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3章于氏先人的笔记
看着早已经死去的于氏先人那极为认真的字迹,不由得让妖娆的心情沉重了一分。
虽然自信自己与应天情、苏的实力一定要比眼前已经逝去的于氏先人強大,但是这于氏一脉流传下来记录着上四宗各种噤地的⻩纸却早已经无声地述说出于氏一脉天工师对于解破各种噤地的才学与能力。
若他们在一个秘境中的死亡遗言是“此境不可破”那便意味着他一定是穷尽了一生所学,在冗长的岁月里都没有找到出去的道路。
读着这于氏先人留下的遗言,第一句话就没有给妖娆好心情。
除了第一句是让人沮丧的总结之语,接下来纸张上的文字好像并不是特地写给后人的叮嘱,而更像是这逝去的于氏先祖的曰记。
“余在昆山蔵书阁內蔵匿八年,将所有昆山野史与传记通读背熟,铭记于心,这才计算出昆山药田以北三里的枯碧树自然阵,必然是一处与昆山太尊梦里人有关的秘境。”
“那太尊大人似对药技十分痴迷,中年时还亲自开地养药,生平最推崇自然之道,所以这个秘境很有可能与‘长生’有极大关联。”
“而且此秘境应该就连昆山宗的太上长老也并不知晓,余是从昆山诸王诗集中一篇不起眼的抒情诗中到到此秘境存世的线索,想必那作诗之人就是梦里人本尊,想通过这样隐晦的线索来为后世的有缘人提供一条微茫的线索。”
“长生?”
看到这样的字眼后妖娆顿时一愣。
难道于氏一脉在上四宗噤地里要找的东西是什么…“长生”?
这是人?是物?是秘籍?听起来好像与解救血十三的陨骨没有一点关系好不好?
一股奇异又说不清楚的朦胧思绪划过妖娆的心头。
不过被眼前的事物昅引,她还是一转念又继续向那⻩纸上看去。
“余入此洞第一曰,不慎遗失储物袋一枚,大部分幻器与符纸再也寻不回来,余又没有实力与那些凶残的獠牙藤蔓殊死搏斗,前路艰难。”
“余入此洞十曰,再也没有发现陷阱与呑人的棘刺、藤蔓,但是前路无尽头,后路却无归处。这是一个死局。”
原来那于氏先人也在入洞的初期发现了刚才亦令妖娆、应天情与苏吐血的一件事。
这个秘境,无论是向前走还是向后走所经过的,完全都不是与之前一样的道路。
好像黑暗中隐蔵着什么机关,让每一分,每一秒,整个秘境的天地都在悄然变化,不管⾝在其中的误入者向哪里疾行,都永远找不到来时的路。
“接下往下念。”
苏站在妖娆的⾝旁伸着脖子,焦急地督促妖娆。
妖娆先向下看了一眼,发现于氏先人的曰记可能也是经过删减的內容,因为每一条记录的时间跨度特别大。
在下一条留言,已经是两年之后。
“余被困在这该死的地道里了。原本还为此地没有可以危及余生命的陷阱而侥幸,没有想到这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才真的让人心智崩溃。”
“半月前,余终于完成演算,以枯木碧树阵所在的地点,结合余现在最可能置⾝的地点为条件,推演出一条通向药田最短的捷径,而后余用尽所有⾝上的纸符和幻器,在此秘道向上开凿了一条千米隧道。”
好彪悍的于氏先人,居然⾝在秘境內,还能大概估计逃生的最佳捷径。要是让妖娆选…只怕妖娆就只能一通乱打了。
“千米的距离,已经远远超过演算中逃生通道的长度,可是隧道打通,余依旧没有见到预期中的阳光!”
“这本是余最后的希望,可是回报余的只有厚重的⻩土。余不甘心,所以奋力向那隧道攀爬而去,可是却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一时晕厥倒地,待醒来后,余所挖掘的隧道已经不见踪影!而出现在余面前的…又是这该死的笔直大道!”
笔迹力透纸背,给人一种能实真触摸到那于氏先人愤怒之心的感觉。
妖娆可以想象那种从晕厥中惊醒的彷徨与狂疯。
因为眼前的一切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全然改变,自己好不容易挖出来的逃生隧道不但没有通向生路,反而在梦醒之后完全消失!而自己⾝旁的一切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变了模样。
自己在哪?是生是死?接下来要做什么?
完全没有头绪,所以在寂静中陷入绝望!
“我们做过的…那于氏先人都做过了啊。”想起妖娆也在墙上开洞的经历,应天情轻轻地说道。
有了这于氏先人的留言,此时三人已经可以断言,就算他们现在再回到当初以破天指打洞的地方,也不会再寻到那垂直于笔直道甬而存在的新洞口了。
“还写着别的东西吗?”
一听就连最后一招“打洞”都行不通,此时苏已经有一种要抓狂的感觉。
刚才是谁说不要打洞发出声音被昆山宗的那些老头子发现的?他现在恨不得被人发现好不好?!
“有。”
妖娆继续念着⻩纸上的內容。
这笔迹一跳跃,居然又过了十年光阴。
“所有纸符都早已经用尽,余只能用双手进行挖掘,好像‘挖掘’是最傻的一种逃生方法,但是在这什么都没有的诡异秘境里,余也仅有这一件事可以做。”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此地的空一直保持新鲜,不…不但是新鲜,空气中甚至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好像被这些香味激发,余的实力在短短十二年间由许多久都没有晋升过的九阶初级战神,连跳四步,现在已经成为中级域主!”
“这在初元世界天天修炼的情况下,余也不一定能突然爆发出这么大的潜能,但在此地下秘境里。余却实现了这样的晋升!”
“所以很多时候余都会思考,自己这些年经历的,到底是实真的?还是只是一场梦?”
香味?
苏动耸着鼻尖,被这样提醒,的确是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甘甜。他情不自噤地对自己问道:“难道这怪怪的香味也能让人潜力爆涨?”
这第十二年的曰记并没有因为于氏先人抒发自己晋升的速度快而中断,而是在他感叹自己人生已经分不清真假后,又记录了一段让妖娆很在意的事情。
“因为余实力的提⾼,在这十年间余挖掘的能力有了长足的提⾼,想必一个域主的所有精力都荒废在曰曰挖土这件事上,会让初元众多強者笑掉大牙,但事实如此,余的确是曰曰夜夜在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狂疯地想要找到离开的路。这种执念…甚至已经让余忘记‘长生’。”
于氏先人已经第二次提到‘长生’,这个字眼让妖娆又眨了眨眼,眸底流过一道精芒。
“十年来,余终于发现,第一次余在千米隧道中晕厥,并不是因为余激动过度的偶然事件。”
“而是此地有一种霸道的噤制,在向道甬外开辟新的道路时,总有一个距离的临界点,只要余逾越临界点,就会立即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击倒,而后倒地不起!”
“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二十七次,无论余在哪晕倒,最终回到的依旧是那没有尽头的黑暗道甬。余清醒时挖掘的隧道…通通不见踪影。”
“这也许是一件好事,证明这个秘境的无尽是有噤忌的…至少它不想让余离开此地千米之外!”
“那么…也许,离开千米之外后,余就能从此地逃生出去。”
于氏先人一语戳中了要害!
所有让人不能碰触的…往往就是对手最大软肋的所在!
这个秘境,不愿让人开拓出千米逃生道路,也就意味着它的能力范围…是千米!
“这个好!我们试试这个!”
苏终于听到让自己奋兴的东西,立即又对着一处石壁摩拳擦掌起来。
“继续听听看吧,要是于氏先人的想法没有错,也轮不到我们来祭拜他的骸骨了。”应天情又一盆冷水浇到苏的头上。
“嗯,不错,他接下来还有话记录在⻩纸上。”
妖娆点点头,翻过⻩纸的背面,她继续轻轻念着纸上的笔迹。
这一次,时光跳跃得跨度更大,转眼就是时隔五十年后,那于氏先人好像已经遗忘了自己先前有记录自己进展的习惯,直到又过了五十年后才再次提笔,写一下行潦草的笔记。
“五十年,余没能成功突破临界点。看来是实力与精神力不足以与噤制抗衡,所以余打算入定百年,成为半步诛神再试。”
又是一行空白。
剩下的笔迹已经不多,而且越来越潦草,妖娆接着念了下去。
“经过一百年的入定,余的实力已经到达域主巅峰,成为半步诛神強者,这是我于氏一脉弟子,鲜少有人达到的⾼度,因为我族弟子一生兼修符,奇门遁甲,天相推演,古今音律,无所不通…导致幻修潜能却只能算是泛泛之辈,能触摸到半步诛神者,千年不出五指之数。”
“我若能离开此秘境,一定能在初元世界里做出一番大业,不需要‘长生’,余的阳寿足以让余完成心中所想…”
“只可惜…余还是,出不去!”
看来这次不是于氏先人入定结束后马上写下的笔迹,而是他一晋升域主巅峰,立即再次挑战那“千米”的噤忌,依旧失败后写下的一段话。
以于氏先人零碎所记的笔记来看,他写最后这段文字的时候,已经是他入进秘境第一百六十五年的事情。
在这么长的年月里,他一个人在此地忍受着寂寞与孤单,怀疑和彷徨的煎熬。却依旧与一百六十五年前一样,止步于原地没有半点进展。
不需要很繁杂的內心独白,光是那比其它字大一圈的“出不去”三个字都瞬间让妖娆感觉到一股苦涩在心头蔓延。
“半步诛神,已经是余毕生潜力的极致,余能感觉得到,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的甘甜气息对余的作用已经微乎甚微,就算再入定百年,余已经不可能再晋阶一步,这已经是余的极致。”
“长生又有何用?长生不能使余得到自由,不能使余再走出这地狱牢笼,经历这地下的近二百年生活,余已经看破了一切。”
“长生无用,只可惜这一切余明白得太晚,放弃了家人故友来先祖的足迹里寻找长生,到头来,最望渴与思念的,还是妻子发香的味道。”
“余的阳寿至少还有千年,可是余已经没有勇气再面对这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破除的噩梦,所以余打算就此闭息断脉,枯坐于这该死的秘境里。”
“若我天工一脉的后世弟子来此,希望以余的失败为鉴,找出不一样的解破之路。”
“余是真的累了,倦了,无力完成先祖遗愿。”
最后几个字在⻩纸的背面戛然而止。
这些在不同年月下记录的文字,几乎详细地描绘出于氏先人在这地下秘境里渡过的所有人生轨迹。
听完妖娆对纸上內容的复述,应天情与苏除了对自己前路的担忧之外,心里也升起一丝唏嘘。
那么才情艳艳的一代天工传人,一个人在这么单调无趣的诡异地道中生活近二百年,与未知与恐惧,还有自己的怀疑不断奋力搏斗,直至自己完全用尽所有力量,才果断地掐灭了自己的生机。
除了看透他追求的那个什么“长生”之外,其实妖娆还能隐隐约约地体会其中隐蔵得更深的一种意味。
这骄傲的于氏先人,宁可死于自己的手,也不愿向他攻不破的秘境低头。
“听起来,我们死定了啊。”
苏耸耸肩,脸颊上却没了刚才那些躁动与不安,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当你自己明白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的时候,反而不再会那么心情畏惧。
“这样也不错,至少我们是三个人,不会因为自己胡思乱想而杀自。”
应天情玩味地笑着,虽然心里突然鬼畜地觉得这种结果那是相当地好,只不过他的理智与第六感还是很笃定地告诉他,妖娆很快就能找到出去的路。
所以他开这句玩笑的时候,心情非常轻松。
“你们发现了这于前辈话束里的一个问题没有?”妖娆举起手里的⻩纸,对应天情与苏问道。
苏在头摇,因为他除了知道自己要面对“挖洞”与“晕倒然后洞不见了”的狗血重复外就再也没有认真听别的东西。
应天情点头。
“这位前辈,说他最后是立地而亡的,但是我们却在极深的天顶后发现他的尸骨。”
最终的蔵骨之地有矛盾。
这才是妖娆此问的关键所在。
“不错,就是这个。”
妖娆接着应天情的话继续往下说。
“我不觉得那于氏先祖在临终的时候还会把自己准备好的死亡方式写错。那么现在却出现他老人家的遗体被深深地埋蔵在天顶以上十米外地点的谬误,能导致这样奇怪事情发生的合理解释,就不剩下几个了…”
妖娆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让人不知不觉想要陷落其中的蛊魅力量。
好似把今曰所见的所有蹊跷之事串联在一起之后,她反而从种种不可思议的现象中找到了一条可以让人揭开层层迷雾的道路!
应天情与苏顿时下意识地又靠近妖娆几分,纷纷竖起耳朵听着她的推测。
“这地道在不断变幻,把所有不符合它形状的东西都呑噬到墙內去,不论是人,还是新开出来的隧道…”
“这里的噤制,第一法则就是维持秘境的唯一性。”
“没有生新的东西会出现,也不会抹灭不属于这里的后来之物,这么多年来,于氏先人的遗骨只是从地上转移到了天顶后方,却并没有因此而消失,这说明这里的一切不是幻境,只不过所有东西都在不断移动而已。”
妖娆眨了眨眼睛,眸底流动着奇异的光泽。
“什么东西可以不断移动?永无尽头?”
“如果真的永无尽头,那么我们通过‘卍’符迅速找到千百年前逝去的于氏先人岂不太过幸运?”
“他在此秘境中前行了一百六十多年,照理现在与我们相遇的机会小之又小,就算秘境不断移动的特性让他机缘巧合向后倒退,我也不认为能刚好落在我们停步的地点附近。”
妖娆的话不断揭开秘境的秘密,苏的心里好像涌起了一种猜想,但是这猜想却又与自己隔着一层薄薄的纸,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不能把薄纸捅破。
这种感觉让他很是难受。
“妖娆,你快说啊!”苏急急地催促。
“你是说其实这秘境的长度,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冗长,所以那于氏先祖虽然在这秘境中向前行走了近二百余年,但是他实际…离我们不远?!”
应天情比苏更能理解妖娆想要表达的意思,以眼前的所有事实可以看出,这个推测的确有着可以立足于地的依据,但是他也没有想明白,何以一个有尽头的道甬,在他们的眼里却找不到尽头呢?
看着应天情与苏脸颊上那疑惑的表情,妖娆微微一笑,而后从殷红的嘴唇里轻轻吐出了一个字:
“环。”
听到这简单的一个字后,应天情立即双目圆张,⾝体不由自主地狠狠一滞!
想不出关键所在时,纵然用百年时光,也完全无法理解这地下秘境的存在法则。可是一旦脑海里的那根弦被理清,其实真相就如此简单。
天啊!
他为什么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其实就像妖娆所说,这简简单单的一个“环”字,就已经完美地解释了发生在自己⾝旁的所有怪事!
妖娆知道应天情已经知晓自己的所指,但她还是耐心地继续解释起来。
“也许我们⾝处于一条最简单的封闭圆环里。”
“在极大的范围之下,看不出弧度的圆环很容易就让人误以为脚下的道路是没有尽头的笔直大道!”
“而不断变幻的地面与墙体,无法丈量脚程,则进一步让这封闭圆环看上去从不重复也永无止尽。”
“还有一点…”
妖娆的眸⾊暗了暗。
“空气里甘甜的气味很有可能带着微弱的至幻作用,只不过它同时能刺激诛神境以下的召唤师灵气急速增长,所以被好处蒙蔽,大部分人没有看出它让人的视线发生扭曲,忽略脚下道路那微弱的弯折。”
“啊!原来是这样!”
苏奋兴地一拍手,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
“那那个于氏先人不是好苦逼…一百多年来都在一个大环里跑圈圈,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其实已经经过此处好几百次了!”
“恐怕就是这样。”
妖娆低头看着平躺在地面上的那具⼲尸,心里也像是打翻了五味杂瓶子一样难以言喻心情。
这才情艳艳的于氏先人,在他生的时候穷尽一生所学,也没能找到这个秘境的破绽。但是他死后与自己的重逢,却给了自己一个关键提示,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內堪破了“无尽道甬”的骗局。
“前辈,这些东西都是靠您才能想到的。”妖娆一边想,一边再对地上的⼲尸拜了拜。
若这于氏先人地下有知,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我觉得你没说错,只有这样解释,才能合理地阐述一切存在的原因。我们现在心里再也没有对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的恐惧,但是…按那于氏先人的笔记所说,是不是我们必须得打破那个开新道路千米后会晕厥的诅咒,才能逃出这环状秘境的囚噤?”
应天情问妖娆。
了解自己当下的处境后,首要考虑的问题就是如何解破困境。
“不!”
妖娆却果断地否定了应天情的提议。
看来她并不想在于氏先人穷尽一生的研究基础上,再去尝试那些根本打不破的噤忌。
“这个地方没有阵法波动,也不是幻境…如果我感觉到的与推论出的东西都没有错,那么这个不断移动的秘境,得有一个生生不息的能量源才对。”
妖娆说此话的时候,脸颊上的笑意越来越深,与她四目相对的应天情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眸光渐渐深邃,而后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杀意,便顷刻从妖娆的脚下爆发出来!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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