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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chapter9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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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淮如死亡的细节,甄意记不起来了。这并非言格对她的催眠⼲扰。

  被囚噤时,由于杨姿对她的刺,她想起了言格让她忘记的事,想起了那天淮如闯⼊她家后所做的一切,说的一切。

  可记忆卡壳在了台上,当她脑子里出现那个“杀了她”的声音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关于杨姿死亡的细节,甄意也记不起来了。

  司瑰的“死”刺得她几乎发疯,她记得自己的⾝体朝杨姿走过去,甄心在说“杀了她”她拼命阻止和挣扎,不断摔倒在地又站起。

  她累得筋疲力尽,痛苦不堪,最后晕了过去。等从噩梦里惊醒时,杨姿已经死了,‮部腹‬的洞还在冒⾎,而左口上揷着一把刀。

  淮生挑着眉看甄意(甄心):“你果然对她恨之⼊骨,一刀直中心脏,厉害。”

  …

  那时,甄意心都凉了,却只能装作甄心,冷哼一声,看着死去的杨姿,鄙夷地说了句“该死”

  杨姿是不是甄心和这具⾝体杀的,她已无力去管,她只能用尽所有的心思和精力支撑这具破败的⾝体站起来,迫自己死死忍住浑⾝爆发的疼痛,装作若无其事。

  …

  距那件事过去整整45天了。直到今天,甄意的⾝体也说不上是完全康复,心理上的伤害和影则更无法衡量。

  汽车行驶到法院门口的时候,车外的记者围堵得⽔怈不通,満世界的闪光灯要晃花了人的眼。即使车窗上是深黑⾊的玻璃,也有一丝丝光线刺进来。

  这一年,甄意参与的庭审案,一个比一个引人注目。

  唐裳宋依案一战成名,戚勉案声名鹊起,淮如林涵案扬名立万,一跃跻⾝大律师之流;却在人生最意气最巅峰的时刻,深陷两起谋杀案。

  比起这一切,最攫人眼球的莫过于她的人格‮裂分‬。

  这种通常只存在于影视作品中的精神病症起了所有人的猎奇心理。最近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报纸媒体都在谈论“人格‮裂分‬”的基本常识和特征,电视台也凑热闹地开辟了专门的专家讲座,为公众答疑解惑。甄意曾经参与过的庭审全都被拿出来剖析。

  一度有谣传说,甄律师委托了hk最有名的7位大律师组成金装大律师团,为她打官司,她甚至不会出庭,从此消失在公众视野。

  但,后来很快证明那只是道听途说。

  甄律师不仅要出庭,甚至还申请了自己为自己辩护,自己做自己的辩护人。而这又是hk庭审史上少见的先例。

  媒体把这次庭审定义为比上次淮如案更诡异的“世纪大庭审”

  不管这次开庭的结果如何,这个年轻的女律师注定将成为hk法庭史上的传奇人物了。

  这段时间,外界大风大浪,甄意心底却始终安宁,庭审需要准备的手续全给了言格请来的律师团。

  在录了口供,接受8位精神科医生的鉴定后,她一次也未再露面,每天都窝在言格的公寓里,在他的陪伴下,心无旁骛地看材料。

  每天都有一点新感受,每天都对自己更坚定一分。

  就像到了此刻,车外喧闹嘈杂,她却靠在言格怀里,凝神静气的安然模样。

  模糊的人声被隔离在外边,车厢里静谧而安详。

  言格应她的要求,在给她念诗。自上次看见安瑶给言栩念诗后,她就心⾎来嘲了,时不时给他提着要求。

  小女人心怀的情诗,言格读起来并不太习惯,嗓音微微窘迫,有些尴尬。

  她闭着眼睛听着,満心惬意。

  汽车驶进法院,把记者们留在了⾝后。

  言格一首诗念完,车也停住。

  下了车,他便沉默了,只一直握着她的手,送她走向法庭;她无声跟在一旁,知道他心疼她这般⾝而出的面对。

  长长的走廊里,彼此都是一言不发,只有鞋子踩在地板上的声响。

  这次,检控方提出的控诉很微妙,并非“谋杀罪”也未提及“终⾝监。噤”;而是用了“非预怀恶意”的“非法杀人”

  如此,检控方甚至不用举出确凿的证据证明甄意对两位死者有恶意,有预谋。

  只需证明她的确杀了人,她有精神问题,就可以让法庭下判定,将甄意“囚噤⼊精神病犯人看管所”实际上就是精神病监狱。

  …

  不太长的走廊很快到了尽头,言格停下脚步,眸光清浅望着她,拇指仍是习惯地在她手背上‮挲摩‬,或许有很多话,终究却只缓缓说了一句:

  “甄意,我相信你的能力。”

  分明有那样多的心疼,说出来却是一句信任。

  甄意一时眼睛发酸,差点儿流泪。

  但她是甄意,当然灿烂地笑了:“你好好看着吧,我最厉害啦。”

  她冲他招招手,转⾝走了。

  …

  这次庭审是甄意第一次坐上被告席。

  她隔着栏杆看,旁听席上是黑庒庒的人群,全都眼神好奇地看着她,像看笼子里的动物。

  她不介意,一眼就看到了言格,清隽而卓然,分明从不张扬,可到了哪儿都是天生的出众。

  此刻,他亦是看着她。虽然距离太远瞧不清眼神,可她也知道他必然是温柔专注的。

  甄意垂下眸,想了想自己的辩护点:“没有杀人”“能够自控”“可以自主⼊院接受治疗”但“不能強制关押”

  曾经有一瞬,她想过,她的病情严重到了这种地步,她也害怕甄心会随时窜出来害人。她这样的社会危险分子理应被关押起来,住进精神病监狱里永无自由。

  可是…

  言格,我是如此心疼你。心疼你为我受的伤,心疼甄心给你的伤,心疼你对我的执不悔,心疼如果我失去了自由不能陪在你⾝边,你会从此沉默绝望。

  如果不是你,我愿意被关起来,不再对任何人造成伤害。

  可,这世上,只有你能给我救赎,也只有我能拯救你。

  所以,即使我是全天下眼中的精神病和危险分子,为了你,负全天下人,又如何呢?

  由于甄意的精神问题,检控方提出的重点不在被杀的人,而在甄意本⾝,目的在于把她这个精神病危险分子“囚噤⼊精神病犯人看管所”这样一来,淮如和杨姿两起案子则成了证明她精神病失控“非法杀人”的证据。

  所以,两起案子在同一次庭审中一起审理。

  很快,在一庭的肃静里,法官宣布了开庭。

  尹铎作为检控官,宣读控诉书后,开始了对甄意的询问。

  “你叫什么名字?”一开始的问题,就很微妙。

  “甄意。”

  “方便告诉我们,你另一个人格的名字吗?”这个问题让旁听席上的人都好奇地观望过来。

  甄意抬眸看他,道:“请不要误导我。”

  她就是她自己的辩护律师,尹铎自然不好责难。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拿起几分鉴定书:“这是8位精神科医生对你做的鉴定,你在做鉴定的过程中,有没有受到強迫和不公正待遇?”

  “没有。”

  “有一份鉴定认为,你患有人格‮裂分‬症,你认为这个鉴定结果符合实际吗?”

  一庭的人都在屏神静气。

  甄意停了一秒,道:“8位精神病鉴定专家,3位认为我有人格‮裂分‬;2位中立,另外3位认为我精神状况良好,没有病症。

  尹检控官认为,另外5位专家的鉴定结果符合实际吗?”

  一旁的陪审员们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精神鉴定会有这么大的误差。

  尹铎早有准备,道:“人格‮裂分‬症在临上极为少见,并不像其他的精神病种有固定的鉴定模式,所以会存在一定的误差。”

  甄意点了一下头,诚恳道:

  “既然尹检控官承认会存在一定的误差,想必意思就是,认定我有人格‮裂分‬的那3位鉴定专家可能存在错误了。”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尹铎极轻地敛了一下眉心,出其不意啊。

  看来,虽然经历了一番磨难和近两个月的养伤,可回到庭上,她还是那个伶牙俐齿,思维敏捷的甄律师。

  他换了一种方式:“前季‮官警‬在淮如案后,审问过你。他后来调查,意外发现你有一位神秘的亲属。”

  甄意没应,等着他继续说。

  “后来警方走访了你⾝边的人,从你的大学同学和工作同事口中得知,你有一个姐姐,在‮国美‬工作。会定期给你打钱,在你沮丧的时候电话安慰你。你方便说一下,你姐姐的名字吗?”

  甄意毫不犹豫,口吻朴实道:“甄心。”

  这种问题,隐瞒无益。

  尹铎倒没有想到她如此‮诚坦‬,想要再拿证据。

  没想到甄意看准了他的意图,抢先开口了:“这个姐姐并不存在,打给我的钱都是我自己的,电话是假的,寄给我的东西也都是我自己弄的。”

  旁听席上的人云里雾里,隐隐觉得诡异,这就是人格‮裂分‬?分明只有一个人,却好像有两个人相依为命?有人脸⾊发⽩,觉得太吓人了。

  尹铎并不觉得她可怕,反而对她刮目相看,所有人都知道她人格‮裂分‬的事后,他以为她会软弱不堪,可现在看来,她依旧是之前的甄意。

  此刻,她这么冷静镇定地自揭伤疤,其实是阻挠了尹铎拿证据。

  因为,他用证据驳得她哑口无言,和她自己轻描淡写的承认,带给陪审员的感觉是截然相反的。

  尹铎便直接问:“这个甄心,是你的第二人格吗?”

  话音一落,庭上便陷⼊了深度的安静。

  好几秒后,甄意平静地回答:“是。”

  庭上依旧是一片静谧,没有半点儿声音,也没有窃窃私语。

  所有人都觉得心底发⽑,目光幽幽的,聚焦在栏杆后边的甄意⾝上,不解,怀疑,恐惧,害怕,可怜…眼光里各种复杂的情绪,像在看一个异类,一个怪物。

  尹铎问:“现在,你还对那几位精神病专家的鉴定有异议吗?”

  这话在暗示甄意一开始有撒谎嫌疑。

  甄意弯了一下角,从容道:

  “至始至终,我并没有质疑专家的鉴定,更没有否认我有精神病。”

  她嗓音不大,语气和顺,在安静的庭审现场,听着竟然很舒服:“我质疑的是控方。分明有8位专家,却只挑出3位对控方有利的鉴定来攻击我。”

  尹铎暗叹她思维敏捷异于常人,任何问题到了她这里,都可以天⾐无地圆过去。

  他道:

  “我们只是做出最合理的判断,如今,你也承认,你的确患有人格‮裂分‬症了。”

  对这个问题,甄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了个弯儿:“我提出8位专家的意见有分歧,是想证明,虽然生了病,但我可以控制自己,可以像普通人一样正常生活。”

  尹铎不同意:“甄‮姐小‬,你的另一个人格非常危险,我不认为你能控制住她。”

  “你的意思是,我的病情控制不住了?”甄意问得特别具体。

  尹铎觉得她突然细问这个问题,应该是给自己设了坑,可想了想,没有发现疑点,便答:“是。你的病情已经有了严重的不可控的伤人迹象。”

  甄意不卑不亢:“请你给出证据。”

  “你的另一个人格涉嫌杀了两位受害者,淮如和杨姿。”

  这句话又让旁听席上的众人一阵讶异和震惊,或许,其中还带了点儿‮奋兴‬和紧张。

  果然是另一个人格杀人!

  像是闻所未闻的电视剧情节啊。

  这种一个人格杀人,另一个人格不知情的情况,究竟是该判刑还是不判?这样的案子放眼世界,都少有先例。

  大家全是一脸拭目以待的神情,愈发期待着这场庭审的最终走向。

  在这句话引发的一小阵窃窃私语里,甄意格外镇定,嗓音清晰地说:

  “控方认为我非常危险,说我杀死淮如和杨姿的可能极大;

  同时,控方认为我杀死了淮如和杨姿,所以说,我的状况非常危险。”

  甄意仿佛说了句绕口令,想着很久以前言格对她的点醒,这次照搬了过来,

  “这就好比你们假设我杀死了淮如和杨姿,然后找证据线索来支持你们的论断。像做实验一样,方法是对的。你们找到了一个证据,那就是‘我的病情有伤人迹象,非常危险’。可是,这个证据,只在‘我杀死了淮如和杨姿’这点成立的情况下才成立。

  用这些论据去证明你们开头的假设,

  尹检控官,这就是你们整个检控团的逻辑吗?”

  这一番话有点儿绕,但在她缓慢而沉稳的语速下,法官,陪审员,旁听席上的人,都听明⽩了。

  这种论证方法其实每个人在⽇常中都会这样用,还习惯地觉得对的。

  可现在经过甄意这么一说,才发觉,如此常见而习惯的“演绎”逻辑漏洞太大。

  尹铎微微眯眼,啊,刚才那个问题…果然是钻进她设的‮子套‬里了。

  这回,他真无法反驳。这样的漏洞面前,反驳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甄意见他不搭话,便笑道:

  “所以,因为我的病情,而怀疑我伤了淮如和杨姿,这一点不能成立。尹检控官,在这点上,我们可以达成一致吗?”

  尹铎并不是不承认错误的人,佩服地点点头:“可以。”

  法官也点了一下头,对陪审员道:“请各位陪审员公正对待,专注于控方给出的证据,不要因为被告的病情,而主观地判定她有杀人的嫌疑。”

  陪审员们点头,陪审员代表也认真道:“是。”

  甄意在心里舒了一口气,ok,控方一开始想通过她的病情渲染营造出嫌疑,这种做法被她一举打破了。

  首战告捷!

  她看了一眼旁听席,那边的人们头接耳,小声议论着。唯独言格,坐姿笔直,清然得像棵树。

  她对他微微一笑,知道他一定会看到。

  #

  很快开始下一次询问,这次,尹铎不再问她精神问题,而是开始询问淮如和杨姿案子的细节。

  他先是向陪审团简要陈述了案子大致的情况,等众人对案子有一定的了解后,

  问甄意:

  “她们两个人被杀那一刻的情况,你都不记得了?”

  “对。”

  “我可以认为,你在受到刺的情况下,会被另一个人格庒制吗?”

  “要看是什么情况。”甄意非常谨慎。

  尹铎被她看中了心思,只好作罢,重新问:“在受到严重的刺,如生命威胁的时候?”

  “是。”

  法庭上起了一小片议论纷纷。

  “你在录口供的时候说,是淮如想要杀你?”

  “是。”

  “你当时想要杀淮如吗?”

  “不想。”

  “可尸检显示,淮如⾝上除了摔伤,她脖子上还有勒痕。这又是为什么?为什么改变作案模式?”尹铎问。

  这个问题看上去很寻常,可甄意哪里不清楚,他強调“改变作案模式”目的是为了排除“自卫情况下的合法杀人”

  她只是知道自己生了病,这不代表她的智商和专业都出了问题。

  那不是一蹴而就的,却也不是一⽇就能崩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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