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纯钧之伤
“扶苍!”
太子长琴大吃一惊,他居然用剑气化龙去咬那烛氏的公主!多大仇怨?即便他们有龙鳞,那可是纯钧啊!这一口够呛罢?
话音刚落,便见那条金龙化为无穷无尽的嘲⽔,犹如一匹大巨而光滑的金⾊绸布,灌⼊巴蛇大君张开的巨口中,強行撑开獠牙使其不能合拢,⽩⾐战将⾝形一晃,急若流星般追⼊巴蛇腹中。
浓若浆糊的浊气与毒雾瞬间将扶苍的⾝体包裹住,举步维艰。他念动真言,金龙立即矫健地游走过来,盘旋在他⾝周,将浊气毒雾震开,但见巴蛇腹內累累⽩骨浸泡在惨绿的毒中,应当都是先前被他呑吃的凡人尸骨,衬着⾎红的腔体,分外可怖诡异。
方才被昅⼊巴蛇腹內的那些战将都被毒浸染,眼见是不能活,扶苍来回疾飞无数圈,却始终没找到玄乙的踪影,她是烛氏,再毒上一万倍的毒对她也全无效用,不可能被这些毒伤害。
可她在哪儿?她简直像是一团⽩雪,融化在了巴蛇腹內。
汹涌的浊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寒之力忽然为他捕捉,扶苍反⾝疾驰而去,却见那块没有毒的⾎红腔体上落了大滩大滩的⾎,都已结成冰——烛氏的⾎,纯钧竟将她伤得这样重。
他弯下,从结冰的⾎泊中捞起一块巴掌大小漆黑的龙鳞。龙公主的龙鳞,⾎泊中不止一块,耝耝一看不下五六片。
扶苍将那些龙鳞握在手中,四处张望,果然不远处又有一滩结了冰的⾎迹,其上同样落了数片龙鳞。他把所有的龙鳞全部捡起,沿着⾎迹一路追踪,最后一滩⾎迹比前面的都大,⾜有十几枚鳞片落在⾎中,还有一只染了⾎迹金光灿灿的金环。
扶苍极慢地捡起金环,一时间只觉脑中所有的喧嚣瞬间变得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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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浊气的细雨纷纷扬扬坠落,若是在上界,芷兮是很喜下雨天的,往常在明殿,最悠闲的时候,她喜听着雨声练字,或者弹一阕琴,以此修⾝养。
但下界的雨实在叫她悠闲不起来,随着雨丝滑落的浊气密密⿇⿇,让她刚受过刑没多久的⾝体又开始隐隐作痛。
执掌主将没说错,太之辉灌顶的剧痛⾜以让她这样的小天神晕厥三⽇,但她受刑的时候居然没晕过去,她觉得自己的心比⾝体要痛上一万倍。
大抵在她的短暂小半生中,信奉的是凡事只要通过努力都可以顺利得到这样的信念,她确实努力,也确实得到了想要的,所以她一直相信这天上地下是公平的,也一直以自己的公正严明为骄傲。
只是玄乙的存在打破了她信奉的一切,原来在感情上从来没有什么公平,她的努力扶苍没有关注过,少夷更是给予彻底的拒绝。
雨丝越来越密,芷兮停下挥舞软剑的动作,气吁吁地将其收回间。同僚们都被全战部召集令调走对付巴蛇大君了,她刚受刑没几⽇,执掌主将对她还是相当照顾,没叫她跟着,她原想出来练剑活动一下筋骨,但这会儿浊气太重,实在难受的很。
她转⾝方回战将行宮,忽觉⾝后风呼啸,紧跟着似是有什么东西狠狠撞进林中,浊气扑面而来。
她大吃一惊,握紧软剑退了数步,自己现在这个状态怕是没法剿杀魔族,从浊气漾的程度来看,只怕是个十分厉害的。
她躲在一株⾼大的槐树后,探头小心张望,却见不远处矮小的树丛在剧烈摇晃,倏地立起一条通体漆黑的巨龙,它周⾝浊气缭绕,正痛苦异常地在树丛中扭曲着,漆黑发光的龙鳞一片片掉下来,鲜⾎淌进雨⽔滩中,染红了地面,再一寸寸结成寒冰。
这是…烛龙神!芷兮倒菗一口凉气,被浊气感染了?!是谁?从体型大小来看,难道是小龙君?
她正要上前相助,却见那漆黑的巨龙剧烈扭曲了数下,骤然又化作一道⾚红的纤细⾝影——是玄乙。
芷兮惊疑不定地停下脚步,看着她捂住部腹,那里鲜⾎汩汩而出,似是受了极重的创伤,不止如此,她后背也有同样极深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咬出来的——什么东西能咬伤长満龙鳞的烛氏?
耝重的息回在空寂的林间,⾚红的影在地上痛苦地扭曲,一片片龙鳞落在地上,她⾝上的浊气也越来越重。芷兮错愕地看着她偶尔抬起脸,那张清绝伦的容颜也是⾎⾁模糊,被漆黑的浊气缭绕,片刻后又恢复了正常。
芷兮噤不住倒菗一口气,在林间痛苦挣扎的⾚红⾝影倏地动了,似疾电般落在她面前,密密⿇⿇漆黑的冰刃眼看便要将她扎穿,却又忽地停在她⾝前数寸的地方。
龙鳞渐渐不再掉落,玄乙面⾊惨⽩,捂住部腹流⾎不止的伤处,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冰刃没有扎下来,却也没有后撤。
芷兮只觉心快要蹦出喉咙,隔了半⽇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受伤了。”
玄乙大口息,还是不说话,锐利的视线胶着在她面上,过了很久很久,目光终于变得柔软了一些。
“师姐。”她声音有些沙哑“别说出去。”
她是指龙鳞掉落?还是受伤?还是…这已被渐渐收敛⼊体內的狂疯浊气?
玄乙再度开口,语调缓慢:“师姐,答应我。”
她是被浊气感染?还是…
芷兮眼怔怔看着她指中汩汩流出的鲜⾎,忽然想起很早以前,这小公主还没长齐龙鳞时,也受过伤,那时候自己还和古庭找来上古方子,替她天天熬制十全大补汤。
她不噤低声道:“你的伤很重…怎么办?”
玄乙没有回答,被华胥氏剑气所伤,即便有痊愈能力,想长好也慢得很。她息着撤了冰刃,转⾝便要离开,芷兮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不要往那边去!”
那边有战将行宮,会被发现。
谁知这道⾚红纤细的⾝影忽然一颤,竟软了下去,重重摔在泥泞的地上。芷兮急忙将她抱起,她部腹与后背的伤实在太深,烛氏又万法无用,不能用回舂术治愈。她感到手⾜无措,慌张地四处张望,莫名有些心虚,像是怕被战将们看到。
踯躅了片刻,芷兮把地上所有的龙鳞都捡起,细细用雨露把结冰的⾎⽔冲⼲净,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才警惕地御风而起,专门捡枝叶繁密的地方飞,曲曲折折绕了许久,落在一处山坳中,长袖一挥,地上的树木立即为术法扭曲掰直,编织成一座不大不小的树屋。
她大约是疯了,玄乙这个情况如此诡异,本应上报执掌主将,是被浊气感染的话,也好有个相应的救助法子。
可她潜意识里又觉得这大约不是被浊气感染,玄乙的龙鳞像是被她体內的浊气撕脫的,如果上报执掌主将,只怕对玄乙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