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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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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朝的忠臣?皇上是说那几个撞死的鼎上的老头子吗?自己还记得先皇的时候,那几个人眼见吏治腐败,就上书皇上,请求皇上谋治图新,还黎民百姓一个清静的天下。结果老迈的皇上根本不理会那几个人,那几个人便着泪跪在殿前的鼎旁,以死劝诫,渴望皇上回心转意。事后皇上没说什么,草草打发了那几个人的尸骨,直至孝皇登基,才大举发丧,把那些人做为忠臣的表率来宣扬。

  可今天,孝皇显然不是那个意思,他那句话的潜藏含义便是:你若不来请罪,便学着那几个人撞死在鼎前吧!

  “天要亡你吗?”裴陵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对孝皇那句能引发严重后果的话竟然不以为意。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朝文武没有一个敢站出来帮自己替左三知说话,而皇上也没有丝毫宽容左三知的意图。如果是这样,应该是没有办法救他了吧。

  裴陵笑了出来。他跪在殿前的鼎旁,顶着渐升渐高的头,望着下朝们的官员远去。他能看到那些人头接耳,也能看到那些人不时望向他,还面带笑容。当御使的这些年,他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沦落成这个样子,恐怕会让很多官员抚掌大笑吧。前些日子还因为压制了定边王的谋反而受到表彰,而如今,却离阶下囚只有一步之遥。

  人的一辈子就是这样惶惶不可猜测,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尖上笑傲,又何时跌落于波谷底。从军学中的一个普通的世家子弟到了名震边关的守将,又从边关的守将沦落成平头百姓,接着从布衣白丁变成为民请命的一方大员进而还升了御使…少年倜傥,一切风就好像是昨天的梦,被狂风暴雨吹得七零八落。

  “…左三知…”裴陵回忆往事,那些张狂和卑微都渐渐隐去,只有左三知的面孔浮了出来。两人之间的种种比任何画卷还清晰,一点点在他的眼前展现:左三知摆了兵士的纠,左三知在军中忍痛离去,左三知骑着马在军中穿梭,左三知额头上越来越多的疤痕,左三知微笑的嘴角,左三知有些倨傲的目光,左三知能刺痛人却让人不愿离去的话,左三知温热的手掌和亲吻,左三知的…恨过他吗?

  恨过,当然恨过!

  可如今,那恨比什么都让人怀念。

  裴陵微笑。他跪在地上,伸手去摸那大鼎。鼎上的纹路很美,昭示了皇家的威严,而某处灰褐色的痕迹则表明了在这个鼎旁,曾经发生过什么。

  忠臣的血迹,所以被勒令保留,以警后人。

  那如果是自己的血呢?是会让皇上醒悟还是会让皇上更加坚信他是正确的?

  家中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毕竟,纵使自己再想干一些出格的事情来救左三知,也不能过多地牵连那边。至于刑部大牢,自己都变成了这样,可想左三知的处境会多么的艰难。幸亏前夜见了一面,不会有太多的遗憾了。

  说到遗憾,或许还有一件,只是,那遗憾不能说,也说不出。

  “我终于明白那夜你为何不回答我了…”裴陵站起来,拉整齐官服,又重新跪下。他对着身旁站立的太监道:“大人,请您禀报皇上,就说我裴陵虽死无怨,只求皇上不要误信谗言,辜负了忠臣的一腔热血。”

  “裴大人,您…”那太监年纪也很大了,他当年亲眼见过几个老官员撞死在这鼎上,但没想到裴陵年纪尚轻,目光却如此决绝。

  “人生一世,想要的东西多而得到的少。能得到一部分,我已经足了。”裴陵想起历朝历代的名臣,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尸身就躺在鼎前。

  “救不了你,对不起啊…”裴陵微微一笑,眼底有泪,他合上双眼,向那大鼎撞去…

  “左三知!”额头已经挨上了那大鼎,但这瞬间,裴陵却听到身后有人喊了声左三知的名字。他听到这三个字,不由自主收了力道,把身子偏了偏。这一偏卸去了不少力道,也避开了致命处,让裴陵当场撞得头破血,却没有了性命之忧。

  左三知在哪里?

  裴陵顾不得抹去头上的血,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想知道是不是左三知被放出来了。

  “嘿,还真好使。如果不是我叫他的名字,估计大名鼎鼎的裴御使裴大人就要血溅当场了。”裴陵没有看到左三知,却看到一个器宇轩昂的华服男子在那里似笑非笑地嘲讽自己。

  “你们也是,他想撞你们就让他撞啊。一点道理都不懂,竟然也能在这里当差。”那人走到裴陵的身边搀起了头鲜血的裴陵,又斥责着鼎旁的几个太监,把那几个人数落得头也不敢抬,只是唯唯诺诺地不停点头。

  “六…六王爷。”裴陵反应过来,慌忙又跪下,磕了个响头恳求道:“六王爷,左大人是冤枉的,请六王爷明察,不要让皇上留下昏庸的千古骂名啊。”

  “他留骂名就留了,你们名垂青史就可以了。”六王爷周慈政咧嘴笑着,替裴陵抹额头上的血,才正道:“你做文官做到昏头了吗?你死了,难道他就能得救吗?你不知道不可轻易放弃的道理吗?何况你以死来要挟皇上,你让皇上如何想?岂不是更要严加处置你为之求情的人?”

  “卑职…卑职愚昧。愧对皇上,愧对朋友。唯有一死以谢。只求六王爷为国着想,为百姓着想,救救左大人。他真的是冤枉的。他出身寒苦,有今天的一切很不容易。他为人虽然严肃些,但待人诚挚,不会徇私,也不曾枉法。他经年在沙场奔波,身上是伤痕,可算功勋累累。他是忠臣,不是谋逆的罪人啊。请六王爷救救他,六王爷,裴陵在这里恳求您…”裴陵说着说着,又要跪下。

  “好了,别说了,我先去面见皇上。你先回府。把伤口处理一下,别让我救出左三知后,你却死掉,他再来个撞鼎。你们这些人子太烈,过刚易折啊。”六王爷周慈政不让裴陵跪下,他拽住裴陵的胳膊,吩咐旁边的几个太监护送裴陵出宫门,自己则快步走向皇上的御书房。

  裴陵边走边回头,他不知道六王爷有没有把握。他看得出六王爷虽然在笑,但眉宇间也是不肯定的样子。他不知道六王爷是不是只为了安慰自己才那样说,如果救得出还好,可万一救不出呢?想到这里,裴陵不愿意再走,他停下脚步想等着六王爷出来。几个太监看裴陵执拗,连忙劝说,好不容易把裴陵劝出了宫门,但裴陵却不肯再走了。那几人也只好陪着裴陵等待,希望六王爷能带来好消息,免得这位裴大人再次血溅宫门。

  裴陵苦苦等待,六王爷周慈政心里也着急得很。他刚才跟裴陵那番话完全是想先阻止裴陵寻死,毕竟他没料到孝皇会把裴陵到这个份上,因为孝皇从前是很赏识裴陵的。

  “二哥,你再不手下留情就真出人命了。”

  六王爷越想越烦闷,他进了御书房,也顾不上让人通禀,大着嗓门就冲批改奏折的孝皇过去,跟很多年前两人年幼时一样叫着孝皇“二哥”

  “你很多年没这么叫过我了。”孝皇停下手中的笔,冲自己这个唯一的同母弟弟微笑。他站起身来,挥手让旁边的太监给六王爷周慈政一张椅子,但周慈政看也不看,一脚踢飞了那椅子,走到他身边,眯起眼睛瞪着他…

  “气什么?裴陵的事情?拦下来没有?他还真寻死啊!看来他跟左三知的关系还真不一般,我探得的情报果然没错。”孝皇拉过六王爷的手,看着那袖口的血,笑了笑。

  “我也派人打探了。他们关系是很好,但左三知谋反的事情还真就没有。都是定边王那老家伙信口雌黄。他这次反你没成功,便琢磨着毁你的一员大将。 我还查了,那个赵尚书很不是东西,他跟左三知有仇。所以他也是借刀杀人。”周慈政走到书案旁,指指上面的奏折道:“二哥,难道你真要听那小人之言?”

  “慈政,你今天还像我那个弟弟。自从我继位后,你就小心翼翼,怕我像是对付其他几个兄弟那样对付你,可你知道,我们和他们不同。从小我们就是最亲近的,这个世间,你、我、母后,是最亲近的。我很高兴你今天终于恢复了从前的脾气。”孝皇拍拍六王爷的肩膀,挥了挥手,斥退了周围的太监。

  “二哥,我今天不是跟你说那些…皇上,请告诉臣,这事情您要怎么处置?”周慈政咬咬牙,把称呼又改了回去。

  “呵呵,你看到这两摞奏折了没有?”孝皇指了指书案旁的两摞奏折,其中一摞高高的,另一摞很少。

  “都什么?”周慈政平复了下心情,问孝皇道。

  “这摞,是上奏折要求严惩定边王的,其中包括严惩左三知、严惩刘时英、严惩裴陵等人的,说他们结营私。其中,有提出自己观点的,但大多数是人云亦云。”孝皇指完那高高的一摞,又指着少的一摞道:“这摞,都是为左三知他们求情的,说他不会谋反。里面甚至还有很多烈的言论,但可见这些人是毫无私心,全是从大局出发,当然…裴陵那张例外。”

  “二皇兄,你早这么明白,我何苦从王府一路奔来,累得要死要活,还差点被裴陵给吓死。那家伙竟然要死谏!他可不是贪图名声的人,可他竟然要死谏…昨天我在家里,结果听管家说李振中和裴陵要见我。我便躲了起来,让别人去见他们,结果从裴陵那里接到了封信。我此前已经找人察访了此事,看过那封信,更确定左三知完全无辜。”六王爷翻翻那些折子,对其中的一些嗤之以鼻。

  “你早就调查了?你是怕我处理错误,招来骂名?”孝皇笑笑“还得说是自家兄弟,裴陵他虽然冠冕堂皇地说为了我好,可他心里想得却不是那回事…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知道刘时英一直在边关,威望高,所以很多人都觊觎他的位置和势力。我不过是借左三知的事情来敲山震虎,给他一些警告,免得他做出什么让我失望的事情。至于左三知,他立得功劳太大,如果我一直升迁他,也很容易把他抬到过高的位置,这样,他即使自己开始没有娇纵之心,后也难免滋生。这次借机压制他一下,也好让他更加谨慎一些,我提携他起来也放心。”

  “二哥,你这样做是走险棋。你知道刘时英无家无口,如果你把裴陵、左三知死了,你当心他挥师南下归京,为他们报仇。”六王爷说到这里顿了顿,转转眼珠子道:“你当初把那个讨厌他的家伙边关去是不是就用来防他的?”

  “当然。我坐在这里,需要考虑、顾及的很多。但是刘时英不会反叛我的。他给我来的奏折上语气很谦恭,也没有像裴陵那样长篇大论,但很含蓄地解除了我的顾虑。我想他知道我这么做的大部分意图是立威而已…刘时英要比这两个人聪明多了。”孝皇嗤笑,看了看那些参奏左三知的奏章“而且我让裴陵出去跪在鼎前后也怕他死谏,所以才派人把你叫来。你看,你来的不是正好。这样,反正裴陵现在对你怀期待,我再送个人情给你,让他对你感激涕零。我写个诏书,你等下就去大理寺接手这个案子,把左三知出来,免得他被大理寺那些人死,我当年管过大理寺,知道那里面的黑暗门道。将来,我可还要靠着他给我带兵打仗呢。”

  “二哥,你…”你太狠毒了。

  六王爷及时咽回了后半句话。他看着孝皇奋笔疾书地草拟诏书,觉得自己的心都是白担的。想想刚才裴陵脸上绝望的模样,他真不知道裴陵看到左三知平安无事会不会欣喜若狂。不过…不过裴陵刚才某句话很有意思,值得琢磨。六王爷摸了摸下巴,想起了裴陵刚才说:左三知经年在沙场奔波,身上是伤痕。

  身上是伤痕…身上…是…哈哈。

  “你笑什么?”孝皇写到一半,听到六王爷傻乎乎地乐了起来,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二哥,你快点写诏书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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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京城到边关。绵延的官道修得整齐。

  一队兵士顶着烈往前走着,他们头接耳地聊着,还不时回头,看向队伍最后骑在两匹马上的大人。

  “看什么,快走吧。咱们先去驿站。左大人伤病未愈,要慢慢走。”裴勇、裴义呼喝着,催促着那些兵士。兵士们不敢再多言,忙加快脚步,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便把最后的两匹马和马上的大人甩得看不见了。

  那两匹马一匹是枣红色的,上面坐的是左三知。另一匹是黑亮的上好军马,上面坐的是裴陵。他们身着便衣,看不出官阶品秩。

  “这么慢,天黑前都无法赶到驿站。”裴陵目视前方,闷声说道。

  “我重伤未愈。”左三知也目视前方,没有看裴陵。

  “胡说八道,不是已经好了吗?”裴陵想到某。那天,他找左三知去喝酒,趁左三知喝了很多便把左三知倒在铺上,可左三知很灵活地就摆了他的桎梏。

  “我愿意的时候就好了,不愿意的时候就没好。”左三知抬手摸了摸裴陵下的那匹马,笑着道:“摸着感觉真好。”

  “不要碰我的马。你现在官位不比我高,不可能仗势欺人了!哼哼,你这次好啊,抓个定边王,还把自己的官职小了,恭喜…他娘的,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裴陵没想到自己会被贬到边关附近城池,他看左三知被六王爷降职,还以为自己也会被降为县令打发到江南去呢。

  “同喜。”左三知点头。他这次被六王爷审定是办事不利,降了两级,但还是回边关效命。可他也没想到,裴陵也被贬到边关去了…“你笑什么?怎么这么莫名其妙的?”裴陵见左三知无故微笑,心里很不痛快。

  “没什么,我不过是想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传闻。”左三知淡然道。

  “什么传闻?”裴陵追问,心说自己最近并没有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传闻啊。

  “传闻说,京城有一位很有名的御使大人,那大人平素以冷静、谨慎着称。然后,某,那位大人竟然学着某些传说中的忠臣良将,对皇上来了个死谏。还差点命丧九泉。”左三知说着说着,伸手去摸裴陵额头上的疤痕,见那疤痕还泛着白,变成一小块丑陋的形状。

  “你…身为人臣,理应有为皇上而死的觉悟。”裴陵挥开左三知的手,又了一鞭子过去。

  “啊。”左三知被打到前。他一皱眉,捂住那里便弯下身去。

  “肋骨还没好?”裴陵见状,心里一紧,忙提马靠近左三知,伸手去摸左三知的口。

  “好了。”左三知见裴陵的手过来,便紧紧握住,任凭裴陵如何挣扎都不松开。

  “堂堂一个将领,怎么学得如此无之举?”裴陵涨红了脸,看看左右无人,面上才稍微放晴。

  “是啊,堂堂一个朝廷大员,却趁约人喝酒时候把别人灌醉,还上下其手。”左三知跳下马,借力也将裴陵拽下马来。他走到一处树荫中,靠着树干坐了下去,并将裴陵也拽着坐在自己的身边。

  “…那天分明我什么也没有做成。”裴陵扭过头去不再看左三知,他用另一只手拽了把草喂枣红马。

  “我承认是我做了可以吧。”左三知又摸了摸裴陵的额头,问道:“很疼吧?不过男人多道伤疤也好,更有男子气概。”

  “说得好听,是我疼又不是你疼。”

  “我怎么不疼?”

  “…也还好,没那么疼…”

  “我当然不疼!”

  “你…”“这里不疼。”左三知指指额头。

  “那别的地方呢?”

  “你管别处做什么?”左三知站起身来“上次酒钱是我付的,所以下次你付。我们快赶路吧。不然天黑前走不到驿站了。”

  “要休息的是你,要赶路的也是你,你这人这么这么讨厌?”裴陵皱眉。

  “无所谓,反正纵使我再讨人厌,也还有人为我死谏。”左三知大笑,不去看裴陵发青的脸。

  “你要不是朝廷命官我就杀了你。”裴陵的脸从青变黑。

  “在何处?”左三知上马,给了马一鞭子,大声喊道:“如果是本官的卧榻上,本官求之不得。”

  “左三知!我杀了你!”裴陵大吼,也给了马一鞭子,冲左三知追了过去…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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