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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颜婳母子(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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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景阁內,封氏端坐于主位上,手中捻着佛珠,一旁的银丝竹节熏炉里飘出袅袅檀香,通过檀香的青烟看她,仿佛在看一尊慈悲济世的活菩萨。

  在她正对面的蒲垫上,跪着一名年近四十的妇人,妇人穿豆绿⾊织锦花格子短袄、⻩⾊绣仙桃罗裙,微胖的⾝材,圆脸,颧骨上有一些淡淡的⻩褐斑。

  她两手握住帕子,哭得声泪俱下:“姑姑,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相公他,从来没⼲过徇私枉法得事,都是那村长欺上瞒下,把相公一并给唬了呀!姑姑!”

  这位拼命求情的妇人正是封大人封平的妻子常氏。封氏一族在琅琊也算是名门望族,除开本家之外,还有不少旁支。封氏来自本家,封平却是隔了一脉。可不管如何,封氏都要管封平的父亲叫一声堂哥,这层关系,也是颇为密切。

  眼下听了常氏的话,封氏眉头一皱:“你坐着好好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常氏起⾝,坐在封氏瞅了一眼的凳子上,她不敢实打实坐着,只挨了小半边庇股:“那村儿里吧,村长夫人,是封平的庶妹。一个庶出的妹妹罢了,平常咱们两家没什么往来。偏偏那村长,最爱狐假虎威,打着封平的名头四处搜刮民脂民膏,还欺辱村里的妇女。后面,有个刘老伯,因为欠了村长的债,还不起了,就‮杀自‬了。你说欠债还钱吧,你‮杀自‬个啥呀?‮杀自‬就‮杀自‬,这钱也不是封平借给他的!要算账找村长就是了!⼲封平什么事呀?封平可是连刘老伯的一个指甲盖儿都没动!”

  “有这事?”封氏的眉头皱得更紧。

  常识当然不会告诉封氏,封平曾经错判了杨‮姐小‬的案子,又险些打死杨老伯,还有许许多多其它的包庇和收受贿赂的行为。

  尝试哭得越发厉害,看向前方比她大不了几岁却足足长了她一个辈分的封氏,说道:“是呀,姑姑!封平好生冤枉啊!他们欺人太甚!”

  “谁办的封平的案子?”封氏面⾊难看地问。

  常氏就道:“是提督府的廖大人,我听说,他妻子是四奶奶的妹妹,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问完,常氏用余光打量着封氏的脸⾊,早在来求情之前,她便回了一趟族里,探明了颜府的情况。封氏与四奶奶年绛珠貌合神离,对四奶奶的妹妹,封氏只怕也没什么好感。

  果然,封氏听完常氏的回答,冷峻的面容上又多了一分暗⾊。

  常氏趁热打铁道:“哎哟哎哟,我们封平是得罪谁了呀?还是谁要借我们封平立威呀?”

  立威?难道年华珠是知晓了之前她陷害她与马公子的事儿,回头来向她寻仇了?先⼲掉封平,给她一个下马威,后面…

  封氏不敢往下想了,一颗心已经乱了!

  如果年华珠真的是故意刁难封平,那么年绛珠呢?这会不会也是年绛珠的意思?年绛珠做了主⺟,她早已把大权交出去,年绛珠还有什么不満?莫非——是要把这些年受的气撒在她娘家的头上吗?

  这个恶毒的媳妇儿!

  当初就不该同意颜博娶她!

  常氏不知封氏一瞬间已想了那么多,她本意只想把火烧到年华珠⾝上,希望封氏认为年华珠假公济私,找年华珠摊牌,逼年华珠放出封平。至于年绛珠,她庒根儿没那意思。她跟颜府又没什么交集,与年绛珠也无冤无仇。

  封氏心乱如⿇,摆手叫人带常氏下去歇息了,好歹是亲戚,虽隔了一脉,该做的礼数封氏还是地做全。

  常氏厚着脸皮住下了,明儿除夕,按理说,她这外人住在府里着实不妥,可丈夫一曰不被释放,她就一曰赖在颜府。

  常氏走后,封氏脸⾊阴沉地步入了卧房。

  卧房內,一名紫衣华服女子躺在床上,⾝边睡着一个粉嫰可爱的小婴孩。这个婴孩,封氏对外称是二爷在江南的妾室生下的孩子,怕尤氏操劳,所以养在了自己⾝边。

  但只有封氏和这名紫衣女子明白,他的⾝上,流着北齐皇室的血脉。

  封氏阴沉的脸,在看到孩子的一瞬立时有了笑容,乐颠颠地抱过孩子,宠溺地亲他脸蛋。

  女子不耐烦地看了孩子一眼,淡道:“行了,送到。啂。⺟房里去吧,成天粘着我算怎么回事儿?”

  封氏的笑容一收,语气沉了下来:“他是你儿子,他不粘你粘谁?”五个月大,其实也不知道黏谁,只不过封氏希望孩子多与他自己的娘亲相处,是以总把他放在这里。

  女子显然不乐意多提孩子了,话锋一转,说道:“常氏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可别被她当了枪使。”

  “啊?”封氏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女子慢悠悠地扯出一抹冷笑:“⾝正不怕影子歪,封平若真的清‮白清‬白,廖子承根本不会动他!分明是他自己造了孽,常氏却硬筐到廖子承和年华珠的头上!这种三脚猫的货⾊,也配住在年府吗?明儿一大早,就给撵出去!”

  封氏张嘴,半响无言:“婳儿,你…”你变了,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温柔、善良、体贴、大方。你看见路上有个乞丐,都会走过去帮一把,而今亲戚求上门,不管对与错,都不敢如此凉薄地对待人家…

  颜婳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封氏怎么想,她只是抬手,摸了摸胸口的疤,那里,依然隐隐作痛,每痛一次,都仿佛在提醒她是谁害了她!

  也不知是感受到了封氏的彷徨,还是看到了颜婳的狰狞,怀中的孩子“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封氏意识回笼,忙抱着孩子在屋內踱步,一边走一边软语哄:“乖哦,宝贝乖,不哭不哭,不是在凶你,不哭了啊。”

  哭声渐大。

  封氏来到床前,把孩子递到了颜婳⾝边:“你喂喂他。”

  在封氏的严厉要求下,颜婳每曰都坚持给孩子喂几顿⺟。啂。大户人家的媳妇儿或闺女儿,一般是不自己喂养的。事实上,颜婳奶水不多,封氏请了一名容貌家世都不错的。啂。⺟。可说不上来为什么,封氏就是不希望断掉颜婳的哺。啂。似乎…似乎…这是颜婳与孩子唯一的牵扯了。

  封氏从颜婳的⾝上感受不到半分对孩子的喜爱。

  颜婳皱了皱眉,坐起⾝,撩开衣襟,抱了孩子入怀,为孩子喂奶。

  可是,孩子也不知怎么了,撇过脸,就是不吃。

  颜婳眸⾊一厉,按住他脑袋,塞进他嘴里。

  孩子用舌尖把…抵了出来。

  颜婳气得浑⾝发抖,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她心底的抑郁突然暴涨,情绪突然狂躁,整个人,好似陷入了疯魔!

  她一把将孩子丢了下去!

  那是她怀胎十月诞下的骨⾁啊,她竟这么狠心地往冷硬的地板上摔了!

  封氏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自个儿的⾝子,扑过去接住了孩子!

  她自己,摔得两眼冒金星。

  手肘、膝盖,全都破了。

  “婳儿!你疯了吗?”忍住剧烈的疼痛,封氏把哭得声嘶力竭的孩子紧紧搂在了怀中“他是你儿子!”

  颜婳看着儿子越哭越凶的样子,心头划过一丝疼痛,但很快,又涌上更多的烦躁与厌恶。

  她揪住头发,面露凶光地掉起了眼泪:“出去!把他抱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他!再也不想听到他哭!”

  他哭,她的心里会难受。越难受,越是不希望他哭。但他不喜欢她,他连她的奶都不吃了。她觉得很受挫,很烦躁。或许,还有别的情绪,她一时理不清,但有一点,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接触他!她会忍不住…忍不住伤害他的!

  “婳儿…”

  “把他抱走你听见没有?我说过我再也不要见到他!见一次我摔一次!摔到他死了为止!”颜婳‮狂疯‬地咆哮,吓得封氏浑⾝发抖。

  封氏的泪珠子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婳儿,婳儿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可怕?

  孩子的哭声惊到了。啂。⺟。啂。⺟来到门口,叩响了房门:“太太,太太是不是五少爷要吃奶了?”

  封氏抹了泪,忍住⾝体与心里的双重疼痛,抱着孩子开了门:“你带着五少爷到四奶奶那里住几天,就说,孩子一个人挺孤单的,与二少爷、三少爷做个伴儿。”

  五少爷是二爷的庶子,该与四少爷合住才是,怎么能⾼攀嫡出的二少爷、三少爷?心中这样疑惑。啂。⺟却乖乖儿抱了孩子:“是,奴婢知道了。”

  清荷院內,华珠见到了久违的年绛珠。年绛珠穿一件杏⾊绣茉莉薄袄、一条素白珍珠罗裙,发髻斜斜地挽在脑后,用一支梅花簪子固定。颜旭之、颜敏之刚満一岁,尚未断奶,但她微微隆起的‮部腹‬告诉了华珠,她又有了。

  “几个月了?”华珠笑着问。

  年绛珠拉过华珠的手,激动得热泪盈眶:“三个月了。你这丫头,该不该打?走了多久,啊?居然只给我写了三封家书!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你叫我整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还得分心来操心你是不是?”

  说着,巴掌毫不留情地朝华珠的庇股招呼了过去。

  华珠痛得嗷嗷直叫,跳开,皱起小眉头道:“好歹我嫁人了,给我留点面子!”

  年绛珠沉着脸,喝道:“过来!”

  华珠撇了撇嘴儿,慢呑呑地走过去。

  年绛珠又抬手。

  华珠脖子一缩,又跳开!

  年绛珠又好气又好笑,嗔了嗔她,低叱:“领子歪了。”

  华珠这才坐到了年绛珠⾝边。

  其实领子哪里有歪呢?年绛珠只是想帮她理一理罢了。理完衣领,顺带着用手罩住了她美胸。

  “又来?”华珠眉心一跳,在炕头后退了一步。“⼲嘛老爱摸我胸?”

  年绛珠噗嗤笑了,‮媚妩‬地掀了掀眼皮子:“有男人疼就是不一样,又大了不少。”

  华珠脸一红:“没个正经!”

  “你呀,得感谢我没正经才是,要不是我设圈套逼出廖子承的心意,你们俩,能这么快走到一起?”年绛珠笑眯眯地抓了一把瓜子儿“银杏,摆饭。”

  “诶,好!”银杏把早已预备好的饭菜端了上来,摆在热炕的茶几上,全都是华珠爱吃的口味。

  华珠四下看了看,问银杏:“四爷和提督大人呢?”

  “他们在外书房,四爷说今晚要拉提督大人一醉方休,叫四奶奶和表姑奶奶别给他们留门儿了。”银杏笑着回答。

  “哦。”华珠点了点头,眸光略略发暗,拿起筷子,这才接了年绛珠先前的话“你设的圈套?哼,明明是姑奶奶我魅力大,迷得他神魂颠倒茶饭不思!”

  年绛珠捏了捏她脸蛋:“去了一趟京城长见识了啊,二皇子妃,这脸皮子,怎么比我小厨房的灶还厚了?”

  华珠得瑟地晃了晃脑袋。

  年绛珠就笑了。

  吃了一筷子菜,华珠眨巴着眸子道:“旭之敏之呢?睡了?”

  “睡了,他们睡得早,起得也早,改明儿,你还在做梦,他们俩就得把你给哭醒。”宠溺地说完,年绛珠朝银杏招了招手“叫。啂。⺟盯好了,看三少爷夜里还咳不咳。”

  “是。”银杏退了出去。

  “敏之病了?”华珠放下筷子,问。

  “一点咳嗽,就要好了。天气一冷,孩子便容易生病,曦之也吐奶呢。”讲到最后,年绛珠的眸光很明显了暗了下去,约莫是怕华珠追问,忙谈起了别的“父亲⺟亲还好吗?还有俊玺和妹妹们都怎么样了?”

  “好,都好着呢,大嫂生了儿子,⺟亲可⾼兴了。三妹嫁了,给人做续弦,好像夫妻关系不怎么好吧,三天两头吵架。”华珠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上次不知怎么闹的,在娘家住了半个月,顾二爷死活不上门接,还是廖子承下了‘通缉令’,顾二爷才把三妹接走。”

  “唉,后⺟不好当,照顾别人的孩子,做好了是应该的,做差了是要遭人唾弃的。”这话,或多或少含了几分自己的感慨。

  华珠握了握她手,试探地问:“姐夫跟晴儿…”

  “晴儿生了四少爷,老太太做主给抬了姨娘,住碧水阁。你姐夫倒是没怎么搭理晴儿,只每逢初一十五,叫。啂。⺟把曦之抱来看看。”年绛珠温柔一笑“你姐夫答应我了,以后都不碰别的女人了。”

  华珠眼睛一亮:“真的?太好了!你跟姐夫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年绛珠摸了摸鬓角的发,轻轻一叹:“只要他真心待我,过去如何,我无所谓了。”

  后面,俩姐妹又聊了许多。谈到燕王府时,年绛珠唏嘘不已:“我真没料到姑父与婳儿会做出那种事,姑父他还…送了命。眼下世子又去了南越,姑姑一人,怎么熬啊?”

  华珠沉默,绛珠不知道颜府是侥幸保住了而已,若没廖子承这层关系,就凭颜宽与燕王勾结谋害太子一罪,便足以令颜府灭门。

  “唉,之前太太在庙里菗了一支签,阴阳签,签文是‘福祸双至,兴亡旦夕’,意思是家中有个福星、有个灾星。当时我们谁都没玩心里去,而今一想,婳儿便是那灾星无疑,福星,自然是你了。”她虽不知道颜宽谋害过孩子,却也知道颜婳罪孽深重,颜家能避免,怕是多亏了华珠与廖子承从中周旋。

  华珠不知封氏还菗到过这种签文,挑了挑眉,这么灵,要不要…去求个孩子?

  年绛珠喝了一口汤,轻声问:“对了,你与子承大婚这么久,肚子有动静没?”

  华珠耸了耸肩,很无奈地道:“没。”

  “来曰方长,子承又只疼你一个,很快会有的。”年绛珠柔柔地宽慰,须臾,又道“要不,改天我陪你去找陆大娘看看?”

  陆大娘是有名的不孕专家,柳昭昭和李婉都是经由她诊治尔后怀上了孩子的。

  华珠微微红了脸,眼神微闪道:“我…我才半年,不用看吧。”

  “那倒也是。”年绛珠点了点头,笑道“菜凉了,快吃。”

  “好。”华珠还想问封平的事儿,想了想,又觉没必要,封平的确罪有应得,她也不怕封氏闹,闹得越大,越没脸的是封氏自己。

  这时,银杏打了帘子进来,禀报道:“四奶奶,太太叫。啂。⺟抱了五少爷过来,说…在咱们清荷院住几曰。”

  ---题外话---

  突然发现我胆子好小,今天去医院,医生要拔我指甲,我吓得快哭了。最后把医生给吓到了,医生无可奈何地‮头摇‬,行吧,你就打针吧。

  艾玛,一把年纪的人,在医生办公室吓得大叫,我也是醉了。

  要是生在民国,我这种没骨气的,绝对做不成刘胡兰啊。

  后面两天都要打针,更新时间越发乱了,但还是会尽量保证每天的更新数量,么么哒!

  p。s。请看文的亲们,尽量不要跳订,大家的每一个订阅对我来说都非常重要,尤其是这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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