成什么样子?这会使更多的读书人愤怒,加⼊到反新政的行列,甚至一些地方州府,也可能借此机会上书,朝中想必,也早有诸多不満新政的大臣,会借此机会进言,到时,可就是一面倒了,不听,便是不能广开言路,此时天下初定,决不可这样耗下去。
除此之外,最后一条路,就是驱散读书人了,可一边要驱散,另一边呢,却是不肯走,自然而然,会引发剧烈的冲突,一旦…这个过程中有了死伤,那么更大的⿇烦将会开始。
慕太后今⽇竟是没有梳头,显得披头散发,她料不到陈凯之会来,因为之前听到了钟声,便以为陈凯之这一刻,肯定是去正德殿了,可见陈凯之来了,不由道:“皇儿,此事该去见百官。”
这意思是,都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还像从前那般,跑来这儿呢。
陈凯之行礼,道:“以往,儿臣在这个时辰,都该来问安的,今⽇固然与从前不同,可是礼不可轻废,国朝以孝治天下,现在读书人们说儿臣坏了纲纪和祖宗之法,祖宗之法中,有些不该遵守的,可以商榷着废黜,可有些值得提倡的,却必须坚守,外头的事,令⺟后担心了,这是儿臣的错,儿臣万死。”
慕太后叹了口气,随即道:“皇帝打算如何处置?”
陈凯之想了想:“先问百官。”
慕太后颔首点头:“若是百官也认为该废黜新政呢。”
“再问自己。”陈凯之回答道。
慕太后深深的看了陈凯之一眼:“皇帝自己是什么主意。”
陈凯之道:“若是儿臣觉得是对的事,就该去做。”
绕了一个弯子,又回到了原点,意思就是,虽说是问了百官,可陈凯之还会坚持新政到底。
“局面如何收拾?”慕太后道。
陈凯之道:“可以安抚,可以劝慰,可以罪己,可以缓颊,只要不触动新政,什么都可以。”
慕太后颔首点头,坚持是该坚持,可只要不触动新政的前提下,其他的事,都可以退步,陈凯之的心思,还算稳重,她随即凤眸一转:“可若是安抚、劝慰、罪己、缓颊,依旧无济于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