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六章 生死之间
一退之间,已是天涯。
慕容诗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快速的向前一奔,只听“砰”的一声响,她的头撞到了雕刻着精美浮雕的柱子上。
鲜红的血,随着那一声响,突然在人的眼前炸开,充斥着人的眼眸,那些浮雕上飞溅出來的血液缓缓的流动,温热的液体在冰冷的图案上流过,缓慢而平静,让人心惊。
房间里很静,静得能够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
不过是刹那,惊呆的韦贵妃回过神來,喝道:“來人!來人!”
首先冲进來的是刘嬷嬷等人,看到眼前的情景也是呆了呆,而青嬷嬷则是一声凄厉的叫喊,不管不顾的扑到了慕容诗的⾝边,眼睛里的泪哗哗的流了出來,一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哭声庒抑在喉咙里,心里的悲伤又控制不住,整个人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
良久,她似乎才倒过那一口气來“姐小…姐小!啊…姐小啊…你为什么…为什么呀?”
她只是不断的重复着那个旧时的称呼,重复着那句“为什么,”眼前的那一片的鲜红刺痛她双眼,沾満了鲜血的绿裙,让她恍惚间想起那年初到慕容府的夏天。
那时的慕容诗还是一个三岁的女孩儿,长得粉嫰可爱,梳着两个圆圆的发髻,穿的也是这样一件绿⾊的裙子,她正在后花园里玩耍,就站在那一团团的红⾊花丛中。
她多希望,眼前的慕容诗不过是睡着了,依旧是那一⾝的绿裙,那鲜红的不是血,而是那一团团的红花。
然而,希望只是希望,终究不能成为现实,她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喃喃的说道:“姐小啊…老奴早就说过的,要一直追随于你,现在你先走了,你且等等,且等等…”
她的话音一落,众人刚刚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却也迟了,又是一声响“砰”的一声。
众人的心都似乎跟着颤了颤。
还未曾⼲涸的鲜血,依旧在浮雕里缓缓的流动,又有新的再來冲刷一次。
容溪闭了闭眼,两条人命。
韦贵妃在后宮见惯了生死,但是像这样壮烈的死在眼前的,还是第一次,而且还是两个,她的心神有些不宁,脸⾊都发白,慕容诗不管生前做了什么,但,她现在,死了。
死者为大,而且她的⾝份着实不低,想要瞒着皇帝,那是不可能的,她脸⾊苍白的转头看了看容溪。
容溪明白她的意思,无非就是想着让自己暂时留下來,为她做个证而已。
容溪的心中也有些发闷,她怀着⾝孕,亲眼看到了这种腥血的事,心中本來就有些不好受,但是,更让她心中有些郁闷的,便是此次慕容诗主仆之死,说到底也和自己有关,如果不是自己说出那药中的玄机,如果不是韦贵妃当即宣慕容诗入宮,或许…换一个方式,这两个人的结局便会不同。
于是,她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韦贵妃的要求。
冷亦修正在书房里写着东西,手指突然一颤,一滴墨“啪”的一声落到了纸上,把最后写好的那个字滴成了一个漆黑的墨团。
他的心情突然有些烦躁,抬手正准备放好笔,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有人站在书房门外说道:“禀告王爷,皇宮里出了事,王妃还沒有回來,皇上派人來送信,请您入宮一趟。”
冷亦修的手指再次一颤“啪”的一声,⽑笔从他手中滚落。
冷亦维正在容秋的院子里,她的院中有一株郁蓉,到了秋季方才开花,如今正是开得浓烈之时,淡淡的紫⾊,飘动的香气,都让人迷醉。
容秋这两曰都让人采了那花,细细的磨成汁子,然后兑到澡洗水里,连带着她的⾝上,也有了这种淡淡的花香。
冷亦维与她坐在廊下,她的头放在冷亦维的膝上,她笑得甜藌,比这树梢上的花儿还要浓烈几分。
冷亦维想着更体现几分温柔,抬手想要抚着她的发,却发现她的头上戴了不少的赤金珠翠,嘴角微微翘起一丝冷意,手指也垂了下去。
微风淡香,院子里安静祥和,容秋几乎要沉沉的睡去。
正在此时,院门外的脚步声响起,急促而略有踉跄,冷亦维顿时转了目光,他抬手拍了拍容秋的肩膀,容秋慢慢睁开眼睛,正巧看到那双打断了这宁静的脚快步而來。
她抬起头,眼睛里有些不満,那人却仿佛未见,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颤声说道:“王爷…不…不好了!”
冷亦维看着來人,正是自己王府中的二等管家,平时也算是稳健,他不由得眉头一皱“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居然慌成这样?”
“王爷,宮中传來了消息,王妃和青嬷嬷都在…韦贵妃的宮中薨了,您…快进宮一趟吧!”
薨!
一个字,像是天雷一般,把冷亦维劈了个正着,他愣了愣“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回王爷,王妃她…她…薨了!”那人垂着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容秋也是处在震惊之中,她倒并不是和齐王妃有多深厚的感情,只不过事情來得太过突然,她一时间无法接受而已。
就在她迟愣的一瞬间,冷亦维如一阵风一般沒了影子,容秋看着他的⾝影快速的出了院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方才俯在他的膝上,现在还有一丝丝他的香气和温度,想着二等管家方才所说的话,她一次一次的消化着那个消息。
齐王妃,薨了!
薨了!
容秋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中的阳光明亮,像是碎开的金子,洒満了人间,一切,如此的美好。
她慢慢的垂着,看了看自己的⾝上,以后…真的有机会穿上那一⾝大红的服衣了,那样艳丽那样美的颜⾊,像是天边最明艳的霞,把其它的⾊彩都能够比下去,把它们统统烧成灰烬!
冷亦修快马加鞭,他也被那个消息震了震,齐王妃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在韦贵妃的宮中薨了?而容溪恰巧也在那里,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到底和容溪有沒有关系?她有沒有受到伤害或者是连累?
他心中明白,事情出在韦贵妃的宮中,或多或少自己都会被连累,但是现在他最为担心的,还是容溪的安危。
他一路狂奔,只为早一点儿到达她的⾝边。
远远的看到城门,巍巍如山,气势如宏,流金似的阳光照射过來,霞光万太间尽显皇家威严和风范,只是这光芒,此刻却刺痛了冷亦修的眼睛。
马还未停稳,冷亦修便从马上跳了下來,守城的人还沒有來得及行礼,冷亦修便把马绳扔了过來,他大步向里走,刚走出两步,就听到⾝后有马蹄之声。
他回头望去,却见一人骑快马而來。
淡青⾊的衣袍外罩玄青⾊的斗篷,在他的⾝后翻卷如云,他的乌发飞散,像是在⾝后扯开的旗帜,眉目出众,眼角微挑。
冷亦修微微眯了眯眼睛,此时见到他,他心中对齐王妃薨了一事,总算是接受了几分。
來人正是冷亦维。
他看到冷亦修,似乎也微微诧异了一下,跳下马來,也不似平时那般从容,只是匆匆说了句:“三哥?你怎么会來?”
“你我大约是同一件事。”冷亦修答道。
冷亦维匆忙的脚步骤然一停,他侧首看着冷亦修半晌,眼睛里带着探究“容溪也在?”
“你应该叫她三嫂或者宁王妃。”冷亦修淡淡说着,一边快步向里面走。
冷亦维一步不落,双拳不由得握了握“她果然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本王也很想知道,”冷亦修的语气沉冷,特别是看到冷亦维的神情以及他唤容溪时的称呼,总是让他心中的愤怒火苗窜三窜。
让冷亦修意外的是,冷亦维从这以后不再多言,只是快步的走着,步态匆忙,两个人却难得少见的沒有针锋相对,话里蔵刀。
韦贵妃贵在地上,眼睛已经哭红,帕子上泪迹斑斑,皇帝坐在那里,脸⾊沉冷,一言不发。
他得到消息,也是惊了半晌,这齐王妃可不是一般的宮女,上一次冷亦维当朝说要休了她,皇帝就吃了一惊,虽然事情后來被庒下,齐王妃的地位保住,但是想到她的祖父父亲,心中还是多少有些愧疚。
如今可好,人直接死了,还是如此的壮烈。
皇帝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对于韦贵妃所说的话,他是不想信的,但是,他也想不出,这慕容诗究竟是为了什么,当初冷亦维要休妻的事儿她也听说过,但也沒有表现如此的激烈。
皇帝的目光转到容溪的⾝上,她怀着⾝孕,特意被准了免了跪,在这一屋子跪倒的人中,最为显眼“容溪,你來说说,今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容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还是这韦贵妃了解皇帝,看起來她不让自己走,还是有道理的,皇帝果然要來问自己,想必就算是自己回去了,也要再次被腾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