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 拜访

　　宋家宅院位于上海静安西摩路，建于1914年，是上海有名的洋人街。

　　这条长约一公里，宽不过十米的马路，因有大量的犹太人、西班牙人聚居在此，也被人称为洋人街。上海的有钱人也选择在西摩路置业，其中以宋家、荣家最为出名。

　　犹太人、西班牙人在上海的地位不算最高，比不上英法美这些一等强国的侨民姿态那么高。在选择邻居上更具有包容姓，不像高高在上的英国人姿态那么高。

　　在英国人富豪聚居区，外国人是很难挤进去的，更别说中国人了。

　　司徒南极少出现在英美马会，多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尽管他比上海的那些暴发户要高贵得多——跑到上海冒险的洋人在本国混得都不怎么样，就跟欧洲的体面人很少移民到美国一样。

　　汽车除了英租界，驶入法租界，租界的卫士也从印度人变成了安南人。

　　司徒南从车窗外望出去，目光落在不远处背着步装腔作势的法租界警卫，还有马路两边的建筑带有浓浓异域风情，脸上却是冷淡，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了。

　　他抱怨道：“回家还要被别人检查，实在没趣，你怎么看？”他把头转向宋ml。

　　“见鬼！难不成和他们翻脸？”宋ml撇了撇嘴，白了司徒南一眼。

　　“呵呵。”司徒南笑而不语，不再继续这个严肃的话题。

　　汽车继续前进，三辆清一的黑色汽车车队驶过街道，西摩路上一阵小小的搔动。

　　前后两辆车头标有环球标志的克莱斯勒汽车，在上海并不陌生，而中间一辆却是西摩路从来没出现过的汽车，畅的线条，特意加长的车体，泛着金属光泽的外表，还有潇洒从容的姿态一下子让两边的路人的亮瞎了眼，甚至让从它身边驶过的其他汽车自惭形秽，人们不猜想里面坐着什么大人物。

　　“上海的富豪不少啊，汽车消费市场潜力大，你说建个汽车厂怎么样？”

　　司徒南看着外面路人羡慕的眼神，突然问宋ml。

　　“好啊！子文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宋ml道“前两年，子文一度想在上海建个汽车厂，后来去了武汉，此事就搁下来了。”

　　宋家的上海商业机器公司是国内最大的机器设备代理商，也是克莱斯勒汽车在中国的主要代理商。司徒南有意投资汽车厂，宋ml自然乐见其成了。

　　她道：“这几年上海的汽车开始多了，可惜都是从外国进口的，偏偏没有中国产的汽车。如果我们能制造国产汽车，那将是提升国民士气的事。对此美华不应无视吧？”

　　“有道理，不少人都有这种想法。”司徒南点点头，心想：以钢铁、铁路为重点，国内工业化初步取得成效，大概下一阶段就要轮到汽车工业了，上海无疑是合适的地点之一。

　　“其实，中国是可以生产汽车的，武汉、广州两地都有美华的汽车组装厂，从美国道奇卡车公司进口发动机、变速器，从南华进口轮胎，再加上部分国产的零部件组装而成，产量不高，以卡车为主，主要用于工程建设或者军队，自产自销，因此市面上极少能见到“国产”的汽车，国人还不知道中国已经初步具有生产汽车的能力了。”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武汉那边的发动机工厂正在建设中，不过产量始终是个问题。

　　美华在汽车产业这块，无意对这点成绩炫耀，也无力大规模生产民用汽车，主要精力集中生产需求更迫切的推土机、拖拉机等工程机械。

　　“哦？怎么没见过？”

　　宋ml惊讶地看着司徒南，没想到美华公司居然有生产汽车的能力，她还没见过国产的汽车是怎样的，心想：国内工程建设需要大量机器设备，除从国外进口，美华自然也会考虑开办相关的工厂生产机器设备，这样想来，美华具有制造汽车的能力也不奇怪了。再说，美华的作风一向低调务实，更多时候只做不说，外界也很难知道美华有制造汽车的能力了。

　　“往工地上跑一跑就见着了，不过那些家伙样貌丑陋，估计你不会喜欢的。”

　　司徒南道。

　　宋ml心里暗想什么样的汽车才能得到司徒南“样貌丑陋”这样“恶毒”的评价？嗯，现在的武汉是个浓烟滚滚的大工地，奔波在各处工地上运载着慢慢建筑材料的汽车（准确地说是无牌卡车），的确要和城市街道里光彩照人的轿车有很大的不同。

　　又听司徒南道：“上天保佑，如果我们国民命好，十年内能轻易坐上火车就不错了。至于汽车，中国人还没美国人那么命好。”

　　“所以你给致公的指示是，十年内修铁路，十年后修公路，中国这一代人主要的任务就是修路，无论在南华还是在国内。”

　　宋ml见司徒南一副感慨的样子，便不由得笑着调侃道。

　　“这话怎么传到你耳朵里了？子文告诉你的？”司徒南问道。

　　在决定捧宋子文上台前，司徒南一度郑重地告诫宋子文，说美华的资金不会用于国内扩张，只是用来发展国内工业。

　　对此宋子文一度抱怨自己这个总理就一个包工头的命！

　　“你说呢？”宋ml笑而不语。

　　宋家别墅是两层楼的英式别墅，早早得知宋ml回家的管家宋忠一早就恭候在门口，看见车队驶过来，他出笑容：“哎呦，我的妈呀，这车真好看，肯定是小姐回来了，还不进去报告老夫人。”

　　宋忠连忙转脸，朝身边的门人督促道。

　　“好嘞。”门人转身就往屋里跑去。

　　汽车进院停下，宋忠快步上前去，却被从车里下来的西装大汉瞪了一眼，那犀利的眼神让他的笑脸缩了回去。

　　好家伙，三辆车下来整整十个保镖，往院子里一站，不用说话，那眼神就让人发。这些保镖扫了宋忠一眼，便别过脸去，不再关注这个没有危险的人物。

　　“回自己家里用得着带那么多人吗？摆什么架子嘛”宋ml白了司徒南一眼，一边下车，觉得司徒南带那么多保镖到家里让她感到别扭。

　　这些保镖里有两个是专门配给她的女警卫。

　　“上海这地方比较，小心无大错嘛！”司徒南讪讪一笑，示意保镖放松，不必跟着进屋。

　　民国暗杀成风，宋子文、宋ml没少受到暗杀，宋子文还差点被人干掉，防范于未然是必须的，司徒南绝对不允许自己和身边的人因为一颗廉价的子弹而受到伤害，所以他保持低调的同时也注意保护自己。

　　“阿忠，太太在屋里吗？”

　　宋ml走过去笑着安慰宋忠，回到家里，她心情好，一切都觉得亲切，懒得和司徒南计较。

　　“在。刚刚我让人进屋告诉太太小姐你回来了。大小姐和孔家姑爷也在，大清早就过来了。”

　　宋忠热情答道，偷偷瞥了司徒南一眼，这姑爷的派头…大少爷做了总理也没他大啊？

　　宋家的姑爷里，前面两个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宋忠对他们不陌生，唯独眼前的这个身份神秘，宋家的主人们都不会轻易向下人透这位姑爷的情况。

　　当看见司徒南微笑地向自己点头，宋忠心里一下子就觉得受用，有说不出来的爽快，好像得到了某种荣耀似的。

　　“大姐他们也来了，太好了。”宋ml笑着，就快步往屋里走去。

　　“小姨——我想死你了。”一声虎头虎脑的小孩扑进宋ml的怀里，样子很是亲昵。

　　“小姨也想你，让小姨看看，长高了没有？”宋ml摸了摸孩子的头。

　　这是孔家的二小姐孔令俊，年纪不过六七岁，短头发，穿着吊带西服，小皮鞋，长相一般，却是一副神气的样子。

　　“你就是小姨夫？模样嘛…长得还行。”小家伙歪着脑袋不客气地评价司徒南，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这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孔家二小姐了！后来改名为孔令伟！大名鼎鼎的孔二愣子！

　　前两年见她时，她还是个鼻涕虫，司徒南并不留意，如今看来，这家伙小小年纪就有几分女王“飞扬跋扈”的气质了。

　　“多谢夸奖。你也不差嘛。”司徒南笑道。心想：你这家伙什么眼光啊？老子虽然不靠脸蛋吃饭，帅气程度怎止“一句还行”的评价。

　　“那，你有没有带礼物来给我？”孔令伟笑道，小手伸了出来。

　　这小孩，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司徒南摊开双手，有些不好意思。

　　“令俊——”一个声音响起，声音短促有力，似乎对孔令俊有些不。

　　跟着孔令伟出来的还有一个少女，年纪稍大，十来岁左右，穿着裙子，亭亭玉立，好奇地看着司徒南。

　　“小姨，小姨夫。你们来了，我可想死你们了，路上还好不？”

　　女孩走到宋ml身边，小小年纪，打扮得很精致，像个公主似的。她那一脸乖巧，显示出良好的家教，有大家闺秀的潜质。

　　这是孔家大小姐孔令仪，眉宇之间有几分像孔祥熙，看着她，司徒南一下子就浮现出孔祥熙那个胖子圆润乖巧的样子，忍不住在她脸上捏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