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我们便不要再见了】

　　远古诸神，因着不死之⾝，长久留存于天地间。若一朝入凡尘历劫或是游历，非到紧要关头不可舍弃仙⾝。一旦失了仙⾝，若要重返九天，必当重塑仙⾝而后方能得成。饶是说诸神不灭，寻死往生都难，却也只有这一个契机。待到仙⾝重塑之时，若凡⾝自行陨灭生命迹象，便会灰飞烟灭，洪荒间就此相诀。

　　而此刻的罄瑶，竟然放弃了呼昅…

　　桃夭顿时慌了神，双手化出风刃奋力砍向那雪洞正中的水晶棺，奈何那水晶棺乃司星神君蔵了多年的神器，虽剔透如水晶，但实则并非那般脆弱，其內的蕴含着九天最纯粹的仙灵之气，更有天罡之气附于其外，岂是那么容易破坏得了的。桃夭再次祭出风刃，狠狠地砍向那水晶棺，若是能够将它打破，或许还來得及将罄瑶救回來。一记又一记的风刃夹杂着桃花诀的破天咒，在水晶棺的外壁上击出刺眼的火花，却仍旧不能动那水晶棺分毫。可楼月的气息却越发的微弱，眼看着便要消失不见了。

　　心急如焚的桃夭环顾雪洞四周，对，若是不能破坏水晶棺，至少能够将整个法阵破坏掉，这样，笼罩在水晶棺四周的咒术会失灵，引起反冲，或许能够将那水晶棺破坏掉。这般想着，桃夭便将全部力量集中在双手捻起的破天咒上，庞大的光芒笼罩在整个雪洞內，那光芒越发的‮大巨‬，越发的刺眼。

　　循着雪洞寒气來到破庙外的姬白夜，瞬间感觉到了庙內传來的庞大神识之力。定下心來，感应到楼月渐弱的气息，也洞悉了桃夭此刻的意图，那一刹那，忽然感觉到大地剧烈颤动，竟是桃夭神君奋力的一击。这一击竟是针对雪洞的法阵而來，也就是说，这个法阵內出现了什么异常情况，桃夭神君此刻，正在奋力阻止…

　　來不及多想，姬白夜赶忙集中所有力量在手上，捻起法咒朝破庙的法阵重重击去。

　　內外合力，破庙內的法阵瞬间蹦出无数裂痕，庞大刺眼的光芒从那裂痕当中射出，那光芒持续增強，终于伴随着一声巨响，法阵彻底崩塌开來，洪荒大地之下如同巨兽翻⾝，剧烈地颤动着，那蕴蔵在法阵中的光芒彻底迸发，刹那间暗夜如白昼。

　　九天之上，凌霄殿。

　　那刺眼的光芒直至抵达九天云层之上，穿破了凌霄殿前的步云台，惊得九天众仙纷纷前來查探。

　　殿內，天君看着地面上因震动而跌碎的茶杯，狠狠皱起眉。终于，还是发生了。

　　曼陀神君匆匆迈入殿內，看着神情严肃的天君，只见天君站起⾝，朝他摆了摆手，而后缓缓转过⾝，望向殿外，那方向，正是姬白夜与罄瑶此刻的所在地。

　　“曼陀老头，如今，才当真是尽人事，听天命。”

　　“天命？”

　　天君苦笑：“皆道九天为仙好，却不知，我们不过是生活在比人界⾼一些的地方，于天而言，不过是蝼蚁之巨者。除却这绵延不尽的生命，和更为繁重的所谓苍生天下之大责，竟是一无所有了。可是这责，究竟是好是坏？”天君转过头望向曼陀神君“待到此刻，老夫却忽然理解了你那罄瑶徒儿的心思，到头來，竟是她看的比我们通透了。”

　　“这九天之上，当真不该去问有什么不好，而是有什么好！”曼陀神君听闻天君所言，陷入了沉默，半晌方才开口道：“便听天由命吧。”他随着天君望向姬白夜与罄瑶的方向“罄瑶说这九天冷，我们便也暖一次，万年的陪伴，他们已经是我们两个老头子仅剩的亲人，怕是再不会有什么，比我们更希望他们幸福。权当是你我老了，管不动了。只要他们觉得好，一切都好。”

　　待到大地停止颤抖，刺眼的光芒缓慢散去，姬白夜方才从‮大巨‬的冲力中恢复，來不及多想便赶忙起⾝冲了进去。

　　崩塌的雪洞果然破坏了法阵，使得水晶棺在一瞬间破碎开來，晶莹剔透的碎片布満了整个洞內，反射着头顶微凉的月光，星星点点，便当真如人间仙境。穿过层层光芒，姬白夜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雪洞‮央中‬的一处，能够清楚感受到的气息与生气，终于抹去了他眼底浓重的焦虑。他快步走到她⾝旁，将她从那一地的晶莹中抱起，紧紧搂紧怀里。

　　“差一点，又失去了你。你到底要‮磨折‬我，到什么地步？”

　　一旁的桃夭从冲力中醒來，看着紧紧拥抱着罄瑶的姬白夜，半晌只能缓缓叹了口气。如今，便已是自己能够做到的极致了吧。那便放开吧，由你们自己决定的未來，沒有人能够妄加阻拦。因了是你和他，所以罄瑶，去追你想要的。他这样想着，脸上竟也浮现出笑容來。

　　而此刻躺在姬白夜怀中的罄瑶，正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的那一刹那，罄瑶便愣在了原地，然后她缓缓地伸出手，抚上他的脸，眼底似乎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半晌，却终只是开口笑出了声。

　　“你还活着，真好。”

　　还活着…

　　姬白夜瞬间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了，他定定地望着眼前的罄瑶。

　　“可我竟还是不能赴死以求解脫，这，当真不好。”她这样开口，挣扎着从他的怀中起⾝，摇晃着⾝体，好不容易站稳，便望着他开口：“如此，我们便不要再见了吧。”

　　不要…再见了…

　　姬白夜紧紧地握住拳，他站起⾝，望向她：“阿月，你这话又是何意？”

　　“就是那字面的意思，”罄瑶低下头，看着手臂上被水晶棺碎片割开的细小伤口“你看这些伤口，只在⾝体表面，于是从不必在意。因了我们这仙⾝，总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可是，”她伸出手抚上自己的胸口，一边轻拍着一边继续道“这里的，却沒有那么幸运。”

　　“白夜，我以为忘川便是我们的解药，可却终究还是不能得成所愿。”

　　她是罄瑶，对，如今的她只是罄瑶，已然不是楼月，姬白夜猛然醒悟，他上前一步，扶住罄瑶的肩膀：“阿月，我曾向你解释过事情的经过，你可还记得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