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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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送走贡志和,市安公局的几位导领就匆匆赶来了。安公局的几位导领问:“什么事,那么着急?”马扬说:“贡记书要我们去汇报言可言被杀案的情况。”安公局的导领问:“要谈侦破方案吗?”马扬一边匆匆收拾桌上的一些文件,一边答道:“当然要谈啊。”安公局的导领有些为难地说:“整个侦破方案,还没有大考虑成熟…现有的一些想法,也还没来得及跟您汇报…”马扬挥了一下手:“不用再多绕这一道弯了,一会儿直接跟贡记书和省安公厅的导领汇报吧。上车。”
赶到省委大楼小会议室,马扬才知道,来听汇报的除了贡开宸和预料中必有的省安公厅导领,居然还有政法委、纪检委和监察厅的主要导领和一些相关业务处室的主要导领。可以说,能出动的全出动了,阵势真够強大的。
马扬待自己坐稳了,便低声问贡开宸:“可以开始汇报了吗?”贡开宸却说:“再等一下。我还通知了一位省里的导领来听汇报。”不一会儿,宋海峰匆匆走进会议室。他一进门就向先来的各位打招呼:“对不起。来晚了…”贡开宸冲他做了个手势,让他赶快找个座位坐下,还替他开脫了两句:“是我通知你晚了,别检讨了,快坐吧,就等你一个了。”然后回头对马扬和大山子市安公局的几位导领说道:“谈吧。越详细越好。”
一见贡记书把宋海峰也找来听“言可言被杀案”的情况汇报,马扬立即断定“分权”的事情已经有最后结果了。宋肯定要派到大山子来任长市和市委记书了。说不清为什么,(是因为受刚才贡志和谈话的影响?还是內心深处某种态变的自尊一下受了“打击”?)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太舒服的感觉。他知道这情绪“不正常”为了避免在座的导领同志觉察出他的这种“情绪”他赶紧站起⾝,伸出手去,主动跟宋海峰热情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又迅速在一张纸条上写了几个字,递给安公局的那位导领,并说了声:“这两个情况你别忘了汇报。”
安公局的那位导领拿过纸条来一看。纸条上写的却是:“只谈案情。侦破方案以后单独汇报。切!切!”安公局的那位导领略有些不解地看了看马扬。马扬马上又把纸条收了回去,催促道:“快汇报吧。导领们在等着哩。”
汇报进行了一个半小时。待汇报完,马扬率领市局的那几位导领走出省委大楼时,天都快黑了。宋海峰居然一直送他们到楼下。(这也让马扬进一步认定,宋很快会到大山子来兼职了。)马扬等乘坐的三辆车首尾相随,风驰电掣般向大山子驶去。没等驶出北门,贡开宸打来电话,让马扬立即返回。
“记书是不是有饭局啊?有饭局,让我们也去陪一陪啊。”车停下后,市局的几位导领开玩笑说道。“别尽想好事。”马扬笑着数落了他们一句,又跟他们交代了几件事,特别让他们回去抓紧时间做言可言老伴的工作,弄清那份“材料”的下落。(马扬还担心那份材料是否让凶手们劫走了)便赶紧掉转车头,直奔省委大楼。
办公室里只有贡开宸自己在。
“怎么的?导领要请小的我吃晚饭?”马扬笑道。“你?!”贡开宸也笑了笑道。“要不,我请记书吃晚饭?”马扬笑道。“行了行了。你!你快坐下吧。少贫嘴。我们只有三十分钟时间。”马扬笑道:“哦,却原来导领同志还是有饭辙在等着哩?”贡开宸也笑道:“怎么,我这个当省委记书的外头有个饭辙,你还觉得过分了?”这时,从外间秘书办公室里传来一声轻微的门的启动声。两个人不说话了。马扬折⾝想去外间看一看。贡开宸做了手势,让他别动。稍等了等。外边又传来开菗屉和翻纸张的声音。贡开宸冲外头间了声:“谁啊?小郭?”郭立明应声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份铅印的內部刊物,解释道:“是我。马总,您来了。政研室搞的《內部未定稿》第一期印出来了。一共印了三十份。下班前,送了两份过来。刚才我把这件事忘了…”贡开宸淡淡地说了声:“搁桌子上吧。”郭立明把那两份內部刊物放在贡的桌上,然后拿出一只一次性茶杯,准备给马扬沏茶。马扬忙说:“我自己来。”郭立明说:“您坐。您坐。”等沏完茶,又问了声:“没事了吧?我走了。再见。马总。”
郭立明走了。然后是脚步声。关门声。脚步声渐渐远去。走廊里彻底安静了下来。贡开宸起⾝上外间把大门锁了起来,回到里间,在那个越旧皮子越红亮的旧皮转椅上坐定下来,直瞠瞠地看着马扬,说道:“说吧。”马扬一愣,稍稍迟疑了一下后,又起⾝上外间看了看,确认外间已是空无一人了,回到里间才反问:“要我说什么?”言下之意是,您召我回来,我怎么知道您要谈什么呢?贡开宸说:“刚才在汇报会上,你们只谈了一部分情况。为什么?你们市局的那位导领要继续往下说,你还一个劲地暗示他别说了。马扬,你搞什么名堂?在內部制造什么紧张空气?!”马扬微微一笑道:“真是什么也瞒不住英明的贡导领。”贡开宸正⾊道:“”我很严肃地对你说,在没有充分事实依据的情况下,在內部制造这种莫须有的不信任气氛,是非常有害的,也是组织原则所不能允许的!“
马扬沉默了一会儿,问:“志和最近找过您没有?”
贡开宸耸了耸那两根淡得已见有些稀疏了的眉⽑,反问:“⼲吗扯到志和⾝上?”
“他还没找您吧?”
“没有。”
“有些情况,等他来找您谈了以后,我们再说。”
“什么意思?”
马扬扯开话题,忙拿出机手说道:“您先去应酬。等您应酬完了,我把我们市安公局的那几位同志重新叫来,让他们再单独向您汇报刚才没讲的那一部分情况。我不是不信任谁,也不是故意要在自己的同志中间制造紧张空气。我只是…只是防患于未然而已。大山子的情况确实比较复杂。如果您觉得我做得有些过分了,我一定注意改正。”
贡开宸无奈地笑了笑道:“你小子,就是主意大。但我还是要再提醒你一次,你作为一个特大型企业的一把手,你的首要任务不是破杀人案,也不是抓贪污分子。搞好大山子的结构调整,尽快建立起一套现代企业管理制度,为整个大山子寻找到最合适的市场发展方向,让大山子各种经济要素充分流动起来,把三十万人的生产积极性充分地调动起来,这才是你的中心任务。最近,我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恐怕只有从更⾼的角度、更宏观的范围,去破除我们原先在认识上的一些条条框框,才有可能真正解决大山子的问题。可能还要触及到一些很根本的理论问题。马扬啊,继续拿出你那种向央中 导领告我刁状的勇气…”马扬的脸立即红了:“贡记书,您怎么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呢?您还要我怎么向您解释?当时我真的没想要告您的刁状…”
贡开宸笑着挥了挥手:“开个玩笑嘛。另外,我要告诉你,宋海峰去大山子兼职的事,省委已经定了,央中也批准了,他兼任大山子市委市府政的一把手。在大山子新建一个经济开发区,撤销原来的冶金总公司建制,但原总公司的所有的厂子。矿区、人员全部纳人开发区。你任开发区主任兼党委记书,享受副省部级待遇。很快就正式宣布你俩的任命…”
马扬故意叹了口气道:“还是对我不放心啊。”
“不放心?不放心提你一个副省级?”贡开宸笑道“这样的‘不放心’,怎么没人来赏我一个?不能再患得患失了,马扬同志,大山子三十万人的⾝家性命基本上就全交在你手里了!”
“但是…”
“没什么再‘但是’的了!”贡开宸厉声打断马扬的话。马扬不做声了。然后,贡开宸又宣布道:“下个星期,邱长省亲自出马,带你们大山子招商引资团先去南方走一圈。探探路,摸索一点经验。”马扬问:“这个招商引资团,由大山子市府政出面组织,还是用我们大山子经济开发区的名义组织?”
贡开宸很不⾼兴地反问:“又来了。这有什么好争的?”
“…我没有争,只是问问…”
“问问?那你皱着眉,耷拉着个眼,一脸的‘旧社会’,苦大仇深的,⼲什么?!”
马扬忙笑道:“我‘旧社会’了吗?行行行。我又错了。行了吧?”
贡开宸也笑了:“别跟我油腔滑调!”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长长叹了口气说道“马扬,大山子有问题,这我很清楚。这些年,特大型国有企业也有搞得很好的嘛。大山子没搞好,就说明它肯定有问题。前两年扔进去二十多个亿,没见大起⾊,我心里就结了老大的一个疙瘩。我相信,随着工作的逐步深人,大山子原先潜蔵的问题会进一步地得到暴露。有些矛盾还会激化。对这一点我是有准备的,也可以说是有安排的。现在我心中最没底的是,怎么为大山子找到有市场发展前景的新的经济增长点。抓坏人,堵漏洞,虽然是新时期有它新情况新特点,但对此我们还是有一点办法,有一点经验可借用。但抓经济的新增长点,我心里实在是没数。我希望你在这方面多下点工夫。说白了,当前,你工作的重点,就是带领大山子的⼲部和!”大群众找出路,找饭辙,真正把经济搞起来,走上一条良性循环的发展之路。这个重点抓不住,你问题抓得越多,人心就越散,怨气就越大,大家越是看不到前途,这后果同样是不可收拾的…“
这时,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很显然是贡志和打来的。贡开宸拿起电话说:“我这里有事哩。以后再说吧。”“啪”地一下挂断了电话。马扬赶紧对贡开宸说:“贡记书,请您无论如何菗个时间跟志和谈一谈。志和掌握一些情况,很重要。在这个问题上,请您不要仅仅把他当做是自己的儿子。我相信,他给您打电话,也不仅仅是在找自己的父亲。他是犹豫再三,经过很长时间的思想斗争,下了极大的决心,拿出极大的勇气,才给您打这个电话的…”
贡开宸迟疑地看了看马扬。马扬不由分说地拨通贡志和的机手:“志和吗?你等一下。”然后,把电话向贡开宸递去。贡开宸看着神情急切的马扬,也不明白他跟志和之间搞了什么“勾当”好大一会儿不做声,也没有做任何反应,最后,才満腹狐疑地,勉勉強強去接过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