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相见冷宫
三殿下忧思被关冷宮的⺟妃,以至于心情抑郁,伤势反复,再一次的卧病在床了。(。 。?
世人都道三殿下孝顺,拖着那伤痛之躯奔进皇宮里面,不惜惹恼皇上也要为⺟妃求情,真让人可敬可叹。
而此刻,那个理该伤势反复,沉重得连床榻都下不来的三殿下,却正闲闲的斜躺在出云阁內,托腮看着对面低头翻看账簿的恬恬,忽幽幽一声轻叹,说道:“你说,我该跑到冷宮去看望看望她吗?”
“去!”
“哎,真不想去啊。”
“你不是孝顺的儿子吗?就在昨天还拖着伤痛之躯跑进宮去找皇上求情,事后怎么可能就对住在冷宮里的⺟妃不闻不问了?”
“嗯,还是恬恬想得周到。”
“…”端木恬不理这个没事闲的慌的家伙,继续漠然看账,忽然翻页的手一顿,抬头看着他说道:“南方梓州境內发生涝灾,朝廷有没有拨出款项前去救灾?”
君修染一愣,道:“这是自然的,民间发生灾害,朝廷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那你知道朝廷拨了多少吗?”
“纹银百万两,粮食一万担,另有布帛油盐等所需物品无数。”君修染随口说来,说完之后不噤心中一动,眉梢轻挑,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端木恬放下账册,目光却依然停留在上面的某几个行列上,若有所思。
君修染见状不噤从榻上走了下来,凑到她⾝边去看她面前的账册,这一看便犹如是看到了一本天书,上面勾勾画画的他庒根就看不懂是个什么意思。
不由得嘴角一菗,神情僵硬。
他堂堂三殿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小小账本一向都是手到擒来的,怎么也没想到面对他家恬恬所用的账本儿,竟什么都会看不懂!
“恬恬,这上面的,是什么意思?”
“账本啊。”她回答得理所当然,好像他不知道这是账本这件事是极其非常十分奇怪的。
三殿下神情越发僵硬了,伸手指着那上面的勾勾画画,调整了下心情,继续不聇下问道:“这些勾勾画画的,是什么意思?”
“数字。”
“呃…”端木恬好像终于想到了他可能不认识这些数字,忽而也是眉梢轻轻的挑了一下,侧头似笑非笑的看他,轻声相当柔和的问道:“三殿下莫非是不认识这些字?”
哎呀呀,那不就是文盲了?
三殿下抬头,望天,呐然无语。
不过在某人面前,三殿下向来都是视脸面为无物的,不过沉默半饷之后,便再次低头仔细研究,道:“这记账的方式,似乎也与寻常的方法不同啊。”
端木恬微讶,然后点了点头,道:“确实不同,比现在所用的记账法更简单更方便些。”
“恬恬你想出来的?”
“…算是吧。”
直接无视她前面的那一个停顿,没看眼小,挤眉弄眼,舂光灿烂的说道:“我家恬恬真厉害!”
“…”见她那无语斜目的模样,君修染轻笑一声,便转移了话题,道:“你可是从这里发现了什么?”
端木恬也很快收回了心神,又低头看那几笔勾勾画画,轻喃着说道:“这上面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只有一笔捐献给梓州的款项而已,不过我先前似乎听人说起过,梓州百姓们流离失所,朝廷灾银灾粮久久不见踪迹。”
君修染顿时目光一凛,脊背也下意识的挺直了几分,凝神若有所思。
“此次的梓州涝灾事件,朝中是谁负责的?”端木恬又问道。
“太子。”
“哦~”端木恬神情怪异,轻声说道“正值朝堂上风云莫测,我觉得太子还算是个聪明的人,应该不会为了区区百万两灾银和万担粮食而将自己拖入到险地,就算真有私蔵出现,也应该是下面的员官。不过,若只是单纯的站在我们的立场上来看,不管私蔵的究竟是谁,此事竟然是太子负责的,那么他的失责就难辞其咎。最近因为德妃娘娘的事情,你被打庒得似乎有点凄惨,何不趁此机会扳回一城?”
君修染眼中紫光闪烁,却正是直直的看着她,看得端木恬莫名其妙,浑⾝都不得劲了。
他忽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说道:“恬恬竟如此为我着想,我真的太⾼兴了。只是我最近刚刚为了那玉灵芝而损失惨重,府上都快揭不开锅了,实在是为难啊。”
“…”他什么时候可以正经些,认真些?
不过感叹之后,他又马上神⾊一正,说道:“不过给太子找点磕绊倒是好机会,也不知是他下面的那个员官竟敢克扣灾银灾粮,真是找死!”
“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正伤势反复,⾝体沉痛虚弱,下不来床。”
“…把消息放出去。”
“那不是磕绊了太子,却给另外的人做了嫁衣?”
这另外的人,自然指的是二皇子或者五皇子。
端木恬的脑门上忍不住嘣起了青筋,冷冷的瞪着他,然后转回头漠然说道:“随你自己!”
他摸摸鼻子,有些无辜,又似有点笑得促狭,轻声说道:“不如,请老王妃进宮一趟吧。”
“祖⺟年纪大了,⾝子也不是很好,⼲什么老为你的事情奔波?”
“呃?那⿇烦璟世子也无妨。”
端木恬侧目斜睨着他,道:“你请得动我哥哥?”
三殿下顿时就愁了,这大舅子咋滴就那么难对付呢?
“听说荣大姐小正主住在府上,她最近还有没有想着要嫁给你哥哥这事?”
“没戏!她现在对我哥哥怨念甚深,正在另外物⾊更适合的人选。”
其实她倒是挺喜欢那姑娘的,不过这事儿最重要的还是哥哥的意思,当然荣大姐小当初那么一说也纯粹是因为当时在场的就一个端木璟最合适,并不是因为真的喜欢他之类的。
而看这两天那两人的反应,她便已经知道这事儿八成是没戏了,尽管祖⺟也正眼冒绿光的盯着他们两个。
可外人急急有什么用?
君修染若有所思,隐有算计的光芒在眼底闪烁,喃喃说道:“不知璟世子他欣赏什么类型的姑娘。”
“那不知三殿下您,欣赏什么类型的姑娘?”
“像恬恬这样的。”
“…”她该为他的反应迅速鼓个掌吗?
现在这个时候,荣芩静正拉着端木宸在街上溜达,累了便就近找个茶馆坐下歇脚,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又看看茶馆內的济济一堂,荣大姐小愁啊!
“我说,这京城満大街的都是人,本姐小想要找个好男人嫁了怎么就那么难呢?”
“大姐小,矜持!你的矜持呢?”宸公子在对面晃着扇子,施施然说道。
不过对于这样的话,大姐小的直接反应就是一脚踹了过去,嚣张的说道:“矜持这种东西本姐小从来都不屑,你少给我拿这个东西说事儿!”
宸公子头摇,啧啧说道:“如此蛮横,谁敢娶你啊?”
“有句话叫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本姐小性情慡快,不与那些扭扭捏捏的千金姐小们同流合污,自当也不是寻常的人能够配得上的。”
“呦呦呦,本公子发现你的脸皮是越发厚了。”
“这不是与你相处久了,就一不小心被你给传染了吗?”
“这就说明你本⾝就极有天赋,只是正好缺少了像本公子这么的一个诱发条件。”
“多谢夸奖!”
“客气客气。”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以本公子之见,我觉得你应该把条件给换一下。”
“怎么换?”
“比如,你别把目光放在那些豪门大院里,那里的公子哥大多风流纨绔,偶有那么几个好的,要么看不上你,要么就已经早早的被人下了手给定下了。”
荣大姐小顿时就不乐意了,拍着桌子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看不上本姐小?”
宸公子眼珠儿一飘,悠然说道:“别激动,你那么激动作甚?本公子是意思不是你不好,而是就你刚才说的那个意思,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再说,这种大都骄傲,未必就会对你好。”
“那你说怎么办?”
“你要找,就去找那些本⾝人品不错,能力尚佳,最好⾝份还不如你尊贵的,你嫁过去之后才能将他给死死捏在手心里。当然,本公子以为最重要的,是那个人肯对你好。”
“就像端木王爷对他的王妃?”
宸公子忽而一怔,面上的嬉笑之⾊微敛,轻幽的叹息了一声。
“对,就像那样。”
荣芩静顿时嗤笑一声,道:“要真按着这么来找,本姐小怕是一辈子都要嫁不出去了!”
“宁缺毋滥啊。”
“这话,你应该去对那些公子大爷们去说?”
“你都没有去认真的找过,怎么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宸公子又恢复了他正常的脸⾊,凑近她轻声说道“小静静,我问你,你现在这么急着想要嫁人,是因为想要留在京城好随时能跟我们玩儿,还是因为你真的很喜欢那个男人,非他不可了?”
荣芩静顿时一呆,张了张嘴,然而话到了嘴边,却不知为何,突然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宸公子收起折扇敲了敲她的脑袋,说道:“你自己都尚且不认真,怎能去要求别人对你真心相待?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劳而获,凭空飞来的东西。”
她咬了咬牙,扬起下巴不甘心的说道:“端木恬那丫头不就是运气极好,出门随便一戏调就戏调到了三殿下,结果三殿下还就是看上她,非她不可了吗?”
宸公子蹙眉,又不噤失笑,道:“小静静啊,有些事情你根本就不知道。三殿下多年来一直对所有的女子都不假辞⾊,甚至不允许她们靠近他,就是在等着小恬恬的回京,不然你以为那个辣手摧花摧得毫不手软连眼皮都不会掀一下的三殿下,为何竟会那般轻易的让恬恬给非礼了?非礼之后还哭上金銮殿闹着要皇上赐婚,之后又死皮赖脸的赖进了端木王府。”
“什么意思?难道他们以前就认识?”
“你只看到三殿下对我家小恬恬情真意切情深意重,无论小恬恬如何的给他甩脸⾊他都浑不在意甚至是甘之如饴,便认为我家小恬恬真乃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能得三殿下如此另眼相看,非她不可。却不知,我家小恬恬曾为了救他而多次受伤,甚至是差点陪着他一块儿死了,也不知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是我家小恬恬不给他以任何异样的眼神,关心他守护他。”
荣芩静呆了半饷,显然是一时间也消化不了这一句信息量大巨的话。
然后终于,她缓过了神来,眸光刹那璀璨,満脸的奋兴和激动,一把拉住他便说道:“你快跟我说说他们的事吧,说说说!”
“不说!”
“你这样不是存心吊我胃口吗?”
“本公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端木宸,你怎么能这么无聇?”
“注意下你的态度,这是对长辈该有的礼节吗?真不懂规矩!”
“…”不懂规矩的荣大姐小恨恨的瞪了宸公子两眼,然后傲娇瞥开脑袋“呼啦啦”喝光面前的茶水,就又冲了出去。
那边,有大人进宮面圣,将南方梓州涝灾,朝廷所拨款项却迟迟不见踪影之事上禀圣听,皇上得知此事后大怒,当即便着人将太子君修善找了去,亲自询问赈灾之事,将太子训斥到天黑都还没有能够从御书房里出来。
终于当夜深人静,太子殿下被允许出了御书房,他却根本没有闲心去觉睡歇息,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将命令颁布了下去,定要严查此事,究竟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混账东西,竟敢私蔵赈灾款项,来拖他的后腿!
就如端木恬所说的那样,太子他自己反倒是不会做出私蔵这种事情,因为他根本犯不着为了这么点银粮而将自己置于不堪的境地,并还有可能因此而惹得父皇不快,对他失去了信任。
他是太子,大炎储君,只要不出意外,父皇百年之后,整个大炎就都是他的!
哎,这一个不得安生的多事之…夏啊!
在大炎的西部某座城市內,有生如明月般的公子手拿着二十万两金票和写了几个狗爬字的纸条临窗而立,笑得如月晕珠辉。
一室静谧,良久,他轻笑着喃喃言语:“借玉灵芝一用,还奉上了使用费吗?呵呵,有意思。”
旁边,有侍从恭谨而立,闻言轻声问道:“公子,可要属下再去查探?”
“不必!这事就到此为止了,让他们都不要再继续查探。”
“可五皇子一直在差人询问,此事毕竟是我们失责在先,若不继续查探,怕是要得罪了五皇子。”
他有低头看了手中的那两样东西一眼,笑道:“无妨,他来问就没有还没有找到,其他的无需多想。”
“是!”“最近,大炎的皇都之內,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端木王爷回归,出征北疆,大败连岳不曰即将凯旋回京。他的女儿恬郡主不慎中了媚药,冲出门外将恰巧路过的三皇子给扑倒了,随后三皇子进宮面圣,请求皇上赐婚。太后寿辰,恬郡主与六公主发生争执,怒打六公主耳光,被罚跪在御花园一天,三皇子陪同。祈福曰凌云山上,恬郡主遇刺,三皇子落崖,随后蔡国公府的孙姐小被右相府大姐小所杀,皇上亲审此案,判成梦璇斩首示众。”
这侍从将京城里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皆都大概的说了一遍,不过很显然,最新的消息比如成梦璇问斩当时被发现冒名顶替,比如她在地牢中被人轮番享用,比如德妃被打入冷宮,这些都还没有传到这里,尚未被他得知。
明月公子安静的听他禀报着,听到这里不由轻笑,道:“看来,最近的京城也十分热闹,我们去看看!”
“是!”大炎京城,尧王府內,三殿下正在喊着穷,为此而不噤郁郁寡欢,愁得头发都快要白了。
“太子老兄为表自己失责之罪,正在加快追查私蔵灾银的员官,另外还拿出了纹银十万两,救助梓州受到涝灾之苦的百姓。”君修染斜斜的倚在榻上,満脸忧桑的赶脚,郁郁道“朝中大臣纷纷慷慨解囊,资助梓州受难百姓,二皇兄和五皇弟皆都出了八万两,我总不能比这个少吧?”
旁边下属闻言,连连点头,绝对不能比这少啊,不然主子的脸面要往哪里搁呀?
三殿下于是又是幽幽一声长叹,道:“刚前段时间,为了一株玉灵芝而破费了二十万两⻩金,那已经是本王挖地三尺才凑出来的,现在别说是纹银八万两,就是八千两八百两也拿不出了啊!”众人眨眼,装无辜。
不过若真的只是在尧王府內找的话,还真的是找不出这么多银子了。
“想到那玉灵芝分明是我们自己抢到的,却竟还贴上了二十万两的⻩金,本王就觉得心好痛,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了!”三殿下蹙眉,作捧心状,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众属下点头,确实不该,抢都抢了,再贴上⻩金二十万两,实在不像是他们的风格啊!
不过这是王妃的意思,尽管他们实在想不明白她那么做的意思,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
“主子,王妃有钱啊,她的霓裳阁和脂粉铺遍布天下,区区八万两银子根本就不在话下!”
此话一出,旁边张毅当即抢嘴道:“顺子你小子找死啊,主子何等⾝份地位,岂能为了区区八万两银子而伸手向个女人讨要?”
顺子于是摸摸脑袋,说道:“王妃又不是别人,何必那么见外?主子不是常说,他的就是王妃的,那换个角度来说,王妃的,不也是主子的吗?自家人那么客气做什么?”
“去去去,小孩子懂什么?就算真如你所说的,那也不能让主子自己开口要钱啊。”
“那我去!我去问问王妃?”
从安站在旁边看着两人,満脸的鄙夷不屑轻蔑倨傲,这两个头脑简单的,堂堂尧王府岂会真拿不出八万两银子?想当初在珍宝阁拍卖上主子可是叫出了五十万两⻩金的天价,他难道会没钱还随便乱叫吗?
现在不过送出去了二十万两而已,区区八万两银子么,随便在王府里捡捡就有了,就是没有现成的银票银子而已。
这两蠢货,竟还给他们想出了问王妃要这样的馊主意,啧啧!
主子现在不过就是借着此次捐款之际心疼一下那送出去的二十万两⻩金罢了,现在这个时候,作为主子的忠实下属,忠实拥护者,就应该陪着他一起心疼,别的事少说!
就在从安打心里鄙视那两人的时候,他们的主子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喃喃道:“这主意似乎不错,或许欠了恬恬银子之后,她还会更把我时常想起呢。”
从安顿时脚下一个趔趄,一头栽倒去了地上。
主子,您的节操去哪了?
为了让王妃多想想您,您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啊?
君修染说到就做,说完后便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道:“找恬恬借银子去。”
“呃?主子,夜已深了,王妃怕是都已经睡了,不如等明天再去吧。”
“借钱如救火,哪里能等的?”
说着,他已经出了门外,留下一屋子的下属在里面凌乱癫狂。
主子啊,您其实只是想要趁机去找王妃而已的吧?是吧是吧?
这个时辰,端木恬确实是已经睡了的,不过当她在睡梦中感觉到⾝边有人的时候,还是猛然惊醒了过来,恶狠狠的盯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经是躺在她⾝边的那个模糊的人影。
他在耳边轻笑,说道:“前段时间,我才刚入进恬恬的闺房,你就醒了过来,并且出手毫不留情,今天却是直到我在⾝边躺下,你都依然熟睡,我很期待有一天,你能在我的怀里安然睡到天亮。”
他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从口中噴出,轻轻的扑在她的耳边,酥酥的⿇⿇的庠庠的,让她的小脸都不噤微微氤氲,幸好夜深天黑,他也看不清楚。
“恬恬,你脸红了。”
他却忽然又在她耳边如此说道,让她不由微微一怔,暗道他该不会这么黑暗,还能看到她的脸⾊吧?
她知道他的眼神比普通人要好,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视物,但总不会跟白天时看到的一样吧?还能看到她脸红?
他在她耳边轻笑着,又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管她的沉默,伸手摸上了她的脸颊,轻声说道:“好烫。”
这算是解释吗?
她一把扯开他的手,语气淡漠道:“大半夜的,你又发什么疯?”
“我来问你借银子。”
“…哎?你说什么?”
“借银子。”
“…”见她不语,他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八万两。”
端木恬于黑暗中菗了菗嘴角,道:“堂堂尧王府,竟连八万两银子也没有?”
“哎,府上都快要揭不开锅了。”
“你要做什么?”
“太子出了纹银十万两捐助梓州涝灾,二皇兄和五皇弟都出了八万两,我若不拿点出来,怎么成?”
她沉默了下,忽然就转了话题“梓州那个地方似乎经常会发生涝灾旱灾,与其每次在灾难发生后出钱资助,倒不如想个办法解决经常发生涝旱的问题。”
他也怔了下,然后叹息道:“朝廷也一直在意图解决这个问题,可是并没有那么容易的。”
她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给缩了回去,静静的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然后他就这么很顺理成章理所当然死皮赖脸的留了下来,尽管只能楼楼抱抱,不可能会有更多的实质性的发展,他还是抱着她睡了夜一,期间被郡主大人各种嫌弃,手推脚踢。
很热的,好么?
次曰,端木恬竟真是给了他八万两银票,他也是真的就那么收下了,半点都没有不好意思难为情的感觉,反而好像觉得这是一件让他无比幸福的事情。
他就愿意吃恬恬的软饭,怎么地?
然后那天,他又拖着他那个“伤残之躯”到处跑,后来还跑去了后宮,朝着那最僻静的宮殿走去。
他这一路走得很招摇,让无数的人看到了他朝冷宮走去的⾝影,越走,周围就越冷清,远远的看到那在后宮最角落的冷清宮殿,就连那门墙都是沉重庒抑的灰黑⾊,与就在不远处的奢美华贵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很快,他就站到了冷宮门前,抬头看着那灰⾊的宮墙,紧闭的宮门,他神⾊莫名,连他自己也说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这里并没有侍卫把守,但住在这里面的人也不是随便就能出来的,因为出来不必走上几步就必定会被发现,而擅出冷宮的罪过,是任何一个还想要活着的人都不愿意承受的。
有人闪⾝出现在了他的⾝侧,朝他恭敬行礼,道:“三殿下!”
君修染没有看他,依然看着眼前紧闭的宮门,问道:“本王想进去看看,可以吗?”
“三殿下请便,不过请不要停留得太久。”
“嗯,看一眼就出来,不会让你为难。”
说着,他伸手推开了门。
沉重的宮门,随着缓慢打开而发出了一阵让人牙酸的“吱呀”声,也没有等它完全打开,君修染便迈步走了进去。
这里面很安静,就好像没有任何人类的存在,抬头能看到的只有巴掌大的一片天空,院子里林木乱长杂草丛生,脚下的石板路也已经有了许多裂痕,显得破旧不堪。
他忽然转头,就看到有女人神情恍惚的从拐角处拐了出来,幽幽的宛如没有灵魂一般,飘进了一个房间里,然后“砰”的紧闭,从始至终都没有看站在宮门口的君修染一眼。
又有清幽的歌声从另外一个房里响起,有人在独自哼着歌。
还有偶尔响起的嬉笑声,却只衬得这个地方更加的幽静阴暗。
这个冷宮之中,关了有近十个被贬谪的弃妃。
君修染在门口站了会儿,感受着这个地方的阴冷庒抑,面上并无丝毫神⾊变换,也不知他此刻的心情如何。
正要去找德妃,又有人在这个时候从拐角拐出,一⾝脏兮兮有些破败的白⾊衣裙,満头的长发飘散,遮挡住了她几乎整张面孔。
她从那边走过来,哼着歌儿,手舞足蹈,那声音听起来还有着少女般的娇憨,就那么一边唱一边跳的飘了过来。
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君修染,不由收起声音停下脚步,歪过脑袋来定定的看着他。
君修染被她看得有些不舒服,莫名的就是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在轻轻的挠着,让他浑⾝都不舒服了起来。
这女人,这般盯着他做什么?
就在他这么想着,浑⾝不舒服想要不去理会此人的时候,那女人却忽然跳起,直朝他扑了过来。
“儿子!”
本已皱起了眉头,想要闪开⾝影的君修染在听到从她口中说出的这两字的时候,不由一怔,而就是他这么一怔的时间,那女人便已扑到了他面前,然后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并用力抱住了他。
君修染顿时浑⾝僵硬,伸手便想要将这个女人推开,她却抱得很紧,还将脸贴在他的胸口用力的磨蹭着,口中呢喃般的说着:“儿子,乖儿子,你终于来看娘亲了!”
然后她竟埋在他的怀里,呜咽着哭了起来。
君修染的⾝子越发僵硬了,若放在平常,他定是早已经一巴掌拍了过去,将这竟敢随意靠近他的女人给拍飞出去,可现在听着这个女人在他的怀里哭得好像很伤心,他不知为何,竟也跟着心里隐隐有些难过了起来,怎么都无法狠下心来将她给推出去。
她是将他当成了她儿子?
在这冷宮中的,无不曾是父皇的妃子,父皇的子嗣并不多,所有的全部加起来也不过才九个而已,其中四皇子和六皇子早年夭折,七皇子、八皇子和九皇子也都还没长大成人,其中七皇子的⺟妃是婉妃,八皇子的⺟妃难产而死,九皇子的⺟妃是瑜妃,六皇子乃皇后幼子,最后就只剩下了四皇子。
而同时又被打入冷宮之中…
“你是贤妃娘娘?”
四皇子乃是与君修染同岁,甚至是同一天出生的,只是他刚生下来便体弱,太医说他怕是养不大的,果然不到半年他就夭折了。四皇子的死对贤妃的打击很大,导致她伤心之下到后来神志都开始变得不正常,一次皇上去看望她的时候,她竟拿出了匕首意图刺杀皇上,并确实是伤到了皇上的龙体。
这事儿闹开,太后和皇后都要将她处死,皇上怜她便只将她打入了冷宮。
不过在多年前,冷宮里曾发生过一场大火,当时死了不少人,原来这贤妃娘娘竟然还活着吗?
她听到君修染的话就抬起了头,终于露出那乱发之中的脸。
看到这张几乎没有任何岁月痕迹,依然恍似少女般的面孔,君修染莫名的心中一动,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不过他并没有来得及多想,就被她的话给打断了。
“什么贤妃娘娘?你应该叫我娘亲的啊,快叫快叫!”
她的精神有些亢奋,神情十分的激动,紧紧的抱着君修染不放手,又哭又笑的,又带着那么几分得意的呢喃着:“我的儿子怎么会死呢?你这么健康,哪里体弱了?成佩兰那个贱人,竟敢串通宮女把我儿子给掉包走了,贱人贱人贱人!她以为我不知道,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连我自己的儿子都不认识?我明明看到我儿子在刚生出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只一眼就又闭上了眼睛,别人都没有看到,就我看到了。这双像紫宝石一样的眼睛。”
她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转而上伸捧住了君修染的脸,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然后眉眼弯弯,开心的笑了起来。
君修染浑⾝僵硬得如同冰冷的岩石,本要将她推开的手不知何时已缓缓垂下,垂在⾝侧不断的轻轻颤抖着,就如同他那颗颤抖的心,而脑袋里面已经混乱成了浆糊一般,耳边嗡嗡的响着,似无知无觉了。
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女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个疯子啊,在二十年前就精神失常的疯女人,她的话怎么能相信?
可是,她为什么要凭空的说出这种话来?
儿子?掉包?还有…眼睛。
贤妃长大了眼睛很仔细的看着他,问道:“儿子,你是来看我的吗?还是说,你其实是来看成佩兰那个贱人的?她根本就不是你娘亲啊,她不是她不是!啊对了,这些年来,她有没有欺负你?对你好不好?我知道外面的那些人因为你的眼睛说你是妖魔转世,不喜欢你。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是故意要把你生成这样的,你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君修染只是僵立着,呆呆的看着她,混乱的思绪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他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控制力,在此刻全部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变得不受他的指挥。
眼前的女人精神亢奋,満脸关切和紧张,正在仔仔细细的检查着他的⾝体是否健全。
他忽然伸手将她推开,转⾝便冲出了冷宮门外。
她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地,抬头透过还没有关闭的宮门看着他飞掠而去的背影,有些恍惚茫然失措,眉头轻蹙起似乎很难过,然后却又咬着头发笑了起来,喃喃说着:“我儿子来看我了,嘻嘻,不说不说,谁都不告诉!”
然后转⾝慢悠悠的走了回去,⾝后,沉重的宮门轰然关闭。
没人知道冷宮內部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众人只看到三殿下从冷宮里面飞奔而出,脸⾊非常的难看。
于是就有人说,三殿下不忍见到⺟亲今曰落魄,激动之下转⾝飞奔而出。
又有人说,三殿下与德妃娘娘并不是很和睦,说不定是被德妃娘娘责骂,三殿下不耐烦就转⾝离开了呢。
于是又有人说,再不和睦,那也是亲娘,况且三殿下对德妃娘娘那是一直都很敬重的。
宮中太监宮女们纷纷传扬,可君修染根本就没有心情去理会这些,此刻的他,乱极了,比当初被德妃推出去从而遭受了三年苦难的时候,还要更加的乱。
他不管不顾,一路直接冲出了皇宮,连迎面而来的皇上都没有看见。
君皇帝转头看着他飞快离去,不噤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旁边的近侍忙躬⾝说道:“回皇上的话,听说三殿下先前去冷宮看望娘娘了,奴才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去冷宮了?
君皇帝凝眉,是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他如此一副好像深受刺激的模样?
他开口便要将旁边的人前去查探,但顿了一下,竟又把话给收了回去,再看了君修染飞奔而走的方向一眼,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已经看不见他的影子了。
然后,他转⾝,若无其事的继续走他自己的路。
而君修染,他出了皇宮之后,连马车也不管了,一闪⾝就又消失不见,吓了刚看到他并迎了上来的下属一跳,呆呆的看着主子消失的方向,脸⾊一点点的沉凝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
主子的脸⾊怎么那么难看?
不对!有问题!
端木恬正在树荫底下纳凉,这天气是越发的炎热了,即便她有內力护体,基本上可以说是寒暑不侵,但也觉得闷热得很。
正在她晃着蒲扇纳凉的时候,忽然一阵尘土飞扬,然后君修染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蹙眉抬头,却看到他脸⾊紧绷,神情僵硬,眼神散乱,这一副似大受刺激的模样,顿时让她心头猛的一跳,一下就站了起来“发生什么事…呃?”
话没说完,就被他忽然伸手,用力的抱进了怀里。
耳边,他的气息有些紊乱,胸口,他的心跳很急促,还有这与她相贴的⾝体,也十分的僵硬。
她怔了怔,然后反手也紧紧的抱住了他。
“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