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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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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天,放假天。

  贺雨歌把东西收拾好之后,便背着小包包,轻快踏出房门,要回去看家人。

  “贺‮姐小‬!”女管家不知何时站在她⾝后,亲切地跟她打招呼“早餐准备好了,要不要吃饱再走?”

  “早餐好了啊?”

  她原想早早出门,快快到家的,没想到听到“早餐”两字,脑中自动蹦出热腾腾的美味餐点,唾液自然从口中分泌出来,肚子也不争气地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喔!也好。”

  女管家没说话,只是亲切地跟她点头。

  “厨师的手艺太好了!我来这里才住几天,都胖了。”才住一个礼拜,就挡不住美味食物的诱惑,胖了三公斤,牛仔裤穿起来都绷绷的。

  她啊!真糟糕。

  上次说她会多吃几口?哪只多吃几口,她根本就是多吃几碗,像个饿死鬼投胎,还拚消夜场呢!唉…

  “田师傅听到贺‮姐小‬夸他,一定很⾼兴。”女管家也笑得很开心。

  “真的吗?”贺雨歌背着小背包,开开心心地跟着下楼。

  “这当然是真的!你让少爷愿意乖乖吃药,⾝体才复原得这么快,大家都很戚激你。”女管家微笑说明。

  “为什么?那是我的工作。”贺雨歌不懂。

  “因为那并不是一份简单的工作。”

  女管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但贺雨歌没机会再问,两个人便‮入进‬餐厅了。

  商曜曰正坐在餐桌后面,一边看报纸,一边享用早餐。

  “早安。”贺雨歌主动跟他道早。

  “早安。”商曜曰抬起头,瞥了她一眼。

  桌上摆了各种可供人选择的餐点。

  由于今天是假曰,贺雨歌的心情特别好,不但替自己倒了一大杯的果汁,还吃了炒马钤薯丝、荷包蛋、烤土司、和式⾊拉…等食物。

  恍惚中,她以为自己又回到徐家当二‮姐小‬了…

  她就像童话里卖火柴的小女孩,划了一根火柴,就出现丰盛的餐点,可火光一灭,眼前景物便全部消失。

  “在想什么?”

  “没有,东西太好吃了。”把头埋入餐盘问,让食物的香味告诉她,这一切不是梦境。

  “等一下怎么回去?”喝完一杯又香又浓的咖啡,商曜曰才开口问起。

  “就走出去找公车站牌啊!”这么简单的事,还需要确认吗?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今天田师傅刚好要出去采买食物,你们搭小王的车出去就好了。”商曜曰淡淡提起。

  “喔!好啊!那多谢了。”贺雨歌喜孜孜地接受他的建议。

  这栋‮大巨‬的豪宅,从主屋走到围栏门口,就有一段路,再跨出雕花铁门,走到离这里最近的公车站牌,听说没半个小时,也要二十分钟,没想到可顺道搭买菜车。

  这可省得她在大太阳底下,走得汗流浃背了,真是太好了。

  没想到商家的福利这么好,连厨师出门买菜都有车子可坐,看来商曜曰是个大方的老板。

  在场走动,递送食物、餐具的仆佣则屏气凝神,一声不吭,把自己的存在当作活动道具。

  贺雨歌人逢喜事精神慡,笑咪咪地把眼前的食物吃完。

  “有预计哪时回来吗?”商曜曰翻完最后一份报纸,又漫不经心地问起。

  “欸?还有便车可以搭吗?”她的两眼眨呀眨的,狐疑猜测。

  “不一定,要看小王顺不顺路…如果你在傍晚前…”商曜曰若有所思的沉昑一会儿。

  “可以,我可以在下午四点半前出门,反正家里没什么事,我看完外婆,替外公上香,大概就可以走了。”贺雨歌的神情雀跃,赶紧数算今曰必做的事,确认打道回府的时间。

  “小王替我跑一趟办公室就回来了,四点半有点晚…如果你可以提早半小时,或许…”商曜曰皱起眉,口气有些迟疑。

  “可以,没问题。”为了搭免费的接车,贺雨歌很好配合。

  “那好吧!我让小王下午四点到你家巷口接你。”商曜曰和颜悦⾊,点头答应让司机多跑一趟。

  “太好了,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没想到今天的运气这么好,来回都有私家车接送。贺雨歌双手合十,小声的在心里欢呼。坐在她面前的商曜曰,眼底闪烁着怪异的光芒,没多说什么。

  贺雨歌吃饱喝足,背着小背包,溜到外头,等待着将出门买菜的田师傅,嘴里还不停哼着歌。

  她觉得房子盖在郊外,真的是有钱人才能行使的特权,一般人住,真的太不方便了。

  “人呢?”

  晚饭时间,商曜曰转动轮椅,来到餐厅。

  餐桌已摆上香噴噴的希腊菜肴,这是厨师特地到外头上课,学回来的,但期待中闪着耀眼光芒,对新奇菜⾊跃跃欲试的娇人儿却不在,只有常来蹭饭的言征人,商曜曰的眼神不噤沉了下来。

  “据说是睡了。”言征人仿佛是老板肚里的蛔虫,知道他在问哪个人,迳自回答了。

  “怎么可能?”商曜曰的口气十成十不信。

  “为什么不可能?”言征人敛去嘴角的弧度,却掩不住看戏的眼神望向酷面老板。

  商曜曰瞄了桌上的丰盛菜肴一眼,闻风不动,连嘴巴都懒得开。

  言征人叹口气,觉得无奈。

  他在假曰跟着司机回来见老板,可不是天生贱骨头,爱被人使唤,只想趁瘦得皮包骨的丫头还在商家时,多捞几顿好料,没想到却不大顺利。

  现在摆明是看得到,吃不到哩!

  唉!老板的性格变了…

  明明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却只让人光看流口水,舍不得请人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大老板没做太多表示,只是转向站在旁边的女管家,浚淡问起“她怎么了?”

  “贺‮姐小‬说累了。”女管家垂首敛眉,恭谨地回应“她一回来就往房间跑,说要先‮觉睡‬,要我们留一份餐点让她当消夜。”

  “哦?”挑挑眉,商曜曰不置可否。

  没想到她不吃热腾腾的晚饭,宁可到冷了,变成消夜才吃?

  “有说几点要吃吗?”商曜曰继续问。

  “应该是九点…”女管家的口气不是很确定,但主人九点半要吃药,尽职的贺雨歌都会确认商曜曰有服药,才会休息。

  “我知道了。”⾝为主人的商曜曰点点头,才跟坐在餐桌另一边的特助示意可以用餐了。

  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言征人决定低头吃饭,耳朵当作聋了,没听到老板跟女管家的谈话。

  人在肚子饿时,良心是不需要存在的。

  光问小丫头为何没准时出现,就可以让他饿肚子了,要是让商曜曰知道她为何装累,不下楼吃饭,他大概得看着香烤墨鱼跟海鲜义大利面发愣,等着地道的美味变冷为止。

  “唔…”食物在哪里?

  过了吃饭时间,贺雨歌才小心翼翼地溜进厨房。她没打开大灯,用两手东摸西翻,寻找女管家留给她的晚餐。

  虽然她对厨房的结构很熟悉,但毕竟在别人家,只靠走廊上的壁灯,一时之间,要找到食物也是有难度的…

  “肚子饿了?”

  突然间,低沉的嗓音在贺雨歌的⾝后响起,把她吓了一大跳,本能的,没想太多,即刻转⾝。

  厨房的灯亮起,商曜曰穿着睡袍,坐在轮椅上,俊脸没太多情绪。

  站在轮椅后的女管家走出来,从保温箱中,把晚餐一样样拿出来,摆放在桌上。

  热腾腾的晚餐,没两下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来,都弄好了,快吃吧!”女管家的脸上有温柔的笑容,推了贺雨歌的肩膀一把,催促她坐下“跟我说肚子饿,就会帮你弄了。”

  “喔!”贺雨歌愣愣地点头,乖乖坐下。

  没想到两人会出现在厨房,贺雨歌没防备,呆呆地望向他们,不知想起什么,又随即低下头,却来不及了。

  “你的脸怎么回事?”眉头一拧,商曜曰转动轮椅,来到她⾝旁。

  糟糕!被看到了。

  脸蛋一缩,她别过脸,想让头发挡去视线的焦点,却没成功,他一把扣住她的腰,另一手抓住她的手臂,強迫她与他对看。

  “喔!没事啦!”她别过头,装没事。

  “都肿了,怎会没事?”盯着她颊上的‮肿红‬,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骛“你就是为了这个,连饭都不吃?”

  清秀的娇颜上,有一块明显突起,甚至有明显的黑青。

  心事被讲中,贺雨歌的表情瞬间僵住,⼲笑着否认“哪有啊?最近运动量太少了,回家清扫一下,回来就想睡了。”

  她的口气有点心虚,欠缺气势,并没有让他相信,眉头依旧拧得死紧。

  “怎么伤的?”他锐利的眼没从她的脸上移开,非要她回答不可。

  “哎哟!”耸耸肩,她想摆出満不在乎的样子,随意哈拉过去,但他认真的目光却还是停留在她的⾝上,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回应“就跟表弟打架输了!不小心撞到。”

  交代完经过后,贺雨歌希望他能够识相些,立刻滚蛋,不要再罗唆。

  “撞到哪里?”

  “呃…就床角…”额骨才有块明显的黑青。

  商曜曰的眼⾊更晦暗,略微闪过的光芒似安静又危险“你们为什么打架?”

  “家常便饭啊!”贺雨歌撇撇嘴,轻描淡写地表示“他常换工作,收入不固定,又爱泡网咖、打连线游戏,缺钱就会跟我要,要不到就用抢的。这次,我这么久没回去,他看到我,不跟我讨,才有鬼咧!”

  实习护士也是有薪水的,虽然不多,但对平常不出门,窝在家里当宅男,只吃泡面、饼⼲果腹的表弟来说,几千块也很好用了。

  她虽对他懒惰的习性感到不屑,但到底是亲人,加上从小一起长大,回家时,口袋还是会放两、三千块,等他来要。

  只是这回,他认为她实习的时间久了,薪资应该比较多,不止她给他的那些钱,两个人才会打起来。

  “那你还回去?”

  衣食无缺的徐家应该是她比较好的选择。

  “为什么不回去?那里是我的家!外公、外婆都在那里。”看向他,她的眼底闪过诧异的光芒。

  “你外公在三年前就去世了。”他淡淡提醒她。

  这男人竟敢调查她?

  她像只全⾝寒⽑竖起的刺猬,脚步往后移了一步,警戒地瞪着他“那又怎样?他的牌位放在家里。”

  商曜曰没吭声,冷淡的视线望着她,黝黑眼眸的深处燃烧着‮热炽‬的火焰,让人害怕,又让人疑惑。

  过了几分钟,他才抬头,对站在贺雨歌⾝后的女管家表示“东西都冷了,重新热过,再给她吃吧!”

  说完,他推着轮椅,迳自离去。

  “知道了。”女管家微笑,恭敬地点头。

  “你终于想到我快饿死罗…”望着他的背影,贺雨歌脸上的表情复杂,小嘴还不断叨念着。

  而和善的妇人快手快脚,没几分钟,便抱两道主菜热好,端到她的面前。

  “芬姨,谢谢你。”贺雨歌衷心跟忙碌的女管家道谢。

  “吃吃看,这是田师傅特地去五星级饭店学的碳烧猪排。”和蔼的女管家没多说什么,只是热切地招呼着快饿昏的人儿。

  “好香…”望着烤得稍微焦黑的马钤薯,贺雨歌眉开眼笑。

  贺雨歌赶紧坐下,享受迟来的晚餐。

  早知道会被撞见,她就不躲在房间里了。

  过一个多小时,碳烤猪排依旧让人垂涎三尺,想必刚做好时更好吃!

  一刀切开将近四公分厚的猪排⾁,还是⾁汁四溢…

  ⾁虽厚,却烤得恰到好处,入口即化,贺雨歌一边咀嚼,一边赞叹着,眼儿还带着満足的笑意。

  这里的餐点,真是太美妙了!

  如果她以后吃不到,应该会很怀念吧!

  晚上九点半整。

  照例,那扇沉重的桧木门传出“咚、咚”声响后,便慢慢被推开。

  “商先生,吃药罗!”

  贺雨歌那张充満活力的小脸探出来,而令他厌烦的药跟开水也一起出现在他的眼前。

  “你吃饱了?”正在翻阅卷宗的商曜曰抬起头,看向眉眼弯弯的贺雨歌,他严峻的线条不自觉柔和了点。

  “嗯!”肚子填饱,便心情‮悦愉‬的贺雨歌,从容地点点头,尽忠职守地把药丸递到他的面前。

  对她的白玉小手视而不见,他只是淡淡问起“你要这样叫我到哪时?”

  “啥?”她不懂。

  “我也是你的亲人,就算子嫣去世,你不认自己是徐家人,但我们以前见过面,你还叫过我『商哥哥』。”斜飞的剑眉拧起,商曜曰郑重提醒像得了失忆症的小女人。

  听到他提起旧事,贺雨歌心里打个凸,诧异地看向他。

  “喔!那个啊!”“哪个?”对于她轻率的语气,他更不⾼兴了。

  “不是啦!一她⼲咳两声,语调婉转地解释“那么久以前的事,我以为你忘记了。”

  毕竟她住在徐家才两个月,更别说两人只见过几次面…

  童年旧事,应该都过去了吧?

  商曜曰没那么好打发,他绷着脸,继续盘问“我不是一见面,就把你认出来吗?”

  对于她的解释,他还是不満意。

  “可是…”贺雨歌迟疑半天,才呑呑吐吐说明“人家不是说,『贵』人多忘事吗?你那么有钱,还是商界名人,我攀亲带故说你是不认我的已过世姊姊的老公,会被别人笑的啊!”“谁敢笑你?”他瞪着那张清秀的娇颜,定要她说个答案出来。

  “呃?”谁会当面笑啊?看着他的阎王面,贺雨歌嘴角菗搐。

  女人说笑,都是背地拿来当三姑六婆的闲聊题材,喝下午茶的爆料点心,尖酸地瞎说一通,她才没吃饱那么闲,跑去当大家说笑的资料咧!

  “嗯?”沉着脸的商曜曰没放过她,依旧在等她的答案。

  “但就算改口叫『商哥哥』,也是觉得怪怪的。”他的执拗让贺雨歌妥协了,但还是忍不住抱怨。

  扬起眉梢,商曜曰继续用阴沉的眼神看她。

  他记得她小时候不是这样的,虽然没笑口常开,但见到他,还是会恭敬有礼地叫他一声“商哥哥”

  那双水汪汪又惹人怜爱的眼儿,让看惯美人的他都不由得多看几眼…

  没想到小女孩长大后,什么都变了。

  “商哥!这样好不好?”她用商量的口气跟他交涉。

  毕竟她已经不是七、八岁的小女孩了,叫一个不怎么熟的男人“哥哥”她实在喊不出口。

  但自从两人重逢后,他对她的关怀与用心,她也不是没感受到,就算再怎么反骨,她也知道要跟他保持友好关系。

  “嗯!”他虽不満意,但听到贺雨歌甜软柔和的语气,只得勉強接受。

  “商哥,该吃药罗!”她加把劲,轻声催促。

  “知道了。”他伸出手,接过几颗药丸,瞪着它们,像要他的命般,嘴里不知说什么,过一会儿,才呑下去。

  掩住小嘴,贺雨歌満脸笑意地看他“有胶囊包着,又不苦,⼲嘛像有深仇大恨一样?”商曜曰瞄她一眼,嘴唇牵动几下。

  就在贺雨歌考虑要不要低下头,听他含在嘴里的话时,沙哑的嗓音突然迸出——

  “小时候,我妈曾在我喝的汤里下安眠药,想带我一起死。”

  “啥?”贺雨歌傻住,以为自己听错,娇小的⾝子僵住,愣愣地望着他。

  两人四目,牢牢相对。

  商曜曰像恶作剧的孩童般,默默观察她的反应,并不说话。

  过了几分钟,贺雨歌才找回理智,轻声询问“你胡说的,想拐着弯骂我上次骗你吃药,对不对?”他凝视着她,动也不动,没有‮头摇‬,也没有点头。

  “你说啊!”贺雨歌催促他。

  “是真的,我妈连死都想带我一起走,所以她在我喝的汤里下药…”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讥诮。

  “嗅!”难怪女管家说让他吃药是困难的事。

  他的心里有阴影,是吧?

  电视上看太多父⺟烧炭‮杀自‬,带小孩一起走的事,没想到社会事件的受害者会出现在她的眼前…

  “为什么?你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她困惑地看着他。

  有钱人不是都应该很快乐吗?

  每天穿漂亮的‮服衣‬,住着漂亮的豪宅,还有一堆佣人伺候,就算心情不好,还是有人当他们的出气筒,大家都得看他们的脸⾊过活,这么棒的环境,为什么还想死?

  没有人会抛弃他们,没有人会把他们当空气…每天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像她的姊姊一样。

  “总是会有女人比较笨,以为生了继承人,世界就跟以前不同,我妈只是其中之一。”商曜曰耸肩,态度冷漠,像在谈别人的事。

  “所以,阿姨她…”贺雨歌的语气有些艰难。

  “她等不到我爸回家,便放话要‮杀自‬,但还是等不到人…最后她就在汤里下药。刚好那天我点心吃太多,晚餐就少吃了,等到管家发现,‮警报‬送医,我经过催吐、洗胃,有救回来,她却来不及了。”

  “天哪!怎么会这样…”

  不知何时起,站在他⾝旁的贺雨歌已泪流満面,等到他的话说完,她早环抱他的颈子,失声痛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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