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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上)【再见,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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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院最终宣判:犯罪嫌疑人刘源海,因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并立即执行。

  整个宣判的过程当中,庭长只字未提关于刘源海杀人的动机,还有那几个青年耍氓的事情。贺昌龙在那之前去找过那个受害人,那个女孩儿,但女孩儿被安排去了大城市,还有了一份很好的工作,对那件事绝口不提,竟然一口咬定与自己无关,是刘源海与那五个人之间自行产生的矛盾,随后离开了贺昌龙身边,向自己的女伴炫耀自己新买的的确凉连衣裙。

  贺昌龙傻在那了,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虽然先前那刹那间他有冲动直接掐死那个女孩儿。他只知道,自己的兵,自己带出来的刘源海太冤了,他根本就是救了一个。子

  那时候贺昌龙不肯放弃,仍然去找剩下的那三个男子,但那三人都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多方打听才知道去了北京

  没有证人,没有证词,什么都没有,刘源海死定了。宣判之前,贺昌龙坐在法院门口一支又一支的着烟,大脑一片空白,直到他看见刘源海的父母互相搀扶着走来,两个老人在离贺昌龙五米开外的地方跪下来了,没有再哀求,只是说了声“谢谢,我们知道你尽力了”随后便起身步入了法院。

  贺昌龙呆了,那一瞬间他感觉世界上好像就剩下了他一个人,而逐渐地他的灵魂也会从体内去,变成一副躯壳。宣判完之后,刘源海被押赴刑场执行决,贺昌龙站在法院门口,看着刘源海被带上了那辆卡车,在决之前还得游街示众,他跟着车慢慢跑着,高声对刘源海喊着:“源海,排长对不起你,排长没有带你回家,源海,排长真的对不起你”

  路人都在路两侧围观着那辆架着喇叭,载着被反绑还着死刑执行牌的刘源海,一开始谁都没有注意到贺昌龙,都在指指点点说杀人犯该死。贺昌龙疯了一般拉着路人口齿不清地解释着,所有人都开始躲着这个发疯的军人,躲得远远的,议论着,谣传着,没有一个人肯听贺昌龙的解释。

  人群中,身着便服的胡万钦面无表情地看着,深一口气戴上帽子消失在人群之中。

  贺昌龙最终力竭坐在地上,看着刘源海的车远去,脑子中回响着刘源海的那番话:“排长,我不怕死”

  为什么呀咱们当兵保家卫国为了什么就为了保护这群在这个国家为所为的狗的王八蛋这个国家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贺昌龙在那想着,一个人坐在路中间,直到交通警察来劝说他,他才慢慢起身,拿着自己的帽子挪到路边的花坛边上,一直坐到第二天天亮。

  清晨,胡万钦又出现了,来到贺昌龙旁边坐下,递给他用纸包着的油条,贺昌龙没有去接,只是低声问:“我们保家卫国就为了这个”

  “会改变的。”胡万钦自己咬了一口油条“中国太大了,现在还只是小问题,要发展经济,要开放,未来还得面临很多很多的事情,很多人都会在这个过程中变质,而且曾经单纯的人也会变得复杂起来,不过你要相信,哪怕这个国家还存在一个如当年一样真正为了人民服务的人存在,就会有希望。”

  “有吗”贺昌龙提出了疑问“真的会有吗”

  “很多年前,我只是个医务兵,在真正的参加现在的工作时,有个首长对我说过一句话,我记在了心中,永远记在了心中,他说”胡万钦放下油条,眼前仿佛又现出了李峡公握着那装热水的杯子“他当时握着一个装备热水的杯子,对我语重心长的说,就如这个装滚水的杯子一样,在你冷的时候,你握住能暖手,很舒服,但当你不冷了,天气炎热的时候,你就会恨不得扔到一边去,权力在不同的时候会给不同人带来不同的效果。我是一个有着快三十年龄的员,我相信,我永远不会变,红旗也不会变,就算扛着红旗的人变了,烂了,背叛了他们站在红旗面前发过的誓言,那么就会有一批真正的同志打倒他们,接过他们手中的红旗,继续走下去,继续前进”

  “继续走下去,继续前进”贺昌龙重复着最后那句话“我发现其实我还是不懂很多很多的事情,不过,我想转业了,我要回地方,我要当公安。”

  “你考虑好了,人生的转折点也许只有那么一次。”胡万钦低声道。

  “考虑好了,我转业。”贺昌龙起身,擦干净帽子上面的帽徽,重新戴在头上。

  一年后,也就是1991年年底,贺昌龙转业回到地方当了一名普通的刑警,那时候刑警大多数都是军人转业出身,特别是上过战场的军人,他们有着很强的侦查意识,但唯一的就是必须扭转军队与公安队伍之间的观念。在下军装,换上警服的那天,贺昌龙看到报纸上写着关于苏联解体的消息,新闻中播放的气氛也很凝重,但同时又感觉平淡如水。

  他戴上帽子,在仪容镜跟前整理着,不由得想起了在苏联的季马老师、古娜还有后来认识的古拉耶夫,甚至是那个不知道是敌是友的狗鱼,他们接下来会怎样

  戈尔巴乔夫宣布苏联解体的当天,季马老师和古娜坐在餐桌前,一如平吃着饭,喝着汤,沉默不语,旁边依然摆着四个人的餐具,猜测着也许贺昌龙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而古拉耶夫则在某个角落,脸泪痕地看着那面被降下来的红旗,敬着军礼,口中低声喃喃道:“前进,达瓦里希”

  “前进,达瓦里希。”莫斯科红场,狗鱼缩着脖子站在寒风之中,看着逐渐恢复秩序的人们,也说出了那句话,只是语气全然不同,带着的是一种讽刺。随后转身也看向了克林姆林宫的方向,在那里飘扬了69年的镰刀、锤子组成的苏联国旗正在缓缓下降,取而代之的是那面红蓝白三的俄罗斯国旗,狗鱼取下了自己的帽子,朝着那个方向鞠了一躬,又戴着帽子转身离开,消失在黑夜之中。

  “再见,列宁。”狗鱼脸上出现了些许的笑意“也许,我的时代来临了。”

  贺昌龙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公安刑警,并天真地以为真的凭借一己之力可以扑灭犯罪的火焰,至少可以减少如刘源海一样的悲剧,可惜的是从那天起他才知道法律上对犯罪的定义是非常的广泛,即便是抛开普通案件,单是刑事案件都层出不穷,虽然不少案子并不复杂,犯罪人也没有那么高的智商,但长期下来,贺昌龙这种怪物都开始有些吃不消,这种吃不消是指心理上的,毕竟虽然离开了部队,但他的心依然留在了那里。

  原本他就打算那样一直干下去,直到退休,然后争取到俄罗斯去再见一次古娜,给也许已经逝去的季马老师献上一束鲜花,和古拉耶夫畅谈着两**队的不同,不过平静依然被打破了,十来年未见的黄永模竟然找上了自己,更让他惊讶的是,他们四个人所居住的地方也只是就近的几座城市而已。

  黄永模的到来并没有带来任何好消息,也不是来叙旧,这个曾经暴躁的军人如今像一只温柔的兔子,走进贺昌龙的办公室之后,点头表示敬意,随后用平静的语气道:“你好,贺队长。”

  贺昌龙那一刻傻了,看着黄永模那模样,没有丝毫军人的气息,扔在马路上和一个卖红薯的人差不多,他赶紧请黄永模进办公室沙发上坐下,自己则转身去倒茶,谁知道转身再回来发现黄永模竟然站着,而且半弯着,一副下属见上级的模样,这是从前的黄永模绝对干不出来的事情。

  “永模,你怎么了”贺昌龙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挨着黄永模坐下,随后又拉扯他稳当坐下,但黄永模还是很扭捏,贺昌龙火了,喝道“黄永模坐下执行命令”

  这一声的确有用,黄永模立即规矩坐好,同时隔壁办公室的其他警员也赶紧走进来,贺昌龙只是挥手让警员出去,接着低声问:“你到底是怎么了”

  “贺队长”黄永模小心翼翼地看着贺昌龙。

  “叫排长”贺昌龙完全不明白黄永模怎么变得这么市侩。

  “哦,排长。”黄永模赶紧点头,作势又要起身,贺昌龙直接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贺昌龙凑近黄永模,看着他那双眼睛,眼睛里那股以前的东西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顺从”像是被驯服家养的野狼一样,忘记了自己是什么动物,只知道学狗的模样摇头摆尾,汪汪乞食。

  “你怎么了你这些年都在做什么”贺昌龙低声问。“回答我的问题,这是命令”贺昌龙知道除了用这一招之外,别无他法,眼前的黄永模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人了。

  “我退伍后在纺织厂里当工人,我当过车间主任,结了婚,但没有孩子,医生说我没有生育能力,说我没有生殖功能。”黄永模说着竟然还拿出一张诊断书出来,递给贺昌龙,那模样和被审讯中认真代的犯人一模一样,随后等贺昌龙看诊断书的时候,又说子和自己离婚了,现在自己独身一人,车间主任也没有再当了,只是普通工人,因为身体素质比较好,被调到保卫科去当副科长,但因为脾气太软弱,现在只是个普通的科员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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