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大本营函电交驰 一军团死守阵地
央中军委将渡口选在界首和凤凰嘴之间,这个地点正是6军团杀过湘江与2军团会师的地点。
1军团夺取全州未成,只能将第一道阻击线选在湘江西岸距全州十几公里的鲁班桥,脚山铺一带。
脚山铺是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桂⻩公路就经过此地,公路两旁夹峙着绵延不⾼的丘陵,形成了几个⾼⾼低低的天然阵地,东面的籄E帝岭和西面的抱子岭要更⾼一些,山上树木不多,石混杂,在目前的地形上看,只有此地还算是一个较理想的阻击阵地。
1军团一过江,林彪和聂荣臻,便把阻击阵地选在了这里。
⽩崇禧撤走了桂军,只留下一些民团,刘建绪很快意识到⽩崇禧是怕惹火烧⾝,只是想保住广西。这样一来红军只能⼊湘,这是刘建绪不愿意的。刘建绪一面报告给何键,一面从全州倾巢出动,以4个师的兵力,向湘江扑过来。何键一面把这一情况汇报给蒋介石,一面向湘江增兵。从南昌行营函电驰中便可看到红军的处境万分危机。
1934年11月12⽇。蒋介石委任何键为“追剿”总司令电。
派何键为追剿总司令,所有北路⼊湘第6路总指挥薛岳所部及周浑元所部统归指挥,并率领在湘各队部及团队追剿西窜股匪,务须歼灭于湘、漓⽔以东地区。除任状、关防另发外,特电遵照。
1934年11月13⽇。
何键关于消灭央中红军于湘、漓⽔以东地区的“追剿”计划。
第一,迄11月12⽇晚状况
一、自11月9⽇以来,西窜之匪逐次进⼊宜章境內,其一部向宜章县城攻击,一部经由良田向万会桥北窜。匪之主力伪第1、3、5、8、9等各军团,麇集宜章东方之⽩石、平和、文明司间地区。迄昨(12)⽇晚,文明司附近之伪第8军团(第21、第22两师),经我第62师击破后,分向⾚石司及九峰方向溃窜。万会桥附近之匪(伪第3军团)尚与我第15师战中。唯宜章县城因我兵力寡弱,驰救不及,业已失陷。且有匪之一部窜抵宜章北方之⻩茅附近。
二、我广西方面,配置于湘、桂边之兵办,自咸⽔经⻩沙河至永安关一带,仅有民团千余人。其正式军队已开始向全县、灌、兴安间地区集中。我广东方面,于坪石至九峰之线,约有兵力5团。
三、本追剿军所属各兵团态势如左:
1.薛总指挥岳所部(5个师为基⼲)昨(12)⽇先头抵江西之安福县,本(13)⽇继续西进。
2.周指挥官浑元所部(4个师为基⼲)昨(12)⽇先头抵桂东县,本(13)⽇可抵资兴。
3.原西路军各兵团之行动如左:
第16师及补充总队(大部已到大江口)及湖南保安3团(附机12连)守备自东至衡州间沿湘⽔左岸地区。其主力配置于东安至零陵之间。
第15师在郴县之南方万会桥附近,与匪战中。
第62师昨(12)⽇在文明司北方之勾刀凹附近击破伪第11军团练21、第22两师之匪,跟踪追击至文明司。昨晚在该地附近彻夜。其余由赣西西进各兵团计23师本(13)⽇先头可到达郴县北方之⾼司;第5师本⽇先头可达资兴;第63师本⽇可达耒。以上除薛总指挥岳所部及守备湘⽔沿岸之各队部外,其余各兵团预计可于14、15两⽇陆续到达桂、郴县之间。
…
1934年11月中旬。
南昌行营关于“追剿”央中红军的计划。
第一、敌情判断
一、萧克、贺龙两股匪军,在湘西之慈利、大庸一带合股后,似将继续活动于龙山、咸丰及川东地区,以图截断川、鄂及川、湘通,并掠夺物资。
二、朱、⽑股⾚匪之第1、第3、第5、第8、第9各军约10余万人,窜抵湘南后,将经桂北、黔东,向南窜犯,图与川北之徐向前股及湘西萧、贺股匪,互成犄角之势,再行相互策应,制我川中。
三、第4军团徐向前股,由陕南窜至川北之通江、南江、巴中地区后,似将继续窜犯嘉陵江之阆中、南部一带,以图牵制我川中进剿军,策应朱、⽑、萧、贺各股匪军之行动。
四、各该股匪均将避实就虚,沿途流窜,破坏通,掠夺物资,宣传⾚化,以达成再度啸集之目的。
…
第四:军队区分
追剿军总司令何键
第1路追剿司令刘建绪
第16师
第62师
第63师
第19师一部
补充团(4个团)
保安团(3个团)
第2路追剿司令薛岳
第7纵队吴奇伟
第59师
第90师
第92师
第93师
第1支队
第4旅
第75旅
第3路军追剿司令周浑元
第5师
第13师
第96师
第99师
第4路追剿司令李云杰
第23师
第15师
第5路追剿司令李韫珩
第53师
广西剿匪军总指挥⽩崇禧
第7军
第15军
贵州剿匪总指挥王家烈
第25军
第102师
第103师
新编第8师
立独第1旅
立独第2旅
立独第3旅
立独第1师
立独第2师
川湘鄂边区总司令徐源泉
第34师
第58师
暂编第19旅
四川剿匪总司令刘湘
第1路军(邓锡侯)
第2路军(田颂尧)
第3路军(李家钰)
第4路军(杨森)
第5路军(范绍增)
第6路军(刘文辉)
…
蒋介石关于消灭央中红军于湘⽔以东地区电。
现在匪已窜过一、二两线,今后倘再能窜过第三线,则扑灭更难,贻害家国不堪设想。希芝樵(何键)见督饬两李(李云杰、李韫珩)各部及军队、民团,并会同粤、桂两军,妥为部署,分别严密追堵,务歼灭窜匪于湖⽔以东;尤须注意勿使迂回粤、桂,剿办更难。并须粤、桂两军严密防堵南窜,但庒迫于郴⽔以北地区聚而歼之,最为有利,又亟须设计迟滞匪之行动。
…
1934年11月27⽇。
刘建绪关于依托全州、桥头三线阵地夹击央中红军电。
1.据报,匪两万余本⽇抵文市。其最先头便⾐散匪约二三千人,刻正分途通过茅埠、屏山渡、凤凰嘴之线,向我侦察,东山徭方面尚无匪情。我桂军一部正在灌西三峰山、鏕刀湾一带与匪战。另有桂军11团已集结新圩、唐家园之线,会同敌军向匪夹击。
2.本军以协同桂军夹歼该匪之目的,决先依托全县沿飞弯桥至桥头三线占领阵地,以主力集结大石塘、石角村、全县、五星牌,待机出击。
3.着章(章亮基)师迅即占领飞弯桥、桥头之线阵地,主力控制桥头后方,另派精锐1营,轻装星夜兼程占领寨圩,切实固守,但桥渡须构成据点。
4.着何平部迅即就秀⾐渡、王家、茅埠沿河之线,严密布置警戒,主力控制全县城北端。
5.着陶广师即集结五星牌附近待命。
6.着陈光中师以一部严密固守⻩沙河至秀⾐渡沿河之线;主力即集结太平铺待命。但沙子街仍须留守兵固守。
7.着李司令觉即率成铁侠部,迅即集结全城西北端待命。
8.着喻炮兵营即在大石塘附近选定阵地,对各方测定击距离。尔后暂归章师长指挥。
9.予在全县。
注意:(一)全县城防系统由桂军陈(陈恩元)
指挥担任;(二)各队部均应于直前方远派侦察及游击队。
右命令9项,注意2项,仰即遵照。
1934年11月28⽇。
蒋介石关于红军先头队部从容渡河给何键、⽩崇禧电。
据恢先(刘建绪)感戌参机电,匪先头已于宥、感两⽇,在勾牌山及山头与上米头一带渡河。迭电固守河流,阻匪窜渡,何以全州沿至咸⽔之线并无守兵,任匪从容渡河,殊为失策。窜渡以后,又不闻我追堵各队有何处置,仍谓集结队部,待机截剿。
匪已渡河,尚不当机立断痛予夹击,不知所待何机?
可为浩叹。为今之计,惟有一面对渡河之匪,速照恢先、健生(⽩崇禧)所商夹击办法,痛予歼除;一面仍击匪半渡,务使后续股匪不得渡河,并照芝樵(何键)预定之计划,速以大军庒迫。匪不可测,以迟滞匪之行动,使我追军得以追击及兜剿。总之,窜匪一部漏网,已为失策,亡羊补牢,仍期各军之努力,歼匪主力于漓⽔以东,四关以西地区也。前颁湘⽔以西地区剿匪计划,已有一部之匪西窜,并望即按计划次第实行,勿任长驱西或北窜为要。
中正。俭亥行战一印。
1934年11月29⽇。
何键关于向渡湘江红军攻击给刘建绪电。
刘司令建绪:
据空军本⽇报告:(一)莲花塘、大福桥、石塘圩、铁路头、大岭背一带各村落中发现多数匪军。
(二)文市甚寂静,匪一部似已窜抵咸⽔西北之蒋村附近。我军追剿队之先头较匪稍后。(三)永州电话:
本⽇周浑元部在寿佛圩将匪后卫击退,匪向蒋家岭窜走;周浑元、王东均到寿佛圩。等语。判断匪循萧匪故道西窜已甚明显。仰饬五五旅固守梅溪口,遏匪北窜,截匪西窜,并督率主力务于全州、咸⽔间,沿河乘匪半渡而击灭之为要。
总司令何键。
戌衡总参机。
11月29⽇,刘建绪倾其所有,排出了4个师的兵力,从全州倾巢而出,向红1军团的阵地脚山铺猛攻。刘建绪非常不満意⽩崇禧这种伎俩——为了保全自己的实力,为了不让红军进⼊广西,而采取的收缩防守的办法。⽩崇禧这样一收缩,就等于把刘建绪的地盘敞开了一道大门。刘建绪当然明⽩,湘军此时只有殊死一战,才有可能阻止红军向湖南方向推进。
红1军团的先头队部2师扼守着脚山铺阵地,刘建绪的4个师轮番向脚山铺阵地猛攻。
刘建绪动用了机飞助战,2师顽強地扼守着阵地。
1师一直在跑步前进,这支队伍一连一个星期没有睡一次好觉,没吃一顿饭了,一路征战,马不停蹄。有的战士跑着跑着便下趴了,头一挨地便睡着了。前方是隆隆的炮声,喊杀声,周围是人喊马嘶队部跑步前进的声音,有不少战士就这样被后面的人踩伤踩死了。
2师终于在11月30⽇拂晓前跑步抢占了美女梳头岭。
队部还没站稳脚跟,敌人就展开了进攻。
敌人的迫击炮和德制新式卜福式山炮狂疯地向红军阵地轰击,小小的阻击阵地,顿时浓烟滚滚,満目疮痍,遍体鳞伤,来不及挖工事的战士们,把敌人的弹坑当作掩体。
浓黑的烟云笼罩住了阵地,半边天也被染得浑沌一片。
机飞低空扫,那一架架机飞钻在硝烟里,似在云层里飞行。弹炮声已听不清了,似刮风,又似一阵雷鸣,整个大地在颤抖着。
坚守阵地的战士们,被浓烟呛得睁不开眼睛,耳朵也被炮声震聋了。他们心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一切为了苏维埃新国中,为了保卫央中纵队的全安过江。
呼啸的炮弹雨点似的落在阵地上,来不及躲闪的战士们,被炮弹炸得飞了起来,染⾎的草鞋,断裂的枝在阵地上飞舞。炮声过后,就是黑庒庒涌上来的敌人,红军战士们也红了眼,他们击着,可敌人仍在步步紧,没有时间击了,战士们便菗出⾝后的大刀,叫喊着向敌人冲击…
12月1⽇。
凌晨,濛濛大雾翻卷着呑没了湘江,经过夜一的沉寂,这里竟死了样的静。但坚守在阵地上的红军战士,知道这种平静是暂时的,敌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再次冲过来。战士们抓紧每一秒的时间做着战前的准备工作。有的胡地往嘴里填几颗炒⻩⾖,有的在把一粒粒弹子庒上膛,有的趴在石头上想借此机会再睡一会儿…
因为大雾,敌人推迟了进攻的时间,他们先是零星地往阵地上试着冷炮,阵地在颤抖。炮火的气浪使浓雾起来,似被撕碎的布片,偶尔会露出一线被炮弹翻耕过的山头。
此时的红军队部在大雾中沉默着,他们在利用这点滴时间休息,准备和敌人一拼到底。
1军团长林彪站在离脚山铺不远的临时指挥所里,这间指挥所是用木板搭成的,有几棵天然的树木掩着这间小小的指挥所,指挥所內几个并起来的弹药箱上,铺着一张地图。地图是作战参谋例行公事地铺好的,林彪看也没看一眼,眼前的一切都尽收眼底。打完这一仗,队部向哪里走,那是“最⾼三人团”的事,眼下1军团最艰巨的任务是阻击敌人,掩护央中纵队过江。
林彪苍⽩着脸,一言不发,他不时地举起望远镜望着眼前敌我双方的阵地。这位年轻的军团长,1931年担任现职时只有24岁,也就是说,在长征初期的1934年,他也不过27岁。与生俱来的本,使林彪不论到什么时候,都沉稳而又冷峻,战士们都敬重他们年轻的军团长。
斯诺曾这样描写过林彪:
早在广州时期,1924—1925年,林彪就与周恩来合作。1927—1928年,在南昌起义中他同朱德一起,随后在严寒的冬天登上了井冈山与⽑泽东会合。
1948—1949年,林彪成为在东北华北地区的常胜将军,共产中一名受到信赖的司令员。看来林彪在军队的最⾼导领中,地位仅次于彭德怀,虽然像贺龙、萧克、罗炳辉、聂荣臻和叶剑英等其他导领人的资历都比林彪深。
此时,林彪不动声⾊地观察着阵地,聂荣臻忧心如焚地站在一旁,不时地也举起手中的望远镜观察着。
看来今天又是一场恶仗。聂荣臻说完了⼲裂的嘴。
央中纵队是怎么搞的,简直是头牛。林彪咕噜了一句。
央中纵队让那些笨重的家当拖住了。聂荣臻有些不安地说。
我就不明⽩,这又不是小孩过家家,要那些破烂⼲什么。
林彪望着湘江方向,那里的雾更大,什么也看不清,但他能感觉到,那里很静,没有人过江。
破家值万贯呐。聂荣臻坐在弹药箱上,用双拳敲打着自己酸疼的腿。
林彪“哼”了一声,便再也不说话了。
雾气淡了一些,太昏蒙地露出了光线。敌人先是打了一阵密集的排炮,其中有两发炮弹落在1军团指挥所前,用木板搭成的指挥所,摇晃了几下。林彪此时已走出了指挥所,立在一棵树下,举着望远镜观察着阵地。他坚信,1军团是擅长打运动战的,但阻击战仍然打得很出⾊。林彪想到这,咧了咧嘴角。
湘军在大炮、机飞的助威下,终于冲了上来。他们的指挥官也⾚膊上阵,举着在后面督战。湘军叫喊着,显得英勇无比,向红军阵地上冲来。
这时候,没有了炮弹的震颤,只剩下了冲锋和反冲锋。⽩刃格斗,双方都呐喊着,在阵地前杀成了一团。一会儿阵地被湘军占领了,一会儿红军又冲了上来,阵地一会失而复得,一会又得而复失。
湘军是国民的嫡系队部,早在北伐之后,清理共产时,何键和刘建绪执行蒋介石的命令最坚决和彻底。他们杀死了无数共产员,同时也杀死了更多的无辜。
湘军此时在家门口作战,显得异常的英勇顽強,他们在官长的教唆下,说共产的队部这次是来抢占他们地盘的。共产共产共,见人就杀…湘军并不真正了解红军,在官长的教唆下,都有了一种保卫自己领土,保卫儿老小兄弟姐妹的悲壮感。他们在官长的督战下,前赴后继“嗷”叫着向阵地猛冲,恨不能一口气把红军赶回湘江东岸。
一时间,湘江西岸,战訟E滚滚,喊杀震天,阵地上已经分不清敌我,两团人马扭成了一团,一个瘦小的红军战士,被一颗弹子击中了,他摇晃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倒下去,而是抱住了⾝边的一个湘军,那个湘军来不及转⾝,便和这个小战士一同跌倒了,然后两人便在地上滚成了一团,那个小战士,咬住了敌人的一只耳朵,那个湘军“嗷”叫一声,便⾎流如注了。他奋力挣开小战士的搂抱,拾起一块石头向那小战士砸去…
正在两支队伍打得难解难分之际,斜刺里突然杀出一标人马。领头的是一位个子不⾼,却很壮实的汉子,他头戴红军帽,打着⾚膊,⾝后那群人看似像农民,手里什么家伙都有,有的端着,有的举着锄地的工具,还有的举着菜刀,这些人直扑湘军的部,湘军顿时了阵脚,慌慌地撤出了战斗。
领头的那个汉子挥着滴⾎的大刀,回过⾝来冲红军阵地上喊:谁是导领,谁是导领?
一个红军营长出现在他的面前,说:我是2团3营营长。
那汉子把刀揷在了地上,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立正报告说:6军团张东来向你报到。
3营长似乎没有听清来人说什么,又问了句:你说什么?
汉子又重复了一遍:6军团张东来向你报到。
3营长不信似地说:你是6军团的,6军团来接应我们了么?
不,我是6军团掉队的犯人张东来。汉子说,他说这话时,表情显得很痛苦。
3营长显得木然不解,他很快把张东来这伙人带去见了团长,团长也不知如何是好,便派通信员把张东来带到了1军团指挥所。
林彪已经在望远镜里认识了这个汉子,这个汉子带着一伙民不民军不军的人们,似乎是从地下冒上来的,他看着那个汉子,挥动一把鬼头大刀,左冲右杀,无人能敌,差点叫出一声“好”来。
林彪看着眼前的张东来,他⾚裸的前,被汗⽔浸得油光闪亮,前的伤疤到处可见,有的是刀伤,有的是伤。林彪凭经验便知道,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他后面站着的那些人也不卑不亢。他们手里握着的家伙使林彪产生了趣兴。
林彪本不想刨问底,但他觉得这些人的确有些异样,便挥挥手让张东来随他走进了指挥所。林彪指着那一排弹药箱让张东来坐下,张东来没坐,而是立正,给林彪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张东来说:林军团长,我认识你。
林彪的眉头不动声⾊地向上扬了扬。
张东来又说:6军团犯人张东来向您报到。
林彪疑惑地望着眼前的张东来,6军团几个月前就去与2军团会合了,这是谁都知道的。张东来自称是6军团的犯人,使他有些不解,但他从张东来对他说话的一招一式中,很快就肯定了,眼前的汉子是红军战士无疑,不是一个老兵,没有受过正规训练,装是装不出来的。这个汉子的话,引起了林彪的好奇心。
敌人暂时退却了,阵地上显得安静了下来,战士们正在抓紧时间修着工事。大雾已经散尽,太很好地照在阵地上,四处都在弥漫着硝烟的气味。
林彪的心情随之也松弛下来,他觉得有必要听一听眼前的汉子谈一谈,关于6军团,关于犯人。
林彪让人给张东来端来了一杯⽔,又一次示意张东来坐下,张东来这次没有客气,他坐在弹药箱上,面对着林彪,觉得有必要表明自己的⾝份,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他想到了6军团出发那天,押解他的李排长,还有那漫漫征途…
故事讲起来,有些传奇,可这一切毕竟发生了。
张东来为了掩护李子良排长他们,带着几个犯人向敌人冲了过去,敌人大约有一个连,黑灯瞎火的,他们摸不清红军这股队部到底有多少人,不敢贸然追击,只是一边放,一边向红军接近。他们更没有想到张东来几个人,竟来了一个反冲锋。那时,他们也摸不清他们这些人到底冲过来多少人,张东来他们一边着敌人跑一边打,敌人就了阵脚。等他们明⽩过来,李子良带着一些人已经顺利过江。张东来他们则向另一个方向跑去,敌人追了一阵,怕中埋伏便也收兵了。
张东来一直往前跑,一直到后面没了敌人他们才停下来。
这时他们几个人才看清,他们跑到了一座山上,山不⾼,树木茂密。别说暂时蔵下他们几个人,就是蔵下一个营的人马也绰绰有余。
张东来知道,追兵暂时不会从江边撤走,他们现在无法过江,只有等到天亮以后,才能再想办法。这么多天的长途跋涉,从没有好好休息过,刚才的一阵扑杀,使他们耗尽了体力。等眼前的危险一过,他们躺在草地上,很快便睡去了。
张东来几个人被一种异样的声音惊醒后,几把明晃晃的鬼头大刀已抵在了他们的口。这时候,是天微明时分,他看见了几条人影站在他们面前,张东来想:完了,是敌人。现在反抗已经来不及了,他闭上了眼睛,等待那悬在头顶上的刀落下来。
过了半晌,又过了半晌,那几个人没有动静。张东来不解地又睁开眼睛,其中一个短瘦的汉子走过来,冲他问了句:
你们是什么人?张东来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这时他看清眼前这些人不是国民队部,而是一些农民打扮的人。这时他镇静了下来,反问了一句:你们是什么人?
瘦汉子笑了笑,挥了挥手里的刀道:我们都是绿林好汉。
张东来松了口气,他从地上坐了起来,拍了拍⾝上的草屑道:朋友,我们都是一些穷人,没有你们需要的东西。
瘦汉子笑了笑,弯下,从地上拾起他们的道:你们抢了我们的地界。
张东来明⽩,瘦汉子把他们当成土匪了。想到这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另外几个人也从地上站了起来,围着的那些人并没有对他们放松警惕,仍把刀对着他们。张东来觉得有必要向这些人亮明⾝份了,便说:实话告诉你们,我们是红军。
红军?!围着他们的那些人面有惊⾊,不信任地望着他们。
我们真的是红军。张东来又说。
昨天晚上打的是你们?那瘦汉子又问。
张东来点点头。
那瘦汉“当啷”一声把手里的刀和拾起的扔到了地上,又带头“扑通”一声跪下了,冲那些仍发愣的汉子们说:神人在此,还不跪下。
那些汉子似乎刚有所悟,忙扔下手里的家伙跪在了张东来几个人面前。张东来几个人弄糊涂了,面面相觑,如同掉进了一团浓雾之中。
后来张东来才弄清,这些人都是附近山里的农民,都租种赵土豪家的地。赵土豪叫赵永良,50来岁,对穷人极其凶残,无恶不作,不起租子,便用人去顶,给他家无休无止地当奴隶,稍有不从便活埋,要么就点天灯。这一带稍有姿⾊的女人,都被他占有过。不论男人还是女人,不敢说半个不字。赵永良家里养着几十个打手,还有几条,赵永良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的儿子在刘建绪的队伍上当着连长。他儿子经常带着一些队伍回来,在家里住上两⽇。赵永良便愈加有恃无恐。没有人敢对他有一丝一毫的不満和反抗。
瘦汉子的名字叫王老三,王老三也租着赵永良家的地种。
那是两亩山地。王老三本是一个老实巴的汉子,两亩山地养活着他和⺟亲还有一个15岁的妹妹。两亩山地无法糊口,更谈不上讨老婆了。眼见着一年大似一年,做⺟亲的急,当妹妹的也急。后来⺟亲想出了换亲这个办法,后山竹林沟的也有一家穷人,男方也穷得娶不上媳妇,正好也有个妹妹,也正在想换亲。经两方面说合,换亲的事就定下来了。说好了秋收后就把双方的亲事办了。没想到那一年遇上了大旱,整个夏天没有下雨,二亩山地颗粒无收,到了年底自然无法租。赵永良派人来催,王老三不起租子。赵永良亲自来了一趟,他看到王老三的确没有一件值钱的家当可以抵,却看到了王老三的妹妹,长得谈不上漂亮,但还是秀气的。赵永良就说:不上租子也行,让你妹妹去我家⼲上一个月的伙计,咱们今年就两清了。
王老三当然明⽩赵永良打的是什么主意,当即便头摇否决了。赵永良便说:你妹妹不去,你去也行。
王老三想,反正不起租子,去就去。他便随赵永良走了。刚开始两天一切正常,赵永良家正在大兴土木造房子,有很多不起租子的人都来给赵永良⼲活。第3天,赵永良家着了一把火,那场火着得不大不小,烧掉了赵永良家准备盖房子用的木料。赵永良怀疑是有人故意放火,便在夜里把来他家⼲活的人都用绳子捆了,准备天亮时点天灯。
王老三也被捆了手脚,半夜里他趁看守他们的人不备,挣断了绳子,和几个人连夜逃到了山上。
他们逃了,可没有逃掉的家属和亲戚却被赵永良抓了。王老三的⺟亲被当场打死,妹妹被赵永良奷污了不算,还被赏给手下的人进行轮奷,妹妹从赵永良家出来,便投河自尽了。
逃出来的这些人,家里的亲人死的死伤的伤。他们恨透了赵永良,可他们又奈何不了赵永良,赵永良不仅有,还有当连长的儿子给撑。
后来他们知道了红军,听说红军都是一些神人,⽇走一千,夜行八百,专门斗那些富人恶人。他们还听说,这些人专门和国民打仗,国民调集了几十万人也奈何不了红军。
红军在他们的传闻中愈说愈神。他们都想投奔红军,但又不知红军会不会收留他们。
张东来听了王老三等人的诉说,才知道这是一些被无奈进山当了土匪的穷人。张东来曾想到过要去追赶队伍,同时又想到,追兵不会这样善罢甘休,一定在路上埋伏了许多队部,他们这样去,等于自投罗网。于是张东来暂时放弃了去找红军的想法。但躲在山里也不是长久的办法,他从王老三嘴里得知,红军在这一带很有一些基础。他便决定,在这里发动群众也来一个打土豪分田地。
张东来和王老三等人谋划了几次,便首先拿赵永良下手了。他们并没有费太大的事就抓住了赵永良,手下的人有的被打死,有的逃跑。营长出⾝的张东来对打土豪分田地一点也不陌生,当即召集村人开了一个斗争赵永良的大会,会后镇庒了赵永良。王老三不解恨,把赵永良的头割了下来,挂在了一棵大树上示众。众人又分了赵永良家的浮财。
消息很快传到了赵永良儿子的耳朵里,他带着队部杀了过来。张东来就带着王老三等人钻进了山里,等待机会,寻找红军。
张东来万万没有想到,红军的大队部会杀过来。张东来万分动,便冲王老三等人说:你们不是想投奔红军么,红军现在来了,咱们杀出去,找红军去。
在1军团阵地最危险的时候,张东来率人杀了出来,解了1军团的围。
林彪听完张东来的叙述,重新打量了张东来几眼。他相信张东来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欣赏张东来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林彪转过⾝盯着张东来说:我现在就给你一个营,给我守住阵地。
这是张东来万万没有料到的,张东来出来找到红军,他是想来伏法的。红军也许会继续把他当成犯人,也许不信他的话,说他是叛徒会当场处决他。他看着林彪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林彪没再多说一句话,冲⾝旁的作战参谋待道:把预备营给他。
作战参谋领着张东来走了出来。
王老三冲等在门外的那些人吼了一声:今天我们找到红军了,以后都听张营长的,和刘建绪狗杂种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