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章 鼻青脸肿

　　吴氏正想着今年过年的事情，还要给庙里上个香。

　　身边就站了个小丫鬟，她想着要给张廷璐那里几个，到底是她最心疼的儿子，不能亏待了。至于老大，也不进去的，最棘手的还是老三。

　　她心里总是跳得厉害，自打张廷玉回来就胆战心惊，每一做梦都要梦见当初张廷瓒落水时候的场景。兄弟两个人根本就是克着的，要真出了什么事…

　　“我怎的生了这样命硬的儿子…”

　　她忽然痛恨自己起来。

　　吴氏琢磨着：“过几要请一尊佛，回来去去晦气，给老大镇镇…”

　　事情还没琢磨出个好歹来，外头就忽然了。

　　吴氏听见人喊着什么，细一听才觉得不对劲。

　　“快，快，这怎么就见了血了？”

　　“抬进来，赶紧抬进来。”

　　“抬什么啊抬，人又没出事！”

　　“妙慈姑娘，您还好吧？”

　　…

　　妙慈？

　　妙慈出事了？

　　吴氏一下就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吓得倒一口凉气：“我不是叫你去帮着老三媳妇儿那边分发给库房的年节礼吗，你怎地这样了？”

　　妙慈所有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刹那爆发了，她“扑通”一声，给老夫人跪下来磕头：“二少蛮不讲理，不问青红皂白，将奴婢一巴掌摔在地上，奴婢这才磕破了头，还求老夫人为奴婢做主啊！”王福顺家的只站在一边没有说话，她轻轻捏着帕子，瞧着吴氏的脸色，盘算着这府里的局势。

　　这两年妙慈的地位，就跟原来的长安一样，只是说实话，从王福顺家的这里来看，她觉得妙慈狠毒有余而智计不足。这个时候就因为一巴掌要跟二少叫板，太不明智了。

　　罢了，反正这件事…

　　她看那一位就根本没有偃旗息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

　　闹吧闹吧，总得要闹出个结果来的。

　　早在听说二少要回来的时候，王福顺家的便预料到了今，却没想到有这么快。

　　妙慈是谁的人？

　　吴氏的人！

　　这才到二少跟前儿办了这么一回事儿，竟然就被人打了回来？还脸上受了伤？

　　这就是打吴氏的脸啊！

　　二少人根本不带遮掩的，就那一句话：去告诉老夫人，就说人是她打的。

　　嘿，天下有这样恶的儿媳妇，也是少见了。

　　不过没有那个因，何来的那个果？

　　顾怀袖刚刚进门的时候，吴氏但凡稍给二爷与二少一点脸面，又何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局面上？

　　王福顺家的想了很多，不过还是站着不动声。

　　只有下面的妙慈，已经哭成了个泪人。

　　吴氏一见这小姑娘哭，心都疼了。

　　“你且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老二媳妇刁蛮，怎么…”

　　这件事太令人更不敢相信了，所以吴氏还心存疑虑。

　　不料，妙慈哭道：“老夫人您有所不知，奴婢去库房取了锦盒，便送去了二少那，结果刚刚打开锦盒，二少便说那玉佩缺了个角，不由分说就给了奴婢一巴掌…”

　　王福顺家的接道：“老奴方才去库房走了一遭，才发现妙慈姑娘拿错了锦盒，追过去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

　　这算是默认了事情。

　　吴氏气得狠狠一拍桌，桌上的茶器全都蹦了一下，她怒声道：“反了！真是反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生生叫她个毒妇给破了相！这府里到底是谁在做主！”

　　屋里屋外人人都胆战心惊起来，王福顺家的还没来得及阻止，便听吴氏喊道：“去，去把府里上下的媳妇儿都给我叫出来，所有的丫鬟婆子奴才都去！大少跟三少也来，叫人给我去二房请人，我倒要看看，她二房到底要怎样！”

　　老夫人似乎觉得这还不够，依着顾怀袖刁钻的脾，人家叫她来，她不一定来，必定要她才行。

　　想着，吴氏眼神一：“叫上三五个使婆子，她不来，就给我把人拉来！”

　　这可够狠了，王福顺家的都心跳骤停了一下，下面的妙慈却是得意一笑。

　　她一个丫鬟，代表着的可是主子的脸面，二少又算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在那么多人面前打老夫人的脸？

　　这一下，连忙有人去叫外头的使婆子。

　　使婆子，个个都是干活儿的，没主子的特许，不能往屋里走，一则没教养，二则五大三难看得厉害。

　　现在叫这些人去请顾怀袖，看着可吓人得很。

　　各房这边先得了消息。

　　大少陈氏这里还在逗淑慧小姑娘，这是姨娘冯氏的女儿，现在养在陈氏膝下，解她几分寂寞之苦。

　　正用拨鼓逗她玩儿呢，汀兰似乎见到什么，了帘子出去，回来便寒着声气道：“二少闯了大祸了。”

　　陈氏手中动作一顿，东西已经被小姑娘抢走了。

　　她抬眼：“怎地了？”

　　“二少打了老夫人身边的妙慈，妙慈摔下台阶，磕破了额头，都破相了，现下老夫人火气正大，要拿捏二少呢。”

　　“她也是，现在自己腿没好，就闹事。”

　　陈氏皱眉“这件事与我们又有什么相干？”

　　“老夫人那边说了，府里上下的丫鬟都要过去看，怕是…”汀兰又不敢说了。

　　陈氏道：“三堂会审？端怕是她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顾家的三姑娘、如今的张家二少，若是那么好拿捏，还在这里待个什么劲儿啊？

　　陈氏又不是没从张廷瓒那里听到些话，他说得隐晦，只说那是个能跟宫里的爷们叫板的狠人，料理一个张府真不在话下。吴氏跟她抬杠，没好果子吃。

　　她当时听了张廷瓒这话，便已经隐隐约约心惊。

　　有这么一句话，里头藏着的意思实在是太多了。

　　张廷瓒告诉她，无非是好意提醒，府里的事情千万别招惹顾怀袖太多。吴氏啊…“咱们看看去。”

　　陈氏摸了摸淑慧的头，便叫娘抱了下去，略收拾了头面，这才出门。

　　那头的三少小陈氏也得到了消息，这会儿差点笑得扔了手里的茶杯：“哎哟，我还当她二少多年不见回来长本事了，没料想竟然做出这样的糊涂事儿来。就算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儿媳，跟老夫人较劲儿哪儿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身边的丫鬟们素知二少跟三少不和，这会儿也幸灾乐祸起来。

　　到底还是想要去看戏的，小陈氏巴不得顾怀袖自己作死，把老夫人给得罪狠了，这两年这死老太婆着她作威作福，让她跟二少对着干，她就在一旁看戏，时不时加一把火。

　　这样想着，小陈氏顿时高兴起来。

　　虽则顾怀袖曾经对她有那么一丁点的恩惠，可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小陈氏完全没有任何的心理障碍，开开心心乐乐呵呵地就收拾得光鲜明媚朝着上房去。

　　她与陈氏是在花园前面碰头的，一个笑容面，一个浅笑淡淡。

　　陈氏自然看出了小陈氏的幸灾乐祸，她跟小陈氏一起走，便道：“看在你是我堂妹的面子上，我才提点你，别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瞧着二房那俩主儿，哪一个像是善类？

　　小陈氏只笑陈氏这两年没孩子，又常年窝着没事儿做，竟然也变得这样畏首畏尾。

　　她冷笑一声：“大少照顾好淑慧就成了，府里的事情不劳动你来心。”

　　汀兰一听小陈氏这样不客气，顿时就想上去说话，不料陈氏微微一笑，却一按汀兰，道：“话已至此，我已仁至义尽，你若不听，我便再无办法了。”

　　两个人已经到了吴氏这里，前后进了门。

　　小陈氏一看到妙慈那模样就暗笑了一声，前一阵听说老夫人有将这个丫鬟到张廷璐屋里当妾室的意思，现在看见妙慈这样，小陈氏一颗心顿时放了下去，高兴了一阵。

　　“儿媳们给婆婆请安，婆婆今儿是怎么了？”

　　她掐着嗓子，看似善解人意得很。

　　吴氏坐在上首位置，冷笑了一声：“你们且先坐下吧，里里外外丫鬟婆子们都来了吧？”

　　“回老夫人的话，都来了。”

　　屋里屋外，黑的一片都是人，出了什么事儿，大家都知道，只是觉得这件事不一定能解决。

　　人人都战战兢兢，知道府里肯定要出一桩大事。

　　吴氏听见说人都来了，又是一声冷哼：“二儿媳妇还没来吗？”

　　“使婆子已经去请了。”

　　王福顺家的出来说了一句。

　　她们这里一大屋子的人，就等顾怀袖一个呢。

　　这会儿，使婆子已经要到院外了。

　　一个个老气横秋，面皮都黑得不成样子，一双双手因为常年干活而有些皴裂，走起路来跟外头的男人一样。

　　她们这几个婆子一过来，屋外的丫鬟便立刻进去报信了。

　　张廷玉刚刚从家学收拾了东西回来，身边跟着阿德等几个小厮，没想到还没进自家圆门，竟然就看到这些个乌糟东西。

　　他眉头一皱：“阿德，上去问问是出什么事儿了。”

　　阿德躬身领命，正待去问，前面那几个婆子便已经开口了：“老夫人有话，叫你们二少去听训！”

　　听训？

　　张廷玉回来，已然不怎么去想吴氏的事情，现在说什么去听训？

　　他一摆手，召回了阿德，自己朝着前面走去。

　　外院的丫鬟们直接将婆子们拦下了，喝道：“哪里来的这样乌糟的使婆子，院子里也是你们进得的？”

　　那几个婆子从没有过这样长脸的时候，她们要对付的可是府里的二少。

　　打头那个婆子上去就照着丫鬟甩了一巴掌，使婆子力气最大，一下就将丫鬟摔到地上，婆子一口气啐到她脸上：“呸！个蹄子！老夫人的话你也敢不听？不怕在这里告诉你家二少，她不出来，若要奴婢们去请，可就是直接拉出来了！”

　　那时候丢脸，就别怪她们不客气了。

　　被打了的丫鬟即便只是在屋外服侍的，有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当下便伏在地上，捂着自己肿起来的脸，呜呜地哭起来。

　　“要请谁啊这是？”

　　张廷玉迈着步子，悠然地走近，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厮听见这声音都抖了抖。

　　二爷怕是要发火了。

　　阿德已经跟后面人使了眼色，旁人若不懂二爷，那没所谓，他阿德可清楚得很。

　　二爷把二少捧在手心都怕摔了，含在口里又怕化了，整里不提个几遍心里不舒坦，这些个该死的婆子竟然羞辱到二房门前来？

　　呵呵，作死也要找对地方啊。

　　找对地方，兴许还能有个全尸。

　　到这儿？

　　啧，死法只有一个。

　　使婆子没想到二爷竟然也来了，顿时有些惧怕起来，不过有老夫人在背后撑，她们不怕。

　　“给二爷请安，二爷有所不知，老夫人说了要教训教训二少，叫奴婢们请她去。”

　　“哦，我家二少现下没工夫搭理你们，都滚吧。”

　　张廷玉抬脚就朝里面走，给旁边的丫鬟打了个手势，让把刚刚被打的丫鬟给扶起来。

　　岂料，使婆子得寸进尺，狠声道：“二爷莫要为难奴婢们，府里谁说了算，您得要清楚。老夫人已经请了府里上上下下几乎所有的丫鬟婆子去，想跟二少说道说道——”

　　张廷玉懒得搭理，仅有一个字：“滚。”

　　浅淡一个字，叫婆子们一张脸都成了猪肝。

　　使婆子们虽知道事情棘手，可办不好老夫人的事情也要遭殃，干脆直接推开拦在外面的丫鬟，就要朝里面冲，她们拉拉扯扯的，倒让院外这些个细皮的丫鬟尖声叫了起来。

　　外面一下就了。

　　张廷玉头也不回，跟阿德一摆手“都打出去，打死了算爷的。”

　　阿德“哎”了一声：“小的明白了！都给我抄家伙！”

　　后面几个小厮顿时明白过来，二爷轻易不跟人翻脸，一翻脸之后就不要脸了。

　　对付几个使婆子算什么？

　　阿德自己上去护住外头一个丫鬟，抬手就是一巴掌，娘诶，老看二少人大耳刮子，一直听着没什么感觉，今儿自己上手，啊！

　　“啊！”使婆子惨叫了一声，嘴角都了鲜血，脸上火辣辣地疼了一片。

　　院外一下了。

　　男人们的力气可不小，三下五除二地就收拾了外头的婆子，她们耳光都算是轻的，遇上老顽固，直接拿了一旁的子往身上打，打折了腿都不要紧！

　　那些个刚刚还趾高气昂的婆子哪里想到二爷竟然不是个文明人，说动手就动手，哭天喊地身都是伤，就在雪地里头滚来滚去地嚎叫。

　　一个小厮道：：“打完了怎么办？”

　　阿德两手往袖中一揣，寻思了一下，回头看一眼，二爷都进屋跟二少温存去了，这些人在这儿未免也太扫兴，干脆道：“二爷都说打死了算他的，这些人哪儿来的还是滚哪儿去，抬回去扔到老夫人面前去吧！”

　　众小厮丫鬟齐齐打了个冷战：阿德哥，您最近真是越来越有范儿了啊！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拖着那些婆子就走，一直来到吴氏屋前，把哀嚎之中的使婆子往台阶前青石板地面上一摔，跟扔麻袋一样。

　　砰、砰、砰、砰…

　　婆子们鼻青脸肿地歪在地上，哭喊声震天了。

　　“老夫人要为奴婢们做主啊…”“反了天了…”

　　“哎哟！疼死奴婢了！”

　　…

　　吴氏心头一跳，听见外头声音，便赶忙朝外面走，一站在台阶下面，看见那些已经看不出人样的使婆子，顿时眼前一黑，险险要栽倒在地。

　　她身边的头上了白布的妙慈连忙来扶她：“老夫人您当心了。”

　　吴氏却跟没听见一样，急声厉斥：“这是做什么呢！谁做的，到底谁这样大的胆子竟然敢将我院子里的人打成这样！”

　　一个小厮站在后头，畏畏缩缩地，特腼腆特羞涩，低声道：“回老夫人的话，二爷说了，打死了这些狗东西，算二爷的。不是小的们想出手，要出了事儿您找咱们二爷去吧。”

　　二爷…

　　张廷玉？！

　　吴氏恨不能抓头大叫起来“一个刁妇，一个逆子！要反了天了！逆子！逆子！”

　　反了天了又怎样？

　　二爷二少还在屋里咬耳朵呢。

　　“我在里头都被你吓住了。”

　　“吵得人心烦，索打出去。”

　　张廷玉捏了捏眉心，表情却带了几分奇异的嘲讽。

　　顾怀袖一笑：“你说一会儿还会不会有人来请我？”

　　作者有话要说：3号第1更！

　　修了个错别字，加了一小段，妈蛋，晚上见。预热一把，晚上八点半继续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