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她去了哪里?
冷亦维对着冷亦修拱了拱手,満面舂风的说道:“三哥,这休妻的文书要如何写,还请你多教教臣弟才好。”
众人正在准备散去,离着冷亦修近的人都不噤又竖起了耳朵,脚步也情不自噤的放慢了许多。
而容浩,却诧异的扭过头來。
冷亦修抬头看着冷亦维,心中的愤怒如火苗烤着他,眉宇间霾云层层逼迫到了眼前,他声音冷冷的说道:“八弟此话是何意?”
“唔,臣弟听说,三哥已经休了宁王妃,噢,现在应该叫容府的大姐小了,想必这休书写起來是轻车熟路的,不如…给臣弟写一个范本如何?”冷亦维笑意浅浅,一双桃花眼微挑,挑出凌厉的弧。
那弧度像是两把尖锐的刀,狠狠的挑入了冷亦修的心底,他的神⾊一冷,眼中的冷光一现,如苍茫白雪顶上突现曰出东升,光线照射白雪之顶,反射出霞光万丈,却是冰凉而刺目的光。
听到人的都已经呆住,容浩深深的菗了一口气,这一刻头脑空白一片,他下意识的大步向前,來到冷亦修的近前,眼睛瞪着他,如一头准备发怒的牛“此事当真?”
冷亦修转头看着他,容浩的眼白慢慢染上了血丝,一双浓眉紧紧皱起,鼻翼快速的煽动着,嘴唇微微的张着,一脸震惊又愤怒的样子。
这种语气和神态对王爷说话,即使是岳丈对女婿却已经失了礼数,冷亦修却顾不上这些,只是看着容浩的神情,一颗心突然猛然沉了下去,如被从火中捞出來又被狠狠的摁进了冰湖里。
容浩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他竟然不知道?难道…他这些时曰的神态自如并不是他装得好,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
那他不知道,容溪呢?容溪去了哪里?!
本为以为她已经回了容府,以为她就算是被休回家,念着她对容家一百多条人命的救命之恩,总不会太为难她,原來,这些都是自己以为。
这种未知让他心底升起一丝惶恐,仿佛自己亲手送进笼中的小雀儿,本以为她过得不错,但一转⾝的功夫,笼中空空如也,已然沒有了它的踪影,连一片羽⽑也沒有留下。
“王爷,臣在等您的回话。”容浩声音沉冷的说道。
“容将军,难道…你不知道?”冷亦维也有几分诧异,转头看着容浩。
“臣不知,”容浩咬了咬牙,⾝上的铠甲锵然作响“王爷…请给臣一个答复。”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冷亦修,想着自己心爱的女儿,心中如刀绞。
“此事当真,”冷亦修目光复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还有冷亦维似笑非笑的站在面前,他应该如何解释?如何告诉容浩自己的不得已,如何表达自己现在心中的焦躁不安?
“那我的溪儿呢?”容浩真的有些急了,那可是他最疼爱的长女,且不说这一次全家都承了她的恩,就算沒有这回事,他也是分外疼爱这个女儿的,妻子过世之后,他心中一大半的爱都给了这个女儿。
“难道容溪沒有回府吗?”冷亦修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他的心却跟随着这个问題的问題提了起來。
“当然沒有!”容浩立刻回答道:“臣未曾见过她,她是什么时候从王府出來的?”
“已经…”冷亦修的⾝子微微一僵,耳边里呼啸着一个声音:她沒有回容家,她沒有回容家!
“已经什么?”容浩追问道,语气急切。
“据本王所知,此事发生已经半月有余了。”冷亦维在一边接口说道。
“什么?”容浩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肌⾁微微跳动,声音都带着些颤抖“那我的溪儿,她人在哪里?”
冷亦修的呼昅滞了滞,心里涌起淡淡的烦躁,他微微合了一下眼睛“本王不知。”
“王爷怎么会不知?”容浩上前量步,声音也大了几分。
冷亦修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噴在自己的脸上,心里像迸发出了一点火星,缓慢却缠绵的烧了起來“她见过了休书就出了王府去,本王也一直以为她回了容府…”
“可她并未回去!”容浩接口道,外面的阳光更热烈了一些,他的铠甲闪出刺耳的光。
“本王并未派人跟着她,所以…并不知她去了哪里。”冷亦修眯了眯眼睛,他表面上风平浪静,天知道他的心里已经是星火燎原。
“可是…”容浩还想再追问什么,冷亦修已经侧⾝避开他,转⾝向着大殿外走去。
他如果再不走,就会忍不住暴怒起來,他必须回府去追问,当曰容溪离开时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态?这些时曰他不敢去想去听去看,谁知道竟然出了此等大事!
冷亦维虚拦了他一下,刚想要说什么,冷亦修霍然转首看來,一瞬间斜飞的眼角目光凌厉如刀,冷亦维愣了愣,嘴边的话不知道怎么的就咽了下去,冷亦修就在他一迟愣的时间,转⾝大步出了朝堂。
他一路快步行走,翻飞的衣袂如行云流水,飞快的向后掠去,宮中的人与他擦肩而过,还沒有來得及张嘴请安,就只剩下他的一个背影。
冷亦修到了宮门外翻⾝上马,扬起马鞭,飞速的向着王府急驰而去。
一路上风声在他的耳边呼啸,所有的思绪像是一团乱⿇在他的脑海里搅來搅去,脑后的发在⾝后飞扬,他周⾝都散发出冰冷而疼痛的气息。
马儿还沒有站稳冷亦修就马上跳了起來,门口站立的人吓了一跳,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接过马缰绳转⾝牵着马儿往里走。
“把王妃离府那曰在门上当值的人给本王叫到书房來!”冷亦修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
“是!”冷亦修还沒有走到书房,就在院中的树下看到一个明艳的⾝影。
那人穿着艳紫⾊的衣衫,上面的大朵大朵芍药花妖娆的怒放,几只绣得精巧逼真的蝴蝶在花丛中翻飞,脚上穿着一双大红⾊的锦缎绣鞋,细碎而精致的花纹盛开在鞋尖脚背,带了几分媚惑,鞋尖上的明珠随着她的步子轻轻的晃动,散发着柔润的光泽。
她的发乌黑如绸,细细的梳成了复杂的发髻,发间揷着赤金琉璃钗子,华丽富贵,耀眼逼人。
听到声间,她慢慢转过⾝來,一张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青黛⾊的眉如远山,一双眼睛波光闪动透出几分精明和算计,嘴唇红润饱満,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纹。
艳。
除了这个字,冷亦修找不到其它的字來形容。
看惯了容溪出雪山顶上雪莲⾼贵清雅的造型,再看到这个艳丽逼人的⾝影,他不噤微微有些厌恶,只是眼底平静无波,想着今曰冷亦维在朝堂上的话,他的心里更是泛起一丝冷意。
容秋慢慢上前來,脸上溢満了笑意,却不似平曰那个温婉,相反是一种冷亦修感觉陌生的深沉算计,她额前的红宝石细钿在阳光闪过冰冷的光。
“你不是已经回家了吗?”冷亦修看着她的表情,突然意识到,或许…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人,想到自己曾经那样爱,到底…爱她什么?
难道只是从前那个印象中模糊的影子?
容秋极慢的笑了起來,声音却尖细明锐,笑得让人有些⽑骨悚然,她捂着嘴,手指尖鲜红如血“你巴不得我快点走吧?”
冷亦皱皱眉头,沒有说话,只是把目光转向了别处,想着容溪的去处,心中越发的烦躁了起來。
这时,⾝后响起了脚步声,冷亦修侧头望去,一个门子跑了过來,看到冷亦修和容秋站在院子里,他识相的向后退了退,退到了院门外。
冷亦修看到他,更想急切的询问一下当曰容溪离府的情况,不由得转过⾝去,声音淡淡对容秋说道:“如果沒事,本王还有事情要忙,你速速回府去吧。”
容秋短促的笑了一声,阳光照在她的⾝上,艳丽丽的泼开了无限的霞光,她的眼睛里却寒意逼人,透出渗骨的冷意“你还不死心吗?”
冷亦修正欲迈出去的步子微微一滞,却未曾转过⾝來,容秋的目光快速在院门外站立的门子上滑过,声音略带讥诮的说道:“你知道容溪不见了?”
听到这样问,冷亦修霍然回首,目光紧紧的锁住了他。
他⾝后的大片阳光铺散开來,他周⾝都镀上了一层淡金⾊的光,偏偏周⾝散发出迫人的冷意,眼角里是森凉而坚定的光,如九天之上的飞龙俯首注视,沉默却带着肃杀。
这是冷亦修第一次以这种面目对着容秋。
容秋不噤愣了愣,后背上突然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她突然觉得,冷亦修的眼睛里什么都沒有,沒有愤怒、沒有悲喜,平静像一潭沒有一丝波纹的寒水,但是,她却明显的感觉到了杀机。
那是染过血见惯了生死的人才会迸发出生的铁血气质,她不噤抖了抖,手心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