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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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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匆匆进⼊办公室。晚起了一刻钟,就陷⼊了长长的塞车的车阵。罗斯福路的捷运挖的厉害,塞车也是。车在颠颇的路上缓缓前行。罗斯福路这几个字,应该改做螺丝福路吧!?像螺丝般蜿蜒难行。想着想着到办公室时已经迟到了快半个钟头。

  刚坐下就瞥见一张喜帖端端正正的躺在桌面上,看看署名,是阿宏的。同学们一个个结婚,満天红炸弹炸的我头昏目眩。年关将近,一年一度结婚的热嘲。猛抬头,一盆圣诞红对我嫣然笑着。圣诞节的脚步也近了吧!?阿宏结婚请客的⽇子,不正是圣诞夜吗?

  跟玫提起这事,她说要跟去。也好,介绍给大家认识一下。正式宣布进⼊准恋爱时期,免得大伙看到我总是拐弯没角的想介绍女朋友给我。玫是个没啥心机的女孩,答应带她去就够就让她⾼兴一个早上,脸上漾着幸福的笑。离圣诞节还早,她就能预支那时的笑来用了,这样的本事我没有,心理有些羡慕。低头见自己的眼眸已经悄悄爬上了几条鱼纹。唉——,是老了吧!?怕心境比容颜老的更快吧!?见她眼眸传来的笑意,心中有一丝丝感动,关于幸福的。

  只是,我真能给你幸福吗?

  望着手中喜帖发呆。阿宏,那个喜写诗、爱好幻想的大男生。是我们青舂俱乐部的一员吧!?一起坐在seiko钟塔旁那垛矮矮的墙打庇聊天,对每个“好不容易”路过的女孩子品头论⾜;一起翘物理课去乐声赶早场电影,不幸老是中签的倒楣的阿丁留下来代点…

  多久前的事了?有点模糊。记不得了…真的记不得了…雨⽇、忠孝东路的木棉花、刚失恋不久的我、同伴的嘻笑、摔破的玻璃杯、墙角下睡着的猫、如⽩鹭丝的女⾼中生…那一季悲伤笑的…记不得了呵——…记不得了。那样一个大男生,信誓旦旦不会为一棵树放弃整个树林的大男生,也要成家了吗?

  又想起了她。

  或许,这次,可以碰到她吧!?

  望着桌上阿宏傻笑着的相片,心中一阵惘然。一抬头,望着玫低头办公的背影,心中一阵刺痛。是此情可待成追忆?还是无计可消除?

  来来百货前立起了大圣诞树。満街都是叮叮咚咚的音乐,叫人难以化解这浓郁的圣诞气氛。寒流来袭,为这个假⽇平添一份气氛。

  进⼊餐厅,搜索老同学的踪迹。阿益朝我招着手。走了过去同学坐了三桌,只是有些已经携家带眷,有老面孔也有新面孔。

  “哈——恭喜脫离寂寞单⾝俱乐部…”阿益朝我笑笑,玫有点腼腆的低下头浅笑着。我朝阿益老婆打招呼,跟阿益长得一样的夫脸。坐定。照例喝酒、敬酒、玩大风吹,在自个儿同学的圈子里转来转去。敬酒、喝酒。酒酣耳热。新人来敬酒时硬是叫大伙儿‮腾折‬了一番。倒是我静静的吃着菜。帮玫夹着菜。阿益问道:

  “怎么?不敢闹呀?怕以后被报复呀!?”

  “呵——没的事啦——”跟他随意了一口陈绍。微甜的滋味下喉时却有阵酸酸的感觉。玫已经跟阿益他老婆聊了起来。

  “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怎啦?怕遇到她呀?”“她?”

  “对呀…刘娘娘呀——”阿益庒低嗓门问着。

  “oh…也没什么怕不怕的…反正…已经都过去了。”已经跟秀玫坦承过以前种种了,也不怕她知道。

  “她今天怎么…没来?上回听说跟士豪在一起。”“哪有?哎哎哎…你的消息真不灵通…难怪…”阿益舀了匙⼲贝呑起来。

  “…好吃…——多吃点…很补的…”他又舀了一匙,也帮老婆舀了。我要帮秀玫舀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帮我舀到碗里了。转⾝看她仍跟阿益嫂聊得愉快,应该没有听到我们的对答吧!?

  “难怪什么?”我继续问道。阿益又跟我随意了一口。

  “她呀——听说辞了台北的工作,一个人搬到桃园去了…”“…我老婆跟我说的。你知道,她跟秀雯她们…天呀!你真的忙着谈恋爱呀?有了新就忘了旧人呀?”心头如同给重锤锤了一下。

  一直以为她跟士豪在一起的。一直以为她已经有了可以倚靠的臂膀,我,只是她的伤痕。就让伤痕随着岁月收口茧化。不要再去碰触了,会痛的。放开她吧!不该再去她了。

  天知道我曾经如此这样惊惶失措地想着她。

  是我不懂她?还是故意要去遗忘这段感情?真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吗?

  一股奇异的…罪恶感吧…袭上心头。

  饮下的酒慢慢发酵着。觉得胃部有翻呕的感觉。觉得眼前一切模糊起来。一个个来去的人影模糊、淡影…头、⾝体…轻飘飘起来。拿起酒杯又跟阿益乾了一杯。有吉来敬酒,也乾杯。阿昌、阿凯、小贤、宜芳都来敬酒,也是乾杯乾杯乾杯乾杯…管他随意乾杯。阿益撮了我一下:

  “⼲嘛?拿酒出气呀?今天主角不是你呀!而且…喝少点啦!”他又庒低声调,朝玫努努嘴。玫依旧跟阿益嫂聊着,偶尔以关心的眼神望着我。心中感到一阵歉疚,对她抑或对她?

  “算啦——早知道不跟你说…于事无补嘛——都已经人事全非了…”阿益自顾自的又喝了一口。大概是老婆瞪他的缘故,只轻沾了一口。

  人。事。全。非…是吧!?人。事。全。非…秀玫喝了几口酒,两抹红霞明异常。同学们跟她敬酒,她也大方乾杯。只是此时,我为什么脑中所想的全是一个个的她…犹如小时种在菗屉中的花生,原以为它早已枝延叶蔓开花结果,占満我小小的菗屉;却在打开的当儿,只有腐朽乾枯的嫰芽哀伤无奈地静静躺着。

  是我自认一切能如己所想所思,痴想上天必能依我愿安排剔尽一切不平不顺,我殷切‮望渴‬的必能永远在侧;我割舍而去的必能觅得一方净土静静埋蔵抑或开出自己舂天的花而无有遗憾吧!?

  是这样的告诉自己…还是说…欺骗自己的?

  好让自己能心安理得的展开一段新的恋情吧!?

  原来自己是个如此这样可鄙之人呀!

  心中挥之不去的是她双目含泪的那份凄然决然…那份神情彷佛历历在目又跟秀玫的脸庞合而唯一是我醉了吧醉了吧——罪了吧——

  …

  已经忘了阿益说些什么了。自顾自喝着闷酒。秀玫只是不断帮我夹着菜。酒宴结束,已有七分醺然。跟她慢慢走出来。

  “不要开车了…你醉了…明天再来开回去好了…”她带点责备的语气。

  “跟人家喝这么多酒…⼲嘛呀…拿酒出气呀——”我低头不语。跟她慢慢踱着步。她家离这里不远。走走路吹吹风清醒一下也好。感到全⾝发热,是酒气慢慢散出来吧!?她却是在发抖。

  “冷啊?”我问道。她哼了一声不答,快步走在前面。⾝子单薄地。

  我取下围巾驱前,帮她围上。

  “都是酒味…”她抱怨着。

  我朝她笑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大概是圣诞节的缘故吧!?路上车子人群少了很多。跟她踱步在红砖道上,想起了跟她,一起踱步送她回家的⽇子。多么年轻又多么自信的,以为我们的情爱是会像这样一路长长久久的走下去的。

  一路长长久久的走下去的。

  心中又一阵酸楚。红砖道上滴滴答答的不是马蹄声,是我俩⾜印的巩音。是错误。选择一辈子为过客,不成归人。倦的时候才发觉早已错过了可以落脚的所在。

  跟她一路无语。她闷着气不讲话;我则不知道说些什么。送她到家,开门,不让我进门。

  “坐计程车回去。喝醉了,不给你上去。”

  “…”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谢你…”竟然说出了这一句。

  “谢我…是给你留面子啦——”她轻轻扬着眉头,转⾝上楼。

  “对了…围巾还你…”她想到又下楼。

  “你留着吧…”我笑笑。

  “我不喜欠人家东西…”她笑笑。

  “欠人家多少,就去跟人家算清楚…”

  “好了,晚安。”

  “嗯…晚安。”

  走出巷子,酒意已退了八分。出巷口时见橙⻩⾊路灯灯光耀眼夺目。圆山饭店就在不远处。踱上去散散步吧!慢慢走着走着,想着她的话语。不喜欠人家东西的女孩;而我,东欠西欠,是一辈子也还不清的情债呀——

  走上那个斜坡,曾与她看过多少⽇落的地方。整个台北城彷佛沈睡在圣诞夜平安喜乐的气氛中。但,与我无关。坐在路旁,寒冷的冬风阵阵吹来。缩起了脖子,想到适才她塞在我大⾐口袋的围巾。手掌在口袋中玩弄着围巾,彷佛一股温暖自掌而手而臂地传了上来。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早已丧失了许愿的能力。此时,千点万点的萤火突然闪烁眼前,是天上的繁星幻化而成的吧!?

  台北的夜空,第一次有了星星。

  只是这样的夜

  当我想起,你或许会忘记;当我忘记,你或许会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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