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分食
高秀进门的时候正好遇见赶来的赵海,见到她手中端着茭白炖,双眼放光,一边谄媚地问道:“这是不是三叔家的阿秀呐?”
“你不会又打我琴姐了吧?”高秀一见他心里便有了猜测,平里过节过年的能不来高家绝不来,就为了省点礼,每回来吧,都是打了她堂姐高琴。她打从心底厌恶这个赵海,只是身处这个时代,很多东西她一时也无能为力。
见她这么一问,赵海丝毫没有悔过之意,双眼不离她手中的碗,不以为意道:“你堂姐也真是的,夫间一点事也跑回娘家闹,这不,我就是来接她回去的。”要是闲时,他也乐意让高琴在娘家吃几粮食,不过这会儿赶上农忙下地,他得接她回去干活呢。
高秀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看也没看他便端着碗进屋了。
高老太见到她,正准备开嗓子训她,见到她手中的一碗时,脸色立马好了起来。高秀也没介意,温声对高老爹道:“祖父,这是我娘让送来的,让你们偿偿。”着扬了扬手中的碗。
“我去拿碗我去拿碗!”一旁的三婶胡庆喜热情地道。
高老太仔细瞧了瞧碗里,见还多,不由咽了咽口水,只是见这一屋子的人,还是忍不住挑剔道:“她吴世香也真够气的,这大老远的就送了这一碗!”
高秀就知道这老太太极品没下限,此刻一听忍不住反驳道:“祖母怎么不问问这是怎么来的?毕竟昨我们分出去的时候可只分了半袋糙米,还是掺了一半糠的。”
“你个死丫头胡什么呢!”高老太见高老爹瞅着她,喝止道。又担心这丫头将端了回去,赶紧上前一把接过碗。
高秀见高老爹没再问,心里微微有些失望,待她三婶拿了碗出来,将她们家的碗空出来后,她便准备走。却听到三婶问:“阿秀啊,你娘是不是攒了私房钱呐?”
高老太将护在怀里,一听这话,立马来了气势:“我就她吴世香怎么闹着分家,原来是在我们老高家当了蛀虫!”
“祖母这话亏心不?我娘在家里可曾揣过一文钱?就连我爹去服役的卖命钱,她也一文没见着!这兔子还是何猎户给的,是啊,亲人还不如人家外人呢!”高秀完拿着碗扭头就走了,出了门还听见高老太骂骂咧咧的。
一直没话的高老爹,了口旱烟道:“行了,少两句,没看到赵海来了吗?”
赵海自从进了屋便没话,此刻听高老爹提起他,他才笑着道:“祖父祖母爹娘,我是来接阿琴回家的,不过,这会儿都到饭点了,吃完再回去也行。”他可是大半年没吃过一块了,早就对着那碗兔子咽了好几回口水了。
胡庆喜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得了,还是回家吃吧,我们高家都不够吃呢。”刚刚趁着去厨房拿碗的空档,她将在外面玩的儿子高金宝给叫回来了,还想让她儿子多吃一口呢。
高金宝今年六岁,一身衣服脏兮兮的,见到祖母端着的,一直嚷嚷着“娘,我饿我饿,我要吃!”
“金宝乖,别急,你大婶带着高武他们分家了,你可就是是咱老高家唯一的孙子了,祖母一定会给你吃的,啊?”胡庆喜面上是在安抚高金宝,实际话是给高老太听的。果然,高老太听了,皱着眉头道:“还愣着干嘛,准备吃饭!可别饿着我的大孙子!”她倒不是多喜欢高金宝这个孙子,但是毕竟是他老高家的香火,更何况老三媳妇的话也没错。
一直躲着哭的高琴见赵海盯着高老太碗里的,一时悲上心头。她跑回高家并不是为了回娘家吃口的,而是她真的被打怕了。她松开母亲刘兰,哽咽着要随赵海回去。
“阿琴——”刘兰哪能不知道她的想法,要真是在这里吃一顿饭,不老三媳妇胡庆喜那张嘴,就是高老太也能怼得她们母女没脸。她只是痛恨自己,心疼自己的女儿,却又无能为力。
“不着急,吃完饭再回去也行!”赵海赶紧道。快到倒嘴的,怎么能让它飞走了。
高琴抹了把眼泪,拉着赵海就要走,可赵海哪里肯,一把将她甩到一边,倒是一旁的刘兰看不下去了,赶紧上前劝道:“好好话,怎么又动手了?”着一边红着眼睛看向丈夫高铁福。
高铁福是个老实人,心疼女儿和媳妇,见状便对着高老太道:“娘,就让阿琴和赵海吃完饭再回去吧——”
话音未落,便听到高老太尖声吼道:“别想了!赶紧走!我老高家可没粮食给外人吃!”完又看向赵海:“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也别有事没事往老高家跑了!”
“呸,什么东西!”赵海一听吃不成了,狠狠地啐了一口,一把拽起高琴便往门口走去,留下刘兰哭着喊女儿。
高老太被他骂了个没脸,指着刘兰骂道:“看看你的好女婿!他是个什么东西,谁不知道!”
“好了,少两句。”一直没出声的高老爹了一口旱烟阻止道。
高老太见他这会儿还没发脾气,嘴里嘀咕了几句便没再了。倒是老三媳妇胡庆喜着急道:“爹,娘,该吃饭了吧?”
“急什么急?”高老太白了她一眼,然后接着:“把炕上收拾一下,准备吃饭!”完走向炕头,拿出一个缺口的瓷碗,将高秀刚刚送的茭白炖扒拉一下,把捡到破瓷碗里,再放进炕头,用干苞米禾盖住。 胡庆喜眼睁睁地看着一碗炖只剩下了三块,忍不住问道:“娘,这三块怎么够吃?”她知道老太婆素来爱藏东西,家里一点粮食护得跟命子似的,可没想到这一碗也能藏一大半,要知道现在是夏,根本就放不到明!
“吃吃吃!你个馋货就知道吃!厨房里不是煮了苞米吗?还不快端出来!”高老太放好,回过头训道。
眼前明明有,却还要吃难以下咽的糠掺苞米,胡庆喜差点就想扑上去抢了!不过,她狠狠地攥着拳头忍了下来,她不是吴世香,不敢和二老闹翻了闹分家,只好忍了。不过去厨房之前,将嚷嚷着要吃的儿子高金宝推了过去。高金宝虽然只有六岁,可胆子不,上前就伸着脏乎乎的手去抢高老太碗里的。
高老太一时不察,竟然让他得了手。高金宝抓起一块就往嘴里放,又怕高老太打他,一边一边跑。
“你个兔崽子,竟然敢抢!”高老太气得一脸狰狞,拔腿就要追。
突然,前面跑着的高金宝一下子站在原地“啊啊——”地叫个不停,只见他脸通红,双手在嘴里捞着。
“这是噎着了!”老二高铁福赶紧上前抱着高金宝,一把倒立过来,抖了几下,便听高金宝“呕”地一声吐了出来。
胡庆喜端着苞米进来一见,立马尖声扑了过去,一口一个“我的儿啊”待知道是被兔噎着后,扭头看向高老太:“娘,这可是你的亲孙子啊!就吃了一块,你至于要他的命吗!”
劫后余生的高金宝也跟着嚎啕大哭。
高老太也被刚刚那一幕吓着了,她动了动嘴没话。
胡庆喜见儿子没事了,立马就惦记着那碗了,继续哭道:“爹,金宝都六岁了,可吃过几回荤?他可是咱们高家的孙子啊!我苦命的儿子,既然在这个家吃苦,娘明就把你卖了!不定还能去有钱人家当个下人混几口吃…”
“胡八道!哪有我高家的孙子去做下人的!”高老爹见她越越不像话,喝止道。见他们母子盯着炕头的方向,便对高老太道:“去把那碗端出来,今我们就吃,谁我高家的孙子要去做下人才能吃的!”他虽然与黄土打交道,可也是个要面子的人,胡庆喜刚刚这话传出去让他高会生的脸往哪儿放。
高老太刚想不行,见他一脸严肃便了气,只得瞪了胡庆喜一眼,不甘心地去拿刚刚藏在炕头的。
“金宝,听到没?咱们有吃了!”胡庆喜一脸笑意地跟怀里的儿子道。
高老太将摆上炕,见胡庆喜母子双眼放光地盯着,一时气不打一处来,可想起老三媳妇刚刚的厉害劲,只好对着一旁老实的老二两口吼道:“就知道吃,连个儿子都不会生!”
高铁福和刘兰一听,悲痛地低下了头。
胡庆喜才不理会高老太的脸色,拉着儿子就坐上了炕,回头想起大女儿高翠,便着嗓门喊道:“阿翠你个死丫头!吃饭了!”
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的高翠抬起头,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便进了屋。
一时间,炕上围了人,吃饭的时候,高老太夹了几块高老爹和自己碗里,便阴沉沉地盯着她们几人。刘兰和高铁福战战兢兢地不敢伸筷子,只有胡庆喜和高金宝吃得嘴是油。一旁的高翠轻声道:“我爹没吃呢。”
胡庆喜一听,嘀咕道:“铁牛今去县城做工了,晚上才会回来,要不给他留两块?”
眼前碗里只剩下两块了,高铁福和刘兰还没吃到,此时一听,刚刚伸出去的筷子也缩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