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秘密（下）

　　少歌的心微微一沉。轩辕去很聪明，云遮雾罩拿阎后说事——此地距离阿克吾数千里之遥，一时半刻，还当真无法向挽月证明。若他此行只是想叫挽月疑神疑鬼…他怎么这么无聊？

　　少歌隐隐不耐：“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说罢，重重端起了茶杯。

　　轩辕去见他想要撵人，身形一坠，更是沉沉在椅子上扎了，冷笑道：“这句话该我问你才是——你不惜亮出底牌，将我唤到江东来，究竟想要我做什么？若只是为了警告我，叫我不要坏了你在江东谋的事，那我此刻便可以答应你，江东，我绝不会手半分。你既有底牌，也无需要担心我背后捅刀。”

　　江东谋的事？

　　少歌按捺下心头不耐，沉道：“你知道轩辕镇宇在洛城…”

　　这句话，少歌用了十成心机。他说得极慢、极慢。慢到每两个字之间，都留出足够长的时间，长到足够让人变换脸上细微的表情。

　　果然，提到轩辕镇宇时，轩辕去面上没有半分讶，显然他是知道的。再说到洛城，他依旧毫无异色，只静静等待下文。这就好比，有人问“客官今过来，准备吃什么？”听见这话的人，对于“客官今过来”这半句话显然是不会做出什么反应的，因为这只是陈述一个双方都清楚的显而易见的事实。

　　也就是说，轩辕去不仅知道轩辕镇宇在洛城，而且，他认定少歌也知道这件事。

　　少歌更进一步试探，将最后一个“城”字尾声拉长，用了疑问的语调。这一刹那，轩辕去眉头微动，颧骨旁的脸肌轻轻收缩——是初生的警惕和疑惑。

　　少歌当机立断，在轩辕去还未将这样的情绪扩散之时，果断将“城”字落了调，将这句话定格成了肯定句——“你知道轩辕镇宇在洛城。”

　　果然看见轩辕去脸上细微的表情消失了。

　　少歌微有些心惊——自己知道轩辕镇宇在洛城、轩辕去也知道轩辕镇宇在洛城，这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自己表现出疑问“你知道轩辕镇宇在洛城？”就会让对方警惕和怀疑？也就是说，轩辕去认定自己知道他所掌握的信息，这是为什么？

　　少歌不觉得自己和轩辕去心心相印到这样的地步。

　　于是，在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少歌接道：“…准备做什么呢？”

　　他并没有说清楚自己的问题是轩辕去打算做什么，还是轩辕镇宇打算做什么。

　　轩辕去懒懒靠在椅背上：“你以为我如今的实力，做得了什么？”

　　少歌微微挑眉，心中已有了准确的判断。

　　方才这句话，连起来分明是“你知道轩辕镇宇在洛城准备做什么呢？”

　　可是轩辕去答的却是他自己如今的实力做不了什么。

　　也就是说，轩辕去连轩辕镇宇准备做什么都是知道的，而且他认定这些事情林少歌也是知道的，由此，很自然地误以为林少歌问的是，他轩辕去准备做什么。

　　这可就有点棘手了。

　　坐在一旁的挽月更是一头雾水。上回这两个人论道，她好歹还能听得分明，这一回，倒真像轩辕去说的，成了“机关暗语，以及君需自行领悟的高深奥义”她干脆什么也不想，只定定坐着，等他们完事后，再听少歌细细解释。

　　林少歌有些无奈。他自然是想得到轩辕去掌握的那些信息，但根本无从下手。

　　轩辕去能坐在这里，暴出一些事情，前提是他以为自己和他一样，究竟是哪里一样呢？

　　这样的情形，完全就是挽月所谓的“信息不对等”

　　如果轩辕去发现自己一无所知，定会身而去。

　　所以，问什么都是错，只能等他自己说，可是他又不会去说那些“显然两个人都很清楚”的事情。

　　少歌权衡利弊，决定不去冒险。便让轩辕去以为自己“和他一样”罢，这样的话，他终是有所忌惮，不敢落井下石——虽然自己未必会怕他落井下石，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待此间事了，再去探查便是。

　　只不知，轩辕去掌握的究竟是怎样的力量？似乎有些未卜先知的意思呢。譬如那花会上的局，有些便不是他能够预先设下的。少歌微微一笑，心中生了些兴趣。

　　此刻倒不是探究的好时机。

　　少歌主意一定，点头道：“既如此，此地无酒无菜，我也不留正亲王了。”

　　轩辕去狐疑地打量他半晌：“当真没有什么事要我去做？”

　　“没有。”

　　轩辕去定定地看着他，目光中是警惕，就好像面前的林少歌是一条毒蛇。

　　少歌哭笑不得——他们两个，分明轩辕去是那条毒蛇才对。

　　终于，轩辕去恨恨地站起了身，咬牙道：“你当知道，用沈兮威胁我，可以让我做到何种地步…你既不提要求，那便是有成竹了。你且安心，我绝对不会手江东之事。”

　　他顿了顿，沉声说：“你发誓不会动沈兮？”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自嘲地笑了笑，嗤道，“你这样言而无信的人，就算发誓，又有什么用呢？”

　　少歌忍不住想要大翻白眼。

　　这情形，怎么好像轩辕去被自己负心抛弃了？

　　斟酌片刻，少歌说了一句自认为十分稳妥的话：“沈兮眼下不在这里，你有什么不放心。”

　　这句话，其实也是试探。因为挽月曾判断轩辕去心中有一位“求而不得的佳人”而今，从他的话语中显然能够确定沈兮便是这个人，既然他口口声声说自己用沈兮来要胁他，那么这个沈兮就没有死——轩辕去是找不到她，还是知道她在何处，但没有能力将她安置在身边？

　　轩辕去无论怎样回答，都会多多少少透一些东西的罢？

　　不料林少歌这一次失算了。

　　一句本该万无一失的话，竟然让轩辕去在愣神了片刻之后，脸上涌起浓浓的懊悔和恼怒之！

　　见他现出这样的神情，林少歌心知，坏了。

　　坏在了哪里？这十里寨，绝对没有这样一个人——如果她真的在这里，轩辕去何必费这些功夫？直接带走她岂不是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