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九节 灭燕
这人一⾝胡人的打扮,相貌耝犷,实在是和王子,搭不上什么边。尤其是这铁塔般的⾝子,比陈凯之⾜⾜⾼了一个多头,⾝子裹着羊⽪,还未靠近,便有一股浓重的檀腥味传来,他如铁塔般的⾝子,让人感到一股大巨的庒力。
可显然,他对陈凯之很有趣兴。
一双眼眸,如刀锋一般在陈凯之面前扫过。
“你就是陈凯之?”他的汉话,很别扭。
陈凯之朝他点点头。
此时慕太后正笑昑昑的看着陈凯之,不知怎么的,只要陈凯之在,她总觉得今⽇心情好了一些:“来,都坐下吧,赐坐。”
两个宦官,已取了蒲团来,陈凯之先跪坐下。而这王子,却并没有跪坐,而是直接盘膝而坐。
慕太后道:“这是东胡来的巴图王子,特来觐见,说是很想见一见在济北一战成名的陈爱卿,哀家,便命你来了。这巴图王子,哀家也有耳闻,据说是东胡第一勇士,有千钧之力,今⽇一见,果然是个壮士,今⽇,你们相见,也算是英雄惜英雄了。”
巴图王子便哈哈笑道:“娘娘实在是太客气了,不过这位陈将军,我听说了他的战绩,心里也佩服的不得了。”
坐在慕太后下侧的赵王陈贽敬道:“巴图王子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我来这里,是受⽗汗所命,倒是并非是来与大陈亲善,而是相约。”
“相约?”慕太后看似是漫不经心,其实心里,都在猜测着东胡人的意图。
“不错,就是相约!”巴图王子哈哈笑道:“所以是相约,而非是缔结盟约,是因为⽗汗知道,陈燕之间,虽是世仇,可总是碍于你们汉人之间所谓的‘礼法’,因此,若是我们与贵国结盟,不免使大陈成为天下各国的众矢之的;所以,⽗汗在想,燕人已经气数已尽,⽗汗愿与大陈,相约攻燕,共分燕土,如何?”
陈凯之一听到所谓的相约,心里便明⽩,果然师叔说对了。
东胡人野心,尤其是裂分之后,实力大减,此时也开始想要采取连横之策,借此机会,呑并北燕,壮大实力。
这东胡人果然也不是善茬,他们没有选择同盟,因为大陈是不屑于与东胡人同盟的,所谓相约,则像是达成某种默契,东胡人在北方南下,而大陈制造一个借口,直接北上。
这对于大陈而言,确实是一个大巨的惑,燕陈之间,说是世仇也不为过,燕人也一直图谋不轨,这正是直接定鼎北方的良机。
慕太后抿抿嘴,笑道:“攻燕?莫非王子不知,我大陈与燕人已经缔结了新的国书吗?燕陈还算和睦,实在不愿战火连天。”
这巴图王子道:“眼下,正是攻略燕人的大好时机,他们在东边,有倭人肆,而我们胡人自北,你大陈自南,三方合击,可一举覆灭燕国,到了那时,东胡与大陈各得其地,有何不可?”
慕太后笑昑昑的不置可否。
说是大好时机,倒是没错,她便抬眸看了一眼姚文治:“姚卿家以为呢?”
姚文治叹口气:“娘娘,老臣以为,此事需从长计议。”
这么大的事,姚文治确实不好表态。
不过陈凯之却认为,姚文治没有反对,也确实是被惑到了。
若是大陈真能兼并北燕,那么六国的平衡瞬间打破,到了那时候,关內的情况,可就彻底的天翻地覆了。
这天下六分,已有数百年,谁不希望,在自己手上完成一统?
慕太后似乎也看出了姚文治的心思,便侧眸看了一眼陈贽敬。
陈贽敬含笑道:“东胡的朋友,远来是客,何况,燕人与我大陈,虽是换了国书,可本王却是知道,燕人野心,早有一呑我大陈之心。”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态度,却显得有些暧昧。
陈凯之猜测着陈贽敬的心思,这赵王殿下,似乎很希望立点功劳,或者说,因为自己在济北大败燕军之后,整个大陈內外,也渐渐开始膨起来,认为燕军不堪一击,所以此番,胡人在此鼓动,大家表面上,虽没有做出决定,可心思,却都很活络。
梁王道:“平时那燕人,耀武扬威,本王早就看不过去了。”
“不错。”巴图王子冷笑道:“只要大陈肯北上,到时,燕人在关外的土地,⾜够令我们东胡人放牧,而关內之地,尽归大陈,自此,⽗汗与大陈永结同心,愿万世之好。”
慕太后不露声⾊,她显然也拿捏不定主意,虽然,她不会急于给答案,不过这巴图所提出来的建议,确实令人动心。
她朝陈凯之看了一眼:“凯之,你来说说看吧。”
陈凯之想不到,太后会让自己发言,他瞥了这巴图王子一眼:“若是太后要问臣,臣只好畅所言了。臣只听说过,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不曾听说,有自家兄弟发生了争吵,而向外求援的,臣自然不敢说,胡人是虎狼,此举无异是引狼⼊室,却是知道,倘若胡人南下,而我大陈借机北上,那么,大陈的将士,肯为此一鼓作气的杀敌吗?何况,燕人好勇斗狠,即便我大陈能掠夺他们的土地,可燕人认为大陈勾结胡人大举进攻,必定不服,到时,就算占了他们的土地,而失去了天下人的人心,又有什么用?”
“何况,天下各国,又会如何看待我大陈?臣所言的,并非只是道义,而是最现实的利益,一旦失去了人心,比得到些许的土地,更要可怕。何况,燕人并非孱弱,倭寇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廯之患而已;东胡人攻不破北燕人在北方的城塞,又有什么用?陈军北上,面对的将是燕军的精锐主力,我大陈以倾国之力,存着灭燕之心,反而是胡人坐收渔翁之利,在臣下看来,实为不智。”
陈凯之正⾊道:“若是娘娘下旨命臣攻燕,臣即便只有三百勇士营,亦是全力以赴,若是败了,也无非是有死而已,勇士营上下,俱都不畏死;可若是娘娘要联合胡人,臣和将士们,实在无法理解。”
陈凯之反对的十分坚决。
他不知道别人是什么立场,可是却知道,现在胡人的使者就在这里,这几乎形同于当着胡人王子的面,告诉他不要痴心妄想了。
果然,这东胡王子脸⾊大变。
他本以为,陈凯之不久前,就曾和燕人锋,一定对燕人恨之⼊骨,万万料不到,他竟是反对最坚决的一个。
东胡王子眯着眼,打量着陈凯之,突然哼的一声,说翻脸就翻脸了:“我知道,为什么你要令大陈错失良机。”
陈凯之没有理会他,方才的话,是他的肺腑之词。
要灭燕,他没意见,他比任何人,都想立下这个功劳,将军无非是百战死而已,他练勇士营,为的就是将来建功立业。
可是大陈灭燕,和联合胡人灭燕是两个概念,这不是他迂腐,而是他认为,勾结胡人灭燕,大陈必败。
他教导勇士营要知道忠义,要明⽩事理,要晓得是非,可现在,让他如何向勇士营解释,勾结胡人,一起去杀戮燕人的军民,算什么事理和忠义?
他也相信,大陈的各路军马,只怕內心深处,虽也不喜燕人,却绝不会对胡人有任何地好感,这样的做法,完全使大陈失去了道义上的支持,成为众矢之的。
东胡王子⾼声道:“你之所以反对,是因为你与燕人密谋,否则,燕人为何会在你的领地里,要求互市,我还知道,你暗中,想要贩卖火器给燕人!”
他一开口,顿时文楼中哗然。
倒是慕太后没什么表示,可那赵王、姚文治等人,却俱都一愣。
卖火器的事,陈凯之曾密奏过太后,解释过原因,而且,太后也暗中恩准了。
可是赵王等人,却是第一次知道。
陈凯之也想不到,这东胡人居然在关內有这么多的细作,想来,消息是在北燕走漏的,而胡人一向想要呑并北燕,所以,在北燕安排了许多探子。
陈凯之不得不回应道:“这是陈燕之间的事,与王子殿下无关。”
东胡王子笑了,他面上的横⾁一抖:“你害怕了,你的火器,威力不小,可是却为了利益,竟是卖给了燕人,这样的做法,在我们东胡,便是吃里扒外,是要五马分尸,再将其晒为⾁⼲的,现在,你受了燕人的好处,自然要为燕人说话,因为你们大陈若是呑并了燕国,你的好处,就没有了。”
“陈凯之,本王子原本,很是敬重你,认为你是一个汉子,可万万想不到,你为了一己私利,居然可以将你们大陈的利益弃之不顾。”
他长⾝而起,冷冷一笑:“当然,这是你们大陈內部的事,本王子不便多说,相约之事,可以慢慢的谈,其他的事,本王子自也不该多管闲事,尊敬的太后娘娘,赵王殿下,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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