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仙乐飘飘
坐在薄团上,看着梅无艳修长的手,以一种我难以形容的优雅,稳而缓地执起壶,再一一注入小小茶杯…
而这个壶在他执起前,一直是架在一堆小火上的。
原来是因这壶中水被加热而从壶口冒出的蒸气,萦绕在屋內,成了淡淡的氤氲…
也原来,在我闯进之前,他们三个人,坐在矮几旁是在煮水烹茶。
这样的天气确实是最适合煮酒论英雄,烹茶谈君子的!
光看那是清绿的云雾清茶,这两个人不简单,必竟那茶叶稀少,不会每次都用它来招待客人。
我不语,在被他们叫住后,被请上了这个座,想起刚才,那声“等等”竟然是三个人的声音,他们三个男子一齐喊住了我,让我奇怪。
如果只是梅无艳,我会认作他是要说些客气话,不致让我那样离去,但出乎意料,这二位与梅无艳异口同声地喊停,竟是把我也给请上了座。
而现在,那位另版的“陆小凤”现在正一脸兴味地看着我,那种兴味非常的浓厚——
他果真是个“陆小凤”管闲事的料,很好奇吗?
“这位姑娘,怎么都不知道这枫楼竹院何时添了你这么一位清秀的佳人,倒是说说你的名字呀。”他的话在对我说,眼睛却是看向梅无艳。
问的真够直白,叫我佳人,又看梅无艳,眼里是所谓的猜测,他在往哪方面想?
等他再转回脸来把目光对着我后,我反问:“这位先生,怎么都不知道这枫楼竹院何时来了你们这两位贵客?不过你的名字可说可不说,全在自己——”
言下之意,我的名字可告他也可不告他。
倒不是我今天小气,是这个男子明目虽明目,但漂亮的男人多了,漂亮也不意味着女人该对他的魅力无法抗拒而无视他⾝上的那丝油滑,他的眼过于精明和灵活。
我顿一顿,在他明显的一怔神中,继续:“有趣的是,还不知道我是谁,是什么来路,在这枫楼竹苑是什么⾝份,把我请上来同席而坐,难道不认为我一个小小女子也是在这庄里做事的吗?”
我看一眼旁边立着的四位女子,一个个美人儿,竟在那⼲巴巴站着,说是侍候他们吧,何苦要四个都在这里?这两位真是好眼⾊,让那般娇人儿站着,他们却毫不动容地坐着,连我也拖进来。
他被我的反问弄得怔了两怔,有那么一小会才反应过来,哈哈一笑:“姑娘,我叫冷秋蝉,他是云蓝衣,姑娘你的名字只等姑娘你愿意告知时再说不迟。”
他笑得眉目清朗,用右手的三根手指摸了摸自己整齐的胡子,眼神里是亮光闪闪。
“不过,姑娘适才一出现,在下看出姑娘绝不是这庄里被使唤的人,后来说出的那番话,只是短短几句,也绝不会是一般女子能说出来的,”他眼里有什么在闪耀,精明又精明的一个人。
“而且姑娘的穿着气度,以我们这般明眼人看来,也是有些来路的,很不一样啊——”
气度?我不这么自恋地认为自己的气度够好,而且有四位倾城的佳人在作比较。
不一般?我是与他们这里大多数的女子有些不同,但也仅仅因为我是异世的人,与他们生活在不同的教育、伦理、政治、法治的生长环境下,生来不同,而不是所谓的“不一般”
这个人,应该更多的是好奇心在作祟!也够自夸得很啊,直言不讳地说自己是明眼人,虽然他看得是很准,但这脸皮上的道行,也确实是有些功底的,天生的自信?
“厉害,你这般猜测,只因为我这⾝穿着,比那给人做事的下人要讲究许多?那阁下的眼光是超人的了,至少在以外表取人。”
我丢过去一句,并且不由地对这个人很是不太客气,虽然心里知道,梅无艳⾝边的人绝非俗流,也未必是浮浅的那号人,但他活脫脫“陆小凤”的样子,很扎眼!
“陆小凤”虽然绝顶聪明,但却是风流好⾊并且不负责任的男人心中的偶像,那种偶像,在女人眼里,对不起,没给他白眼不错了,何况这位,好不好⾊不知道,却是同样的好奇心滥泛,管闲事,我和梅无艳之间,他的眼睛毫不隐蔵地表示出了他很感趣兴。
如果一男一女间被人用这种眼光来打探,即使没有事情,但在别人的眼里,也会有点事情,所以这个人物,反感他的那种目光和探问,怎么不像那位荷一样的男子呢?
转看静静地坐在我右手边的另一位客人,他穿着湖绿的居士袍。
虽然他在刚才也有些让人意外地叫住了我,但随后便是很有礼貌地冲我点点头,像在问“你好”一般,微微一笑,便很有分寸的坐在那里,等我也上席入位后,便用他清彻的眼,专注地去看着梅无艳手中的泡茶功夫。
这样的反应,让我对自己的出现没有庒力,他不探问任何我不愿回答的问题,应景又合宜。而且泡茶是门艺术,有人却不知静心地来领略,只知道聒噪。
同时我很清楚我今天的这⾝新衣,绝不是一般人家能穿得上的,除了材质、布料、样式,还有那绝非每个人能请得动的行家里手裁出的天作之笔!
刚才,分明看得那四位女子同样目不转睛地放在我⾝上的目光中,有不可思议,也有对我这衣衫的一点点…嗯,那个,是只有女人之间能察觉出来的奥妙的东西,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总之,这⾝服衣让她们对今天的我都有些不同的目光。
如果我仍是寒衣在⾝,那位“陆小凤”仁兄又会是什么反应?
冷秋蝉先生似乎被我的话驳住了,竟停了他茂盛的好奇心,用思索的眼光看着我。
四杯茶,已一一注好,有一杯被放在我面前,看着那双如玉的手离去,抬眼,梅无艳,淡淡地依然是清冷风雅,他亲手泡的茶,又是在这么一个环境下,窗外雨水仍在缠绵,而那四位佳人又在一旁盯着,嗯,我只能双手轻轻端起,三口为品——
这样的气氛,其实是让人很自然而然地变得同样的风雅,丝毫没有被为难的感觉,仿佛举止轻柔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有人进来——
我敏感地察觉到。
虽然门在我背后,虽然来人走路无声,但我依然知道有人又再度入进了这冶砚楼,得感谢那位好奇心重的仁兄,从他的眼神里,我猜出了。
回头,来人竟是一个面生的小童?
没有见过,他从何而来?手中捧着的是一方古筝吗?
一直看着这个梳着双髻、唇红齿白的小童走到近前,在台下弯⾝一礼,清亮地说:“公子,筝取来了——”
他是在对那位荷一般的男子在说话?他的眼睛只看着一个人——
“呵呵,蓝衣呀,这是你口中所说的,最近收来的那张异常珍贵的上古传下来的筝?”胡子像眉⽑的那位先开了口,一边瞧着他口中的“蓝衣”一边又看向小童,笑嘻嘻地说“弯儿,来,端上来,让我瞧瞧你家公子的这件宝贝——”
小童看一眼他,却将筝交给了自己的公子,而我也同时清楚了,他原来是随着荷一般的男子来的,不是这山庄的人。
“啧,蓝衣,他却将这东西交给了你,不舍得让我摸吗?”冷秋蝉先生又在捋他的胡子了,不是特别的以他的胡子为荣是什么?他很喜欢自己的胡子。
一阵奇妙的音律滑过,我手中的杯险些跌落。
心在那一瞬间似乎乱了节拍——
定定心神,讶异地看向那张在云蓝衣手中的筝,只是他随意的几个弦的拨动,竟有如此美妙的音符?这筝是上古传下来的?
“妙、妙,只是试音,便有如此天籁之韵,若能完整地来一曲,怕不是绝世佳音?”冷先生的这句话倒说到了我的心里,刚才那道音符,像“平湖秋月”的前奏乐,如水流过的波动,却流畅的让人失神,但,远比我听过的所有音律都要美妙——
如果真能听全一曲,会是怎样的享受?
于是我看向梅无艳,见他已放下壶,察觉了我的目光,回望我。
淡淡一笑,若有意似无意地说:“蓝衣特意拿琴来,不会只是要大家看看的。”
果然深知我意呀,冲他笑眯眯地咧咧嘴,算是感谢他的出面。
必竟他这么一说,又是主人的⾝份,哈哈,云蓝衣除非真打算驳他的面子,否则不会让人失望。
只是,云蓝衣答应十分地痛快:“恭敬不如从命!”
竟没有半丝的拿捏?!
“啧,蓝衣呀,你可得好好表现了,这室內人几乎每一位都精通音律。”冷秋蝉加了话。
嗯?几乎每一位都精通?我显然不是那个行列的,但别人呢?
于是发现这位冷先生腰间竟别着一支横笛,通体的白玉,半透明。
而这时,明月、清风已从两旁內室的其中一间搬出一长案,置在尚且宽敞的平台上,云蓝衣坐过去,眉眼专注地轻轻摸抚着摆在案上的筝,像在摸抚最娇嫰、仿佛会一触即落的瓣花——
是什么在升起?
心仿佛腾在云雾间,沉浮…
浑⾝的筋骨在这一刻舒展,倦倦的,想睡,又不想睡,慵懒而舒适,面前仿佛有无数的瓣花飘落,红粉⾊,翩翩然盈转…
如梦似幻,不由轻轻闭上眼,沉醉,鼻间是馨香満満,深呼昅,胸腔的浊气也似乎随着这气息,吐出,而一片清灵,头脑也同样空明,所有的一切,快乐的与不快乐的,化为了云烟——
久久得**——
直到一阵掌声响起。“啪、啪、啪…”
脆亮的掌声突然让自己惊醒,哪里有什么红粉的瓣花?又哪里来的花的馨香?那只是刚才——
惊怔,竟是那一曲让自己失神?甚至连嗅觉也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仙音佳乐不过如此,让人生出许多的幻想!
看満室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沉醉,四个女子,每个人的风情在这一刻竟都随着各自脸上的那迷醉的表情,有了极致的体现,美人配美乐!
她们也都随着这段曲子而生出了自己心中的幻想了吗?
梅无艳呢?
他的眼没有合着,神情很平静,只是在他的眼里看到悠远,仿佛他到了一个云深处的所在——
那是谁在第一个拍掌,扰乱了这一室的清幽?
“第下第一筝不过如此,第下第一曲不过如此,而第下第一弹筝人是你——云蓝衣!”
是冷秋蝉在说话,也是他第一个打破寂静。
曲子何时停的?似乎很久很久了,我却陷在其中没有发觉——
意犹未尽的感觉——
意犹未尽?心里一个念头闪过,笑了起来,冲着这个胡子十分不顺眼的男子:“冷公子——”
嗯?他正开心的脸一时有点怔忡,也对,自己现在的笑脸比起刚才对他是有点不同,而现在,我为了能听得佳音,决定忽视那两撇胡子。
“姑娘可有什么话要说?”他问得似乎很小心,如此聪明?看出了我有所打算?
“冷公子腰间有笛,随⾝携带,应该也是个中⾼手吧?”我呵呵一笑。
他的脸上竟现了不好意思?
“这个——姑娘,我冷秋蝉确实也会些音律,只是比起在这里的各位来,恐怕不敢自称是⾼手了。”
喔?他这么一个自我感觉不错、极度自信的人也会如此说?
刚才那一曲,除了筝是难得的好器,但弹奏人的功底也得非常到位,才能奏出让人失神那么久的一曲,只是,这冷秋蝉口中说的是这里的各位,而不是一个云蓝衣!
“姑娘难道不知道清风、明月、树影、花语,各自都擅长一器?”他反倒来问我,而我确实不知道。
“她们四人除了一般的才情,乐器精通的也很多,只是最擅长的也各有千秋。”他依然说着,眼睛盯着我:“姑娘难道也不知道,无艳兄,他的古琴弹的是极妙的?”
喔?我还是不知道,但我应该知道吗?
只是,我知道,古琴,因为琴弦少,而极难弹奏,比一般的乐器要难掌握,尤其若想弹得好,很难。
我听了他的话,一一看过他们和她们,最后将目光放在梅无艳⾝上。
原来的他,让人觉得清冷,仿佛天边浮云——
后来的他,让人越来越了解,有天一下第一等的财富,有天下第一等的住处,有天下第一等的女子做他的侍女,也有天下第一等的雅士作他的朋友…
越了解,竟越不了解!
似乎他的⾝上有了重重迷雾,对他认识的越深,也越不知他倒底是个怎样的人?他的秘密很多,每一桩都让人心惊——
“姑娘?”
有人叫我,脸红了一些,自己这样的一个普通人,处在这样一群人里,是我的奇遇,却也让自己更加感觉到自己与这里不相融。
放下心中的那丝丝不适,我问梅无艳“你抚琴?”
他点头。
问冷秋蝉:“你吹笛?”
他也点点头,笑。
我站起,走到四位女子面前,诚恳地问:“你们呢?”
四人互相看看,明月先答:“姑娘,明月平曰拿得出手的是萧——”
我微笑,这个女子是如此的透明与直白。
再看其他三位。
鹅⻩衣的清风,仍是温文大气的笑“月琴倒是清风闲来无事时用来解闷的——”
喔?她说得含蓄,但她们两个显然都在谦虚。
因为一个云蓝衣已让我见识到什么是⾼手,而冷秋蝉只给了他一个天下第一弹筝人,而不是天下第一乐手,他的语气间,这里的每一位,都是不同凡响,除了我。
红衣的花语和那冷傲的树影,在这时也不得不答,原来她俩各自擅长琵琶和箜篌。
我心里泛喜,这会是我的穿越之旅最美妙的一天吗?如果我错过了这个机会,将永远不会再有这次奇缘!
尤其箜篌是最优美的一种乐器,像西方的竖琴,是我那个世界里很早的乐器之一。
于是,我先问冷秋蝉:“你们几人可曾共同合奏过一曲?”
显然他们都很惊讶,那表情告诉我,他们没有,而且是从来没有想过。
“你们认为,你们一起合奏一曲会不会是天下无双的一曲?”我问,发现有几个人的脸上有了些疑惑。
我也疑惑,这些乐器能放到一起合奏吗?但显然是个⾼难度的挑战。
于是,我落莘莘天大的幸运,真是恨不能有先进的仪器把今天的这一切摄下来,为什么他们这里没有摄录机——
太美了!
当眼前的七个人都拿了各自擅长的乐器,坐站各宜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些相貌不俗的人,在与乐器为伴时,才是更加的不俗。
而我,只是把意思放在了眼里,看着梅无艳;放在嘴里,建议冷秋蝉,没想到,真得做到了,让这几个天下少有的人儿,准备共奏一曲!
花尽我所有的想像,我也没有想像过会有今天的这一幕,但实真地发生时,又有点不实真的迷惑——
如仙的人,气质都不俗的人,七个,共有七个,只为了我一个念头,便真得要尝试着合奏一曲?
那些乐器都被一一弄来时,我才知道这座山庄对我来说,仍然是个谜,并不是我草草的爬了两天山,四处转了转所了解的那么简单!
他们只经过短短几句沟通,便决定了要合奏的曲目——
《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我没有听过这道曲名,这不是我所完全熟悉的那个世界,但名字——
有韵味!
第一个音节流出时,我的心已不属于我,一个一个地看过他们,他们的神情或专注,或沉醉,或悠然,或清冷…
但显然,这一次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尝试,喜并精通音符的人,哪一个不望渴能创造不朽的乐章?即使不是什么作曲家,但每一次不同的尝试与精华的演绎,都会让他们自己也开怀——
我醉了——
心里迷糊地泛起,今天我出现在这里,原本是要做什么事情来的?*********************
(各位朋友,有人提出名中的“⾊”之一字不太好,这个“绝⾊”在这部文中是真正的贴切,意指外表的绝代无双与內在的绝代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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