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被桃夭认出来了!】
“我有事要问你,你随我來!”桃夭神君站起身,柳弯弯也沒多问就跟着走了。
跟在桃夭神君身后一直走到桃林深处的木屋,那屋子乃桃林里千年桃木所筑,是桃夭神君最喜欢的地方,她在九天的时候,时常与他在这座木屋前对饮,此番时过境迁,这里竟还是沒什么变化,也罢,九天之上最大的特质便是不变。什么都不会变,她也曾以为什么都不会变,可是,后來她才发现,并非如此。
桃夭神君看着柳弯弯环顾四周的眼神,眼底的光芒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心里的预感越发强烈,便越想要得到确定的结果。于是他转过身故意不看她,在一旁的木桌上将酒具一一摆开然后开口道:“你去,把屋子里的那对凤血鎏金盏拿出來。”
柳弯弯“哦”了一声,也沒多想就进去取酒盏,那桃花酒也的确需要这对酒盏,若是沒有它们,恐怕味道会差上许多。
捧了酒盏走出來,但见桃夭神君已经将那紫金晏月粉雕窄颈瓶放在了桌上,那瓶子果真是个神器,时间过得越久,上面的花纹镂刻便越深邃,上面的桃花就好像是活了一般。柳弯弯在瓶子跟前坐下來,伸手抚上瓶身的花纹,真是越看越喜欢。对面的桃夭神君却不动声地开了口:“愣着干嘛,还不赶快把酒斟上。”
嗯嗯嗯,她也等不及想要喝正宗的桃花酒了,在人界的时候,也不知为何诸多好酒中,她偏偏喜欢云谷斋的桃花酿,如今便也算是揭晓谜底了。可是那桃花酿若是比起这桃夭神君的桃花酒,可就差的太多了,此刻的她已经等不及了,肚子里的小酒虫早就蠢蠢动了。赶忙伸手触了窄颈瓶上粉雕的桃花,旋开瓶颈,取下瓶子顶端的宝石,再把瓶颈旋上,端起凤血鎏金盏,瓶身一倾香气四溢的桃花酒香瞬间盈呼吸间。
等不及了等不及了。柳弯弯赶忙低下头在桌上找來找去,咦?怎么沒有?
“桃夭桃夭,青柠枝怎么不见了,快拿出來!”柳弯弯下意识地开口,这话一出口,她便当下愣在了原地。缓缓抬起头,上对面桃夭神君的目光,只见桃夭神君就这么定定地望着自己,瞪圆了的眼睛里骤然盈了泪水,然后那眼神渐渐柔和下來,便如人间三月和煦的暖,他伸出手抚上柳弯弯的脸颊,低下头,竟苦笑出声:“我这个傻瓜,太笨太傻,竟然…竟然沒能认出你。”
“那凤血鎏金盏放在柜子最下面的格子里,你却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到。这窄颈瓶是你遣人做的,如何开关鲜少人知,还有那青柠枝,那是只有你知我知的秘密。”
他的声音有微微的颤抖:“罄瑶啊罄瑶,你骗我骗得好苦。”
柳弯弯伸出手握住他捧着自己脸颊的手:“被你发现了。”
桃夭站起身走到柳弯弯面前,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起來,举起手便一巴掌打下來,柳弯弯便也闭上眼,任凭他发的模样,可是那巴掌停在半空中,却如何也沒能落下來。柳弯弯睁开眼,看着桃夭缓缓放下那只手,复而用力将她拉入怀中:“你的心有多狠,竟然去跳堕仙台,那狐狸有千般好万般好,竟让你如此不顾一切。织锦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叫我如何消受。”
柳弯弯伸出手拍了拍桃夭的背:“桃夭,对不起,我想不起來为何会决绝至此,一定是再沒有其他的选择了吧。桃夭,你知道我随意惯了,可我也并不悲观。”
桃夭放开柳弯弯:“可你还是随他回來了,你回來,还是为了他。”
柳弯弯在木桌前坐下來:“我说了,我随意惯了,既是如今还沒能想起,便就这样吧,待到记忆全都恢复,就有答案了吧,是爱是恨,都留到那时吧。”
桃夭伸出手,青柠枝赫然置于掌心,将那青柠枝在窄颈瓶与刘进展中分别搅拌了下,搁置在一旁:“也罢,我说不动你,我自知晓。”桃夭举起鎏金盏与柳弯弯轻碰,便是一饮而尽。
柳弯弯亦饮尽杯中酒:“还是你的桃花酒正宗香醇。”
桃夭笑:“你喝的这一瓶算是藏的浅的了,离开九天这许久,你可知我为你攒了多少瓶的酒。”
柳弯弯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來:“桃夭桃夭,你对我最好了,以后我要來你这里讨酒喝!”
“都是你的,最好的,都是你的。”桃夭这话说的极为认真,抬起头看着柳弯弯,表情也很是严肃,他说:“罄瑶,我与你和织锦素來好,织锦身上的事情,万不曾想在你身上会重演,可织锦素來是那般静默的子,你则不同。”
“我以为那狐狸能给你你想要的,你们一时成长起來,几乎是形影不离,说实话那些年我亦是极为妒忌,可是他对你的好,我都看在眼里,”他顿了顿,复又继续开口“而后來的种种,我也都陪你一一经历了。”
“罄瑶,我不知道如今你想要将那些记忆重新找回來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我只记得那时你站在碧霄涧前转过身朝我笑,那是我见过你脸上最难看的笑容,因为你当时明明那么想哭。”
“你跟我说,桃夭你猜对了,他真的沒來。这句话一出口,我就恨不能冲出去杀了这只该死一千次一万次的狐狸,可你却只是拉了拉我的衣袖对我说,让我带你回去。”
柳弯弯又为自己斟酒,一饮而尽,缓缓开口道:“后來呢,我想知道后來发生了什么。”这些,她是记得的,她不记得的是后來令她心死的那件事,若非心死,也不会行至今。
桃夭叹了口气:“那我送你回药庐之后,便有数未曾见过你,再见你时,是你自己到桃林來找我,我们如往昔一般在这木屋前对饮,可是这一次你全程沒有说一句话,只是在走的时候方才开口。”
“我说了什么?”
桃夭的眼前,仿佛浮现出那罄瑶孑然立于自己面前的身影,月白色的裙摆被风微微扬起,落下的桃花花瓣擦过她姣好的脸颊,她微微侧过头,神情渺远的似乎无法触及,她说:“桃夭,九天之上什么都是永恒的,就像眼前这十里桃花终年不变,可今我终于明白有一样东西是异数,便是人心。”
“桃夭,原來仙凡都是一样,漫漫长路的尽头是终将荒芜的渡口,连我们自己都是过客。”
桃夭记得罄瑶最后转过身,朝他出一个笑脸,就好像什么都沒发生过一般,她说:“桃夭,你对我的好,我都记下了。这一世我只记得所有的好,余下的便想都撇开忘却,我不恨,因为对那人來说,连恨,都是对他的仁慈。”
“桃夭,我想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