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庄姨娘
听完徐玉见这番话,老太太却是沉默了一阵。
她没想到徐玉见会这样说。
在老太太的固有印象之中,这个最小的孙女性子有些冲动,且最不会隐蔵自己的心思,她想什么简直叫人直接看她的脸就能猜出来。
但现在,听着她所说的话,再看看她现在那柔和而坚定的模样,老太太有那么一瞬间都怀疑起来,这到底还是不是她的孙女。
当然,只这样想了想,老太太就将自己这个荒诞的想法给抛出了脑外。
天天都见着面,这不是她的孙女,又能是谁?
老太太于是又生出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来。
即使她这些年来都一直忽视着徐玉见,但她的孙女,到底还是这样一点点成长了。
只不过
这个成长的过程,她这个做祖⺟的,几乎没有怎么参与。
看着徐玉见,老太太不由自主的就有些遗憾。
之后,祖孙俩也没有再多说,徐玉见也真的替老太太念了一篇佛经,这才出了正房,领着等在外面的锦年和锦华往碧水阁去。
才走到半路上,徐玉见就停下了脚步。
从老太太的荣寿堂里出来,要回碧水阁,就要经过长房孙氏和武定侯世子徐兴所住的熙风院,熙风院的旁边有个小小的院子,原是熙风院的偏院的,后来不知怎的就被单独隔了出来。
这个小院子里,住的是徐兴的妾室庄姨娘。
庄姨娘原是孙氏的陪嫁丫鬟,后来成了徐兴的通房丫鬟,再后来孙氏生下嫡长子徐承信之后,自然而然的就将这通房丫鬟提成了姨娘。
因庄姨娘原就是陪嫁丫鬟出⾝,孙氏素来待她倒也和善,并不似普通后宅里的正室与妾室之间那般水火不相容,就连徐兴往庄姨娘那里去,孙氏也从来没有表露出任何的不⾼兴,还时常说长房的子嗣也只得了两子一女,若是庄姨娘能替长房开枝散叶,也是再好不过的事。
孙氏的贤惠,可不知道被多人称道过。
只不过,庄姨娘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子嗣。
这时徐玉见主仆几个就正好看到,前面那小小的院子门口,脸⾊有些憔悴的庄姨娘正站在那里,看着她⾝边的舂云提了个药罐子在倒着什么,另一个丫鬟舂晓则在庄姨娘⾝后,面上带了些忧⾊“姨娘,您还是回屋里歇着吧”
见徐玉见盯着庄姨娘瞧,锦年和锦华先是朝那边看了一眼,然后锦华扭头对徐玉见道:“姑娘,您在看什么呢,庄姨娘⾝子骨不好,这些年一直在吃着药,那兴许是在倒药渣吧。”
徐玉见于是微微颔首。
锦华说得没错,庄姨娘的丫鬟舂云,确实是在倒药渣。
只不过,锦华有一点说错了。
庄姨娘确实常年在吃药,却不是因为⾝子骨不好,而是因为她太想有个自己的孩子了。
怎么说也在武定侯府里经历了这几世,对徐玉见来说,这些事很少有她不知道的。
孙氏的陪嫁丫鬟有四个,但被孙氏选了做通房丫鬟,最后提为了姨娘的,却只有庄姨娘一个。
而这原因,自然是因为孙氏早就知晓庄姨娘幼时在最严寒的冬曰里落过水,后来虽然命是保住了,却被大夫断定了这辈子都可能有孕。
若不是这样,庄姨娘也不会被父⺟给卖进了孙家。
知道了这一点,孙氏为何会抬了庄姨娘,这心思自然就再清楚不过了。
而庄姨娘,她大抵是不甘心的吧,自打成了姨娘,就没断过药,孙氏也由得她,不仅没有制止,还替她请了不少大夫前来诊治。
算起来,这些年来,庄姨娘喝过的药,只怕能装够沈熙落水的那只大缸。
大概是察觉到了徐玉见的目光,庄姨娘朝着这边看了一眼,待看清楚是徐玉见,便又冲着徐玉见笑着点了点头。
徐玉见回以一笑。
说起来,庄姨娘的容貌只能算是清秀,但她⾝上自有一股宁静祥和之气,并不咄咄逼人,反而让与她接触的人也跟着宁静起来。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徐兴才会这么多年都没有厌弃了庄姨娘吧。
庄姨娘也没有多呆,眼见着舂云将药渣倒了,这才又笑了笑,领着两个丫鬟回了院子里去。
徐玉见于是也领着锦年和锦华回了碧水阁。
碧水阁里,徐玉初正在习字。
一边握了笔在上好的宣纸下写下娟秀的字迹,徐玉初还一边分出神来往外看,明显是在等着徐玉见。
徐玉见进门之时正见着这一幕,心里一暖,然后笑着打趣道:“姐姐,你要是再分心,等先生回来了,你这功课可是过不了关。”
武定侯府的姑娘们自小也是要读书习字的,原本每天上午在荣寿堂里用完早膳之后,就该是她们去读书的时间,不过最近府里给她们请的那位女先生需要回乡祭祖,徐玉见几人这才得了些空。
见着徐玉见总算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徐玉初立即就松了口气。
倒不是她将老太太视作了洪水猛兽,而是老太太和徐玉见,这对祖孙俩从前可从来都没单独相处过,说句有些不敬的话,这两人有些互相看不顺眼。
就算明知道老太太留下徐玉见,应该是想问昨天沈熙的事,但徐玉初唯恐徐玉见又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又哪里能不担心?
这时听了徐玉见这打趣的话,徐玉初先是斜睨了妹妹一眼,然后才嗔道:“你这丫头,嘴里就说不出来什么好话。”
她都是忍了又忍,才没有说出“狗嘴吐不出象牙”这样的话来。
徐玉初其实很⾼兴。
在昨天之前,她与徐玉见虽然是嫡嫡亲的姐妹,但徐玉见一直对她心怀芥蒂,平时不与她亲近也就罢了,就连对她的称呼也是与府里其他两个妹妹一般的“二姐姐”半点看不出她们这一⺟同胞的亲昵来。
不过,如今好了,恬姐儿不仅愿意亲近她,就连唤她都是用了“姐姐”
徐玉初每每这样想着,都忍不住要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