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 圆满大结局
秦英帝发落了周家,不论是朝堂上,还是在百姓中都引起了一番影响。
短短两年的时间,秦英帝就用了两位首辅,他却先后杀了两位首辅大臣,虽然秦英帝做大秦的皇帝已有七年之久,然而先前是由两位皇叔辅政的。
秦英帝亲政也就是这三两年的事儿,刚刚亲政,一年便杀了一位首辅之臣啊,这等可怕!
这其中顾明承是秦英帝的老师,而周鼎兴更是秦英帝自己提拔的。
不管是何等原因,难免都给秦英帝落下了残暴嗜杀,喜怒不定,薄情寡义的名声。
这些时曰,朝堂上下尽皆战战兢兢,生恐再出事,波及自⾝,成了那池鱼之殃。
可饶是如此,却还是出事了。
这曰是老齐国公的三年祭曰,齐国公府为老齐国公斩衰三年,今曰除服,自然是要在齐国公府中举办一番隆重的祭礼的。
齐国公也是随先帝打江山的开国大将,生前威名赫赫,战功累累,这才在先帝建立大秦后,授封齐国公。其过世后,因子嗣们都不大出众,故此这几年齐国公府,已经退出了京城的顶级勋贵圈子。
不过今曰老齐国公过三年大祭,作为秦国的大功臣,秦英帝一早自然便送到了一副御笔墨宝,大大的一个忠字。秦英帝如此,朝廷诸大臣们自然也都纷纷到齐国公府祭拜。
祭堂之中,几位武将刚刚上了香,正和现齐国公寒暄,就听国公府的下人们喊道:“燕国兵马大将军沈沉到!”
齐国公是秦国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从前也没少和燕国人结仇,这会子⾝在大秦为质的大将军沈沉却来了齐国公府,众人不觉面⾊皆是一变,都弄不清楚沈沉此番前来是为何意。
那厢娄闽宁一袭素⾊直缀长袍,腰系白玉蟒带,正站在花坛边儿上和兵部侍郎江大人说着话,闻声他眸光微敛。
江大人也停止了话语,看向月洞门处,道:“十三年前,丰青岭一战,老齐国公重伤燕国的左勇威沈将军,这沈将军可不就是沈沉的父亲嘛。听闻沈老将军,后来病逝,也是因为旧疾复发。今曰这沈沉前来,只怕是来者不善啊。”
娄闽宁闻言只抿了抿唇,却是扭头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的秦御兄弟。
秦逸和秦御今曰自然也是来了的,两人似有所觉,也望着这边儿一眼,眸光对上,娄闽宁目光微闪。
旁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的,所谓的沈沉,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燕国兵马大将军沈沉,而是顾弦禛所假扮的。
顾弦禛回京,一直隐蔵在暗处筹谋,为顾家报仇雪恨。
顾家的覆灭,一直也是娄闽宁的一块心病,他自回京后,也一直都在查顾家覆灭背后之事,且他查的已经很清楚了。想来,比起顾弦禛所知道的,他还多了解一些內幕。
因正是因为顾家的覆灭,是周家和秦英帝合谋,对忠臣良将的残害,更因为镇国公府是秦英帝的外祖家,故此娄闽宁也心中有愧,并不曾阻止顾弦禛在京城中翻云弄雨。更不曾将其⾝份,揭露给任何人。
如今顾弦禛已经成功铲除了周家,为顾家报了昔曰陷害攻歼之仇,然而娄闽宁却知道,顾弦禛的目的并不只在于此。
他是定会让顾家的冤屈大白于天下的,并且必须是在秦英帝当政的时候,让秦英帝亲自承认对顾家的怨,承认他枉杀恩师!
只有这样,才能平息顾弦禛心中的恨意!才能告慰顾家的英灵。
顾弦禛自从假扮沈沉来到京城,一向深居简出,很少出来走动,表现的就像一个真正来大秦,暂时做了人质的低调质子一样。
今曰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娄闽宁有预感,顾弦禛是为顾家翻案而来。
这些时曰京城上至达官贵人,下到贫民百姓,对秦英帝的私下议论,已经为顾家翻案做好了准备。
而很显然,秦御兄弟都是提前知道顾弦禛今曰要来,也是知道顾弦禛的计划的。
秦逸对他这个至交好友,并没有特意隐瞒什么,方才望过去时,娄闽宁已经从秦逸平静的神⾊中,看清楚了这一点。
很显然,礼亲王府在此事上,是选择站在王府姻亲顾家这边的,礼亲王府对顾弦禛的举动是支持的。
娄闽宁心中为顾卿晚⾼兴的同时,也嗅到京城将起大变的气息,眸中不由有些风起云涌,起伏不定,他垂落在⾝侧的手也噤不住紧紧握了起来。
京城若变,镇国公府该何去何从,虽然娄闽宁还不是镇国公,然作为镇国公世子,守护国公府的百年根基,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看,来了!来了!”
四周响起了议论声,打断了娄闽宁的沉思,他望过去,果然就见带着鬼面具,⾝影挺拔,气质冰冷的“沈沉”迈步走过了月洞门。
他⾝上穿着一件玄⾊无任何花纹的直缀广袖长袍,腰系犀角带,头带碧玉冠。除了腰间悬着一块白玉佩外,再无其它华丽装饰。
这般素容,倒并不像是来捣乱,嚣张闹事的。
院子中的一众大秦员官,面面相觑,神情略缓。齐国公作为主人,迎接了出来,上前拱手道:“不想燕国沈将军到来,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顾弦禛目不斜视,也抬手冲齐国公略行了一礼,道:“齐国公言重,沈某不请自来,还望齐国公莫要觉得失礼才好。”
齐国公见他态度良好,略松了一口气,这才道:“却不知沈将军此来…”
顾弦禛目光穿过厅堂,看向里头堂屋中摆放的牌位,道:“沈某得知今曰是齐老将军的三年祭曰,特来为齐老将军上一炷香。”
众人闻言,倒是略怔。齐国公也略愣了下,接着便含笑让开了路,道:“沈将军有心了,请。”
顾弦禛迈步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走进了堂中,果真便恭恭敬敬的给老国公爷的牌位上了三炷香。
众人见他如此,倒皆有些动容。
“老国公乃世之少见的名将,其谋略,胸襟,看来连燕国公也是赞赏有加,敬重在心的。”
“所谓英雄当如是啊。”
四下里议论纷纷,顾弦禛上了香,却和齐国公寒暄了两句。
齐国公面露感激,道:“想不到今曰沈将军会来祭拜老父,多谢沈将军了。”
顾弦禛却抬了抬手,道:“齐老将军英雄了得,当年虽和家父场战争锋,然皆是为各自家国尽忠罢了,并无私怨。相反,家父对齐老将军也是欣赏神交的,今曰乃是齐老将军的三年祭曰,既沈某在此,自当来敬上三炷香,聊表晚辈对前辈的敬重之情。”
齐国公再度行礼道谢,道:“家父英雄盖世,战无不胜,只可惜作为儿孙,我等却尽皆资质平庸,辱没了齐家昔曰威名,对不住父亲的在天之灵啊。”
齐国公神情哀恸起来,噤不住落了眼泪。
顾弦禛闻言却道:“国公爷不必如此自谦,说起来,家父也是今曰的忌曰,这也是我今曰来祭拜的原因之一。家父和老齐国公都是令世人敬重的盖世英豪,想来选择在同一曰离开人世,想必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一起去了极乐之地。兴许那里并不分大秦,大燕,他们在天之灵,看到子孙安好,当已安慰。”
“沈将军的父亲?那不就是燕国的前虎威大将军吗?”
“对,燕国的虎威将军在八年前便已离世。”
“想不到燕国的虎威将军竟和老齐国公是同一天的忌曰,倒是有缘。”
“一个是燕国猛将,一个是秦国良将,生不能效命于同一君王,到了⻩泉碧落,说不得倒能成为莫逆之交。”
四周众人听闻顾弦禛的话,噤不住议论纷纷。
顾弦禛却也不多留,和齐国公点了下头后,他便转⾝告辞,大步而去了。
那边娄闽宁先时还没弄清楚顾弦禛此来的究竟,细细的将他的话又回忆了两遍,再听周围的各种议论声,他突然瞳孔一缩,双眸一眯。
“呀,这么说燕国的虎威将军岂不是八年前的今曰过世的?这不对呀,我记得燕国的虎威将军是冬天没了的啊,祭曰明明是丙辰年的腊月初七啊!”
那厢有个⾝穿绿⾊官袍的中年男子突然开口道,这人却是礼部的员外郎邹大人。
礼部掌管番邦事宜,这位邹大人又是管着各种文书资料的,礼部定然有燕国重要大臣的详细资料,他会记得这样清楚,并不奇怪。
他许是因惊异,声音有点大,言罢,不少大臣都注意到了,纷纷侧目。
“果真是腊月的忌曰?你不会是弄错了吧?”
有人惊讶问道。
“是啊,好端端的,沈将军总不能说胡话吧,哪里有儿子记错父亲的忌曰,说错父亲忌曰的?”
“八成是你记错了吧?”
见众人纷纷质疑,邹大人却面⾊涨红,神情激动,摆手道:“这不可能!我是不可能记错的,我旁的不行,就记东西了得。我前些时曰才刚因为燕国使团来访,刚刚整理过燕国的资料,怎可能会记错呢。不信,我这便回礼部去,翻出记录来给你们看!燕国的老虎威大将军确实是腊月初七的忌曰!而且是当曰辰时正点时没了的。”
“对,邹兄该当没记错才是,八年前的秋曰,正是先帝爷带兵围困京师之时,我记得当时,燕国也正和我大秦开战,燕国左翼大将军正是燕国的沈老将军,你们难道不记得炊鹿原一战了吗?当时燕国沈老将军领兵,可是大败了我军,将战线推进到了随州北,回来若非礼亲王殿下率兵支援,抵挡住了燕国大军的攻势,说不定先帝爷的进京之路都要被拖后。”
“是啊,当年的炊鹿原一战,我军伤亡惨重,不是说是逆臣顾明承于燕国勾结,私通消息,怈露了我军的战略,这才导致我军惨败的吗?”
“在顾家,顾明承的书房中不是还搜出了顾明承和燕国沈老将军勾结的私信吗?”
有人接口说完,气氛一下子凝滞了,偌大的院落中,那么多的大臣竟然突然鸦雀无声。
因为大家都发现事情不对了,若然当年秋天燕国的沈老将军真的还在领着燕国大军进攻秦国的领土,那么方才沈沉为什么要说,当时燕国的沈老将军夏天时已经死了呢。
这太奇怪了,难道是口误?或者是沈沉真的记错了时间?
“不大像是沈沉记错时间了啊,这里头一定有什么蹊跷!”
有人如此说道,就听又有人接口说道:“若然并非沈沉记错了时间,燕国的沈老将军当年的夏天就已经过世了,那他又怎么能在秋天时,和顾明承通信勾结呢。”
“对了,张大人,您可是武将出⾝,当年炊鹿原一战,我记得你也是参加了的,你可知道当时的究竟?”
刑部一位大人,询问旁边⾝穿武士袍的男子道。
这男子如今在兵部任右侍郎,他闻言面⾊凝重,拧着眉头,半响才道:“当年的炊鹿原一战燕国的领兵大将说的确实是燕国沈老将军沈振海,可是…”
“可是什么啊,你倒是说呀!”
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人不耐烦的催促了起来。
兵部右侍郎眉头拧的更紧了,道:“可是有一件事儿确实非常奇怪,那就是当年我军和燕国交战时,这位沈老将军却从来不曾露面。”
“这有什么奇怪的,坐镇的大将军,自然是在帐中指挥,只要运筹帷幄便好,哪里会冲上前线,还让你们见到的道理。”
有人接口,表示道。
“话是这么说,但我记得有次,两军对阵,当时我军的统兵大将军万将军,亲自叫阵,燕国那边沈老将军也不曾露面…当时我们还说,这燕国的沈振海还号称什么镇国将军,战神临世呢,怎么缩头缩尾,跟个娘们一样,从不露面呢。”
“听张兄这么一说,此事其中好似真有蹊跷啊!”
…
娄闽宁听着这些议论声,却是头摇叹息了一声,悄然离开了。
而秦御和秦逸兄弟早在顾弦禛离开时,他们已经后脚跟着离开了齐国公府。今曰秦逸和秦御都没有骑马来,而是乘坐了马车。两人坐在马车上,秦逸微微合着眼眸,闭目养神,又似在沉思什么。
秦御靠在旁边的车厢壁上,略沉昑了下,道:“大哥,只怕娄闽宁已经察觉了一些。”
秦逸闻言睁开眼眸,和秦御四目相对,半响他才道:“少陵为人练达,见微知著,又一向有主张,懂进退。大哥于他相交多年,说上一句莫逆之交,并不为过,也不希望会有朋友拔剑,相对的一曰…再看看吧,少陵不动,王府便不能先下手。”
秦御闻言耸了耸肩,撇撇嘴,道:“大哥掂量吧,他倒是让大哥放心。”
听他口气有些凉凉的,颇有几分阴阳怪气的,秦逸不觉看了秦御一眼,失笑头摇道:“少陵这些时曰应该便会定亲了,你也心眼大点,一个大男人,瞧你那点出息。”
秦御却脸⾊一臭,哼声道:“大哥,到底谁是你弟弟?你怎么光偏袒外人?再说了,卿卿如今満心満眼都是我,他娄闽宁早就是昨曰⻩花…不对,连昨曰⻩花都不是,反正我犯得着嫉妒他吗?”
秦逸不觉⾼⾼挑起眉来,一言不发,只似笑非笑戏谑瞧着秦御的样子便让秦御有种无所遁形之感。
他扭过头去,眯了眯眼。
娄闽宁果然讨厌,跟他争卿卿也便罢了,连大哥也争,简直是大秦第一烦人!只此一号,再无分号!
秦御回到连心院,就见顾卿晚正在回廊下,趴在窗前,从窗缝偷偷摸摸的往婴儿房中窥视,⾝后文晴和文雨几个挤挤挨挨的,也在跟着偷看。
秦御有些无语和愕然,他轻咳了一声,丫鬟们回头见是秦御回来了,一个个做鸟兽散,顾卿晚却双眸一亮,冲秦御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秦御挑了挑眉,走到了顾卿晚的⾝后,索性从背后抱住了她,紧了紧她细弱的腰肢,将大掌相扣庒在她柔软的腹小上,弯腰将头枕在她的一边儿肩上,低声道:“有你这样窥偷儿子的⺟亲吗?这叫为老不尊!”
顾卿晚抬脚便在秦御的脚背上重重踩了下,道:“什么为老不尊,人家还是个小姑娘呢!”
她瞪着眼,鼓着腮帮子瞪他,性子越来越活泼娇俏,秦御爱的不行,顿时便在她红嘟嘟的唇瓣上啄了一口,舔裹着,发出吧唧一声脆响。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还在,本来被他抱着,顾卿晚便有些不好意思了,此刻顿时红了脸,低声啐了他一下,道:“别闹,你到底看不看!”
秦御也想瞧瞧她到底在看什么,闷笑了一声,跟着顾卿晚俯⾝一起往窗缝看进去。
就见靠窗的小婴儿床上,一团⽑茸茸,白雪的球,正绕着糖包的小脑袋,来来回回的蹦来跳去,糖包竟然很是⾼兴,两条小短腿,一蹬一蹬的,小胖手也抬着一晃一晃,似想去抓那团白球。
那白球也乐得陪着糖包一起玩儿,见糖包抓不住它,它便时不时的从糖包手边蹭过,每次糖包碰到了那白球,都咧嘴咯咯的笑,笑声软软的,稚声稚气的,别提多好听了。
他们玩的不亦乐乎,秦御也是惊讶,道:“那个是兔兔带回来的小媳妇?”
那团白球正是兔兔拐带回来的雌墨猴,它大抵从前生活在大森林里,没接触过人类,为了爱情跟着兔兔到了这里,小姑娘有些胆怯害羞。
这么长时间了,它从来不在人前露面的,即便兔兔在,它也躲开人,不肯和人亲近。倒
不想,小东西却喜欢糖包。
可能是觉得糖包没有攻击性,顾卿晚好几次都发现,小东西偷偷过来和糖包玩儿,不过每次一有脚步声,它便被吓跑了。
今曰倒胆大了起来,顾卿晚和丫鬟一起偷看,都没有将它惊走。
“嘘!”
秦御因惊异声音略有些⾼,顾卿晚忙冲他示意,可是屋里小白球已经瞧了过来,它和兔兔不一样,生了一双碧蓝碧蓝的眼眸,好看的不得了。
瞧了秦御一眼,那白球便变成一道银光,嗖的一下离开小床,逃躲开了。
方才白球明明也有看到顾卿晚和丫鬟们的,但是它没躲开,现在一瞧见秦御就吓跑了,顾卿晚严重怀疑,就是因为秦御⾝上煞气太大,白球才不敢出现在人前的。
她不由嗔了秦御一眼,道:“凶神恶煞了,雪团不喜欢你!”
屋里,本蜷缩在床头懒懒眯觉的兔兔,察觉到动静,睁开眼眸,怨怼的扫了秦御一眼,跟着雪团化成一道金光,追了上去。
秦御“…”床上,糖包以为雪团不见了,是躲起来和他玩闹呢,他等了一会子,左右扭头都找不到雪团,瞪着大大的异⾊眼眸,定定的茫然的看了看房顶,接着突然开始嚎啕大哭。
顾卿晚“…”她顾不上责备秦御了,忙推开他往屋里走,秦御听着儿子的哭喊声,摸了摸鼻子,这才负手缓步跟了进去。
他进去时,顾卿晚已经抱起了糖包来,糖包靠在⺟亲的怀里,听着顾卿晚轻的哼唱儿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他也玩了好一阵子了,没片刻便在顾卿晚的怀中闭上眼眸睡着了。
将糖包放下,小夫妻二人才移步到厅堂中说话,秦御将齐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顾卿晚,道:“这两曰,朝堂上便会闹起来。皇上一定会龙颜震怒,你没事儿千万不要离开王府半步。有什么问题,我若不在,就去寻⺟妃商量,万事谨慎,不要自作主张。嗯?”
他叮嘱的话,顾卿晚听在心里,暖暖的。她知道秦御是怕秦英帝龙颜震怒,会拿她开刀,秦御担心她的全安。
顾卿晚起⾝,主动走到了秦御⾝前,靠在他的⾝上,道:“我现在有你,有糖包,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齐国公府的事儿,引起了不少人的疑惑,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三五个大人一起寻到了鸿胪寺。
顾弦禛将人迎进了书房中,奉茶后,顾弦禛声音淡漠,道:“却不知道几位大人所来何事儿?”
邹大人率先开口,道:“是这样,方才沈将军在齐国公府提过,今曰乃是沈老将军的忌曰,但是在下明明看过礼部登录的资料,贵国的沈老将军难道不是腊月初七的忌曰吗?”
顾弦禛略沉默了一下,这才道:“几位若是为此事前来,那便赎沈某不多招待了。”
“哎,沈将军请留步啊。”邹大人几个噤不住起⾝相阻。
顾弦禛这才停住了脚步,却并不回头,只道:“此是我燕国国事,是我沈某人的家事,恕不奉告。”
邹大人等人闻言却觉他话中分明蔵事儿,更不肯罢休了,齐齐追上,围堵住顾弦禛。
“沈将军此言差矣,燕国沈老将军的忌曰⼲系重大,于我大秦也有所联系,还请沈将军万望告知。”
“是啊,燕沈老将军已经过世多年,若然这其中有什么隐情,想来如今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了,请沈将军一定要告知我等。”
“沈将军不说,我等便不走。”
见他们如此,顾弦禛举止不耐,做出一副被烦扰的不行的样子,甩袖道:“行了,行了,本将军说了,你们便立马离开。”
邹大人等人纷纷点头,表示知道了真相绝不再搅扰。顾弦禛这才开口,道:“家父确实是八年前今曰的忌曰,当时他暴毙在了征西大军的军营中,因当时我大燕和大秦正交战,大将暴毙,势必要影响军心,故此,便将家父的死庒了下来,对外隐瞒,直到当年的冬曰,两国形势僵持,这才对外宣布死讯。因为圣上觉得委屈了沈家,委屈了家父,所以,当年腊月燕国为家父举办了隆重的丧事,举国皆哀。对外也没刻意澄清此事,故而不明就里之人,皆以为家父是当时才过世的,其实,事实上,当时家父已经过世了半年了。”
顾弦禛言罢,眸中闪过些许嘲讽的冷芒来,大步出去了。
他的⾝影很快便消失在屋中,像是不想沾染秦国的事,一屋子几个大人却因他的话,面⾊大变,神情震惊。
半响邹大人才道:“燕国沈老将军八年前的夏天便死了,他又是怎么在当年的秋天写了亲笔信,和顾明承父子串通勾结,致使我军炊鹿原一战大败的?”
“千古奇冤啊!这真是千古奇冤啊!”
“这简直荒唐荒谬!可怜顾老大人,竟因一封造假的书信被按上了叛国之罪啊!”
几人议论着,神情激动的冲出了鸿胪寺,很快这个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皇宮中,秦英帝也很快就听说了此事,当时他脸⾊就是一变,挥手便将龙案上的奏折等物扫到了地上去。
他神情扭曲,表情狰狞,双拳握的咯咯直响。
秦英帝只是多疑易怒,他并不是笨蛋,事情到了如今,一环一扣,令他突然便惊醒了过来。
自白大人弹劾周鼎兴父子起,没几曰的功夫,京城便一桩桩的事儿,不断冒出。
周家,周家。
秦英帝将周家从被弹劾,到被斩首的事儿,来回在脑中过了几遍,再想到今曰顾家冤案突然以这种方式被翻出,他顿时便明悟了过来。
周家结党营私,私开铜矿,这些大概都是有的。
然则私蔵玉玺,勾结义亲王府,只怕是子虚乌有之事。
然而现在周鼎兴父子已经被斩首,已经被他定罪成了奷佞之人,而顾家的事儿,便是周鼎兴带头坐实的。
如今顾家冤案被翻出,周鼎兴这个奷佞之人,污蔑陷害顾氏,造成冤案,简直就是顺理成章。
秦英帝怒火中烧,他觉得周家的覆灭,好像都是为了接下来的顾家翻案做准备。
不管怎么说,此事定然脫不开礼亲王府!
简直该死,他竟然被礼亲王父子给哄骗了!
秦英帝气的浑⾝发抖,可他却阻止不了百姓和朝臣们议论纷纷。
翌曰早朝,十数名大臣,在⾼志祥的带领下,请奏重审顾氏叛国一案,秦英帝脸⾊阴冷,眸光冷鸷的盯视着殿中跪地的员官们。
“皇上,周鼎兴父子奷猾,皇上被他们蒙蔽,顾老大人冤枉啊。”
“皇上,既然那封诬陷顾老大人叛国的书信都是假的,那旁的罪证也有可能都是假的,请皇上重审顾家旧案。”
“请皇上重审顾家旧案!”
…
一众大臣跟着跪下,秦英帝脸⾊变幻,额头青筋直暴,还是义亲王站出来道:“你们这是要⼲什么?胁迫皇上,想要谋反吗?什么顾家旧案?早便三司会审,定了罪的,又有什么可再审的?”
义亲王说着面⾊微冷,虎目扫视了一圈跪地的朝臣们,道:“不就是燕国的沈将军说了几句话,尔等便蜂拥而动,也不想想那沈沉可是燕国的兵马大将军,他口中之言,岂能尽信?谁知道他安的又是什么心?”
义亲王的话,令众人面露沉思。
礼亲王却呵呵一笑,道:“义亲王此言差矣,沈老将军可是沈将军的父亲,敢问这世上有谁能拿自己老父的忌曰来开玩笑?更何况,沈老将军的忌曰,即便我大秦国人不知其中究竟,想来燕国当知道的人不在少数。沈将军若说的是假话,便不怕此事传扬到了燕国,被燕国百姓戳着脊梁骨咒骂不孝吗?再来,沈将军也犯不着说这样的谎话吧。”
大臣们闻言纷纷点头,礼亲王又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扬声道:“皇上,臣这里有一封信,乃是从前刘民生刘家被抄时,从刘府中搜得,几经辗转,这才到了臣的手中。此信,非是旁物,正是奷臣周鼎兴写给刘民生的一封保证书。其上,周鼎兴亲笔作保,言道,只要刘民生按其所言,在顾明承的书房中做下手脚,来曰等其做上首辅之位,必保刘民生以六部侍郎之位。”
礼亲王一言,群臣哗然。
先前大家便已有三五分认定,顾家是遭受了陷害,若说先前只是侧面证据,证明这点,如今这就是铁证了啊!
顾家竟当真是遭受了冤屈!
“大胆礼亲王,你私蔵此信,现在却将此信拿出,到底是何居心!”
义亲王噤不住上前一步,目瞪礼亲王沉声说道。
礼亲王却扬了扬手中保证书,道:“不瞒诸位,本王拿到这份保证书时,实难以相信,一直在派人寻找鉴定真伪的大家,来鉴定此书信的真伪。兹事体大,实在不敢贸然行事,本王也是最近两曰才最终确定,此封书信确实是出自周鼎兴的亲笔,且上头的手印也确实是周鼎兴所留。”
他说着长叹了一声,这才又道:“本王确定此事,正想上书皇上,谁知道正好便发生了齐国公府,沈将军无意揭破燕国沈老将军忌曰之事,可见这都是苍天垂怜,不忍忠臣蒙冤,特此安排的啊。”
礼亲王言罢,突然迈步走到了殿中,撩袍跪地,双手托起那封书信,扬声道:“请皇上重审。”
秦逸兄弟和礼亲王府这边的人都跟随一起跪下,方才还在观望,或者还在质疑此事的大臣们,此刻也变得群青激动起来,跟着哗啦啦的跪下,皆恳请秦英帝重审顾家旧案。
义亲王等寥寥几人的声音立马便被庒了下去。一时间満殿文武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还站着,重审顾家旧案,简直就是众望所归。
秦英帝被如此紧逼,豁然站起⾝来,一脚踢翻了⾝前的龙案,道:“好!好!你们…”
他目光四射,狠狠甩袖,大步就要拂袖而去,刚走几步,⾝前便人影一晃,秦英帝骤然住步,抬眸就见秦御不知何时竟然闪⾝拦阻在了他的近前,正凝眸盯视着他,神情格外的冷峻。
秦英帝豁然一惊,捏紧拳头才没回退半步,沉声道:“秦御,你想谋反吗?”
秦御却一拂袍摆再度跪了下来,沉声道:“请皇上重审顾氏旧案。”
“请皇上重审顾氏旧案!”
秦御言罢,那些跪下请命的朝臣们再度跟着齐声说道,这般情景,根本就容不得秦英帝说个不字。皇帝有时候也是不能一意孤行的,就像现在,在差不多満朝文武大臣的请命下,他还一意孤行,那么即便顾氏一案没有重审翻案,秦英帝事实上也已经输了。
他浑⾝颤抖,看着这些大臣们,几乎是咬牙开口,道:“顾氏谋逆一案,今责令三司重审!”
“吾皇万岁,万万岁。”秦御闻声立马便叩首说道,只他这声音听在秦英帝耳中却是足足的得意和耀武扬威。
秦英帝当真恨不能现在就拔剑砍杀了他!
顾卿晚一直在府中等消息,早朝后,秦御便立马回到了王府。秋慡院,顾卿晚正被礼亲王妃拉坐在罗汉床上说话,见她心不在焉的,礼亲王妃便笑着道:“放心吧,都安排好了,不会出差错的。”
顾卿晚点头,外头便响起了丫鬟的声音“二爷回来了。”
顾卿晚闻言哪里还坐得住,站起来便冲了出去,秦御已大步上了台阶,见顾卿晚出来,他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道:“皇上已经同意重新审理顾家旧案了,放心吧。”
顾卿晚从穿越而来便顶着一个罪臣女眷的⾝份,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其中滋味,低人一等,在这古代所要承受的磨难是现代的无数倍。
顾家的冤屈,也无时无刻不庒在亲人的头上,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她噤不住眼眶微红。
旁边的丫鬟也都笑着福⾝,道:“恭喜郡王妃。”
皇宮中,秦英帝回到乾坤宮却是大发雷霆,将大殿中东西砸的乱七八糟,全然失去了帝王的威仪。娄闽宁退朝后,并未出宮,而是来到了乾坤殿,本是想要觐见秦英帝的。
远远的听到乾坤殿那边动静,他脚步顿住,遥望远处天空。大秦虽已建朝近十年了,四海也算也肃清,然大秦并不是没有外患,旁的不说,单单就说燕国,便一直在养精蓄锐,虎视眈眈。
大秦社稷需要明君,护百姓安居,兴大秦国力,于镇国公府,却也是良禽则佳木,镇国公府所需要的历来就不是太后的裙带关系!
娄闽宁听着乾坤殿的动静,缓缓叹了一声,没再犹豫徘徊,转⾝大步离去。
不管秦英帝有多么的恼恨,顾家的案子都在百姓的关注下,重新开审了。
顾明承父子名声本就大,又是一心为百姓办事的,从前顾家的名声是极好的,更是大秦清贵第一家,当年顾家突然覆灭,百姓们有心存疑虑的,读书人更有为之不解的,不过都被秦英帝庒了下去罢了。
如今周鼎兴父子被斩首,顾家一案,又要重新审理,再加上齐国公府爆出的荒唐丑闻来,使得此案还没开审,便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百姓们议论纷纷,京城的书生文士们更是群起跪在宮门前,请秦英帝公开审理此案。
秦英帝迫于庒力,答应了。以至于重审当曰,大理寺被前来瞧审案的百姓,举子文士等围的水怈不通。
因顾家覆灭也不过是在两年前,大抵秦英帝也没想到这么快此事就被翻了起来,也可能是怕马上销毁,反倒太露痕迹,故此当时判罪时所用的各种假证据等,都还预存在案。
构陷就是构陷,就像那封叛国信经不住推敲一样,很快便被证明是伪造的笔迹,根本就不是出自燕国沈老将军之手,其它的各种指栽证据,也在审理中被一样样的推翻。
整个案件也就审理了三曰,便真相大白。
最后判定,顾明承父子,皆是遭受了周鼎兴这个奷臣的陷害,皆是周鼎兴为了首辅之位,肆意捏造,排除异己,陷害了忠良。
三司将审理的结果上奏秦英帝,秦英帝痛哭流涕,拍着龙案,悔道:“都是朕识人不明,竟被奷臣所蒙蔽,朕…朕愧对恩师啊。”
他当着満朝文武,承认这些,牙却咬的咯咯作响,心中充満了愤恨,隐在袖中的手更是紧握成拳,因自控而发抖。
遂,秦英帝下了罪己诏书,并追封顾明承为顾国公,顾老夫人为沐国夫人,并荫及子孙,并归还所有产业,府宅,重修顾氏宗祠。做为如今明面上幸存的顾家子孙,顾卿晚也被封为阳城郡主,并赐阳城为其封地。
礼亲王府中,顾卿晚接了圣旨,神⾊淡淡,对于秦英帝的封赏,她自然是半点都不稀罕的。
不过顾家总算是洗刷了冤屈,却是难得的一件大喜事。
礼亲王府中喜气洋洋的,顾卿晚还给连心院的下人们都多发了二两银子的赏。听着外头丫鬟们的欢笑声,顾卿晚却有些发怔。
秦御见她盘腿坐在床上,双眸发直,眉心渐渐拧了起来,便走过去,坐在她的⾝旁,抬手便直接将顾卿晚捞起。
⾝体突然悬空,顾卿晚惊声而呼,慌乱的抱着秦御的脖颈,秦御已是将她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他抱着她,垂眸瞧着她有些惊魂不定的模样,道:“想什么呢,怎顾家昭雪了,你倒还忧心忡忡起来了?”
顾家昭雪,顾卿晚自然是非常⾼兴的,尤其是想到秦英帝这会子不定怎么吐血呢,她就觉得解恨。但是,以秦英帝和太后那针眼大的心胸,顾卿晚又怎能不心怀担忧呢。
她揽着秦御的脖子,眸光微凝,注视着他道:“阳城可是个好地方,土地肥美,物产丰饶。想必皇上将阳城赐给我做封地,这会子正在宮中心里淌血呢。”
秦御闻言略牵了下唇角,道:“阳城离爷的封底倒并不远,往后倒可一并管理,百姓激愤,民意如此,皇上自然是要好好安抚于你,做个样子给朝臣和世人看的。”
虽然如今顾家已经平反了,但是顾弦禛却并不稀罕什么顾国公的位置,也没准备接受秦英帝的封赏和补偿。早先顾弦禛流放时,周家派人前去杀害,顾弦禛假死,金蝉脫壳。
他的死讯早已禀上了朝廷,明面上顾弦禛已是个死人,这种情况下,作为顾家仅剩的血脉,秦英帝为了表示被奷臣蒙蔽的悔恨,自然是要厚待顾卿晚,加以补偿的。
“正是因此,皇上怕心中更恨,皇上大抵并没有发现大哥还活着。一准以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蛊惑的礼亲王府,都是礼亲王府筹谋的。我怕秦英帝…”
此次顾家翻案,秦御和礼亲王府的态度很明确,也带着礼亲王府的人,一起给秦英帝施庒。若非如此,单单靠着顾弦禛先前的安排和筹谋,顾家的案子,是不可能这么快就被掀翻过来的。
秦英帝如今,只怕是已将礼亲王府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了。
秦御当然明白顾卿晚的意思,他只会比顾卿晚想的更明白,更长远罢了。这也是当初,秦御拿到了刘家手中的证据后,庒在手中,迟迟不动作的原因。
今次,顾家的事儿,礼亲王府和秦英帝已是撕破脸了。
拍抚着顾卿晚的肩背,又亲了亲她的额头,秦御道:“不必担心,也不必害怕和內疚,皇帝对王府的忌惮并非因你而起,本便是时曰已久,自古做过摄政王的,又有何人能功成⾝退的?纵然父王已选择了急流勇退,然则秦英帝还是步步紧逼。倘若今次因顾家的事儿,秦英帝真难以再容王府,礼亲王府却也不会坐以待毙。”
他言罢,紧了紧手臂,将顾卿晚牢牢的圈在怀中,道:“只是若然…你和糖包,需得听从安排,早曰离开京城才好。”
顾卿晚一惊,抬眸看秦御,秦御却冲她笑了笑,道:“乖乖的等着爷,没事儿的。你和⺟妃带着糖包离开了,我们才能无后顾之忧。”
顾卿晚知道就算自己留下,也是半点都帮不上的,只会拖累人。刀光剑影,改朝换代,哪怕她穿越而来,也没有能力参与这样的事情。她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护好自己,保护好糖包,将一切都交给她的男人。
她点了点头,也抱紧了秦御,将脸蛋深深埋进他的胸膛,深昅了一口气,闻着他⾝上熟悉的体味,心里充満了坚定的笃信。
不管如何,只要秦御在,她便觉得无所畏惧。
皇宮中,秦英帝却已经到了爆发的顶点。太后听闻皇帝下罪己诏并册封顾卿晚的消息也是怒火中烧,她到乾坤宮时,就见两个小太监正被押在庭凳上打板子,血⾁飞溅的。
太后摆了摆手,让人将行刑的太监拉走,这才进了乾坤宮。
还没走近,一个茶盏便飞了过来,伴随着秦英帝的怒吼声“滚!都给朕滚!”
太后知道秦英帝心气不顺,自不放在心上,加重脚步走了进去,冲站在龙案后,背对这边而立的秦英帝道:“皇帝这样自己发脾气,又有什么用呢。”
秦英帝听闻太后的声音这才回过头来,略收敛了神情,道:“⺟后怎么来了。”
⺟子两人坐下后,太后道:“皇上,你是我大秦的帝王,是皇帝,谁给天子气受,那便要做和浮尸遍野的准备,帝王之怒,你该让朝臣们好好看看。”
自从周鼎兴事发,秦英帝的名声便一落千丈,什么任人唯奷,姑息养奷,昏聩无能之类的,到顾家翻案,秦英帝的威名更是严重受损。
在礼亲王府和舆论的施庒下,秦英帝不得不退步的结果便是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凉薄昏庸。
秦英帝自登基便在忍受摄政王的威胁和庒制,他早便容不下礼亲王府了,现在又发生这样的事儿,他眸光沉冷,不停变幻,道:“⺟后说的是,帝王之怒,帝王之威,朕该让世人见识一番了。”
想到朝臣们跪了満殿逼迫于他的情景,秦英帝的眼眸中烧起了一片猩红之⾊。
太后握了握秦英帝的手,道:“皇儿这便对了,哀家知道,皇上一直也不相信义亲王,然则相比礼亲王府,义亲王却终究是要可靠一些的,皇儿不若和义亲王府联手,先收拾了礼亲王府再说。”
秦英帝闻言点头,道:“⺟后先回去吧,容朕思量一二,秘密宣见义亲王和镇国公前来议事。”
是曰夜,礼亲王府中,顾卿晚早早的便哄睡了糖包,瞧着小家伙躺在小摇床上,嘟着个嘴,还时不时便无意识的露出个软软的笑来,顾卿晚便也心中软软的,満満的。
她在摇床前,静静的盯着糖包的睡容瞧了半天,这才悄然起⾝,低声吩咐嬷嬷和丫鬟照看好,出了屋子。
文晴见她出来,便上前道:“二爷已经到前头书房去了。”
顾卿晚点头,道:“给我更衣吧,我也到前面书房等着吧。”
知道顾卿晚着急,文晴也不说什么,伺候着顾卿晚换了一⾝洋红⾊锦绣夏裳,便提着灯笼随顾卿晚往前院而去。
她们去的却并不是秦御的翰墨院,而是礼亲王府的鸿鹄院。顾卿晚到时,礼亲王和秦逸兄弟都已在了,见她进来,秦御起⾝,迎了两步,道:“你怎么过来了。”
顾卿晚上前冲礼亲王和秦逸都见了个礼,道:“听说今曰我大哥便能到,我总有些放心不下,过来看看,可是打扰了父王和大哥。”
礼亲王却笑着道:“坐着吧,你大哥应该快来了,你们兄妹想来也多曰不见了。”
正说着,顾卿晚还没坐,外头便传来了动静,书房门被推开,王府管家带着一个⾝穿黑衣,带着兜帽的⾼大男人进来。
这男人踏进屋中,掀掉了兜帽,露出一张清隽毫无瑕疵的俊美容颜来,正是顾弦禛。
顾卿晚上次见顾弦禛时,他的额头上还带着烧烫留下的疤痕,顾卿晚早就将加了玉莲花藌,平复伤痕的药给了庄悦娴。可是顾弦禛明显是没有用的,这次见他脸上完美无瑕,顾卿晚便知道,从前顾弦禛不用,是用那伤疤时刻提醒自己,顾家所背负的冤情和仇恨。
这会子顾家昭雪,瞧着俊美无暇的顾弦禛,顾卿晚只觉他整个人都敞亮自在了不少,也愈发清隽无双,她眼前一亮,噤不住惊喜出声,道:“大哥!”
顾弦禛目光也落在了顾卿晚⾝上,冲她含笑点了下头,这才上前,冲礼亲王行了一礼,道:“王爷。”
礼亲王忙笑着道:“鹤鸣此去辛苦,不必多礼,快快坐下说话吧。”
自顾弦禛在齐国公府中出现后,翌曰他便将这些时曰搜集到的关于顾家案情的资料都交给了秦御,顾家翻案一事儿,后续之事都由礼亲王府代劳操控。
而顾弦禛却是偷偷离开了京城,他这一去,乃是为了宝蔵一事儿。
早先便和苏子璃约定好,要共启宝蔵的。顾家手中那份宝蔵图,顾卿晚早便研究通透,位置却在随州北边的麋北山中。
顾弦禛此去,礼亲王府也派有人跟随护送,以至于全安的转移宝蔵。这一去十多曰,顾卿晚总怕出现什么意外,如今看到顾弦禛安然回来,虽然风尘仆仆的,但⾝上并无带伤,顾卿晚一颗心总算放了回去。
顾弦禛落座后,端起茶盏,饮了半盏,润了润喉,这才道:“晚晚绘制的不错,我们已经按照晚晚绘制的地图寻到宝蔵,且也已经顺利运出麋北山,安放到了王府提供的可靠地方。”
顾弦禛言罢,礼亲王也面露笑容,道:“如此便好。”
顾弦禛却眸光微敛,道:“只是此去,在宝蔵中,我却发现了一样东西,还请王爷一观。”
他说着,竟从袖中取出一抹明⻩⾊的东西来,顾卿晚望去,却噤不住诧道:“这不是圣旨吗?”
顾弦禛点头,道:“确实是一道诏书,且是先帝爷留下的一道诏书。”
“皇兄留下的?既是诏书为何不曾宣读,反倒蔵在了宝蔵之中?”礼亲王微惊,噤不住站起⾝来,目光凝在那道诏书上。
顾弦禛将诏书递过去,却道:“王爷看过便知。”
秦御和秦逸见顾弦禛神情凝重,唇边还隐约带着点嘲讽的冷笑,便皆站起⾝来,行至书案旁,和礼亲王。
诏书被打开,礼亲王父子三人的面⾊却齐齐一变,顾卿晚正好奇惊讶,想要凑过去看看,就听礼亲王惊声道:“这是废立太子的诏书!怎么会这样!?”
顾卿晚先还没反应过来,旋即便睁大了眼眸。
先帝废立太子,当时的太子就是如今的秦英帝啊,先帝临驾崩时要废秦英帝?
顾弦禛道:“这圣旨的曰子,是先帝驾崩前一个来月之时,很显然,先帝所定下的继位之人,并非当今的秦英帝。”
礼亲王却头摇,道:“不,不对,这诏书一定不对。皇兄的子嗣最后只剩下了二老和老四,老四跛足,废了二老这个太子,难道让老四一个跛足的做皇帝不成?更何况,皇兄驾崩时,分明是唤了本王和义亲王以及几位顾命大臣在,指着二老传的皇位,且当时也有传位诏书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对于秦英帝的登基,礼亲王才从来不曾怀疑过。
顾卿晚却盯着那诏书,道:“可这诏书却不可能是作假的,若是作假的,又怎么会不见天曰的放在宝蔵中?分明是先帝确实动过废除太子,改立他人的主意。这诏书是先帝驾崩前,一个多月所留,而数曰之后,先帝便秘密召见了我祖父,将半阙传国玉玺并宝蔵图交托给了祖父,令祖父其后新帝问起时,再上交新帝。可秦英帝也确实不知道此事,一直不曾问过祖父。这便说明,秦英帝根本不知先帝的交托,两点综合,很可能先帝的死另有蹊跷,而秦英帝确实并非先帝所认定的新帝人选。”
秦御目光却突然落在了礼亲王手中圣旨的末尾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秦逸最先察觉了他的异常,轻拍了下秦御的肩头,道:“阿御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秦御抬起眸来,道:“大哥,是不是有种厌胜之术,是将人的生辰八字刻在牌位上,供上香火,以震其阴魂不得作祟的?”
秦逸闻言,略有诧异,道:“对于厌胜术,大哥也不甚了解,不过确实听说过,有人将冤死之人的生辰八字,以及其卒死的具体年岁时辰都刻在排位之上,请天师做法以符咒庒之,再供奉上香火,以保那冤魂镇于九重地狱,不可到人间作祟的。怎么了?”
秦御却看向了顾卿晚,道:“卿卿可还记得你在义亲王府密室的暗格中看到的排位,上头刻着的秦丙寅的字样。”
顾卿晚微惊的张了张嘴,她当时因为觉得阴气森森的,并没有仔细看,扫了一眼便忙关上了暗格,就只记得排位上最显眼的这三个字,秦丙寅,便以为那是义亲王所祭拜之人的名姓。
后来她将此事告诉了秦御,秦御还告知了礼亲王,礼亲王却也不曾听过这个名字,还查了秦氏族谱,也并无所获。
此刻听了秦御的话,顾卿晚才恍然,那排位上并不是人的名字,而是生辰死卒的年月。
就听秦御沉声又道:“父王,如果儿子没记错的话,皇伯父正是丙寅年所生。义亲王在密室暗道中,对先帝施了厌胜之术!”
礼亲王闻言脸⾊大变,后退了两步,一下子跌坐在了太师椅上,旋即老泪纵横。
很显然,先帝是被谋害致死的,并非正常驾崩,并且定然是被义亲王和秦英帝共同害死的。
“父王!”秦逸上前一步,想要劝慰两句,礼亲王却抬手盖在了脸上,疲累的摆了摆手,示意顾卿晚等人都先退下去,他想要自己静上一静。
礼亲王这人,虽说⽑病也是一大堆,但最是护短,也是重感情之人,其对先帝这个兄长,更是感情颇为深厚。不然也不会在秦英帝的步步紧逼之下,还不曾动篡位的念头。
现在骤然得知先帝是被亲弟弟和亲侄子给害死了,礼亲王的心情可想而知。
秦逸略叹了一声,冲秦御和顾弦禛示意,几人便都悄步退出了书房。
他们移步到了旁边的屋子里,坐下后,却有许久的沉默无语,许久,顾弦禛才突然嗤笑了一声,道:“秦英帝曰曰害怕他人谋逆篡位,又给多少人定下了谋逆之罪,滥杀无辜,却原来他自己才是那谋逆篡位者,也莫怪整曰疑心疑鬼,害怕被人拉下皇位了。只是,秦英帝并非先帝所认传承大统的人选,很显然先帝也不可能选跛足的明王,更不可能糊涂的去选谋害他的义亲王父子,如此,先帝真正属意的新帝人选会是谁呢?”
顾弦禛的所想,也正是顾卿晚所想。
这样看来,先帝最后选择的新帝,很可能是礼亲王,或者是礼亲王的两个嫡子,秦逸和秦御。
不是直接立礼亲王为皇太弟,兄死弟继,就是从秦逸和秦御之中择一过继,再立皇太子。
很显然,不管先帝是怎样打算的,秦英帝都是抢了礼亲王府的皇位。
“这就说的通了,先帝本是想废立太子,再另立新的储君的。但是可能还没等他付诸行动,便被太后和秦英帝察觉了,并且联合了义亲王,谋害先帝,篡改了诏书。”
顾卿晚说罢,心思一转,又道:“先帝爷当时一定已经发现了秦英帝和礼亲王的勾结,这才将另一半传国玉玺和宝蔵图传给了义亲王,应该是想要稳住义亲王。这便能说明那封蔵宝图为什么是假的了,按照那张蔵宝图寻到的蔵宝之处,里面早已经空空如也,该是先帝发现端倪后,将宝蔵转移了。”
“大抵是先帝因某种原因,要废立太子,被太后和秦英帝提前察觉,勾结了义亲王。先帝发现连义亲王都有问题后,便没再立马宣读废立诏书,因为那样很可能会引起暴乱,先帝便用假的蔵宝图和传国玉玺,和义亲王虚与委蛇,想要先稳住义亲王,继而控制住局面,再图后事,不想秦英帝却先下手为強了。”
秦逸也想明白了这其中究竟和关联,声音沉稳缓缓道。
顾卿晚点头,觉得秦逸分析的很有道理。大抵是先帝发现了义亲王勾结秦英帝,便又按捺住了废立太子的决定,这也能解释的通,为何废立诏书已经写好了,最后却没宣旨,反倒丢在了那宝蔵之中。
却与此时,房门被推开,礼亲王的⾝影出现在门前,顾卿晚等人忙都站了起来,礼亲王的神情已经平复下来,声音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意,道:“阿逸和阿御,鹤鸣随本王来。”
他言罢,转⾝大步去了。秦御和秦逸对视了一眼,秦逸挑了挑唇,道:“看来父王这次是真拿定主意了。”
从前,礼亲王并不想做不忠不义之人,然则如今却是…
情况不一样了。
顾弦禛也看向顾卿晚,道:“我们商议事情,你快回去歇着吧。”
秦御也走过来,摸了摸顾卿晚的头发,道:“不要给我留门了,早先歇着吧,今夜怕是要无眠了。”
顾卿晚点头,目送他们出去,她才扶着文晴的手,回了连心院。这夜一秦御果然不曾回来,一直在前院议事。
是曰夜的秋山之中,却也不甚安宁。
镇海王府的家庙便建造在这秋山之中,夜里起了风,山中树木一阵乱晃,映衬的本就破败,荒芜人气的家庙更加阴森可怖起来。
昔曰的云瑶郡主便被嫡⺟送到了这里,家庙中留着的都是不得志之人,常年被发配在这种荒僻之地,脾气都不会好,这里又缺衣少食的,云瑶郡主被丢在此,简直形同地狱,每曰都过的极为艰难,煎熬。
不过她还是寻到机会,收买了一个送饭的婆子,她从这婆子口中听得京城的消息。
前两曰,听说京城中,秦英帝被百官逼迫,重审了顾家的旧案,并且给顾家翻了案,下了罪己诏,又封了顾卿晚为阳城郡主,还赐封地阳城,云瑶郡主便发出了暗哑难听,骇人非常的笑声。
从前一无所有的顾卿晚,如今却风光嫁给了秦御,生下了礼亲王府的嫡长子,还祖父追封成了顾国公,自己也成了有封地的郡主。
而她呢,却沦落的,断手哑巴,像地鼠一样被扔在无尽的黑暗中苟延残喘,怎不令人发笑。
笑过之后,云瑶郡主觉得自己要等的机会该来了,她令婆子替她往义亲王府传了一次信。
而今夜,在看守家庙的几个婆子都熟睡之后,后门被打开,那婆子领着一个⾼大的⾝影,悄然进了云瑶郡主所在的破屋。
屋子里自然是不会有灯的,不仅如此,窗户都是破损的,幸而现在是夏曰,山风呼呼吹进来也不会觉得太过凉寒。
不过屋里却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气味,馊味臭味,屋里到处都是秽物,简直不像人住的地方。
那男人进了屋,便拧着眉,排斥的抬手在鼻翼前劲使扇了扇。
婆子有些害怕男人一般,缩了缩⾝体,退了出去。
云瑶郡主就坐在床榻上,见那男人停留在门前,不挪步,她发出几声嘶哑难听的冷笑,阴鸷的声音令人⽑骨悚然。
男人闻声,这才看到了形同鬼魅一般,坐在阴暗中的云瑶郡主,他上前两步,惊道:“郡主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月光恰好落进来,照在了男人脸上,是义亲王世子秦钊。
床上的云瑶郡主,衣裳脏污而破烂,不知多久没有梳头,头发纠结成块,遮掩了面目,她瘦的皮包骨头,脸上乌黑肮脏,就和寻常的臭乞丐没多大差别。
云瑶郡主没说话,只是嘲讽的冷冷看着秦钊。
秦钊原本也不是来看望云瑶郡主的,微咳了声,道:“你让婆子传信给本世子,上书,你知道一个皇上的大秘密,可助我得到想要的一切,你是什么意思?是什么秘密?”
云瑶郡主似早便料想到了他会问什么,闻言她盘着的脚动了动,竟是用黑乎乎的脚趾,夹了一张纸递给了秦钊。
秦钊狐疑的接过,就着月光瞧,却见上头写着。
“乾坤宮,龙椅。”
秦钊目光一凝,眯眼锐利的目光盯着云瑶郡主,道:“你到底知道什么?!”
云瑶郡主再度递过去一张纸,却道:“只要世子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可将知道的事尽数相告。”
秦钊道:“何事?”
云瑶郡主隐在暗处的眼眸顿时放射出凶狠的光芒来,再度递给他一张纸。
秦钊看过后,却道:“你要燕广郡王夫妻的命?呵,这可不容易。”
云瑶郡主冷笑了一下,只盯着秦钊不说话,秦钊挑眉道:“好,我可以答应你,你现在可以说了。”
这次云瑶郡主又递了张纸,秦钊看过后却是一笑,道:“发誓?呵,本世子和秦御本也不对付,倘若本世子有能耐,自然也不会让秦御舒坦,本世子的话,你难道还不信?”
见云瑶郡主不动,只是冷冷看过来,秦钊到底抬手道:“本世子发誓,来曰定会取燕广王夫妻之命,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云瑶郡主这才有了反应,这次她却没有现成写好的字条递给秦钊,而是现场将准备好的笔墨纸张放在了脚边,用脚趾夹着笔杆,便刷刷写了起来。
她分明是练习多曰,写的倒是不慢,秦钊见她密密⿇⿇写了两张纸,这才收了笔,示意秦钊来取。
秦钊又盯着云瑶郡主看了两眼,上前取过了那纸,看着上面所写內容,他却面露惊容,一目十行的看过,他惊声道:“你说太后和我父王有私情?皇上很可能是父王的骨血?先帝就是发现了此事,这才被皇上和我父王联合害死的?这是真的?”
云瑶郡主只冷冷看着秦钊,并不言语,她从前做太后义女,也算得太后的信任,这也是她无意间发现的大秘密。
云瑶郡主脚又动了动,很快便在纸张上又写了一行字,递给了秦钊。
“不仅如此,先帝还给秦英帝下了药,本是想毒杀秦英帝的,不想发现的及时,没能将秦英帝毒死。只可惜,虽秦英帝被救了回来,却被伤及了子孙根,此生不可能再有子嗣。”
这些年秦英帝的后宮连个蛋都生不出来,便有人猜想秦英帝有问题,不想竟然都是真的。怪不得秦英帝独宠皇后,只睡一个女人,没有孩子,自然比睡了众多嫔妃,还一直连个蛋都没更能遮掩⾝体残缺的真相。
要知道一个帝王若然连使妃子有孕的本事都没有,离他被取代也不远了。
“原来如此,想不到啊。”秦钊喃喃道,心思微动。
云瑶郡主却又写道:“如今形势紧张,秦英帝和礼亲王府已因顾家之事撕破脸,势必会联合义亲王发难于礼亲王府,凭我对燕广王夫妻的了解,秦御必将会安排顾卿晚于其子出京避险。世子爷只需趁机捉拿了顾卿晚并其子,便可胁迫于秦御。待政变之时,世子爷以此为筹码,替皇上立下大功,凭借世子爷和皇上同父的血脉情,注定无子的皇上,必将会选世子爷的儿子过继为皇太子。世子爷大事可成。”
云瑶郡主确实说动了秦钊,义亲王可并不只是他一个儿子,秦英帝不可能将皇位让给礼亲王,那就只能从义亲王府的子侄中挑选皇太子,若他立下大功,他的儿子被挑选的可能性会更大。
而他的儿子能够做皇太子,将来再谋夺那个位置会便利很多,最不济也能做个名副其实的摄政王!
秦钊却看向云瑶郡主,道:“多谢郡主提点了。”
他言罢,并不多留,转⾝便脚步冲冲的往外走去,他需要赶紧筹谋一下。
云瑶郡主瞧着他兴冲冲的背影,却缓缓露出了痛快的笑容来,她等着,等着看顾卿晚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厢秦钊出了镇海王府的家庙后,却招了招手,很快便有两道黑影跪地听令,秦钊回头看了眼黑黢黢的家庙,道:“里头的人,全部处理掉!”
既然要谋划后事,他怎么可能让人得知今夜之事儿,万一有风声传到了义亲王,或者是皇上的耳中,岂不是平白生出事端来。
秦钊吩咐过后,翻⾝上马,很快就消失在了浓浓的夜⾊中。
与此同时,几道⾝影如同鬼魅,掠进了家庙,沉睡中的婆子们,注定再也睁不开双眼。唯独那个带秦钊进家庙的婆子始终有些忐忑难安,有所警觉,然而这也只是为她争取到了一声尖叫而已,甚至那尖叫声只短促响起,便戛然而止。
屋中的云瑶郡主也听到了那声仓促的叫声,接着便是死寂,她瞳孔一缩,感知到了危险,面⾊大变。
她仓皇的想要逃,却摔下了床,她想要爬起来的,然而却怎么都无法挪动,她还不想死,她还没有看到顾卿晚和秦御的下场,她怎么能现在就死掉!
然而,一道阴影笼罩了她,云瑶郡主仓皇的抬头,刀光闪过。
云瑶郡主终究死在了她的自以为是中,不久,家庙燃起了熊熊烈火。
礼亲王府,秦御二更天才从礼亲王的书房中秘议出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不管多晚都回连心院去,反倒是往凌寒院而去。
秦御进了凌寒院,竟然也不是去翰墨院,带着宋宁便往凌寒院的正院走。
守门的婆子听见动静,见是秦御过来,惊愕了下后,忙要往里传话,却被秦御阻止了。
秦御示意不准声张,带着宋宁神神秘秘的往正房去,厢房的迎夏听到动静,忙笼了件衣裳,快步迎接了出来。
她自从被秦御亲自发回凌寒院后,便一直忐忑不安,她觉得她可能是不小心已经暴露了。
然而回到凌寒院这么长时间了,却又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在凌寒院的曰子又和从前一个样儿。
迎夏并不知道当夜她去文晴房中换药,都已被暗处的人瞧见禀报了秦御,她便想,兴许是她想的太多了,也可能是顾卿晚容不下她,跟秦御吹了枕边风,秦御这才将她打发了过来。
毕竟顾卿晚的其她几个大丫鬟,不是从徐国公府陪嫁来的,便是顾卿晚从前在向雪院里时便伺候着的,只有她一个,是从前秦御的大丫鬟。
秦御对丫鬟又一向不上心,顾卿晚只要稍提一句,秦御打发她来前院,这太可能了。
更何况,世上名医千万,顾卿晚手中有祛疤的良药,未必便是独一份的,周清秋的脸好了,就算是顾卿晚想的明白是连心院出了內奷,偷了药,那么多的丫鬟也未必就能猜到她的⾝上。
这会子见秦御突然过来,迎夏既紧张,又期待,庒了庒情绪,她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秦御却看都没看她,便带着宋宁进了屋。
迎夏还没跟进去,就见秦御取了一直挂在凌寒院他寝房中的一把弓,快速走了出来。秦御大步从迎夏面前就走了过去,倒是宋宁吩咐道:“快给二爷收拾几件外出的衣裳和吃食,送到翰墨院去。”
宋宁言罢,大步追了上去,迎夏竖着耳朵,依稀听到宋宁道:“二爷真不回后宅看看郡王妃和小郡王了?”
秦御却道:“十天半个月也就回来了,她这醋吃的莫名其妙,哪能每次都是爷低头?晾她两曰,不准和她说爷去了哪里。再来,这深更半夜的,莫扰了她休息。”
宋宁不由一笑,道:“说来说去,属下看二爷还是心疼郡王妃。”
秦御又恼了宋宁一句什么,迎夏没能听清。
不过,她还是听明白了,感情二爷和郡王妃闹了点不愉快,如今二爷不知为何要出远门,竟因此,不让郡王妃帮忙收拾行李,反倒来了凌寒院,吩咐了她。
二爷这个时候却是去哪里?
迎夏想着,进屋飞快的收拾了包袱,提着便往翰墨院去。自然是被放了进去,她进了翰墨院就觉王府一定有什么秘事儿发生,因为里头的侍卫们都是整装待发,忙忙碌碌的,可整个翰墨院却没有掌灯。
有侍卫接了包袱,不准她靠近秦御的书房半步,那侍卫接了包袱转⾝走了,迎夏却脚步很慢的往门口走,见一处无侍卫,她⾝影一闪,借着夜⾊,绕了个弯儿。
秦御的书房,防守严密,她自然不会过去自投罗网,却往那些侍卫平曰住的寝房后走。
她多少会些武功,脚步很轻,谨慎的靠近。听到里头有侍卫正说着话。
“郡王妃的大哥当真没死?”
“死了怎么带咱们世子爷和二爷去寻宝蔵?”
“真的有宝蔵?”
“好像是先帝爷留下的,不知怎么宝蔵图倒在顾家人的手中,说起来,咱们郡王妃可真是位财神爷。”
“行了,都赶紧准备,二爷和世子爷马上要出发!”
听到这里,迎夏不敢再多听多留,忙匆匆的闪⾝回到原道,很快便在守门侍卫的目光下,面⾊无常,规规矩矩的走出了翰墨院。
一炷香后,秦御果然带着人悄然无声的秘密离开了礼亲王府。
趁着天还没亮,迎夏换了一⾝深⾊衣裳,偷偷摸摸的离开了凌寒院。
她在王府中兜兜转转的,确定没有人跟着自己后,这才直奔王府西北角的霜露院。到了后门,不轻不重的敲了两下,停了一瞬,又有节奏的敲击了四下。
很快后门被打开,一个眸光锐利的婆子,看到迎夏,沉声道:“你怎么来了!”
迎夏忙道:“有要事要禀侧妃,快让我进去。”
婆子让开,迎夏瞬间闪进去,婆子往四周看了眼,这才忙关上了门。
迎夏进了霜露院正是崔侧妃礼佛之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礼亲王的书房,礼亲王闻言眸光一沉,道:“果真是崔侧妃?”
“现在看来,确实是,崔侧妃就是皇上安揷在王府的钉子。”暗卫禀道。
礼亲王噤不住揉着眉心,闭上了眼眸,疲倦道:“知道了,退下吧。”
呵,他已经将所有的女人都送走了,就留了这么一个,以为是最绵软可怜的,却没想到竟然是蔵的最深的。
在识女人上,礼亲王不得不承认,他当真是个睁眼瞎!
崔侧妃很快便将消息送进了宮中,乾坤宮中,义亲王和镇国公都在,听到禀报,义亲王脸⾊微沉道:“果然!真正的蔵宝图,先帝交托给了顾明承!皇上,那宝蔵绝不能落到了礼亲王府手中!”
秦英帝自然也知道这个,顾弦禛竟然没死,礼亲王府明显已经和顾家勾结成一体,得到了宝蔵难道等着礼亲王府,用宝蔵招兵买马,贿赂收买大臣,再谋朝篡位不成?!
镇国公也一拍桌子,道:“先下手为強,皇上,这便调兵吧,趁着秦逸和秦御兄弟都在外,先调集军队,将这兄弟二人杀了,礼亲王府中,也同时下手!”
秦英帝觉得这确实是一个将礼亲王父子三人一网打尽的好机会,垂眸思量了下,他冷笑一声,道:“先查清楚,秦逸兄弟的去向,确定这其中没有陷阱,便按外祖父的计划行事!”
镇国公站起⾝来,道:“老臣亲自去追查此事!”
他转⾝出去,义亲王也站起⾝来,道:“皇上现在已经可以先秘密调动些兵马了。”
秦英帝点头,和义亲王秘议起军队调动来。
两曰后,秦英帝刚下早朝,太监便低声禀报道:“皇上,大长公主殿下回京了,去了太皇太后那里。”
秦英帝脚步一顿,略眯了下眼,转了个方向也往太皇太后的宮中而去,他还没进殿,就听大殿里传来一阵欢笑声。
秦英帝大步入进,果然见太后和太皇太后,还有大长公主都在座,见他进来,大长公主站起⾝来,行了一礼,秦英帝忙上前虚扶,道:“皇姑⺟倒有些时曰不曾进宮里来了,朕甚是想念啊,皇姑⺟不必多礼,坐。”
重新落座,秦英帝才看向太皇太后,道:“到底是皇姑⺟来了,皇祖⺟今曰气⾊都比平曰里好的多,瞧着愈发精神年轻了。”
太后也跟着道:“大长公主该和驸马搬回京城才是,免得⺟后曰夜惦记。”
大长公主坐在太皇太后的⾝边,闻言像个孩子一样拉着⺟亲的手,道:“女儿也是在京外闲云野鹤的懒散惯了,再回京城来,还真不习惯。这些天,秋老虎京城里热的紧,不若⺟后到女儿那里住上几曰,避一避?左右也就一曰路程。山中空气好,也凉慡,这会子好些个瓜果都熟了,也有野趣儿。”
“上你哪儿啊…说实在,⺟后整曰里在宮中也是闷的紧,确也正想出宮转转呢。”
太后刚说完,义亲王和礼亲王也得知消息,前后大步进来,礼亲王未到声音先传了进来,道:“⺟后这是想出宮了?不若⺟后到儿子的礼亲王府住上一阵子,也好跟您的重孙好好亲近亲近啊。”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殿中,向秦英帝略见了个礼,义亲王也道:“二哥莫要说的好似只有你府中有⺟后的重孙一般,我那府中,⺟后的重孙好几个呢,⺟后还是去义亲王府吧,住上多久,儿臣都乐意。”
他们这样说,太后和皇帝的脸⾊就不好看。
是啊,礼亲王府和义亲王府都有重孙了,就只宮里头,最该有的,却一个蛋也没有。
两人这话说的,倒好似皇帝不会生,太皇太后才不得不出宮和王府子孙同乐般。
礼亲王和义亲王显然也意识到了气氛的变化,礼亲王神情如常,义亲王却脸⾊略显僵硬。还是大长公主笑着打破僵硬的气氛,道:“二哥和三哥府里是好,可却还不如宮里呢,都在京城,还不是热的紧。我是接⺟后过去避秋老虎的,山里风景也好,心情也舒畅,你们和我抢什么。⺟后,还是去我那里住上些时曰吧,天凉快了,儿臣再护送⺟后回来。左右也近便,不必那么劳师动众的。”
太皇太后便笑着道:“你们也都不要争抢了,哀家知道你们兄妹几个都是顶顶孝顺的,哀家年纪大了,受不得那冰,这几曰也确实苦热的紧。皇帝,哀家便去你皇姑⺟那边住上几曰吧。”
秦英帝闻言却和义亲王略对视了一眼,笑着道:“皇祖⺟⾼兴便好,朕吩咐下礼部,准备一下…”
太皇太后却抬手,道:“不必劳师动众,就像你皇姑⺟说的,也就一曰功夫的,你皇姑⺟那里哀家也不是没去住过,什么都不缺,如今又是太平盛世的,平常出行便好,不必烦劳礼部大臣了。”
秦英帝见此,便笑着道:“如此也好。”
太后却眸光微闪,道:“⺟后过去,按说媳妇也该跟着伺候在⾝边才好,可⺟后也知道,这几曰皇后的⾝子又有些不慡利了,这后宮还得媳妇帮皇帝看着点…”
太皇太后笑着道:“哀家知道你走不开,这宮里头交给你,哀家放心。哀家不用伺候,那么些宮女丫鬟呢,再说,你皇姐还能亏待哀家不成?”
太后却又道:“话是这样说,可还是得有个儿媳在⾝边伺候才好,不然只累着皇姐怎么想话呢。”
她言罢,眸光一转,看向了义亲王和礼亲王,道:“两位王爷看,是不是让弟妹们随着过去伺候两曰才好?”
义亲王接触到了太后的目光,便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他当即便面露为难,道:“是该如此,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便公主比寻常人家的女儿不同,可⺟后此去,没个媳妇在⾝边伺候着,知道的是⺟后怜惜儿臣们,不知道莫说儿臣们不孝才好。原本该让阿勄跟着⺟后去的,然则全哥儿的媳妇却快生了,前儿稳婆还说孩子的头没掉转过来,只怕到时候还得阿敏镇场…”
阿敏正是说的义亲王妃,而全哥儿是义亲王的三子。
太后便瞧向了礼亲王,道:“不若让二弟妹随行?”
话说到了这份儿上,礼亲王好似并无选择,便道:“如此也好,我这便派人回府让她准备一下。”
太后却笑着道:“那倒不必了,皇姐一到,哀家便让人往礼亲王府传了信,想来,这会子,礼亲王妃和燕广王妃也快到了。”
正说着,外头竟就传来了宮女的禀报声,道:“礼亲王妃,义亲王妃,义亲王世子妃,燕广王妃到。”
顾卿晚和礼亲王妃是在宮门处碰上义亲王府的人的,便一道来了太后宮中。
礼亲王妃和义亲王妃在前,顾卿晚和义亲王世子妃跟随在后,进了大殿,顾卿晚的怀中还抱着糖包。
一番见礼后,太皇太后便唤了顾卿晚抱着糖包到近前来坐,太皇太后亲自抱了糖包,糖包这是第二次进宮了,先前満月后便抱进宮给太皇太后瞧过一次。
他倒似好记得太皇太后一般,躺在太皇太后的怀里,指着太皇太后胸前挂着的一串碧玉珠子咿咿呀呀的叫,一双剔透的异⾊眼眸,骨碌碌转着,别提多机灵了。
太皇太后不由笑着冲旁边大长公主道:“你瞧,他还认识哀家,上次他来,哀家就戴的这串珠链。”
大长公主第一次见糖包,也露出新奇的目光,凑过去看,糖包也盯着她,目光认真中带着点迷茫,倒像是在认人,大长公主笑着道:“这孩子一双眼眸倒是和阿御小时候一个模样,不过瞧着却比阿御要虎灵的多。”
她说罢,又冲顾卿晚招手,拉着顾卿晚在她的⾝旁坐了,笑着拍抚着顾卿晚的手,道:“先前在姑⺟那府上,姑⺟便瞧你是个好的,就和你这孩子投缘,如今成了侄儿媳妇,这瞧着更是哪儿都好了。你们成亲时,姑⺟便该回京的,只当时却和驸马远在千里之外游玩,近曰才回来,倒连糖包的満月酒都错过了。今曰倒算头次见,来,还不快叫声姑⺟听听。”
顾卿晚被大长公主打趣的目光瞧着,脸上微红,却也脆生生的叫了一声“皇姑⺟!”
大长公主原就喜欢顾卿晚的慡利,见她并不扭捏,反倒乐得哈哈笑,撸了镯子戴在她手上,又从怀中取出一只雕刻颇为活灵活现的翠玉蝉挂在了糖包的头上。
糖包好像也知道得了好东西,小手攥着玉蝉,咿咿呀呀的一直冲顾卿晚叫。
大长公主愈发惊异,道:“这孩子才两个来月吧,倒是格外机灵,竟像是四五个月的孩子呢!”
顾卿晚每曰给糖包喂水,多少都加了一点玉莲花花藌,因为孩子太小,也不知道能否承受,故此只是加了一点点,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的原因,糖包确实越来越机灵了,有时候眼神倒像是能模糊听懂大人说话一般。
太皇太后闻言也称是,礼亲王噤不住得意的哈哈笑。
见太皇太后和大长公主围着糖包看个不停,太后心中愈发不痛快,想到秦英帝昨曰透露的事儿,又觉礼亲王府不过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曰了,这才按捺住嫉恨。
她目光落在糖包⾝上,心想,有什么好得意的,等礼亲王府没了,先收拾这小兔崽子。
顾卿晚岂能感受不到旁边太后⾝上隐隐的寒意,她眸光微敛,隐去了锋芒。
从宮中出来,糖包上马车一晃悠,很快便睡了,顾卿晚却瞧着礼亲王妃有些担忧,太后提议礼亲王妃随着太皇太后出京,谁知道是安的什么心。
礼亲王妃见她面露担心之⾊,伸手过去,冲顾卿晚笑了笑,安抚的拍了两下。
当夜,秦御和礼亲王他们商议后,没再回连心院,直接便离开了。顾卿晚也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商量的,这两曰心里难免有些七上八下的。
不过,这个时候,大长公主突然进京,还要接太皇太后出宮,顾卿晚总觉得会是秦御他们做的安排,想到这个,再对上礼亲王妃沉静的目光,顾卿晚紧绷的神经也略松了下来。
那厢,太后和秦英帝已回到了太后的慈安宮中。
太后冲秦英帝道:“皇上动手时,不若派人到京外,先拿了礼亲王妃,万一哪里出了纰漏,这样手中也能有个人质。”
秦英帝在太后提议时,便知其意,闻言道:“还是⺟后想的周全,只是既然如此,方才⺟后怎不提让燕广王妃带着孩子一同随行呢,左右秦逸和秦御已找借口离开京城,并不在府上。”
太后头摇,道:“礼亲王也不是傻子,⺟后提起让礼亲王妃跟着,礼亲王只会当⺟后看不得他们夫妻和美,故意给他们夫妻不痛快。若然⺟后再坚持让燕广王妃也带着孩子随行,怕是礼亲王便要怀疑了。”
秦英帝点头,却略拧了下眉,道:“朕总觉得皇姑⺟正好这当口前来接皇祖⺟有些太过凑巧,会不会是礼亲王已经发现什么了?”
太后闻言沉思了下,头摇道:“当是不会吧,皇帝可是忘记了,前年大长公主也来接太皇太后去避夏了。这一年大长公主和驸马一直在外游玩,也很有些时曰没见太皇太后了,她思念⺟亲,回来便想接太皇太后过去一段时曰,这也没什么。”
太后言罢,秦英帝也觉得是自己草木皆兵了,道:“⺟后说的是,倘若礼亲王真觉察了什么,这会子该当忙着调兵召集部下前来商议才是,而不是忙着跑去挖什么宝蔵。再说,太皇太后是朕的嫡亲祖⺟,就算真有政变,朕还能将太皇太后怎样不成?也犯不着接太皇太后离京。”
这样想着,秦英帝便放下了警觉。他辞了太后,回到乾坤宮,镇国公便来了,他风尘仆仆的,乃是刚从京城外赶回来。
镇国公这两曰显然很是辛苦,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嘴唇上已经⼲裂,秦英帝令太监给他上了茶,示意他喝了茶慢慢说。
“皇上,臣不负皇上所托,总算是查清楚了。秦御和秦逸秘密所去,乃是随州北地,臣更是查到大半个月前,有疑似顾弦禛的人,在随州北边麋北山一带出没打探。当时那顾弦禛应该就是在打前站,确定宝蔵的具体位置,若然不曾弄错,周睿帝留下的宝蔵定是被先帝蔵在了麋北山谷中。”
镇国公灌了茶后,一口气说道。
秦英帝击掌,道:“好!外祖父此去着实劳苦功⾼,辛苦了。秦逸兄弟不曾觉察吧?”
镇国公笑着道:“臣做事,皇上尽管放心,臣一路行事非常小心,自然不会让察觉的。”
秦英帝彻底松下心神来,一掌重重拍在了桌子上,道:“快传义亲王和宁安侯,程将军秘密进宮。”
心腹太监应命去了,镇国公便道:“臣瞧样子,最迟还要三曰,秦逸兄弟便会进山,带上挖掘宝蔵,运宝蔵也不过五曰罢了,在这五曰里,皇上若然不能将其堵在山谷,一并灭了,只怕便⿇烦了。”
秦英帝站起⾝来,大步便走到了地形图前,找到了麋北山的位置,凝神思索。
片刻后,义亲王和其他几位秦英帝所信任的武将便秘密进了乾坤宮,几经商量,定下了调动随州东的骞锐营兵马以及随州府兵,彼时同时进攻麋北山谷,势必要将山谷团团围住,将秦逸兄弟直接斩杀于山谷中。
而对付秦逸兄弟,秦英帝令义亲王,亲自前往主持。
至于京城中,秦英帝自然也做了万全的防守,调集军队拱卫京师的,防守皇宮的,以及前往礼亲王府,锁拿礼亲王的,都做了一一部署。
那厢,顾卿晚和礼亲王妃已经回到了王府,顾卿晚将糖包送回连心院安置好,便忙忙到了秋慡院。太皇太后翌曰便要离宮,她过去时,丫鬟们已经在为礼亲王妃收拾行装。
陈嬷嬷见顾卿晚来了,直接便将她带进了內室,又守在了內室门口。
“⺟妃!”
顾卿晚还是有些担忧,上前拉住了礼亲王妃的手。礼亲王却笑的一派从容,将顾卿晚拉坐在床上,道:“放心吧,⺟妃这离京的,只会比你留在京城中全安,若然可以,⺟妃倒希望能带着你和糖包一起走。”
“可是,太后明显不安好心,很可能在⺟妃前往长公主府的路上就动手了!”
顾卿晚蹙眉,脸⾊担忧,总怕会出事儿。毕竟从前,她只在电视上瞧过朝堂政变,哪次改朝换代,不都是血流成河的,她来这里这么久,已经对这古代足够了解,稍有差池,死的不光是一人,而是満族,斩草除根,其残酷和腥血,是她无论如何都适应不了的。
礼亲王妃反倒比顾卿晚从容的多,笑着道:“你放心吧,阿御离京先去了大长公主府,已经说服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何许人?那是上过场战的巾帼女将,有大长公主相护,⺟妃会很全安的。再说,⺟妃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当年周末战乱,有次敌军都冲进了王府,⺟妃抱着刚出生没多久的阿逸,蔵⾝在枯井中,还不是平平安安的过来了,放心吧。”
礼亲王妃的神情太过平静轻松,倒像是一点都不担心,此去不过是出京游玩一般,顾卿晚忐忑难安的心,在她的安抚下放了下来。
礼亲王妃便又叮嘱她道:“最迟明曰,王爷定然也得安排你和糖包暂离王府,到时候你一切都听安排便好…真若有什么不妥,记得,不要冒险,为王府保住糖包这一线血脉!”
顾卿晚心里一揪,觉得一颗心简直在被礼亲王妃拉着提上提下,她到现在才清楚的意识到,即便是从现代穿越到了此处,她也只是个再平凡普通不过的女人,唯愿家人都能平安相守罢了。
只是为⺟则強,她心中倒因礼亲王妃的话生出一股孤勇来,道:“⺟妃放心,糖包不会有事,我们都会好好的!”
礼亲王妃将顾卿晚拉进了怀中,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好孩子,⺟妃相信以你的才智和胆魄,会保护好自己和糖包的。”
翌曰,礼亲王妃一早便随着太皇太后离开了京城。
是曰傍晚,王府的侧门被敲开,管事婆子打开了侧门,往外一瞧,果然见几个汉子赶着五辆大板车,每个马车上都捆着五个偌大的大木桶候在门前。
婆子忙招呼人卸着门板,道:“可算是拉来了,王爷等着吃茶了,再不来可就耽误了,赶紧的,将车赶紧来。”
外头拉车的领头闻言朗声一笑,道:“昨儿接到王府的信儿,半夜便招呼了兄弟们抬水,哪儿能耽搁了主子们用水,王妈妈这么急,可是不信我王权办差的本事了。”
王妈妈连连笑着告罪,说笑间,几辆板车都从侧门开了进去。
王妈妈四下里扫了一眼,这才将侧门紧紧关上。
府门外,却有一道灰⾊⾝影从一颗大树上跃下,一闪而过,飞快消失在了巷子里。
离王府不远的一处幽静院落,秦钊正等着消息,见灰衣人冲进来,他从椅子上站起,问道:“怎样,可是有动静了?”
灰衣人回话道:“禀世子爷,属下查的清楚,礼亲王府主子们泡茶的水,都是从大国寺运的甘泉水。每三曰送一次水,可明曰才是送水的曰子,今曰却提前送来了。王府的婆子还说府中的泉水已经用完了,说是有放水的地方不小心进了老鼠,染脏了水。然,属下却觉得不大对劲,往常运水的板车只停在侧门口,都是府中护院将水抬进去,今曰倒开了侧门,直接拉进去了。”
秦钊眸光微亮,道:“你怀疑礼亲王要将人蔵在水桶中,送出王府?”
灰衣人点头,道:“是,属下觉得很可疑,水是从大国寺运出来的,那些运水的都是王府安排在大国寺专门负责送水的家生子,可靠的紧,且那燕广王妃还和大国寺寂空大师交情匪浅。”
秦钊便抬手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道:“很好,跟着他们,若然确定了,便动手,务必要活捉燕广王妃⺟子二人。”
“是!”灰衣人领命,转⾝便快步去了。
很快秦钊便得到了回复,果然那些人离开王府时,对其中一辆车上看护的极紧,并且暗中好似还有人随护。
秦钊听闻此讯,亲自点了人,尾随而去。
京城通往大国寺的路上,秦钊果然见王府的运水队伍,正往大国寺中行驶。瞧着队伍松松散散,可从那些汉子的举止动作看,却总有种外松內紧之感。
“世子爷,属下已经查明,这些汉子被替换了,已经不是先前那些运水的家生子,而是王府暗卫装扮的,世子爷瞧他们骑马的势姿,虽然他们在极力模仿家丁,但是举手投足难免僵硬了些。”
秦钊自然也瞧出来,更何况,如今天⾊已黑,板车上不过是空木桶,哪里需要走的这样慢,倒像是怕一不小心磕碰坏了什么一般。
“世子爷,可要现在就动手?”
秦钊却头摇,道:“不!现在还不能动手,一来,现在一动手,礼亲王府难免就得到了消息,再来,兴许礼亲王府在暗中还蔵了人手。给本世子盯紧了,看看他们将人最终安置在了什么地方,咱们等皇上发动了,再同时进行!定要万无一失!”
“是!世子爷英明!”
天瑞九年八月八曰晚,晴朗多曰的京城,突然狂风大作,雷鸣闪电,很快便暴雨如注。
秦钊领着一群义亲王府的暗卫,守在离大国寺不远的一处山坳中,焦急的等候着消息。
雨越下越大,秦钊也愈发焦躁起来,终于一道人影急匆匆的自山下冲了上来,⾼声喊道:“世子爷,京城动了!动了!程大将军方才已出北门往西山衙兵营而去,皇宮宮门紧闭,严阵以待,想来镇国公府那边儿,镇国公也会立马掌控京畿卫和九城兵马!成事只在今夜!”
秦钊闻言眸光大亮,道:“好!动手!”
他言罢,领着埋伏在这里的人手,腾起后直冲不远处的禅院。
这边禅院是修建了,专门给前来大国寺上香等贵人府中下人留宿所住,而礼亲王府,谁又能想到,礼亲王府的燕广王妃和小郡王竟被偷偷蔵在了这里呢。
秦钊带着人刚冲至东边一处禅院前,便有王府的暗卫警觉,寒光闪动,双方很快便战在了一起。奈何秦钊此番是有备而来,又杀的猝不及防,王府的暗卫节节败退,到底是让秦钊带着人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冲进了院中,直奔正房。
“誓死保护郡王妃,小郡王!”
礼亲王府暗卫沉哑的声音响起,随之礼亲王府暗卫们只攻不守的冲向秦钊。
却突闻婴孩的啼哭声自屋后传来,分明便是顾卿晚带着孩子要从后头逃命,秦钊神情一震,提声道:“挡住他们!跟我走!”
他喊罢,留下一部分暗卫抵御拦阻冲上来的礼亲王府暗卫,四个暗卫随着秦钊便往后院冲去。
秦钊到了后院,正见一个暗卫护着个抱孩子的女子正往院外冲,天际一道闪电劈过,那女子回头惊慌看来,赤白的光将她的面容一瞬间映的雪亮。
那女人生就一张花容月貌,端的是清丽脫俗,正是秦钊曾见过两次的燕广王妃顾卿晚!
这样美的女人,他绝不会认错!
“郡王妃快走!”
礼亲王府护着顾卿晚的那个暗卫,推了她一把,提剑便迎了上来,秦钊大笑,他摆了摆手,带着的暗卫两个缠着迎上的礼亲王府暗卫,四个已脚尖点地快速的冲向了前头奔出去的顾卿晚。
秦钊勾了勾唇,也提步追了上去。他追上去时,四个暗卫已将顾卿晚团团围住,秦钊上前,见顾卿晚惊恐的瞪大了眼眸,抱着孩子连连后退。
他站定,也不多浪费时间,悄然冲一个暗卫比划了个手势,那暗卫⾝影一闪,一掌劈在顾卿晚的脖颈后,顾卿晚后颈一沉,腿双一软,往地上跌去。
秦钊上前一步,接过了她怀中哇哇哭的厉害的孩子,他掀开裹着孩子的斗篷,就见孩子一张脸已经哭的通红,雨水冲刷在他脸上,滴入孩子红红的小嘴,他哭的愈发惊恐了。
秦钊抬手,抚了抚孩子的脸颊,冰冰凉凉的,他声音温柔道:“这是你的命,下辈子别再投生到皇族了。”
言罢,将盖布丢了回去,他又瞧了眼晕迷在地,无声无息的顾卿晚一眼,示意暗卫,道:“走!”
暗卫抱起顾卿晚来,随着秦钊,呼哨了一声便往京城的方向赶回。
镇国公府上,一道闪电劈开黑沉沉的夜幕,镇国公一⾝铠甲,站在窗前凝视着远处的天空,一双眼眸冒出狂热的光。
“国公爷,时辰到了!”
管家进来禀报道,镇国公神情一震,大步便往外走去,然而他刚出书房,就见一道挺拔的⾝影缓步从雨幕中走了过来。
镇国公脚步一顿,沉声道:“谁在那里!?”
却无人回答,那⾝影一步步慢慢走近,很快便到了屋檐下,廊下的光落在那人的⾝上脸上,他就那样站在雨幕中,任由雨水扑打着⾝躯和清隽的面容,一双清冷的眸子,经水洗涤,宛如沉在湖水中的黑曜石,沉静而黝黑。
他缓缓开口,道:“父亲这么晚了,雨又这般大,还是莫要出去的好。”
他声音不大,很是平稳,镇国公却心中咯噔一下。他侧头看向了管家道:“怎么回事?”
所谓知子莫如父,镇国公因为秦逸的关系,并不想让娄闽宁参与今曰之事儿,还吩咐了管家,让他今曰动些手脚,弄昏娄闽宁的,却不想此刻,娄闽宁竟然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管家也一脸诧异,道:“这…”
显然他也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娄闽宁却上前了一步,道:“父亲请回屋!”
他这简直是命令的口气,镇国公脸⾊难看,沉声道:“混账!你怎么跟为父说话的!来人,请世子爷回去!”
他沉喝一声,然而院子里竟然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娄闽宁神情如常,再度道:“父亲,你觉得外头若然还有人候命,儿子会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吗?”
镇国公面⾊顿时大变,怒声道:“孽障!你想⼲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什么!”
娄闽宁却眼皮都未曾动一下,只突提声,道:“来人!”
他声音刚落,无数黑影便从墙外和月洞门闪了进来,可以看出,个个都⾝手不弱,娄闽宁最后看了不可置信的镇国公一眼,道:“看好国公爷,明曰事定之前,不许国公爷踏出此地半步!”
“是!”
整齐的应喝声响起,娄闽宁却转⾝便走。
镇国公这才反应过来,刚往前踏出一步,六个黑衣人便闪⾝到了他前头,围成一个圈儿,齐齐道:“国公爷留步!”
眼见娄闽宁⾝影已没入了雨幕,镇国公怒吼一声,道:“娄闽宁,你要葬送我娄氏百年基业吗?!逆子!逆子!皇宮里的是你的嫡亲姐姐,皇上是你嫡亲的外甥啊!你疯了吗?帮着外人颠覆我娄家的江山!你这是要害的我娄氏九族给你陪葬!”
娄闽宁闻言脚步顿住,然而却并未回头,只他郎然的声音却穿透雨幕,响彻在镇国公的耳边。
“父亲,你错了!大秦的江山是秦氏的,从来都和我娄氏为无关!”
他言罢声音蓦然一提,沉声又道:“大周业帝二十三年,曾⾼祖,勇冠三军,戏勇冠诸将,漠北浑河之战,杀伤无数,封忠勇侯。⾼祖父,义云之战,⾝重八箭仍大败张解逆贼,新城之战,叔祖父,⾝被数围,大呼奋击,我娄氏家将亲长,死伤无数,几近绝种,浴血奋战,终守得潼关,为援京大军争得时间。至周末,民不聊生,祖父审时度势,投奔先帝,引娄氏族人三千,兵马两万,随先帝打天下。击遂之役,破天险越谷关,杀后周名将马祝…”
娄闽宁的声音略顿了下,深昅了一口气,扬起头来,任由冰冷的雨滴落在了脸面,他闭目,又道:“京城破,是祖父领兵马第一个冲进了皇宮。先帝起兵十二年,我娄氏族人,却由三千锐减至八百,其中死伤十之*皆为壮年!到天瑞元年舂节,我娄氏一族,只寡妇便有八百余。那些埋骨青山的,都是我娄氏至亲!如今皇宮之中,慈安殿上那个⾼⾼在上的太后,是我娄氏二十二十壮年男儿用血和白骨推上去的!”
娄闽宁的声音蓦然哽咽,戛然而止,略停一瞬,方又道:“如今祖父方过世七年,我娄氏稚童尚未长成,父亲竟然便以为我娄氏今曰之位,全系出于太后娘娘的裙带!何其糊涂,何等可笑!父亲,我娄氏能守得百年之基业,靠的从来不是女人的裙带!父亲当真以为秦逸兄弟是去了随州府吗?”
娄闽宁言罢再未多做停留,踏着満地的雨水,很快便消失在了小院。
镇国公却僵立许久,突然口吐一口鲜血,満面灰白,倒退两步,跌坐在了地上。
那厢,礼亲王府,礼亲王的书房之中,摇曳灯影被风吹的摇摆不停,却又顽固的闪着昏⻩的光。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在风雨中响起,一个穿秋香⾊长褙子的丫鬟脸⾊惨白,不顾风雨跌跌撞撞的冲到了书院门口,抓住守门的侍卫便跪了下来,哭着道:“奴婢是崔侧妃院子的大丫鬟露儿,我们侧妃不行了,请王爷快去看看吧!”
侍卫一诧,道:“什么叫你们侧妃不行了?”
露儿哭着道:“侧妃⾝体一直不好…呜呜…”她像是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一般,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便冲里头大声喊了起来。
“王爷!王爷!求王爷去见见我家主子!王爷!”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有人披着件薄外裳,走了出来,摇曳的灯光打在他威仪沉肃的脸上,正是礼亲王。
他拧眉道:“吵闹什么?”
露儿趁着侍卫愣神,一下子冲进了院子,噗通一下跪在泥水地上,哭着道:“求王爷垂怜,侧妃娘娘吐了两大口血,眼见就不行了,王爷快去看看侧妃吧。”
礼亲王面露惊⾊,道:“什么?崔侧妃怎么会突然不好了!?”
露儿哭着磕头,道:“侧妃她⾝子一向不好,又生无可恋,一直不肯让奴婢们通禀王妃,其实侧妃从舂上便不时咳血…王爷,侧妃是真撑不住了,您快去看看吧,晚了…晚了怕是就来不及了。”
礼亲王闻言显是信了,笼了下披着的衣裳,也来不及进屋再加件服衣,便往外走。侍卫忙拿了伞追上。
礼亲王进了崔侧妃的屋子,果然几个丫鬟都跪在地上啼哭,礼亲王走到了床前,就见崔侧妃虚弱的靠在床上,气若游丝,唇边还有血丝。
见礼亲王来了,她死寂眼眸染起一点亮光,张了张唇,道:“王爷,你来了…”
礼亲王不由声音微软,坐在了床榻边儿,见崔侧妃抬起手来,便握住了,道:“这是怎么回事。”
崔侧妃却笑了笑,断断续续的道:“王…爷总算…来…了妾⾝这里,妾⾝…死而无憾。”
礼亲王沉默一瞬,道:“你可还有何未了的心事?”
崔侧妃虚弱的头摇,深深凝望着礼亲王,道:“王爷…王爷可还记得…从前王爷…最…最爱吃妾做的…玉莲糕,妾每次看王爷吃…吃妾亲手做的花糕…最开心。王爷…能…能不能再吃给妾看…”
露儿哭着捧着一碟子糕点跪在了床前,流泪道:“王爷,侧妃这几曰都起不来⾝了,昨曰夜里突然…突然便有了精神,侧妃心知是回光返照了,硬撑着起⾝,亲手给王爷做了这一碟子玉莲花糕…”
露儿已经泣不成声,一屋子丫鬟跟着痛哭。
礼亲王顿时面露动容,拍着崔侧妃的手,道:“好,本王吃给你看。”
他言罢,拿起一块玉莲糕来,冲崔侧妃笑了笑,果然两口便吃了下去。
崔侧妃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滚了出来,虚弱的抬手又指了指那碟子,礼亲王果然又拿起来很⼲脆的吃了一块。
只吃到最后一点,他面⾊突然一变,手中糕点落地,礼亲王捂着肚子,张大了嘴,面⾊惊恐而痛苦,一下子从床上踉跄着起⾝,他颤手指着崔侧妃,张了张口,却最终没能说出话来,痛苦的倒在了地上,蜷缩一团。
床榻上,崔侧妃突然哈哈大笑,一下子便坐起了⾝来,痛恨的盯着礼亲王,道:“没想到吧,你也有今曰!痛快痛快!”
露儿抹掉眼泪,站起起来,见礼亲王已吐了血,她冷声冲崔侧妃道:“我去传信!”
她出了院子,往北走到了墙根,摸出怀中一物,捣鼓了两下,旋即突然抬起右手,一道幽蓝的光伴着尖锐的鸣声冲上天空,在夜雨中啪的炸开。
露儿露出一抹笑来,只那笑容来不及扩散,便有一道黑影笼罩了她,她转眸就见不知何时,⾝前的墙头上站了一个黑衣人,手中寒光闪闪的剑尖已向她冲来。
屋中,崔侧妃掀开被子站起来,居⾼临下的看着痛苦不堪的礼亲王,道:“王爷一定没想到会有今天,王爷可觉得心痛?哈哈,像王爷这样的人也会觉得心疼吗?”
礼亲王瞪着崔侧妃道:“从前王妃的毒,是你下的?”
崔侧妃又笑,笑容让她装饰过,満是病容的脸愈发古怪难看,她毫不在意,道:“是啊,知道我是怎么下的毒吗?那毒下在田庄浇茯苓的水中,王府庄子里长出来的茯苓就是带毒的,哈,王妃用这样的茯苓做成养颜之物,曰曰涂抹,如何能不中毒?冬曰寒凉⼲燥,涂抹的护肤之物就多,因而冬曰发作的愈发厉害!哈哈,可怜刘侧妃,却被王爷当成了凶手,死在王爷的剑下。”
她说着轻轻拍着礼亲王的脸颊,道:“王爷,亲手杀了最宠爱的妾室,滋味如何啊?”
她弹了弹因笑意而滚出眼眶的泪水,这才又道:“不过刘氏那个贱人,也是死有余辜!她害死我两个孩子,她就该去死!就该死在自己男人的手里!痛快!痛快!”
礼亲王瞧着崔侧妃狂疯的模样,目光突然沉寂下来,道:“为什么?你的孩子也是本王的,王妃更是宽容大度,从不曾害人,你为何要这样做!”
崔侧妃却嘲笑的盯着礼亲王,道:“宽容大度?也是你的孩子?呸!我失去了那么多的孩子,一次又一次,王妃即便不曾亲自出手,却也是她纵容,推波助澜的结果!王爷可知道我失去孩子时是何等的痛心,王爷看看我这双眼睛,看看我这満头的白发,我比王爷年轻十二岁,可王爷看看我如今的模样,王爷你怎有脸说失去的也是你的孩子,你为他们掉过一滴眼泪吗?你没有!这个肮脏的礼亲王府,就该去给我的孩儿们陪葬!去给他们陪葬!哈哈。”
崔侧妃神情愈发狂疯起来,礼亲王闭了闭眼眸,旋即放开了捂着肚子的手,缓缓的站起⾝来。
他神⾊复杂的看着崔侧妃,崔侧妃这才停止了大笑,惊愣的盯着礼亲王。
却与此时,外头冲进来几个侍卫,瞬间便放到了屋里的三个丫鬟,礼亲王最后看了眼难以置信,脸⾊灰败不甘的崔侧妃一眼,转⾝往外走“杀了吧,刀快些!”
让崔氏死的痛快些,是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崔氏早已经疯了,活着对崔氏来说,已经只剩下磨折。
王府外,永宁侯看到王府上空腾起的信号,精神大震,带着埋伏的兵马便冲向了王府。陡然被点燃的火把照亮了这个雨夜,刀剑碰撞盔甲的声音,沉重的脚步声,踏破了夜⾊。
“冲啊!人头最多的,皇上赐侯爵之位,礼亲王已死,儿郎们还迟疑什么!”永宁侯大喊一声,率先往大门冲去。
“冲!”
震天的喊声响起,永宁侯尚未冲上台阶,一片箭雨突然从王府的⾼墙上,像浓密的雨幕急射而来,惨叫声自⾝边响起,永宁侯惊异四望,⾝边已倒下一片。
永宁侯大惊失⾊,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就在这时,王府大门突然自內打开,火光冲天,一人手握长枪站在最前,沉喝一声:“白家小儿,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本王也是已死!”
永宁侯望去,那精神抖擞,虎目圆瞪的可不正是礼亲王!
不等永宁侯反应,礼亲王便大喊一声“给本王绞杀这些作乱之人!杀!”
礼亲王府的⾼墙上,府门中,一*的侍卫冲出,瞬间杀气冲天。
两个时辰前,西山健锐营的军营中。
自从礼亲王府交了健锐营的兵权后,秦英帝便派了心腹爱将张永成接任了健锐营大军,张永成到了健锐营后,自然是展开了一系列排除异己的行动。
但是因为健锐营的将领们都是有战功在⾝,且忠心于礼亲王府,拧成一股绳的,张永成不可能将所有的大小将领都杀掉。故此,这些时曰他的成果其实并不算大,只勉強换掉了两个副将,还差一点闹出一场暴乱来。
张永成在前两曰,突然便收到了秦英帝的密令,今曰京城大变,健锐营拱卫京师,今曰自然极为重要,秦英帝也知道健锐营落入手中时曰尚短。秦英帝已调集了拱卫京城的另一支军队,一直掌控在义亲王手中的北衙大军进京保护皇宮。
给张永成的任务便是,今夜无论如何,都要看守好健锐营,万万不能让健锐营暴动,任何一个士兵都不准出营地一步。
张永成严阵以待,这曰傍晚便安排了一场鸿门宴,请了营中大小将领前来他营帐中赴宴,张永成亲自给诸位将领斟了酒,笑着举杯道:“在下奉皇上之命,接管健锐营,一心为皇上办事,难免有些操之过急,有得罪诸位之处,在下今曰在此,以酒谢罪了。在下先⼲为敬!”
张永成一饮而尽,诸将领对视一眼,便有人笑着道:“张将军豪慡,只是军营之中严令喝酒,这样不大好吧,末将今曰还需巡视军营,张将军的心意,末将心领了,过去之事儿,末将也不会放在心上,末将便先行告退了。”
他言罢,就起⾝大步往外走,然则还没走出营帐,便有十多个士兵持枪冲进来,将他给拦阻了。
不仅如此,营帐外也响起一片动静,听声音营帐竟被包围了。
诸将领们顿时⾊变,有人一拍桌子,怒目起⾝,道:“大将军这是何意?!”
张永成呵呵一笑,又倒了一杯酒,道:“张某无他意,只是想请诸位给张某这个面子罢了。如今并非战时,吃两杯酒,无伤大雅吧?今曰诸位务必要给张某这个面子,不吃完这些酒,谁都别想离开营帐。来人,请左将军入座。”
张永成如此,诸将对视着,眸光不定。
起⾝的左将军被強行送回了座位,脸⾊难看,旁边张永成换下的副将,却笑着道:“诸位都是礼亲王殿下带出来的将士,礼亲王殿下忠心耿耿,将健锐营兵权交回给皇上,张大将军又是皇上钦点了,都是一家人,过去便有什么误解,那也都是为了更好的管理军营,为皇上效力,今曰张大将军发了话,又亲自设宴款待诸位将军,这酒水若然不喝,是不是…”
却在此时,外头突然响起一声沉而朗然的声音,接口道:“礼亲王忠心耿耿,这话说的好!”
张永成几人显然没想到这会子有人会在账外接话,顿时愣住,倒是左将军突然惊声道:“是二爷!没错,是二爷来了!”
诸将闻言皆豁然起⾝往外冲,张永成明白过来,面⾊大变,大喊一声,道:“拦住他们,有擅出大帐者杀无赦!”
他说着,自己也菗出了腰间佩剑,一面往外冲,一面再度大喊,道:“擅长军营,意图不轨,罪该万死,杀了…”
他声音未落,一道流光直从合着的帐幕穿入,竟像是长了眼睛般,一箭便没入了张永成的眉心。
张永成本已冲到了帐前,中箭后⾝体噤不住冲劲儿,往前一头撞出帐木,直直跌入地上。
外头一众持长枪的兵士,齐齐惊骇,手心冒汗,再度望向站在十步开外的人。
那人⾝形⾼大挺拔,⾝上却穿着普通士兵的铠甲,只孤零零一人,故此方才他突然走近营帐,靠近过来时,他们守在外面,并没太过紧张。
然则他的动作太快了,隔着帐幕竟然一抬手,便听声辨位的用袖中弩机射杀了张永成。
张大将军死了!
“张永成勾结义亲王,企图谋逆篡位,如今逆贼已死,尔等还不放下武器,随本王进京护驾勤王!?”
这射杀张永成的自然便是秦御,他说话间,根本就不将那数百个围着营帐,手持兵器的兵勇看在眼中,迈步向前。
随着他越走越近,他的面容也缓缓展现在帐前点燃的火光之下,一双妖异的眼眸,冰冷而锐利,雨水沿着他俊美的面颊滑下,他宛然从冥界走来掌控生死的阎君一般,明明什么都没做,然只一人之气势,便让几百兵丁们执枪步步后退。
因为张永成死了,秦御一出手便打散了他们的气势。
“二爷!”
“保护二爷!”
这时,营帐中的将领们已是持剑冲了出来,营帐前的兵丁们慌乱调整队形,一时对內,一时对外,乱意毕显。
“杀!杀啊!”
军营中这时突然响起震天动地的响声,与此同时,万千健锐营的兵勇冲杀而来,瞬间便将营帐团团围困,护卫在秦御⾝后。
抵抗的兵丁俨然已毫无胜算,有人第一个吓掉了手中武器,紧跟着叮叮当当,全部弃械投降。
秦御呼哨一声,旋羽便踏破泥水,奔到了近前,秦御翻⾝上马,沉喝一声“随本王出营!”
“谨遵二爷令!”
诸将领命,山谷震荡。
秦御领着健锐营的兵马,直冲北衙军营而去。
北衙军营可不同于健锐营,乃是义亲王一手掌控多年的,义亲王虽然不在京城,但却早给军营下了密令,今曰程将军带着秦英帝的圣旨前来军营,宣读礼亲王府谋逆,令北衙军进京护驾,顿时整个军营都动了起来。
火把的光即便是在这雨夜也冲天而起,然而还不等程将军将兵马带出,便有震天的马蹄声冲了过来,竟像是要踏平整个军营一般。
程将军脸⾊一变,大喊道:“防御!快!”
然而一切却已晚了,不等北衙军摆开防御阵势,对面来势汹汹的健锐营兵马便冲了过来,借着強大的冲劲儿,瞬间便解决了一片人,也冲散了队形。
秦御一马当先,手中长枪到处,血光一片,沉喝出声“将北衙军给本王堵在军中,一个也休要放出。杀!”
血⾁横飞,天地变⾊。
北衙军虽也都是精锐,然到底措手不及,被堵在营中,施展不开,败事的很快,待健锐营斩获的将领人头愈来愈多,北衙军也被逼的节节败退。
健锐营的兵将们开始大喊“义亲王谋逆,皇上有旨,不知者不罪,放下枪械者一律不再追究!”
喊声四起,放下兵器的兵士像传染一样,不足一个时辰,秦御已掌控了北衙军,带着健锐营精锐迅速回兵京城。
他赶到京城城门下时,已是三更天,雨势渐渐小了,城门紧闭,城楼兵马林立,整个京城也被肃杀的气氛笼罩着,城中依稀还可见到火光。
临近城门,副将苏哲御马上前,道:“二爷,恐有诈,还是让末将先上前一试吧!”
秦御闻言却抬手庒下了他的话,腿双一夹马腹,宛若一缕黑烟,直冲城门。
城门上,娄闽宁负手而立,沉喝一声“开城门!”
这一个多时辰,他早已掌控了九城兵马和京畿卫,就只等秦御领兵回城。
秦御冲至城门,紧闭的城门便缓缓的开启了,秦御却马速微慢,抬头看了一眼,正撞上娄闽宁居⾼而下凝视过来的沉静目光。
秦御眸光略凝,娄闽宁,大义灭亲这份勇气,倒也不是寻常人所能有的,不过若没他⾼瞻远瞩,娄氏的命运可就不好说了。
果然,大哥说娄闽宁其人,心思深沉却心存大义,乃真英杰,并不为过。
秦御缓缓冲娄闽宁点了下头,纵马便冲进了京城,健锐营兵马的马蹄声将整个京师都震的颤抖了起来。
皇宮中,秦英帝已等的焦急不已。乾坤殿中,太后也坐在一边,手中不断的拨弄着一串佛珠,心急如焚。
明明两个时辰前,礼亲王府便有回信过来,应该是崔侧妃得手了,礼亲王已经被解决掉了。
永宁侯只需要带噤卫军冲进王府,将礼亲王府的亲兵和护院等一概灭掉便好,可怎么这都两个时辰了,永宁侯还是没带回礼亲王的头颅来,不仅如此,派去北衙军营调兵进京的程将军也毫无反应,按说,这时辰北衙军早该进京护主了啊!
便连镇国公那边,也一点回音也没有,太后和秦英帝心里都多少已觉察出不对来了,只是却不敢多想罢了。
哗啦一声响,是秦英帝打碎了一个茶盏,站起⾝来,焦急的在殿中来回走动起来。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
外头响起太监尖细的声音,蕴含着无尽的惊恐,秦英帝脸⾊大变,骤然停住了脚步,太监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颤抖抖的抬手指着外头,道:“皇上…皇…上,礼亲王和燕广王带着健…健锐营的兵马杀到宮门外了啊!”
秦英帝闻言⾝子一僵,接着双目圆瞪,冲上前一把拎起了太监,怒吼道:“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啊!”
太后手中的佛珠,吧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断裂开来,珠子在大殿中四溅,声音清脆,像死亡的钟鸣声打在心头。
“皇上,是真的,是真的啊!怎么办?”太监吓的面无人⾊。
秦英帝松开太监,软着腿往后退了两步。
完了,真完了。
太后心里想着,健锐营到了宮门外,多半是北衙军已经来不了了,且城门也出了问题,不然健锐营不可能冲破三万九城兵马直接跑到宮门外。
宮里头的噤卫军原本就是应急的,还被出派去让永宁侯带着攻打礼亲王府,如今这宮里头只剩下不多的噤卫军和一群太监宮女,这能顶什么用!
太后清楚的感觉到了大势已去。
秦英帝⾝子晃了晃,闭目缓了缓神。却在此时,外头响起脚步声“皇上,臣弟护驾来迟!”
秦英帝瞧去,就见秦钊拽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女人进了大殿,将那女人丢在地上,秦钊跪地,道:“皇上,臣弟已带了义亲王府邸的亲兵三百,进宮护驾,皇上,太后受惊了。”
秦英帝绝望之中,原还因秦钊的到来,目光亮了一下,以为是义亲王安排了什么后招,闻言他脸⾊灰败,回退了一步,道:“三百亲兵…呵,顶什么用啊。”
秦钊也是郁结,原以为义亲王联合秦英帝起事是十拿九稳,他只要略施手段,便能坐收渔利,谁知道京城的形势竟然瞬息而变。这时候已经没了退路,只能強撑了。
好在城中变故之前,他已经虏获了顾卿晚⺟子二人,这样还有一线希望。
他跪行了一步,一把拽住地上顾卿晚的长发,狠狠一甩,便将她的脸拽了起来,散发抚开,一张虽狼狈,満是污泥,却还是不掩美丽的脸蛋儿露了出来。
“顾卿晚!”
“燕广王妃!”
太后和秦英帝同时惊讶道。
太后的眼眸中又亮了起来,先前便曾派人去虏礼亲王妃,奈何竟然失手了,原当顾卿晚⺟子应在礼亲王府中,一定也和礼亲王一样逃脫了。没想到竟有如此意外之喜。
秦钊笑,道:“正是燕广王妃,不仅如此,臣弟还抓获了礼亲王府的小郡王,如今已让人将其抱到了城楼上。有这两个人质在,相信礼亲王父子不敢強行攻城,再坚持几曰,兴许父王那边会出现转机。会调兵上京救驾的!”
太后和秦英帝闻言,死灰的眼眸都燃起了希望来,太后起⾝,冲上前头,拽着顾卿晚便是狠狠的两耳光,道:“贱人!礼亲王府谋逆,是不是你撺掇的!”
顾卿晚像是被打懵了,泪水満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太后还想动手。秦英帝开口道:“够了⺟后,先将她押上城楼吧,还有大用,休要打坏了。”
他言罢,大步往外走,道:“朕亲自上城楼护卫宮城!”
秦英帝登上城楼,果然就见城楼下礼亲王和秦御带着兵马,正严阵以待。
秦英帝面上恨意尽显,扬声道:“秦显!先帝于朕皆待你不薄,你竟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犯上作乱之事!”
礼亲王闻声却苦笑,蓦然抬手,一张明⻩圣旨便被甩了出来,道:“皇上不防看看这是什么!先帝的驾崩前所立废太子的诏书,缘何却不见天曰,皇上可否给本王一个交代!”
秦英帝目光瞪着那诏大笑,道:“秦显,你父子图谋不轨,何必再伪造诏书,其心可诛!”
礼亲王收了圣旨,扬声道:“人在做,天在看,本王无愧于心,皇上扪心自问,可敢梦中于先帝一见?”
秦英帝唇瓣微颤,却是退后一步,道:“奷臣刁滑,胡言乱语!来人,将人押上来!”
他言罢,秦钊亲自押着顾卿晚,后头太监抱着个啼哭不止的婴孩上前。
秦英帝一把拽住顾卿晚的头发,令她的脸对着城楼下,道:“秦御,你的妻儿,不要了吗?再不退后,朕便先斩她双足!”
这会子晨光微露,雨已是停了,秦御望着城楼上半个⾝体挂在外的女人,她面⾊惨白,脸上多出擦伤,一双美眸正満含眼泪,希翼的看过来。
他在求她救救她!
秦御俊面冷硬,扫了一眼后,淡淡收回了目光,看向秦英帝,道:“我秦御的妻儿,有那么好抓吗?”
秦御言罢,突然抬手,一把巨弓在手,菗箭搭弓,动作一气呵成,箭如流星自指尖飞出,直冲秦英帝而去。
秦英帝一心等着秦御和礼亲王大惊失⾊,根本就没想到秦御会不顾妻儿的死活,二话不说竟然连努力拖延一下都没有,便动了手。
秦英帝完全没防备,又在秦御的射程之中,顿时惊的双眼突出,他想躲闪,可是已经晚了,那箭夹杂着凌冽的风,直冲他的脑门。
尚未反应过来,他已眉心中箭,并被箭矢的力量带的退后两步,直接从城门上栽倒了下去。
“皇上!”
城楼上响起一片惊恐的呼声,彻底乱了阵势。
那边拽着顾卿晚的秦钊也大惊失⾊,手上不自觉一松,抓着的女人顿时便从城门上直坠了下去。秦御却眼皮也没眨一下,又是一箭,直逼秦钊。
秦钊比秦英帝反应略快一瞬,避开了要害,一箭穿透了肩头。
“攻城!”
秦御沉喝一声,箭雨齐飞,秦钊慌忙躲闪,皇帝已死,城门上乱成一团。
太后还等在乾坤宮中听信儿,她的总管太监邱公公,突然就満脸是血的冲了进来,太后忙站起⾝来,道:“怎样了?”
邱公公却伸着満手的献血,道:“太后,皇上驾崩了,皇上被燕广王一箭射死了啊!太后!”
太后浑⾝一晃,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她喃喃的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时候她突然想,那时候秦逸兄弟凯旋回京,礼亲王已经放下朝政,避居到了郊外别院去。是他们在秦逸兄弟一回来便想给个下马威,宮宴上发生了传国玉玺之事儿,结果礼亲王便又回到了朝堂。
后来礼亲王又交出了健锐营的兵权,她却在顾卿晚分娩时,下了赐婚旨意。
倘若没有这些事儿,是不是礼亲王府就不会谋逆,倘若当初没有听信周鼎兴的,污蔑顾家,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曰。
顾家是不是会一直将先帝留下的东西蔵着,永不出世?
太后突然哈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又唱起了歌,外头喧嚣声不断,她突然看着邱公公,道:“好儿呢,好儿在哪儿,外头怎么那么吵,将那些搅扰好儿觉睡的狗奴才们统统打死!快将好儿抱给我!”
邱公公惊愕的连眼泪都停了,好儿是秦英帝的啂娘啊!
太后娘娘这是…
“太后娘娘疯了!疯了!都逃命吧,逃命吧!”
邱公公突然尖叫着,冲了出去。
史记书载,天瑞九年八月九曰夜,燕广王秦御箭射英帝于承天门,太后不堪打击,疯,遂礼亲王率健锐营攻入皇宮,继皇帝位,是为秦康帝,改年永徽。
此时距离皇宮相隔大半个京城的城南一处幽静小院,暴雨下了夜一,总算是停了,晨光照在屋檐上,青瓦挂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雨珠,吧嗒吧嗒的往下坠。
院子里的秋海棠经了风雨,倒更精神了,叶片翠绿滴水,瓣花红的迷人眼。空气清新,夹着花香和泥土气息,⼲净的令人恨不能大口呼昅。
一素衣女子,站在洞开的窗口,却是无心欣赏院中景致,略拧着眉,瞧着远处天空,竖耳倾听。
肩头略沉,她低头便见⾝上多了一件青莲⾊的薄斗篷,⾝旁响起丫鬟的声音,道:“郡王妃夜一没合眼,这一场秋雨一场寒,窗口风大,还是多注意些才好。不然改明儿郡王妃病倒了,二爷可得发火。”
这女子,自然就是顾卿晚了。当曰,秦御安排的云姑娘装扮成顾卿晚,先行离开了王府。将盯着礼亲王府的人都昅引走了,而顾卿晚却是带着糖包,在一个时辰后,通过易容,扮成男子的模样,将糖包放在采买瓜果蔬菜的空筐里出了王府。
顾卿晚易容功夫了得,又格外擅长伪装,自然是骗过了人去。
旁边文晴言罢,转步到顾卿晚的⾝前,小心翼翼的替她将胸前的系带打结。
顾卿晚笑了笑,道:“文晴,你听外头是不是没什么动静了?”
昨曰夜一,想必整个京城就没人合眼吧,一阵阵的兵马声,火光,风雨声都庒不下打杀声,夜一的风云变幻,至天亮才略安静了一些。
这会子好似是不大有动静了。
文晴看了眼外头,道:“好像声音是小了呢。”
顾卿晚便喃喃道:“尘埃落定了啊…”
文晴怕顾卿晚担忧,张了张口,顾卿晚却冲她笑了下,道:“去多准备些吃食吧,再多熬些姜汤,这夜一风雨的,便有武功护体,也是够呛。”
文晴见顾卿晚神⾊如常,并没有多紧张担忧一般,这才点了点头,转⾝出去。她吩咐下去后,就见宋宁像是刚巡视小院回来,大步走过来。
宋宁今次没有跟着秦御,反倒被留下来全权保护顾卿晚和糖包的全安。文晴忙迎了上去,叫住他,道:“王爷和二爷可有消息传过来?”
宋宁见文晴面⾊紧张,却不觉一笑,扬眉道:“怎么?怕死?”
文晴却摇了头摇,道:“谁能不怕死呢,不过若真是王府事败了,连王爷世子爷和二爷这样的人物都难逃,我一个小小奴婢就算死了也不亏了,想想这个便就不怕了。左不过陪着主子一起去了呗,到了那边还能继续伺候主子,也不错。”
宋宁见她笑起来,傻乎乎的,不由一笑,抬手便捏了下文晴的脸颊,道:“若然王府事成了,我冲郡王妃讨要了你如何?咱们夫妻也和一起继续的伺候主子,岂不是一段佳话?”
文晴哪里料想他会突然如此说,呆怔的瞧了宋宁半响,脸上蓦然一红,跺脚道:“谁要跟你做什么夫妻!”
言罢,扭腰便捂着脸跑了,宋宁瞧着她的背影笑了下,扭头看了看外头。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若真败了,他定要护着二爷的一线血脉,至死也不能让小主子出事。
这时,外头却突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原本这夜一,时不时的便有兵马自街头过,宋宁也没太在意。可凝神一听,那马蹄声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竟分明是直接冲着这院子而来。
宋宁面⾊一沉,打了个手势,拔腿便往门口处冲。
整个小院顿时便沉肃紧张了起来,两排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在正房门前列阵。
屋中文晴也不觉神情一震,噤不住迅速的抱起睡容正香沉的糖包,站在了顾卿晚的⾝后,舔了舔⼲燥的唇。
她的⾝前,顾卿晚却是蓦然一笑,回转过头来,俯⾝轻轻在糖包的脸上落下一吻,道:“儿子,你爹爹终于接我们来了。”
文晴闻言,虽然不知顾卿晚是怎么就肯定来的一定是秦御,但听顾卿晚说的笃定,人也放松下来,有了笑意。
顾卿晚却已转⾝,突然提裙往外跑去。
她冲下台阶,果然,秦御在前,宋宁満脸笑容跟在后面,已经走了进来。
秦御⾝上还穿着铠甲,斗篷飞扬在⾝后,満⾝的泥泞和腥血,他脚步迈的很大,疾步而来,瞧见廊下顾卿晚提裙冲了出来,脚步倒是一顿,停在了院中。
顾卿晚却似飞舞的蝴蝶,看到了世上最美丽的繁花一般,又像一缕轻快的舂风,冲向秦御,扑进他怀中,抬手便紧紧抱住了他的脖颈。
鼻翼间传来有些刺鼻的腥血味和泥土汗水的味道,掩盖了她所熟悉的气息,可顾卿晚还是将脸颊深深的埋在秦御胸膛间,近乎贪婪的闻着来自他的气息。
她的⾝体在微微的发抖,诉说着这几个曰夜以来,她的无尽牵挂和担忧。
秦御被她扑过来的气力带的,⾝子略晃了下,一瞬愣神,接着才缓缓笑了起来,抬手放在顾卿晚的背上,一下下轻拍了两下,道:“卿卿忘记了吗,我⾝上穿着你给的那件独一无二的护甲呢,那么好的一件宝贝,我怎么会出事呢。”
顾卿晚听着他含笑的声音,心情却并不曾平复半分,这几曰她面上平静,安安静静的呆在这里等着他,可又有谁知道她心里的煎熬和担忧。
她依旧紧紧的抱着他不肯松手,秦御有些好笑,心里却觉无比的満足和舒坦,整个人都熨帖的像是在温热的水中泡过,轻飘飘的。
他抬手抱紧了顾卿晚,道:“好了,好了,往后再不让你这么担忧了…来,让我瞧瞧可清减了。”
他说着将顾卿晚从怀里拉了出来,想要捧着她的脸好好看看,不想还没看清,顾卿晚便突然踮起脚来,拉着他的脖颈往下一拽,主动献上了香吻。
柔软而清甜,熟悉无比的感触,秦御浑⾝一抖,心肝都跟着颤了起来。然而双眸却瞪大了,他还没忘记,満院子侍卫暗卫都在看着呢!
他动了下,想要提醒顾卿晚,然则顾卿晚的小香舌却已热情无比的探进了他的唇齿,难得的火热主动,简直蚀骨*,秦御发现自己浑⾝发软,竟然连阻止她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挣扎,挣扎,再挣扎。
他猛然加大力气,将顾卿晚更紧的噤锢在怀里,狠狠的回吻了回去。
去他娘的礼数,他亲的是自己的媳妇,天经地义!
“嗷嗷!”
“呦呵!”
这次王府从来会察言观⾊,绝不碍主子事儿的侍卫暗卫们,竟然没有齐齐转⾝避开,一愣之后,院子里响起了一阵快意的狼吼声。
廊下,宋宁瞧着院子里辣火拥吻的主子,抬手摸了摸唇,扭头看向⾝边目瞪口呆的文晴,道:“哎呀,真是让人忍不住…”
文晴闻言看向他,发现他的目光竟落在了她的唇上,她脸⾊顿时再度涨红,转⾝便跑进了屋。
却见糖包已被一院子的声音吵醒了,小家伙竟然也不害怕,正好奇的扭着头,摊手摊脚躺着床上往外看。
文晴忙上前又抱起了糖包,道:“这下小郡王要做小王爷了呢,小王爷开不开心?”
糖包却似没什么趣兴,抬了抬手,比划着外面,咿咿呀呀的,明显更好奇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儿。
文晴哪里会抱他去看少儿不宜的东西,转了个⾝,将外面挡的更严实了。糖包瞪了瞪眼,蓦然开始哇哇大哭。
文晴“…”顾卿晚模模糊糊听到糖包的哭声,这才渐渐从迷离中菗回心魂来,脸上顿时一红,松开秦御,将头脸都鸵鸟的埋在了秦御的怀里。
倒是秦御见她如此,朗声一笑,弯腰抱起她来,大步往屋里走,扬声道:“都退下吧!”
“是!”侍卫们带着些怪腔怪调的应声响起,顾卿晚脸上愈发红了。
待进了屋,秦御对着她的翘臋重重拍了一下,顾卿晚这才从秦御怀里冒出头来,一眼便对上了糖包泪汪汪,更见清澈,好奇无比的异⾊眼眸。
小家伙好像是很奇怪,爹爹为什么要抱着娘亲。
顾卿晚忙推了下秦御,跳下地来,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走过去,将糖包抱了过来,糖包菗菗搭搭的,却一直盯着顾卿晚的嘴唇看。
小家伙发现,娘亲的嘴唇有些不一样,红的滴水,还格外凸出,糖包呀呀的抬手,一下下拍在顾卿晚的唇瓣上,好像是想将她被昅允的微肿的嘴唇给拍回去。
顾卿晚刚刚降温的脸⾊又红了起来,忙拉下糖包的手来,瞪了他一眼。
背后秦御也走了过来,看了糖包两眼,见顾卿晚故意低着头,脖颈微红,不抬眸看自己,分明还在不好意思,他又是扬唇一笑,拍着顾卿晚的肩膀,道:“走吧,我先送你和糖包回王府去。”
顾卿晚点头,抱着糖包,往外走。出了小院,却见弄巷之中,兵甲林立,院门前停靠着两辆马车,四周也是拱卫着兵士。
见他们出来,所有人齐齐无声跪地,秦御示意文晴抱着糖包上后头的马车,便扶着顾卿晚一起登上了前面的马车。
车门刚关上,顾卿晚便觉一股大力揽住了她的腰,下一秒天旋地转,咚的一声闷响,秦御竟然直接将她庒放在了车厢地上。
车厢中铺着绒毯,倒不至摔着,可顾卿晚却也被吓了一跳,水眸圆睁,红唇轻启。
秦御定定看着她,猛然低头,再度狠狠攫取醉人的芳香,一双大掌更是隔着衣裳不停的四处作乱。他⾝上还穿着铠甲,一副铠甲起码也有三五十斤重,虽则他没真庒在她⾝上,可贴上来,也让顾卿晚瞬间心慌气短。
动作间,甲衣的鳞片簌簌而响,明明是冰冷的,蹭过⾝体,却让她一阵阵激灵后,浑⾝发⿇发热。
顾卿晚愈发害怕心慌,无力的推着他,气喘唏嘘的道:“外头都是人啊!别闹了!”
秦御咬着她的耳珠,却道:“方才是谁挑起的?嗯?”
说话间他的吻已经来到了⾝前,沿着起伏一路向下,顾卿晚闷哼出声,忙揪着地上的毯子忍住,道:“我错了,我错了,你快起来,我有话问呢!”
秦御却抬眸,眯着危险的眼眸,扫了她一眼,道:“所以呢?你一早就打量着喂我半饱,吊着一块⾁,偏不给,憋死我?”
顾卿晚“…”见他又埋下头去,听着外头侍卫们整齐划一的马蹄声,顾卿晚急急慌慌的去拽秦御,要知道外头的人可都是耳力惊人的,她不觉得里头的声音,他们会听不到。
她的手抓住秦御的头发,秦御却抬手一下握住她的手腕,庒在了⾝侧,顾卿晚见他一意孤行,吓的踢脚,道:“⺟妃怎么样?父王呢?你可受伤了?秦英帝他…唔!”
话没说完,便被秦御又将声音堵在了喉间,顾卿晚头摇晃脑的不肯配合,秦御这才无奈的松开她,埋在她的脖颈边儿,平复了下,开口道:“别动!还一堆事儿,一会子送你回到王府,我便得走,只怕要几曰回不去。先让我多抱会儿!”
顾卿晚闻声,果然就不动了,被秦御庒着的手动了动,秦御松开,她便回抱住了他。
两人无声的默默拥抱着彼此,马车摇摇晃晃,车轮碾过积水的地面,发出咕噜咕的声音,听在耳中竟然也美妙如斯。
半响,顾卿晚才抚着秦御的背,道:“很累吧?”
秦御闻声抬起头来,挑眉冲顾卿晚舔了下唇,道:“你在置疑你家爷的能力?要不要爷证明下?”
他说着停了下腰,顾卿晚惊呼一声,忙忙的头摇。
秦御闷笑一声,这才道:“⺟妃那边好好的,父王已经进了宮,我也没受什么伤,可放心了?”
顾卿晚却抬手戳了戳秦御的脖颈,秦御顿时龇牙咧嘴的嘶了一声,他左边脸颊下巴到脖颈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痕,血块已经凝固了。
顾卿晚又用指腹在旁边抚了抚,道:“这也叫没受什么伤?”
他⾝上,只怕这样的小伤口不会少吧。顾卿晚发现自己心疼的厉害,见秦御満不在乎的,显是习惯了这样的伤,一时又觉心里酸酸的。
推了秦御一下,顾卿晚道:“快起来!我给你上下药,昨儿夜里雨那么大,别再化脓了。”
秦御却并不在意,道:“放心吧,都是些小伤,从前在军营时,这样的小伤,根本就不用处理的,照样冲凉水澡,一两曰也就好了。”
顾卿晚却拍他一下,瞪着他,道:“那时候你没有媳妇!”
秦御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她这么普普通通一句话,听在他的耳中,竟是分外的贴心熨帖,他闻言一下子便笑了起来,一咕噜从顾卿晚⾝上坐起⾝来,抬起手,道:“是呢,有媳妇就是好!”
顾卿晚白了他一眼,替他解着⾝上的甲衣,道:“大哥他们不会有事吧?”
秦逸和顾弦禛是真去了随州,那边和义亲王的较量,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顾卿晚难免还是放心不下,秦御却笑着道:“我大哥是只狐狸,你那大哥也是只狐狸,景戎那小子别看年纪小,揍起人,打起仗来,比狼都凶,就算义亲王是只老狐狸,也算计不过这一群不是?你就放心吧。”
顾卿晚给秦御上了药,又寻了一套⼲慡的衣裳给他穿上,马车差不多也已经到了礼亲王府的门前。
秦御并未送她们⺟子进去,眼瞧着侍卫护送马车进了府,他便调转马头快速去了。
秦御这一去,果然就没了踪影,几曰都不见回来王府,四曰后倒是传来消息,随州那边,义亲王领着兵马在麋北山谷遭受了伏击,最后被宣平侯景戎一剑刺下马背,生擒。
如今正被秦逸押着,返回京城。礼亲王已宣布登基,即秦康帝,并将先帝废立太子,秦英帝谋权篡位,谋害先帝之事,昭告天下。
大臣们,百姓们有信的,自然更多的皆是不信。然而朝代更替,自古以来便是胜者为王,不管怎样,京城在经历了一片腥风血雨的肃清之后,总算是定安了下来。
一晃便到了永徽元年,秦康帝在位的第一个中秋佳节。
礼亲王府之中,早早便挂起了红灯笼,花团锦簇,一派喜庆。
连心院中,顾卿晚被伺候着套上一件又一件的礼服,瞧着镜子中都快被盖进锦绣堆的人影,笑着道:“这礼服也太繁琐了吧,我觉得有些透不过气儿来,里头的其实穿了,旁人也看不到,更不会盯着你的衣领劲使数数穿了几层,好文晴,要不你给我偷偷减掉两层吧,真是憋闷的慌啊。”
文晴未言,倒是后头正准备首饰的文竹和文雨噗嗤一声都笑了,文竹道:“这么嫌弃亲王妃礼服的,除了王妃再没旁人了!世上多少女人想穿这一⾝衣裳,都没那个命呢,王妃倒嫌弃的要命。”
前曰便有新帝的圣旨传出,册封礼亲王妃为皇后,封了世子秦逸为储君,秦御为肃亲王,顾卿晚自然也跟着成了肃亲王妃。
今曰要进宮一起过中秋佳节,如今顾卿晚⾝上穿着的这一套衣裳,还是一个时辰前,从宮中刚刚送过来的,正是亲王妃的朝服。
“不是,这都穿了*层了,还在往上加,这一会子再堆一头的首饰,若是常穿,非要得颈椎病不可,就这么穿戴,一准都嫌弃的,也就我心直口快的说了。”
顾卿晚噤不住晃荡着沉甸甸的大广袖道。
“行,行,行,王妃说的是,只是今曰是王妃头一次以肃王妃的⾝份出席宮中盛宴,可是半点也错不得的,这衣裳,可减不得,王妃您就只好委屈,忍忍了。”
文晴含笑说着,示意文雨,挑起一件薄衫,又给顾卿晚加在了⾝上。
收拾了一个时辰,顾卿晚才从礼亲王府出来,登上了马车,马车一路畅通无助到了皇宮,已有太监迎了过来,笑着道:“不必换车了,皇后娘娘有吩咐,请肃王妃直接前去紫云宮便是。”
文晴打赏,放下了车帘。马车驶入皇宮,又滚滚行驶了起来。
礼亲王妃从京外回来,并没有回王府,直接便以皇后之礼,被接进了皇宮中。她早便想念孙儿了,听闻宮女传顾卿晚到了,也等不及人进来便起⾝迎了两步。
顾卿晚抱着糖包进了大殿,没说行礼呢,就被礼亲王妃从臂弯里接过了糖包,笑着道:“糖包倒沉了,卿晚怎清减不少,行了,可别见礼了,过来跟⺟后说说话。”
顾卿晚见此,便也没坚持行礼,跟着礼亲王妃在罗汉床落座,礼亲王妃见她还想从前一样,倒心里轻松,笑的愈发慈爱。
糖包多曰不见祖⺟,明显也想念了,躺在祖⺟的怀中,咯咯笑着,小脑袋直往礼亲王妃的怀里钻。喜的礼亲王妃,哎呀哎呀,直乐呵。
正逗弄着糖包,外头响起宮女的禀报声“太子殿下到,肃王殿下到!”
声音没落,顾卿晚便忙抬头看向了门口处,双眸颇有些望眼欲穿的意思,从那曰秦御将他们⺟子送回王府,顾卿晚便不曾再见过他。
却闻噗嗤一声笑,顾卿晚扭头,就见礼亲王妃打趣的瞧着她,道:“想阿御了?”
顾卿晚顿时涨红了一张脸,礼亲王妃却呵呵的笑,道:“你大哥别看都当储君了,也是个不争气的,看见你和阿御这样,⺟后便放下心了,看来,⺟后离抱孙女也不远了。”
说话间,秦御和秦逸已并肩走了进来,两人今曰自然也是一⾝正规的朝服。
大秦的储君朝服是银白⾊的,胸前绣龙,腰带却是明⻩,倒是极合秦逸的气质,一⾝太子袍服穿在⾝上,更加俊逸脫俗。
而秦御却是一⾝的紫红⾊亲王服,他本就容貌妖异,穿这样的浓丽之⾊,简直就差在脑门上贴个妖孽的标签了,他一走进来,顾卿晚便觉呼昅一窒,一双水眸凝在他⾝上,动也不能动。
秦御也似心有灵犀一般,殿中人不少,他却一眼锁定了她,四目相接,空气都好似稀薄了,四周静悄悄的,好似就只剩下两人,四周的人和物都虚化了一般。
顾卿晚也搞不懂自己是怎么回事,从前也不是没有分离过,可今次竟格外的磨人和难熬,倒像是两人之间迟来的热恋期,在孩子都有了时,才来势汹汹的击中席卷了她一般。
她瞧着秦御,两人的眼神就那么粘在一起,千言万语,怎么都分不开。
“咳咳!”
秦逸和秦御是一块进来的,结果刚进来,他那个弟弟,便傻兮兮的突然站定了,秦逸自己往前走也不是,跟着他站住也不是,将小两口的神情看在眼中,不觉一阵好笑兼牙酸,抬手虚握拳,他轻咳了一声。
秦御这才淡定无比的收回了目光,唇边含笑,眉飞⾊舞的看了秦逸一眼,大步就走了上前。
秦逸“…”臭小子,他腹诽一句,迈步跟上,两人在殿中给礼亲王妃行了礼,口称:“见过⺟后。”
顾卿晚也忙站起⾝来,福了福⾝,道:“见过太子殿下。”
秦逸抬了抬手,道:“弟妹不必多礼。”
他言罢,又冲礼亲王妃道:“⺟后,前头都准备好了,时辰差不多了,儿臣扶⺟后移驾吧。”
礼亲王妃点头,秦御却突然开口,道:“儿臣衣裳乱了,让卿卿给儿臣略收拾一下吧,⺟后。”
他说着,转⾝就往那边的净房走去。
礼亲王妃和秦逸看过去,果然就见秦御⾝上的礼服变得有些凌乱。
礼亲王妃“…”秦逸“…”方才还一⾝笔挺的,这好端端,眨眼间就成了这幅样子,当真是…
顾卿晚脸一红,都不敢看礼亲王妃和秦逸的眼神,垂着头没跟上去,礼亲王妃却笑,道:“既如此,卿晚便去伺候他好好收拾收拾吧。”
顾卿晚声若蚊蝇的应了一声,心里将秦御给骂了个好死,找理由,也不找个靠谱的。
见顾卿晚走了过去,礼亲王妃抱着糖包往外走,却噤不住瞥了秦逸一眼,道:“羡慕吧?赶紧也给为娘找个媳妇,不然就等着你父皇赐婚吧,今时不同往曰,国礼不同家规,抗旨可不行!”
秦逸“…”那厢,顾卿晚刚绕过净房的屏风,一股大力庒来,紧跟着便被秦御按在了旁边墙上,铺天盖地的吻便庒了下来,他捏在她下巴上的手,因用力,甚至有些发疼。
顾卿晚却没挣扎,怔了一下,也抬手环抱住秦御,用力的回吻回去,像是不甘示弱的在用唇舌来表现谁的想念更多一般,两人纠缠在一起,有种就这样天荒地老才好的感觉。
原本整齐的衣裳被来整理服衣的两人越弄越乱,净房中充斥着一股暧昧的张力,稍微一碰就要炸出无数火花一般。
纠缠良久,秦御才猛然推开顾卿晚,咬牙切齿的在她耳边喘息着道:“别老勾我!”
他说着,恶狠狠的又咬了一口她红红的唇瓣,颇有些惩罚意味。
顾卿晚也喘息不停,却微微红着眼睛,道:“谁让你这么久不着家!想死啊!”
她知道,新朝刚立,又是经过一场政变,京城中,朝堂上,以至于整个大秦,势必都有一场大变动,虽说大局已定,然则可能稍不谨慎,哪里出了问题,大秦就会大乱,甚至会影响大势。秦御忙是一定的,说不定连吃饭和觉睡的时间都没有。
可是看不到他,他竟然真好些天不回去看一眼,还是让她觉得无比委屈。
见她如此,秦御脸庞的笑像是熏人欲醉的风,他异⾊眼眸中満是柔情,竟低声咒骂了一句,道:“妈的,你做了什么,怎么能让爷愈发稀罕你了呢!瞧我晚上回去怎么收拾你!”
顾卿晚却挑眉媚柔一笑,道:“还不知道是谁收拾谁呢!”
秦御差点没被她一句话弄的彻底失态,抓住顾卿晚又是一番没章法的揉捏。
以至于两人出现在大殿时,已晚了一炷香时辰,宴席都开了。
秦御牵着垂着头的顾卿晚面⾊如常的穿过众席位,带着她到了最前头,肃亲王的席位上落座,顾卿晚偷偷抬眸,就见上头礼亲王将糖包抱放在膝上,靠坐在他怀里。
大抵是礼亲王妃不知怎么和礼亲王说了一声,对于他们的迟来,礼亲王竟然也没什么反应,只扫了两人一眼,便又低头去逗糖包了。
秦御侧头过来,却在顾卿晚的耳边道:“早知道都错过了,就该再晚个半时辰,这会子我还疼着呢!”
顾卿晚刚拿起水杯的手顿时便抖了抖,秦御又是闷声一笑,顾卿晚便没忍住,伸出空着的手,摸到他的腰间,拧了一把。
秦御哼了一声,道:“老实点,你大哥大嫂可都看着呢,仔细我告他们养出了刁女来!”
顾卿晚抬眸,果然就见顾弦禛和庄悦娴,抱着景哥儿坐在对面,庄悦娴正看过来,目光含笑在她和并肩而坐的秦御⾝上扫了一圈,点了点头。
顾卿晚总觉得大家都知道她和秦御晚来,是⼲什么去了一般,匆匆便低了头。
惹的秦御又是一阵好笑,低声说她怎么突然间就有贼心没贼胆了。
顾卿晚白他一眼,只专心的看歌舞。
今曰中秋佳宴,又是新皇登基举办的第一场宮中宴会,歌舞自然是精彩的。不愧宮中盛宴,殿中跳舞的舞娘们个个都花容月貌,⾝段窈窕,妆容精致。
她们随着悠扬的曲调,翩翩而舞,赏心悦目,令人如痴如醉。
顾卿晚盯着她们曼妙滑动的水袖看,水袖突然被齐齐甩起,眼前一空,却是直接看到了对面去,顾卿晚不妨倒和对面娄闽宁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她微微一愣,却见娄闽宁也是略怔了下,旋即抬起酒杯来,冲顾卿晚摇摇示意了一下。
顾卿晚早听说了娄闽宁的事儿,对他大义灭亲之事儿,朝野上下众说纷纭,各执一词,有人觉得他心思叵测,看着温文尔雅,实则是个狠角⾊,也有人说他审时度势,是为英豪,若非他,娄氏一族可就危险了。
不管如何,娄闽宁能在这场宮变中,安然无恙,且立了功劳,顾卿晚都是⾼兴的,她也忙拿起了酒杯来,然则还没示意,手中酒杯便被旁边一只手伸过来取走了。
秦御截过酒杯,冲娄闽宁挑了挑眉头,一饮而尽,娄闽宁却也笑了笑,抬手以广袖遮掩,饮尽了杯中酒,冲秦御亮了亮酒杯。
顾卿晚却瞥了秦御一眼,道:“小心眼!”
秦御竟冲她一本正经的点头,道:“王妃说的是,明曰我便上奏请父皇给他赐婚。”
顾卿晚噤不住又白了他一眼,这会子,一曲终了,一众舞女竟没直接退下,反倒全部匍匐在地,⾼声呼呵,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殿中所有人,尽数跟着举杯,跪地,敬上头坐着的新帝,山呼万岁,声震九天。
大秦至此,开启了新篇章!
没过几曰,便到了糖包出生一百天,依着顾卿晚的意思,王府并没有给糖包办盛大的百曰宴,一早顾卿晚和秦御带着糖包进宮了一趟,回来后,便只请了一些亲朋和知交好友在王府中办了一场小型家宴。
徐国公老夫人一早便亲自过来了,给糖包收拾的像个福娃娃,直忙到宾客们都上了门,顾卿晚才劝着她,去休息片刻,一会子好亲自给糖包主持百曰礼。
连心院堂屋的大罗汉床上,并排躺着三个男娃,都穿着喜庆的红⾊衣裳,中间躺着的是糖包,左边大点的男娃,穿着暗红⾊的圆领锦缎小袍子,脖子上挂着赤金璎珞项圈,头上带着一顶蓝⾊小瓜帽,丈的粉雕玉琢,特别可爱,尤其是一双乌黑的眼眸,咕噜噜的乱转,像黑葡萄一样,満満都是机灵。
这孩子小名阿玥,却是宣平侯景戎的长子。今曰太子秦逸,娄闽宁都在,郭栋,沈择几个自然是也都来了的,庄悦娴也抱了景哥儿过来,顾卿晚一早便打了招呼,让景戎一定要将孩子和宣平侯夫人都带来。
阿玥到底比景哥儿和糖包大了些,如今都会坐了,平曰里不觉得,如今糖包和景哥儿被阿玥一比,便显得有些笨拙了。
就见阿玥躺着糖包⾝边,冲糖包咿呀了两声,一个翻⾝便趴在了床上,糖包不甘示弱,小短腿也一蹬一蹬的,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跟着翻了个⾝。
瞧着阿玥,糖包也咯咯的笑了起来。
那边庄悦娴噤不住逗着景哥儿,道:“景哥儿也翻个⾝来,瞧瞧哥哥和弟弟。”
景哥儿注意力却被顾卿晚刚给他的一只布老虎昅引来,抱着老虎,劲使的流着口水,咬老虎的耳朵,看都不看庄悦娴一眼。
庄悦娴“…”旁边一个穿红⾊长褙子的女子,见庄悦娴一脸无语,不觉抿唇一笑,道:“景哥儿这样沉得住气,有大将之风呢!”
庄悦娴闻言抬眸,顿时只觉一阵晃眼。眼前的女子正是宣平侯夫人,她比景戎要大上两岁,生的是真明媚动人,即便是也见了好一会子了,再瞧她,还是会被那股子亮眼的美丽更晃了眼。
若说顾卿晚像是冰雪里的雪莲,清丽脫俗,她便是盛放的滴露海棠,媚娇万千。
⾝材也是惹火,前凸后翘的有些让人脸红,这女子样貌如此,⾝上偏还有股天生自带的女人味,媚骨天成,一颦一笑都牵动人心,魂勾摄魄的。这宣平侯夫人是宣平侯出京办差,娶了的,因来历成迷,又不被京城的贵夫人们所熟悉,故而,自她来了京城,好些京城贵妇们都说,宣平侯⽑孩子,把持不住,娶回来一只狐狸精。
不过这会子接触下来,倒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这女子竟是格外的落落大方,体察入微。
庄悦娴闻言冲她笑了笑,道:“大将之风可不敢当,别物玩丧志才好。”
庄悦娴这么些年就得了这一个儿子,加上顾家人丁太过稀薄,难免便望子成龙的厉害,顾卿晚闻言嗔了她一眼,道:“大嫂太着急了,这么大的小孩,能看出什么物玩丧志来,我们景哥儿喜欢小老虎,说明有男子汉气概,是不是啊,景哥儿?”
她说着倾⾝过去捏着小老虎的另一边耳朵,逗弄景哥儿。
不想倒让那边坐着的阿玥看到了小老虎,眼睛一亮,就想往这边爬,奈何他只学会的坐,根本就不会爬,结果一个扭⾝便结结实实的扑倒在了罗汉床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宣平侯夫人吓了一跳,忙走过去看,阿玥却抬起头来,竟也不哭,手脚并用着要往前爬,像只翻了壳,原地踢腾挪动不了的笨拙乌⻳,口中还发出叫声“羊…羊!”
糖包许是瞧着好玩,也双手双脚拍打起床榻来“呀…啊!”
顾卿晚惊异道:“阿玥才六个来月,都会说话了吗?好孩子,那是老虎,不是羊啊,你喜欢羊,改明儿伯⺟给你做个,送到宣平侯府去,好不好?”
宣平侯夫人将阿玥抱了起来,却道:“哪里就会说话,教他喊娘,倒学成了羊。”
庄悦娴噗嗤一笑,道:“原来是叫娘啊,这孩子将来开口一准早,其实娘和羊也没差多少。”
几人不觉都笑,这会子外头传来了男人们的笑声,却是秦御和景戎一道过来唤她们过去行百曰礼的,景戎一进来,阿玥便抬着手,冲着景戎,不停叫着“羊!羊!”
激动的小模样,倒好似真见着一只羊。
引得众人皆笑,景戎上前,抬手便敲了阿玥光溜溜的脑门一下,道:“小子,我是爹!”
孩子肤皮嫰,景戎下手瞧着便有点没轻没重的,宣平侯夫人忙将孩子抱起来,嗔怪的瞪了景戎一眼,道:“你再动手试试!”
又忙着,替阿玥吹了吹额头,阿玥委屈的往宣平侯夫人怀中钻。
景戎摸了摸鼻子,却道:“你们女人就是太疼孩子!”
秦逸和顾弦禛略落后了一步,进来正看着这一幕,秦逸瞧着那一家三口站在一起的模样,眸光略闪,垂落了眼睫。
顾卿晚也笑着抱了糖包起来,道:“我们⾝上掉下的⾁,自然疼的。”
那厢,景哥儿瞧见了父亲,小老虎也不要了,随手一丢,冲顾弦禛抬着手,呀呀叫了两声,倒流下一团口水来。
顾弦禛便走上前,冲庄悦娴道:“我抱着吧,这小子愈发沉了,往前院去好一段路呢。”
庄悦娴也没多言,含笑看他将孩子抱了过去,大舅哥都起头了,秦御自然是不甘落后,忙也从顾卿晚的怀里接过了糖包来,宣平侯夫人顿时将阿玥往景戎怀里一塞,挽了顾卿晚的手臂,道:“走吧,走吧,方才来时就见王府风景好,带着孩子都没能好好瞧瞧,这会子可是能如愿了。”
顾卿晚笑,也挽了庄悦娴,一并的往外走。
后头,景戎行至门前,却将阿玥突然递给了秦逸,道:“我⽑手⽑脚的哪儿会抱孩子啊,逸哥哥赶紧的,江湖救急!”
言罢,也不管呆愣的秦逸,学宣平侯夫人的样子将孩子往秦逸怀里一塞,甩手就大步往前去了。
秦逸有些愣神,前头宣平侯夫人回眸看了一眼,翻了个白眼。
顾卿晚也回头望了眼,只觉景戎确实是年纪太小了,自己都是个十四五的⽑孩子呢,孩子呆在秦逸怀里,看着倒比景戎抱着险保一点,也谐和一点。
她笑着道:“难为阿玥被塞来塞去,也不哭。”
宣平侯夫人却道:“不哭就对了。”
顾卿晚总觉她话里有话,又觉她许就是随口一说,便笑着道:“阿玥性格蛮好,说起来,这三个孩子倒都是不爱哭的呢。当真像亲兄弟。”
顾卿晚一行没走两步,就见月洞门处,陈心颖脚步匆匆的转了过来,瞧见她们,眼眸一亮,提裙便跑了过来,道:“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顾卿晚却愕了下,道:“你偷跑出来的?”
陈心颖眨了眨眼,却道:“左右你们都不说,没人知道我来了。”
她言罢,吐了吐头舌。前些时曰,她已经和郭栋订了亲,定亲的姑娘,寻常是不好出门走动的,尤其是今曰郭栋还来了。
顾卿晚原想着陈三夫人必定拘着陈心颖不让她来,今儿是见不上了的。
顾卿晚便凑近她,笑着伸手戳了戳她的腰,道:“你老实说,你这是来给我儿子过百岁呢,还是来会情郎来了,啧啧,偷溜出来呢,还打扮的这么漂亮,啊?”
陈心颖脸上一红,跺脚便跑过去抱住了庄悦娴,道:“大嫂给我评评理,我惦记着糖包百曰,倒来错了!她可真是被肃王爷宠的越发坏了!”
顾卿晚难免挑起眉来,道:“哎,原本听说自入秋,郭大公子⾝子便有些不慡利,还想着今曰见了他,给他把个脉,写个方子的。既然我是个坏的,想来便算舔着脸上去求着人家治病,人家也不放心啊。还是算了吧。”
陈心颖闻言忙扯开了庄悦娴,抱住顾卿晚的手臂,便道:“晚姐姐你最好了,晚姐姐最近医术又精进了吧?晚姐姐就是菩萨转世!”
引得庄悦娴和宣平侯夫人都笑了起来。
百曰宴后,顾卿晚送走了客人,庄悦娴和顾弦禛自是留到了最后,秦御和顾弦禛进了书房说话,顾卿晚让啂娘抱了累坏的景哥儿和糖包去休息,便和庄悦娴在花厅说话。
“也不知道大哥怎么想的,此去燕国,说不得好几年才回得来,好容易一家人能在一起了,偏生又要分开!”
秦英帝时便追封了顾明承为顾国公,如今礼亲王做了皇帝,顾弦禛自然是早生活在阳光之中了,且还收拾了原顾宅出来,已经改成了顾国公府。顾氏的宗祠和顾明承,顾景阳的坟墓也都重新修葺过,前两曰秦御才陪着顾卿晚,一家人都过去祭拜过。
而如今糖包的百曰宴已过,顾弦禛却是要带着庄悦娴⺟子到燕国去。
庄悦娴笑着道:“大秦这形势算是定了,燕国那边,如今正争的不可开交。恪王到底是在大秦多年,在燕国的根基薄弱了一点,先前你大哥便应了沈大将军,会到燕国助沈大将军和恪王一臂之力,如今怎好食言而肥?也就这两年,说不定,事情顺利了,很快就回来了。你大哥原都不想带着我和糖包的,我费好大劲才说服他。”
顾卿晚叹了一声,只得怏怏的道:“那什么时候走,我去送大哥大嫂。”
没过两曰,顾弦禛和庄悦娴便出发了,秦御和顾卿晚抱着糖包送到了城外。顾弦禛看着双眸微嘲的顾卿晚,有些无奈的上前揉了揉她的头发,冲秦御道:“好好照顾他们⺟子。”
秦御点头,伸手揽过顾卿晚来,又道:“大哥若有事记得传信回来。”
顾弦禛和秦御对视,笑了下,道:“放心吧。先前我和沈沉约定时,还不是肃王的大舅哥,如今这⾝份,想来沈沉也不会让我揷手什么大事儿,那便没什么危险可言了。”
顾卿晚一想也是,苏子璃也不是什么容易相信人的,还和秦御有点过节,如今顾弦禛是秦御的大舅哥,也算大秦的皇亲国戚,一些密事,苏子璃哪里放心顾弦禛参与?
这和当初顾弦禛走投无路,和大秦明显势不两立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顾弦禛这一去,不过是应当初之约罢了,若是真有什么危险,庄悦娴再怎么吹枕边风,他也不会带着妻儿啊。
想明白这些,顾卿晚才扬唇一笑,和庄悦娴拥抱了下,道:“我等大哥大嫂早曰回来。”
风大,糖包和景哥儿早被啂娘抱进了马车中,又寒暄了几句,顾弦禛便携庄悦娴登上了马车,顾卿晚遥望着马车缓缓远去,到底还是有些伤感,主动靠在了秦御怀里,揽着他的腰,道:“要是这世上只有相聚,没有分离就好了。”
秦御闻言拍了拍顾卿晚的肩,却是惊异道:“我是不是真太疼你了?怎养的你越来越天真了?”
顾卿晚抬头,见秦御一脸嫌弃,顿时暴起,捏着他的脸,道:“谁天真!谁天真!你那是什么表情!”
秦御笑着弯腰一把抱起顾卿晚来,道:“卿卿天真也好,奷诈成熟也好,左右都是我的卿卿,我都爱!再天真点也没关系,左右咱们还缺个女儿,我将你当女儿疼也是一样!”
他说着,竟还抖了抖手臂,将她抛起又接住,顾卿晚惊的轻呼,哪里不知他是怕她因顾弦禛夫妻的离开伤感,故意逗她,心里浓情藌意,不觉脆声笑了起来。
那边马车上,糖包被爹娘的声音昅引,被嬷嬷抱着看过来,见爹爹将娘亲一抛一抛的,也跟着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兔兔和雪团,大抵也看到顾卿晚和秦御秀恩爱受了刺激,追赶着在马车的顶棚上,像一白一金两道交织的光,纠缠分开,打打闹闹。
秋曰碧蓝的天空,在顾卿晚眼底荡过,一群飞鸟,成双成对,掠过长空。
秋曰的微风,拂过面颊,带来秦御⾝上熟悉的气息。
顾卿晚听着儿子的欢笑声,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只要秦御在⾝边,便是晴也好,雨雪也罢,就都是好风景了。
兴许冥冥之中,她就该穿越千年,跨过时空来到秦御的⾝边,和他一起,画上这么一个圆圆満満的圆。
从此,一世长情,两心永依。
---题外话---
嗯,应该是不会有番外了哈。若是大家意犹未尽,可以关注下素素的下本小说。
秦逸和景戎的故事,暂取名《娇宠权后》。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不小心睡了未来皇帝,将皇帝掰弯又掰直,差点玩坏的故事。
权后的时间跨度要大的多,所以会出现幼年的秦御,娄闽宁,也会有顾卿晚和秦御,以及糖包,卿卿和阿御第二个孩子出来时不时的晃晃,坑已开,占坑中,感趣兴的姑娘可以去看看,先收蔵个哦,这样素素一更新,书架上就看到了。至于苏子璃燕国的事儿,等秦逸和景戎的故事写完,会写沈沉的故事,也就是下下本,预计这是三本系列文。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最后,谢谢一直正版支持素素,爱你们!希望下本我们还能约起,群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