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二章

　　“阿嚏！咳！咳咳咳…”在一阵咳嗽声中，剧烈呛咳着的方思猛地掀开被子，然后明显感觉到刚刚被出口腔的口水，犹如细雨一般落在自己的脸上。

　　他明明已经七八天没洗过澡，体外比体内不知肮脏多少倍，但此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恶心。只是刚才嚏刚出去的一刹那，由于神经反过度，他又不小心把一小部分的口水进了气管里，所以这时候能边咳边息以免自己窒息死掉，完全顾不上个人卫生。如是在精神和体上同时痛苦了将近一分钟，随着咳嗽渐渐止住，方思总算从濒死的临界线上缓了回来。他深一口气，咳出气管里的最后一点口水，一双眯的小眼睛里，终于透出了一丝生气。

　　房间里依然冷飕飕的，方思在沿上坐了一会儿，其实已经不怎么想睡了，但看了眼头的时钟，见时间才不过晚上9点，距离他平时的起时间，还有将近两三个小时。于是他固执地决定，至少要再躺足120分钟，以保护他精致的大脑不受伤害。

　　钻回仅剩下些微余温的被窝里，方思又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最近这两三天以来，他的健康状况，明显又比以往更差了一些。

　　三天前，三家权威期刊社发表了声明，这件事情，让方思在网上变得相当被动。

　　很多他原本的支持者，一部分选择了完全倒戈，另一部分则变成了骑墙派，方思为了统一这些人的口径，这几天连赖以为生的科普文章都不写了，专门就在网上劳心劳力地制造“期刊社是秦风的利益伙伴”的“证据”同时还要清理一批不听他话的前任队友，所以每天在网上发帖的时间，比平时至少多了三四个小时。

　　通过以继夜的不懈努力，这三天来，方思终于成功地留住了一部分拥趸。

　　看那些粉丝的架势，方思有理由相信，就算自己现在告诉他们美国人每家每户都能买得起飞机，中国人还有九成吃不饭，那些人也是绝对会相信的。

　　至于为什么要如此抬高美国并且贬低中国——呵！不这么说的话，他这个留美海归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留美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回国之后，能在广大文盲面前装个吗？

　　方思丝毫没有注意到，蕴藏他潜意识里的追求是多么的低级。

　　他在上翻来覆去半天，心心念念着该怎么搞死秦风，幻想得越厉害，肚子就越饿，肚子越饿，就越是屎俱来。拖拉着死活不肯下，憋了足有将近半个小时，方思觉得腹中的堆积物似乎就要冲破某个关口涌而出了，终于憋无可憋，忍无可忍，匆匆忙忙跑去了厕所。

　　披着一条外套，方思随手拿了本不知道已经被翻过多少遍的少儿读物——这本书，是他上初中的时候，因为期末考试拿到全班第一被奖励的，距今已经有30多年的历史。书的扉页上有他当时班主任给他的寄语，内容不外乎小方同学后必成大器之类的话，所以方思一直珍藏至今。将这本薄薄的课外书从第一页翻到差不多快中间的时候，方思终于停了下来。

　　坐在马桶上太久，他的腿已经麻得不能再麻了。自诩医学水平很高的方思觉得，再这么坐下去，可能会引发心脑血管疾病，只能恋恋不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把课外书放到一旁，打算下次上大号的时候，再接着把后半部分看完。

　　磨蹭着刷牙洗脸完毕，方思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虽然掉得没几了，眼窝也深深地凹进去，黑眼圈更是重得像肾亏晚期，但他依然从某个角度觉得，自己长得不错。毫无自知之明地自恋了半分钟，方思空着肚子坐到电脑前，打开电脑，时间刚好是晚上11点。

　　肚子已经饿过头了，方思也懒得去厨房找吃的。登上熟悉的论坛，他先看了眼今天的头条，然后一下就瞧见了《秦朝科技与湘南卫视重磅联手》这条帖子。

　　方思眉头一皱，脸上出了一丝狰狞。

　　现在他判断事务的标准很简单，凡是对秦风有利的，全都是假恶丑，凡是支持他声讨秦风的，全都是真善美。世界就是这么黑白分明。

　　不用二话，方思立马亮出他那个已经驰名各大论坛的马甲【诺亚方舟】，用一关的怪气，在底下留言道：“难怪好多人说湘南卫视的节目就是给小孩子看的，看样子没错。有这种智商不达标的领导，怎么可能做得出符合成年人智商标准的节目。”

　　留言完毕，在屏幕前苦等了十几分钟后，终于等来了一条来自盟友的回复。

　　【社科专业教授】：“哈哈，方博士说得好！湘南卫视的人，就是一群弱智。我从来就不看他们的节目。”

　　方思大为满意，心情大好之下，马上便又发了新帖子：“秦天才看来是被我急了，这几天又是收买出版社，又是联合湘南卫视，这是狗急跳墙呢，还是黔驴技穷呢？只剩下拿钱砸人的本事了吗？果然骗子就是骗子，上不了台面。”

　　发完这条，方思很是沾沾自喜，他觉得自己这段话绝对是戳中了秦风的痛处。

　　不料等了几分钟，等来的第一条回复，竟是骂他的。

　　【闪电侠】：“煞笔，你想多了吧？秦风被你急了？你算哪葱哪头蒜啊？人家秦风每天忙着几千万几个亿的生意，你以为人家是你这种无业游民，有那时间从早到晚一整天都窝在电脑前打飞机玩儿？就你这蠢样还博士呢！看你发的帖子，撑死了也就三小专科的水平，装你妈啊！你要是博士，老子都能当博导了你信不信？”

　　无业游民？

　　打飞机？

　　三小专科的水平？

　　方思颤抖了。

　　戳心窝啊！戳进心窝里还拧一下啊！

　　“艹你妈的小杂种，你个biao子养的狗东西…”方思完全无意识地念出来，盯着屏幕，心里酝酿着回复的内容。

　　但话还没想出来，底下【社科专业教授】就来支援了，学着方思平的口吻，回复【闪电侠】道：“看样说话的样子，我就知道你是个没文化的瘪三。方博士的水平，就算是100个秦天才加起来也不可能比得过。水平高就是水平高，方博士的才华是有目共睹的，秦天才的骗局，也是不可否认的。秦天才已经被钉在了历史的辱柱上，你们这些人，怎么狡辩都没有用。”

　　方思一看到这条，心头的怒火陡然消散。

　　不过由于想不出该怎么反驳，所以他只能在下面回【社科专业教授】道：“不用跟这种睁眼说瞎话的人计较，他们不知道他们自己有多愚昧无知。”

　　“卧槽…”瓯医寝室里头，林手谈无语地对汪大冲摇了摇头，指着屏幕道“这狗的，根本没有脸皮这个概念啊，能自说自话到这种程度，算不算精神病？”

　　“当然算啊。”汪大冲聚会神地操作着自己的兽族小苦工，头也不回地说道“所以你没事跟这种极品扯淡，你是不是脑子也出问题了？”

　　“滚。是你先上的论坛好不好？”林手谈没好气道。

　　汪大冲淡淡道：“对，不过我已经下了。”

　　林手谈磨了磨牙，又自言自语道：“妈的，这些人，你跟他们讲道理，他们就装瞎打滚；不跟他们理论，他们又说自己赢了。感觉真是无解啊！我现在好想按照彪哥给的那个地址，直接找去这个【社科专业教授】和【诺亚方舟】的家里，把他们摁在地上暴打一顿。”

　　“得了吧，这些人你要是动他们一头发，他们包准能赖你一辈子。”汪大冲一边操作一边说道“一个在网上发发帖子，就觉得自己搞赢了一家大公司老总的人，连思维方式都是变|态的，正常人怎么可能搞得过？”

　　“妈的，我就是气不过啊…”林手谈愤懑难平道“我要是秦风，估计现在买凶杀人的心都有了。杀这种人，真的是完全没有负罪感。”

　　汪大冲道：“秦风要是连这点忍耐力都没有，还当个的老总啊。那么大一家公司，以后哪天不被别人才叫不正常。再说了，搞不好秦风还真就没把这些人当回事。路边有疯狗在叫，就让它叫嘛，早晚会有专业的打狗人去处理了。自己动手的话，风险成本大，又没有收益，搭理它干嘛？”

　　林手谈被汪大冲教育得无话可说。

　　他默默打开微博网的贴吧，又见到一群张靓影和苏糖的粉丝在底下骂秦风是陈世美，中间还夹杂着许多类似【诺亚方舟】的生物，仿佛找到秦风“出轨”的铁证，就等同于找到秦风“论文代笔”的铁证一样，一副天喜地的样子。

　　林手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秦风真是越来越风了啊，连超女都勾搭上了。”

　　汪大冲问道：“哥吗？”

　　林手谈道：“不是，另外一个。”

　　汪大冲道：“不管是哥还是秋哥，反正都是我的哥啊我的哥。”

　　…

　　林手谈和汪大冲很自觉得扯到晚上10点半，就关灯休息了。

　　但方思却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他空吃了点东西后，体能稍微上来一些，终于想到了该怎么反驳林手谈的留言。然后一口气从10点钟开始，一直不停地给林手谈发回复，直至将近12点，才说无可说地停了下来。这中间，见林手谈一直没有还嘴，方思便单方面宣布，自己又取得了伟大的胜利。加上【社科专业教授】一干人在底下捧臭脚，方思的心情终于彻底好转。

　　眼见论坛上已经没有敌手，方思便又转移了战场，登上了贴吧。

　　今晚的贴吧显然要比平时热闹不少。

　　由于秦风的“出轨”张靓影的粉丝和苏糖的部分粉丝选择了阵前倒戈，虽然并不支持方思这伙人，但共计秦风的火力却不弱。

　　方思看得笑逐颜开，心说果然是得道者多助，再坚持几天，秦风肯定就要倒了。

　　到时候秦朝科技不用说自然就要倒闭，秦风也会被学校开除。

　　然后就是那些出版社的领导，一定会被处分，而他方思，虽然并不会从中获得任何利益，但是，历史将会记住他的马甲——【诺亚方舟】。

　　方思越想越兴奋，意得不可自拔。

　　他耍了一下f5，发现页面上又蹦出了一条新帖子，标题是《风雨夜我和美女校花的二三十》。

　　这么值得鉴赏的文章，方思想都不想，直接就点了进去。

　　扫了两眼，发现竟是以苏糖为女主角的18情，顿时如获至宝。

　　他秉着呼吸看了一会儿，体内渐渐有了某种冲动。

　　强忍了三秒钟，方思终于没能忍住，飞快打开苏糖的微博首页，点进她的相册，导出一张身材曲线最明显的，然后急匆匆下子，将罪恶的手，伸向了桌上的卷纸…

　　大概15秒之后，随着一声长长的息，方思提起了子。

　　他盯着屏幕上的苏糖，脸惋惜地叹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方思觉得，像苏糖这样的美女，即便不嫁给他，至少也不应该跟了秦风。

　　如是一想，方思不由感到有些吃味。

　　生理上完毕的他，百无聊赖地坐在电脑前，不仅对自己的下半辈子毫无想法，就连下顿饭该吃点什么，也半点不在意。

　　就那么跟个植物人似的发呆了足有半个小时，方思陡然坐直了身子，新建了一个word文件，在上面飞快地敲下了一行字——秦风已经涉嫌刑事犯罪。

　　这个念头，显然是方思脑漏的结果。

　　但这并不妨碍他一边脑汁外，一边搜肠刮肚地找“证据”往秦风身上贴“**犯”的标签。

　　没错，方思此时的想法，就是苏糖很有可能就是被秦风骗的。

　　这个全新的攻击角度，让方思又燃起了久违了创作望。

　　他写得很慢，一边查找之前盟友们给出的证据，用以复制粘贴，一边细细阅读刑法的有关条例，打算将自己的学术水平秀出新高度，好展现他精通文理、学贯中西、知古明今的一面。

　　就这样一边抄、一边抄、一边抄，方思拼拼接接了足有三个多小时，一直写到快凌晨5点，才终于完成了这篇“史诗级巨作”

　　得意洋洋地用【诺亚方舟】这个马甲把帖子往所有他有注册过帐号的地方一发，方思打了个哈欠，觉得今天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相当有成就感。

　　从桌子底下掏出一包吃了一半的饼干，又去倒了杯水，方思盯着屏幕，边吃边喝，也不知道这顿到该算午饭还是晚饭，同时在心里默默感慨，像自己这么优秀杰出的人才，为什么国家和政府就不懂得珍惜他。反而像秦风那种投机取巧的，却能取得成功。

　　“不是我的错，是这个社会有问题啊…”方思长叹一声。

　　…

　　清晨5点半，方思用膳完毕。

　　这个时段，网上几乎不存在秦风的支持者，所以在方思眼里，现在才是舆论最真实的时候，各大论坛形势一片大好。

　　苏糖的贴吧毫无悬念的又被攻占了。

　　今晚的爆吧主题非常少儿不宜，全都是各种限制级的小剧本。

　　方思暖思***看得不行不行的，于是又搭上几张手纸的成本，花了半分钟子再穿子，过之后再眼睛发花地出面装好人道：“大家要克制，这个女孩子本身也是无辜的，只是上当受骗了而已。我们做人要有原则，要对事不对人。”

　　可惜苏糖的贴吧里，这个点的人也不少，而且今天发帖的速度又快，不等盟友们找到他，方思的帖子就先被刷了下去。见此情况，方思不由摇了摇头，怀着的鄙视之情和身为博士的优越感，自言自语道：“还是盲太多啊，中国人确实整体素质太低…”

　　嘟囔着，随手刷新了一下页面，忽然又跳出一个新帖子，标题吓了方思一大跳——

　　《大家注意点，政府好像也被秦风买通了》。

　　方思忙点进去，里面只有一个链接。

　　方思生怕中毒，先确定了一下链接的连接方向，见上面有“weibo”这个拼音，这才点了进去。

　　页面跳转，跳出来的竟是《曲江报》的官方微博。

　　上面最新的一条，发表于今天5点30分整，明显是定时发布的。

　　但是对方思来说，这条微博的发布时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标题确实很值得品味。

　　“加强网络舆论管理，谨防逆历史而动…”

　　方思逐字默念出来，然后微微锁着眉头，开始往下读。

　　读完第一段，方思觉得刚才那个网友说的没错，曲江省政府应该是被秦风收买了。他开始构思，等明天睡醒之后，该怎么把曲江省政府也骂进去。

　　读完第二段，方思觉得写这篇文章的人，就应该拉出去千刀万剐。

　　“什么记者，者还差不多…”方思脸戾气，隔着电脑，别说区区一个《曲江报》，就算曲江省省委他也不怕，大有一种“有种跨省来抓老子啊”的气势。

　　然而，这气势却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短短十几秒之后，当读至文章的末尾，方思见到“有关部门及时出面”、“通过司法途径”、“追求法律责任”这几个字眼时，眼皮猛然跳了几下，刚才的那点戾气转瞬间就转变成了恐惧。

　　他的心跳毫无征兆地地加速起来，本已渐渐出现的困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方思紧张地赶紧把网页关掉，然后地图开始删帖。

　　只是现在删帖，显然已经太晚了。

　　他今晚上花了3个多小时搞出来的那个帖子，这会儿早就转发得世界都是，至于前些天发的那些，更是不晓得已经倒了多少手。

　　“冷静，冷静，查不到我身上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网民而已…”方思这时终于觉得自己是普通网民了。

　　眼见着删帖已经不不可违，帐号又是不能注销的，方思急急忙忙断开网络，再自作聪明地把之前的上网痕迹全都擦除掉，打算这几天暂时先不上网，避避风头。

　　方思关了电脑，连刷牙洗脸都忘了，就匆匆钻回冰冷的被窝里。

　　他瑟瑟发着抖，脑子都是忽然有一群人冲到他家破门而入的场面，越想越怕，越怕越想，心跳久久降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