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转业
此时的时间是1950年的秋天，当前的形势是蒋介石逃往了湾台，剿匪工作从南方到北方已经进⼊了收尾，只有零星的小股土匪仍然活跃在深山老林里，但那不过是秋后的蚂蚱，没有几天⽇子了。
国全的局面出奇得好，解放后的国中百废待兴，队部解放一座城市后，就有一部分军人被安排转业，接管这座城市的具体工作。眼下没有大仗可以打了，主要任务也就发生了转变，国全上下全力以赴投⼊到建设新国中的运动中。
刘克豪的队部接到了精简整编的任务。那些⽇子里，一批又一批战功卓著的师长、团长们转业了，他们舍不下这些朝夕相处的战友。在告别队部的时候，他们眼含热泪，一步三回头地说：啥时候打仗了，我还回来。然后，恋恋不舍地走了。
刘克豪和王
香在新婚的⽇子里，⽇子过得也并不踏实，⾝边一个又一个战友转业，有的留在了原地，有的回到了原籍，军营里昔⽇热闹的场面，渐渐地冷清了下来。
刘克豪这个团一直还没有精简整编的意思，王香就和刘克豪商量说：看样子，咱们团算是保住了，你有啥打算？
刘克豪想了想，其实他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只能说：我服从组织的命令。
王香听了，就不⾼兴了。她拍着腿说：让你转业离开队部，你也服从？
刘克豪哑然。说真心话，他不想离开这支
悉的队部和环境，当初让他来东北深⼊到敌人內部工作时，他已经体会到了那份孤独，现在终于回来了，仿佛离家的游子再也不愿松开⺟亲的怀抱。但他也明⽩，自己是组织的人，是组织培养他一步步走到今天，他没有理由、也不可能不服从组织的安排。
王香瞥了他一眼，不管不顾地说：你走不走我不管，反正我不走！我要在队部⼲一辈子。
刘克豪就头摇，一副
言又止的样子。
王香铁板钉钉地说：你不信？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这话说过没几天，军长就亲自来到他们团，找他们谈话了。军长就是昔⽇的三师师长，是他们的老导领。当军长把当前的背景介绍给他们时，谢政委第一个举手表态了。别看谢政委平时
子有些黏糊，在关键时刻，他一点也不磨唧，他正⾊道：组织的决定，我服从。到了地方，不管让我⼲什么工作，我都会像在队部一样，保证精彩地完成任务。
军长就很⾼兴，还空洞地拍起了巴掌。
谢政委表完态，军长就把目光停留在了刘克豪的脸上。刘克豪站起来，
着
脯道：我也服从组织的安排。
他说这话时，王香拽了拽他的⾐角。两个人在军长介绍情况的时候，曾悄悄有过几句耳语——
王香道：我告诉你刘克豪，你要是离开队部，我就跟你离婚！
刘克豪不解地瞪大了眼睛：离不离开队部，咋跟过⽇子扯到了一块儿？
王香胡搅蛮
着：我不管。我不可能和一个老百姓过⽇子，我嫁的是军人，是团长。
刘克豪赶紧追问道：那你要是离开队部呢？
王香不假思索地说：我是不可能离开队部的。我告诉你，我生是队部上的人，死是队部上的鬼。我就赖在这儿，不走了。看他们拿我怎么办？
此时的刘克豪让王香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她只能去扯他的⾐角。刘克豪没有理睬她的小动作，流畅、清晰地向军长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刘克豪刚讲完，还没等军长征求王香的意见，她已经“腾”地站了起来，盯着军长说：军长我问你，你转不转业？
军长一头雾⽔地望着她：这个军还在，我这个当军长的当然还不会走。现在是你们这个团撤消了，⼲部自然也就要转业。
王香铁嘴钢牙地说：那好，只要你不走，我就不走。我就不信，你这么大个军长就安置不了我一个王香？
她的话刚说完，所有人的眼睛都一齐望向了她。
此时的王香脸都⽩了。她盯着军长，又一字一顿地说：告诉你军长同志，我生是队部上的人，死是队部上的鬼。想让我走也可以，你派人一
把我崩了，抬出队部去！
军长站了起来，谢政委和刘克豪以为军长要生气了，刘克豪赶紧打个圆场，想让眼下的场面缓和一些。他刚要说话，军长用手势制止了他。
军长背着手，仔仔细细地把王香看了，突然就笑了起来，并伸出手，指着她说：别人能服从命令，你为什么不服从？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要是让我说啊，那是他们对队部感情不深。
说完，她还用眼睛狠狠地瞪了眼呆立一旁的刘克豪。
刘克豪忙不失时机地说：王香你别胡闹，这是组织在和你谈话。
王香用胳膊挡开刘克豪伸过来的手：你别组织组织的，我⾰命的时间不比你短，我还不知道组织？
军长打断了他们的争执：王香同志，我要是不同意你的要求呢？
答不答应是你军长的事。我就不信你军长就安排不了我一个小小的王香？你非让我转业，我也没办法，但是我是不会缴的。说到这儿，她还拍了拍
间的。然后说：那我就上山去打游击，我要从头开始⾰命，当年我可是打游击打出来的。
军长“嗬嗬”地就笑了，然后绕着王香走了三圈。
王香仍然不依不饶地说：军长，到底咋样，你给我个痛快话。
说心里话，也就是此刻，军长有些喜
王香了。以前他接触她并不多，只是从简历上对她有些了解，此时的王香是鲜活、有个的。也正因为喜，他还真有些舍不得让她离开队部了。
想到这儿，军长笑眯眯地说：你的想法可以考虑！等我回到军里，我和政委再商量一下你的问题。
王香梗着脖子说：那不行！我现在就让你给我个痛快话，要不然我觉睡都不踏实。
军长的口气也強硬了起来：这不行！你的事还没研究，我一个人答复不了你。
说完，就走了。看样子，军长似乎生气了。
王香一看军长要走，也急了。她冲着正要启动的吉普车喊：军长，你这人咋这么磨唧，还没给我个痛快话呢！
坐在车里的军长，微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王香真的急了，大声喊道：警卫员，牵马！
警卫员牵马过来了。刘克豪拦住了王香的去路，他喝斥道：王香，你要⼲什么？
王香已经翻⾝上马，她大声喊道：我要去军部。军长今天不给我答复，我就不回来了。
说完，打马追赶军长去了。
刘克豪没拦住王香，情绪有些低落，他冲谢政委说：政委，都怪我没有事先做好王香的工作。
谢政委扶了眼镜说：没啥，人各有志，你就让她去吧，也许她会留下来。
傍晚的时候，随着马蹄声，王香回到了团部。
谢政委和刘克豪正在清理文件。团已经不存在了，他们也确定了转业，下一步的工作就剩下移
了。
王香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她一进门，便拿起刘克豪喝⽔的茶缸“咕咚咚”地喝了一气，然后抹着嘴，冲呆望着她的两个人说：你们收拾东西吧，我的东西不用收拾了。
谢政委急切地问道：军长答应你留队了？
王香自豪地捋了一把头发，微笑着点点头。
刘克豪想不到事情竟会是这样，按理说，最应该转业的就是王香了，一个女同志，怎么着也不适合打打杀杀的，留谁也留不下她。没想到，最不该留下的人，却留下了。他有些茫然，也有些不解，就那么瞪着眼睛望着王香。
王香得意地看着他说：你瞪我⼲啥？我告诉你，你没做梦，不信你就掐把你的腿大。
刘克豪果然掐了自己一把，生疼。他相信自己并不在做梦了。
两个人回到家里时，刘克豪无论如何也⾼兴不起来。他觉得自己很失败，最让他想不通、也弄不明⽩，自己最该留下，却没有留下；反倒是不该留下的王香，留下了。他百思不得其解。
那晚王香异常奋兴，一⾼兴就炒了两个菜。吃饭的时候还摸出一瓶酒，给刘克豪倒上，也给自己倒了一碗。她率先举起酒碗说：刘克豪，今天我⾼兴，陪我喝几口。
刘克豪坐在那儿，没有动。他摇着头说：我不想喝。
你不喝，我喝。说完，王香端起酒碗，喝下两口，然后抹抹嘴道：这酒可真是好东西，你不喝会后悔的。
刘克豪盯着她问：军长真的答应你留队了？
那还有假？！明天我就去军医院报到。我现在是军野战医院的院长，我现在不是副团长了，你以后要叫我王香院长。知道了吧？
说完，又端起了酒碗，一口气喝⼲了。然后，冲着刘克豪，嘴里冒着酒气说：刘克豪，我瞧不起你。你是个逃兵，你转业了，就再不是军人了。不过你放心，有我保护你。
刘克豪终于动了火气：王香你太过分了！
说完，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这时，王香的酒劲上来了，她全然不把刘克豪放在眼里了：刘克豪，你虽然是个军人，但你对⾰命不真心！还不如我王香一个女人呢。知道我为什么留下来吗？告诉你，是我⾰命的决心和热情打动了军长。不像你们就知道服从组织，咋样？转业了吧，离开队部了吧？
受到打击的刘克豪一把扯开上⾐，红着眼睛喊：王香，你别得意。在队部是⾰命，我到了地方照样⼲⾰命，不会比你差！
王香在酒精的作用下，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美妙，她沉浸在幸福中喃喃自语：克豪，我真是离不开队部啊！离开队部了，我不知道该⼲个啥？就是队部里没仗打了，我端着给你们看大门，让你们建设新国中，我也⾼兴。克豪，你并不了解我啊！
此时的刘克豪是怀着嫉妒和羡慕的心情听完了王香的絮语。在她面前，他忽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只能黯然接受了眼前的现实。
第二天一大早，区军总院就来人了。他们是接王香走马上任的。
没过几天，谢政委、刘克豪和他们的剿匪团便集体转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