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世外桃源

　　到了近前，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忐忑。踌躇许久，终于壮着胆子凑近了口气。

　　一股异香沁入心脾。比梅更清，比兰更幽，比桂更甜。说不上是什么味道，只叫他一颗心浮浮沉沉，不知身在何处。恨不能了翅膀，带她回家面见父母去。

　　想起父母，心中一沉，即刻冷静下来。此时谈情为之过早。不过，倒是要将她牢牢护在自己羽翼之下，半点不能伤着。

　　他倒是不担心她无意于他。毕竟自己绝代风华，哪怕她一时无意，只要时时刻刻晃在她眼前，她眼里又怎会看得见别人？

　　也不知燕七他们可找到线索了。

　　可叹局中之人，往往难识庐山真面貌。兜兜转转，却不知要找的人却在身边。

　　如同此时的七公子，又怎么会料到大费周章苦苦找寻的药王，正在李代桃僵教黄仙儿做人？

　　他坐在旁边，痴痴看了她一夜，直到她眼皮轻跳，他赶紧歪倒在桌上，装作睡的模样。

　　挽月醒转过来，拍着腿骂道：“不要让我逮着！”

　　七公子听她说得奇怪，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出了纰漏，竟心虚地不敢抬头，只一味装睡。

　　“敢在我门头下药！当真是不知祖师爷姓甚名谁！你可祈祷千万别被我揪到，定要让你知道如何做人！”她一板一拍骂得畅。

　　七公子失笑，抬起头来：“我当你摔了一跤，原来着了他人的道，倒是让你好好地睡了一觉，就饶他一回吧。”

　　他倒是十分感激这位李代桃僵，若不是害她摔歪了假喉结，他还不知要纠结到何时去，于是自然替那人讲起了好话。

　　“嗬！着道的不是你，站着说话不疼！“

　　“我坐着哪。”他好脾气地笑道。

　　挽月有几分纳闷，他今天怎么有点不一样，有点…怪怪的。

　　洗漱完毕。黄大当家着人过来相请。

　　挽月纳闷道：“这宴席要摆三三夜不成？晚间才散，清早又要开宴了？”

　　七公子笑：“他找我议事。”

　　“议事？你真成他的狗头军师了？”挽月瞪大了眼。

　　他轻笑：“昨他托了我一件事，我觉着是好事，便应了他。”

　　“嗯？”

　　“说来话长，待我回来再与你细说。”

　　“不行，你长话短说，别吊我胃口。”

　　七公子无奈地摇摇头，伸手了下她的头顶：“当年黄大当家的母亲临终前，令他金盆洗手，安生与族人在山顶过日子，算是放下屠刀从了良。近却发现有人奉违，私下还在做那些勾当。他见我聪慧过人，便请我帮他查一查——他是个人，又都是相的弟兄，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哦——”其实挽月被他那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了心神，整个儿往小缩了一缩，呆呆愣愣，也不知他说了什么，怎么走了。

　　七公子的话半真半假。

　　半真，这事是真事，半个字不掺假。半假，这件事并不是黄大当家托他的，反倒是他昨在门外告诉了黄大当家。

　　挽月独自无聊，甩着手儿就向外面逛。

　　傍晚七公子找着她时，她正蹲在圈儿里头，用草杆子引逗两只雄打架。

　　他不由失笑，抄起手站在边上看她玩，眉里眼里堆了笑意，只觉得她的举动极其可爱。

　　喜欢她，看她怎样都是好的。

　　同样的情形，若是曾经的高书远，一定是脸嫌恶，叱她不务正业。

　　她玩够了，站起身才发现腿早已蹲得麻噔噔，原地蹦哒几下，一转身，见七公子抄着手正在笑她。

　　“怎样了？”她问他。

　　“有一点眉目。”他依旧笑笑的。

　　挽月心想，这人真爱笑。好的。

　　她如今倒是分得清真笑假笑。

　　“我倒是有许多感慨，你可要听？”挽月吐了一口长气。

　　“只要不是天‘’不可，你便说罢。”他用眼斜着方才她玩耍的，故意逗她。

　　她白他一眼，道：“天天，你便只想着添，明儿饭桌上叫黄大当家的好好给你添几只！”

　　心中又想，当初高书远总是嫌自己沉闷无趣，不想须臾数年，竟变得这样油嘴滑舌了。或者不是变了，只是当初被生活重担着，哪还有这些闲情逸致？

　　又想到高书远沈辰如今还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整个人便有些蔫蔫的。

　　七公子见她失魂落魄，一笑，大喇喇走过来就揽住她的肩膀：“边走边说！”

　　看着她又惊又羞，却找不到理由反抗的模样，他心情大好。心中美美地叹着，我的小二，当真是世间最最可爱的人了。

　　被他一搅和，挽月肚子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揽着便揽着吧，那只手还极不老实，不时就捏一捏她的肩头，口中“啧啧”有声，嫌她太瘦。

　　到了一处田间，一个人正收工回来，遇到另一个，两个站在那说笑。

　　挽月远远看着，想起了话头，便示意七公子坐到一旁的大树底下，说道：“你看那两个人，膛被忽了一巴掌的那一个，就是这寨子的二当家。我今天没事四处逛，发现这里没有尊卑，没有规矩，黄大当家也就是比别人多张虎皮椅子。大家都在一处吃饭，喜欢吃什么，多种些养些，生火做饭时自个儿去厨房添，上桌了多夹两筷子。想住什么样的屋子，自己盖去，人缘好呢，帮忙的就多，人缘不好，就得慢些。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大家也都不攒私财，不争不妒，人人心平气和，有事相互帮忙照应。对外间而言，他们是盗匪，其实在内，却真真是太平盛世，世外桃源呢。”

　　七公子眯起眼睛，侧头看她：“小二说得极是。那你又是怎样看待他们的男女情事？”

　　挽月老脸微红：“虽说有些吧，倒是不违了人的本心，喜则聚，不喜则散，没那些拉扯纠，道义束缚，也不会整出痴男怨女来…世间多少夫，”她停了一停，想起心事，“多少夫，该散不散，竟只是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可笑理由，当真是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