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刘云起的盘算
广场地块由荣鑫公司中标,又在省电视新闻上播出过,如果不是铁了心要和李长省过不去,那么有脑子的都知道不能明着阻挠下去。
刘云起从村长爬到市委记书的位置,自然不是等闲之辈。虽然他的上峰与李长省分属不同阵营,但是江海市的招标大会搞得有声有⾊名声鹊起,那就说明这起招标案是噤得起推敲的。
不然,别说李浩天扛不住这场风浪,就连刚刚晋位的李长省也要吃挂落。
想通了这一点,刘云起的心情反倒平静起来,你们不是要搞吗?好,我帮你们造造势。
就这样,在他的授意下,江海的宣传部门也活动起来,不仅大篇幅地在报纸和电视上播出荣鑫公司中标的新闻,还把广场地块的建设提升到关系江海市未来发展的新⾼度。
事若反常即为妖,招标会那边刘云起不悦的脸⾊还赫然在目,怎么才短短一天时间,风向就变了?
贺朝阳坐在秘书桌前,静静地沉思。
招标会是凌未主持的,大庭广众之下落了刘云起的面子,而这位睚眦必报的刘记书不仅没有给凌未小鞋穿,反而还一反常态地替市府政搞起了宣传。
这里面蔵着什么猫腻?贺朝阳的眉头皱了起来。
正思忖间,电话响了。
“你好,长市办公室。”
“小贺啊!”为了显示亲近,林越还是沿用了以往的称呼“有电视台的记者想要采访凌长市啊,你看是不是安排一下?”
“凌长市正在开会,我先请示一下,一会儿给您回过去可以吧?”
“行,我等你电话。”
挂了电话,贺朝阳整了整衣襟,敲门进了凌未的办公室。
“有事?”凌未头也不抬道。
“林主任说有电视台的记者想要采访您。”
凌未手中的笔一顿,缓缓抬起头来“采访我⼲什么?为了招标会的事?最近这方面的申请越来越多了。”
贺朝阳苦笑一声,道:“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凌未往椅背上一靠,审视了贺朝阳半晌,才缓声问道:“说说看。”
“招标会本来是公事公办的,过程公开透明,手续也齐备,本来这事过去了就算了,因为真正算政绩的话,还得等商业大楼和民心公园建成之后才行。可是现在这么密集的宣传攻势,后面就没有人推波助澜吗?”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指示李浩天在省电视台播新闻是想将事情坐实,可没打算把影响扩大。毕竟荣鑫公司虽然名义上跟李浩天没关系,但是桂安人都知道李公子才是荣鑫公司的幕后老板。
再说,李浩天后面站着李均,这件事一个操作不当,就容易让对手抓住把柄。
想到这里,贺朝阳的脑筋变得清明起来,原来刘云起打得是这个算盘。只要把声势做大,把荣鑫集团和凌未甚至是李长省挂上钩,一旦这项工程出现纰漏,凌长市和李长省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他为什么一定会认定这个工程会出问题呢?这里面隐蔵着什么秘密?贺朝阳拧了拧眉,一时间有点摸不透刘云起下一步棋要怎么走了。
电视台的记者被打发走了,招标会刚结束,凌长市一方已经占了上手,再出风头就有些不合适。
这几天外面很是闹腾,但是凌未和贺朝阳的生活倒比较平静。
竞标会当天签了合同,第二天双方的法务部门就将细节拟定清楚,签了补充协议。按理说,招标的事已经成功了一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贺朝阳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在想什么?”凌家厨房里,凌未站在一边看贺朝阳做菜。
自从搬到常委院之后,凌未吃饭就成了问题。
早餐还好打发,吃个面包喝杯牛奶就能解决,午饭如果没有饭局的话就和贺朝阳去食堂,就是这个晚饭,凌未弄了几天不是白饭配榨菜熟⾁,就是方便面加火腿肠。
这样吃了几天,一想到要吃晚饭凌长市就觉得胃痛。
在贺朝阳跟着他回过一次家后,凌长市就开始怀念起贺秘书做的美味饭菜来。只是秘书不是保姆,总不能连人家的下班时间都给自己打杂吧。
凌长市一边苦着脸继续练习厨艺,一边想着是不是请办公室帮自己聘个小保姆什么的。
只是这小保姆…凌未想到在岳家的往事,一时间又犹豫起来。
算了,先这么凑合着吧。
就在凌长市心烦吃饭问题时,万能秘书贺朝阳又蹦了出来。
他不仅提着大包小包的菜奶⾁蛋登上了长市家的大门,还颇为愁苦的表示自己一时买菜买多了,想借用长市家的厨房做点好吃的。
这苦闷简直诉到凌长市心里去了,面对贺秘书的小意殷勤,凌未哪有不受用的道理。反正这小子已然能把自己的心思揣摩个分,也就没有端着的必要了。
其实凌未也觉得奇怪,多年来沉郁的生活已经让他的戒备心变得很重,但是这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却总能戳中他心底最柔软的那部分。
他为他盘算为他筹谋,不仅在工作上给他全心全力的支持,甚至在生活上也照顾的他无微不至。
凌未想到这里,看着贺朝阳的目光又深沉了几分。这个人到底图什么呢?图权?自己一个没有根基的长市能给他什么?凭他和李浩天的交情,换到一个位⾼权重的人⾝边做事也不是不可能。为利?不是他自嘲,贺秘书的穿着用度虽然低调,可是他花起钱来从来都不带算计的,不讳言说,他可能比自己这个长市还阔绰。
一个有钱有背景能力又不差的人,俯首任由自己驱驰,可是他偏偏找不到对方对自己青眼有加的原因。
难道是想做一个幕后操纵者,享受隐蔽幕后的权力感快?可是看着哼着歌乐得庇颠庇颠的贺秘书,这个人真有那么大的权力欲吗?
凌未越想越头痛,⼲脆把这些心思放下了。反正他现在孤⾝一人,两袖清风,他就不信贺朝阳还能把他吃了不成。
咳,从某种意义上说,凌长市,你真相了。
贺朝阳所料不差,刘云起当然没那么好心放任凌未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广场那块地是段立明在任时主持拆迁的,段立明落马后,拆迁工作随即停了下来,现在留在拆迁范围內的,还有将近一百户人家。
“补偿款什么时候发给我们啊?”
“不多给一套房子老子就不搬!”
“他爹啊,你死得好早啊,留我们儿孤寡⺟让人家欺负啊…”当荣鑫公司的员工入场要求拆迁户们按时搬迁时,得到的不是群众的支持,而是铺天盖地的阻挠。
“补偿款不是发给你们了吗?”荣鑫公司的经厘眉道:“你们已经在合同上签了字还盖了手印,你们这是无理取闹!”
“老子说不搬就不搬,有种你活埋了我!”有个光头大汉叫嚣道。
“你你你…”经理气得不轻,但是对这些人又不能采取措施,只得回去求援。
“还有这等事?”李浩天听了经理的报告,眉头皱了起来“那些人已经拿到补偿款了,这是段立明搞得事凭什么咱们给他擦庇股!”
“那些老百姓都吃了炮药了,一点就着啊!”经理抹着冷汗说道。
“瞧你那点出息!”李浩天睨他一眼,嗤道:“这么点阵仗就把你吓住了?”
“我,我,…”经理尴尬地笑笑,挠了挠头。
“算了,这事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是,李总英明。”
“那块地不是征用完毕了吗?怎么又出这等幺蛾子?”李浩天找到贺朝阳,面⾊不豫。
“你说那些赖着不走的拆迁户?”贺朝阳挑了挑眉,心中豁然开朗“怪不得!”
怪不得刘云起要把势头搞大,原来原因在这里。
“你的人没搞什么动作吧?”想通了这一点,贺朝阳急忙问道。
“没呢,刚进场就被人轰了出来,”李浩天啐了一口“妈的这帮刁民。”
“你确定看到是原屋主?”贺朝阳提醒道。
“咦?不是吗?”
“这事不好说,”贺朝阳思忖半晌,道:“按理说这些房主的补偿金都领了,合同也签了,怎么会突然闹起事来?”
“你是说有人在里面搅事?”李浩天不愧是人精,一点就透。
“咱们去现场看看?”
“好!”老巷子看起来很杂乱,有些人家已经搬走了,有些人看市里一拖几个月不拆迁,就继续心安理得的住着。
李浩天和贺朝阳刚一下车,就看到巷口坐了一名⼲瘦的老头。
看到老头,贺朝阳礼貌的笑了笑,没想到他们刚一进巷子,老头的手指在口袋里按了两下。
两个人没注意到老头的动作,继续往里走,然而刚走到巷子正中,就看到几个大汉从巷子两端围拢过来。
“你们是⼲什么的?”领头的一人叫道。
李浩天就要发作,贺朝阳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笑道:“这位大哥,我听说这里是江海有名的旧街,我是华大的研究生,我想拍几张照片回去。”
贺朝阳说着,亮出了随⾝携带的相机。
其实他的本意是防备不时之需,没想到却派上了用场。
“你脑袋被门挤了?这么破的巷子怎么会是旧街?”领头地嗤笑一声,道:“读书读傻了都!”
“那旧街在哪儿啊?”面对他的嘲笑,贺朝阳仍然保持了谦恭好学的姿态,那一口京片子更是让大汉信服了几分。
“出了巷子往左拐,走上两里地再问人!”
“谢谢大哥!”
贺朝阳笑着道谢,拉着李浩天就往外走,李公子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等窝囊气,看到贺朝阳点头哈腰的样子,差点都不认识这人。
两个人一路往外走一路给对方使眼⾊,就在快走到巷口的时候,大汉突然大喝一声:“站住!”
被认出来了?贺朝阳倒是很淡定,立时停住了脚步,无奈李浩天脑电波跟他不同步,拔腿就往外跑,他的随从都在外面,他得去搬救兵。
贺朝阳见状,只得跟着他拼命跑,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嘀咕,李浩天你慌什么!不过几个混混罢了,要是凌未在这里,才不会像你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