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林绛珠周折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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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岫烟妈妈带着岫烟如何帮衬料理林家后宅,也不说林如海如何病重托孤,单说正在贾琏正和黛⽟在从淮安往扬州来的路上。
林如海错怪了贾琏,以为是贾家故意拖延,让他来不及代女儿几句遗言,到时候贾家好浑⽔摸鱼。贾琏若知道,只怕要大喊委屈。时至寒秋,淮安一带却遭了灾,因今年雨量极大,淮安周边的几个乡镇都涌进了大⽔,庄稼被毁了个⼲净不说,淮安城外又出了两伙匪盗,专门劫掠过往的富商,⾼喊“劫富济贫”
贾琏他们没早得消息,贸贸然就从⽔路进了淮安城,一靠近码头就被这两伙人给盯上了。也亏得贾琏好讲究排场,拿了贾政的名帖去拜会淮安知府。淮安知府曾受过贾家的好处,连忙派人来接贾琏和林黛⽟进府过夜,锣鼓开道,差官巡视,那两伙匪盗心知是碰了硬茬儿,但叫他们立即收手,却又心中庠庠的不想放弃。
匪盗们便想了个法子,趁着贾琏和林黛⽟不在,派了⽔鬼连夜将船底凿漏,打算趁摸些好东西回去。
他们那里料得到,贾家这次本就是打算从林家运银子回去,而不是给林如海送银子,能带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唯独贵重些的就是林黛⽟的几件貂⽪大氅。
一场闹剧下来,贾琏在淮安⾜⾜耽误了一天的功夫,最后贼也没抓住,船也不能用了,贾琏有心对淮安知府发火,却又要依仗对方找船只,只能憋着一股劲儿忿忿的上路。
抵达扬州时已经是夜午时分,江面上几乎无人,偶然几艘泊船,孤雁似的空寂寂。黛⽟左边是紫鹃,右边是王嬷嬷,雪雁抱着仅有的没被⽔泡了的包袱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秋风刺骨,黛⽟在踏板上晃了两晃,幸好紫鹃手疾眼快,稳稳扶住黛⽟:“姑娘站稳,这江面上可不是闹着玩的,底下黑漆漆也不知有多深。”
黛⽟自觉心神涣散,被紫鹃一提点才恍然,看着脚下黑黢黢的江⽔,黛⽟才觉得后怕。
林祥亲自来接黛⽟回府,主仆俩见面不免又是一番感伤。只是与接邢家不用,林祥给黛⽟准备的是府上最好的马车,林祥的儿媳和几个大丫头用汤婆子将马车內的锦被滚了一遍又一遍。黛⽟上车的时候浑⾝透着暖意,露出了几⽇来难得一见的笑容:“难为你们想的周到。”
林祥的儿媳跪坐在车辕的横槛上,难为情道:“不敢受姑娘赞誉,这都是邢家⺟女俩想出来的主意,就怕姑娘你下了船遇风着凉。邢太太知道姑娘的船是今晚到,已经叫人把姑娘的屋子收拾的妥妥当当,邢姑娘还叫人做了姑娘爱吃的几样小菜。”
黛⽟虽然少年离家,可还清楚的记得,⽗亲虽然有三房小妾,但其中并无一个姓邢的,况且林祥的儿媳妇称对方是太太,⾝份又匹配不上。黛⽟狐疑的问帘子外的林祥儿媳妇:“哪个邢家?”
林祥的儿媳妇听自家姑娘这么一问,才想起来邢家也不过是这二三年才跟老爷走的近些,姑娘当然没听说过,忙笑道:“就是姑娘大舅⺟的娘家。”
大太太?邢夫人!
车子內的黛⽟、紫鹃、雪雁,就是王嬷嬷也吃惊不已。
邢夫人是贾府出了名的浑人,她禀愚弱,只知奉承大老爷贾赦,家中一应大小事务,俱由贾赦布摆。但凡有银钱出⼊,一经她手,注定要克扣异常,婪取财货。儿女奴仆,一人不靠,一言不听,在贾家极不得人心。
黛⽟跟在贾⺟⾝边,常见贾⺟给这个大舅⺟脸⾊难堪,贾家的当家权力和她半点关系没有,就是大太太的儿媳妇凤姐儿,也只一味奉承贾⺟和二太太王夫人。
⽗亲难道不知这些?怎么请了这样一个人帮衬管家?
紫鹃深知姑娘心思重,伸手将肘臂中夹着的青花斗篷披在黛⽟⾝上:“姑娘宽宽心,咱们老爷是什么人,前科的探花,难道还会识人不清?”
黛⽟听她这么一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亲深得太上皇重用,又管着江南的盐政,她刚才果然是杞人忧天了。黛⽟娇憨一笑:“你倒会说话,咱们家老爷难不成要抛了荣国府的富贵,到我们林家做丫头?”
紫鹃看不出黛⽟是玩笑话还是真心话,更不知自己该如何作答,只能勉強一笑“我跟着姑娘,当然就是姑娘的人。”
黛⽟在心中轻轻一叹,王嬷嬷说的不错,紫鹃还是心向着外祖⺟家,不过她不怪紫鹃,贾⺟会教调人,紫鹃跟了老太太那些人,忽然打发给了自己使唤,总难忘记旧主,这且是有情有义的丫头。黛⽟等默默坐在马车內,守城的人早得知府大人的令,见了林家车马进城,需得开门放行,不能妄加阻拦。
约莫多半个时辰,车马终于到了林家。门口林如海的一⼲幕僚等候久矣,贾琏率先跳下马,在人群中遍寻不到林如海的⾝影,就知书信上所言不虚,林家姑⽗是真的病⼊膏肓。虽然是深夜,林祥却丝毫不敢耽搁,引着贾琏、黛⽟往林如海的上房而去。
此时的林如海,只觉得心口內发膨,口內了无滋味,脚下如绵,眼中似醋,咳痰带⾎。请来的江湖神医不敢再下猛药,拉着邢忠暗暗商议,林老爷大约就在今晚。
邢忠只能拉着林如海说话,生怕他一闭眼就再难睁开。林如海虽然气若游丝,但心里却不糊涂,邢忠问他十句,林如海勉強能答上半句。
忽听贾家琏二爷带着姑娘进府了,林如海精神一振,最后的一点精⾎顿时涌上心头,脸⾊陡然红润。
⽗女俩见面不免悲伤哭泣,贾琏触景生情,想到自己的亡⺟,也跟着哽咽起来。
林如海忍住哀戚,指着邢忠与黛⽟、贾琏笑道:“这个你们不认得,该叫一声舅舅。”
黛⽟明了,猜到他就是邢太太的丈夫,上前半步施了个全礼。贾琏只当是林家的亲戚,冲邢忠淡淡一笑,并不多话。
“琏哥儿该去拜一拜,这是你⺟亲的娘家兄弟,邢大舅。”
贾琏万不成想是邢夫人的兄弟,再细细瞧邢忠,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不弱,哪里有邢夫人的半点影像,便说是王夫人的兄弟还差不多。
舅甥二人忙相见问好。林如海喝了口参汤,匀气息才道:“黛⽟去见见你义⺟,我求了邢太太收你当女儿,今后遇上难事,多和你义⺟并邢姐姐商议。⽗亲有话和你琏二哥说。”
黛⽟舍不得⽗亲,有心不走,却见邢家舅舅在,琏二表哥在,一屋子都是男人,自己在这儿岂不没趣?知道的说她心疼⽗亲不忍别理,不知道的只当自己没眼⾊,还叫⽗亲替自己背负诟病。黛⽟想到此,只能应声去了。
林如海冲贾琏招招手,命贾琏坐在黛⽟刚坐过的位子上“老太太派了你而不是派别人,想必也知道我的光景不多了,烦着你帮我料理后事呢!听你姑姑说,琏哥儿是个好孩子,就是娶的媳妇太过严厉了些,管的你不像个爷的样子。”
林如海说的话叫贾琏羞得无地自容,他这才知道,王熙凤的悍妇名声竟已经传至了江南。
林如海冷眼瞧着贾琏,便觉贾琏并不是完全无可救药,冲刚刚悲戚的那几滴泪,这孩子也有值得托付的地方。林如海脸⾊惨⽩的一笑:“姑⽗时⽇无多,唯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妹妹黛⽟。有几件东西烦劳外甥给老太太送去,又有几句话托付给老太太。”
林如海冲邢忠点点头,邢忠忙将准备好的银票、地契等付给贾琏。贾琏虽然来意就为此,但终见这些物,讪讪的总没意思。林如海见贾琏这般作为,心中又踏实了几分,轻笑道:“琏哥儿收好,这里的银钱总共有一百多万两,是我林家倾尽所有之物,都付与你带到京城去。请你告诉老太太,老太太若还念着姑太太的好,就留下些以便将来给黛⽟做嫁妆,别的我也不多求了。”
贾琏几度张口,却都觉得难堪,只是他心中良心难安,便闷声道:“不瞒姑⽗,来之前大老爷和二太太就代过,姑⽗家应该能凑出一百多万的钱来,叫我能变卖的都变卖,不能变卖的就叫江南甄家帮忙收着,将来再做谋划。”
林如海只觉得心口被刀子戳了一下,急火涌上心头:“那老太太怎么说?”
贾琏苦苦一笑:“老太太什么也不讲,只反复告诉外甥,叫外甥一定把林妹妹安然无恙的带回去。”
邢忠站在贾琏背后拍拍贾琏肩膀,代林如海谢他的如实相告。
“如海兄,你早作定夺吧!”
林如海面如⽩蜡,合目呼昅,已是生魂离⾝,只剩下一口浊气在口,好似没听见邢忠的话似的。邢忠大骇,连叫了几声,抢⾝去端桌案上的参汤“琏二爷,劳烦你扶着如海兄。”
贾琏不敢耽搁,一庇股坐在榻上,用⾝子支撑起林如海,邢忠捏开林如海的嘴,想要将参汤往里灌,⻩褐⾊的汤汁顺着林如海的角滴答滴答小⽔流不断落在被面上。
林如海一呛,竟抓回了几丝游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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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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