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大山“劫持”林晚
⾼大山刚一走到办公室,就接到了林晚给他打来的电话。林晚是从大山子守备区给他打来的,说:“我要走了,我要离开大山子守备区了。”
⾼大山说:“为什么?你们那医院不是好好的吗?”
林晚说:“不是我想走,是上级安排我转业了。”
⾼大山忽然就紧张了起来。“你说什么?他们安排你转业了?”
林晚说:“对,今天就走。”
“不,你等一等,你刚才说,你不想走?”
林晚说:“对,我不想离开队部。”
“那好,那你在那等着,他们不要你,我们⽩山守备区要你。我这就派人去接你。”
不等林晚那边答应,⾼大山咣一声放下了电话。转⾝对尚守志说道:
“大山子守备区要安排林晚转业,他们不要我们要!你马上安排一辆车,再派上一个班,把林医生连人带家都给我整过来。”
尚守志说:“那整过来以后呢?”
⾼大山说:“废话,当然让她去守备区医院了。那里不是还缺一个院长么,我看就让她代理算了,什么时候开个委会,再正式任命。”
尚守志说:“好,那我马上去落实。”
转眼间,尚守志的大卡车便在路上飞奔起来。车上,坐着全副武装的一个班的战士。“快,快,晚了就赶不上了。”尚守志不停地催促着司机。
尚守志的大卡车赶到大山子守备区时,林晚已经坐在了一辆吉普车上,正准备离去。尚守志的大卡车呼地就停在了那辆吉普车的前边,把辆吉普车的路给挡住了。吉普车內,一个⼲事模样的人冲着尚守志就喊道:“这位同志,你这车咋停这了?”
看见尚守志走来,林晚一下就认出来了,她急忙跳下车子。
尚守志说:“林军医,我奉⾼司令的命令,特地来接你。”
林晚感动得呼地就流下了泪来。
那⼲事一听,却急了,他冲着尚守志喊道:“我这是奉上级命令去地方移转业⼲部。”
尚守志拍拍那⼲事的肩膀说:“你的任务完成了,你请回吧。”
⼲事说:“这咋行,你们哪部分的?”
尚守志说:“⽩山守备区的。”说完抢过⼲事手里的一个纸袋说。“这是林军医的档案吧,好了,从现在开始,林军医是我们⽩山守备区的人了,跟你们没关系了。”
“你,这位同志,你是在打劫。”
尚守志看了一眼车上的武装士兵,回头对那⼲事说:“就算是吧,有关林军医调动手续,我们会和你们守备区涉的,你请回吧。走,林军医,请上车。”
林晚一上车,尚守志的卡车就转⾝走了。望着远远飞奔而去的大卡车,那⼲事无奈地摇着头。
“这,这,这不是土匪吗?”
⾼大山一直在守备区的营院里等候着林晚的到来。一看见⾼大山,林晚不噤百感集,嘴里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她说:“⾼司令,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大山也有些暗暗的动,他说:“谢谢你还信任我,大山子守备区不要你,我们⽩山守备区要你,只要你愿意,你在这里就⼲上一辈子吧。”
林晚噤不住捂住了脸面。
她哭了。
⾼大山默默地看着她,也不再多话。
⾼敏他们想整治大奎的机会,终于来了。这天清早,大奎刚一起,就在屋里急得转,⾼权刚一下楼,就被拉住了。大奎说:“兄弟,帮大哥一个忙行不行?”⾼权却一把把他摆脫了,说:“⼲啥你,别拉我!”一旁的⾼大山却看出了什么了,问了一声:“大奎,咋啦?”大奎说:“爹,俺想上茅房!”⾼大山说:“家里就有呀,那不是?就在那!”大奎却苦着脸,说:“爹,这种茅房,我…我不行。”⾼大山明⽩了,说:“啊,⾼权,带你哥去大场南头的厕所去!”
“我不去!”⾼权不情愿地。
“叫你去你就去!执行命令!”⾼大山瞪了⾼权一眼。⾼权害怕⽗亲的眼神,只好带着大奎出门去了。
一出门,⾼权就把大奎带上了一条岔路。走着走着,大奎有点急了,他说:“兄弟,咱都走恁远了,茅房到底在哪啊?”⾼权说:“快了!”他领着大奎,又拐上了另一条岔路。大奎说:“兄弟,你们这茅房可够远的,咱都走了二里路了吧?”
这时,一个从旁边走过的战士停了下来,说:“哎,老乡,你是找茅房?”大奎点点头。战士说:“那你往这边走,直走就是!”一看茅房,大奎便直奔而去。不想,⾼权抄近路赶在了大奎的前面,站到厕所前,用⾝子挡住那个女字,然后对跑来的大奎说:“哎,这边,那边人多!”
大奎没有多想,就走进了女厕所里。
突然,一个女人尖叫着从茅房里冲了出来。
大奎提着子跟着也窜了出来,而⾼权,却一溜烟地逃走了。两个纠察匆匆跑来,把大奎拦住了。“你,⼲啥的?不知道是女厕所?”
大奎急得脸都青了,说:“同志,你先甭问,让我上完茅房再说行不行?…哎哟,坏了!”
纠察手一松,大奎就直奔男厕所去了。
⾼大山知道后愤怒了,一进屋就大声地吼着:“⾼权!给我出来!”
⾼权⾼敏,还有⾼岭,还有秋英,一听到怒吼,都从楼下走了下来。⾼大山两眼愤怒地盯着眼前的⾼权,说:“你⼲的好事!”⾼权想赖账,说:“我⼲啥好事了?”⾼大山说:“你还想赖账!我今天非揍你不可!”⾼大山刚要揪住⾼权,秋英扑上来了,她拦住了⾼大山:“⾼大山,先说清楚了再打我的孩子!⾼权他到底咋啦?”⾼大山说:“咋啦?叫他领大奎上茅房,他把他领进了…嘿!”
秋英说:“他把他领哪儿去了,你到底把话说全了!”
⾼大山说:“你问问他!”
秋英说:“⾼权,你说!说清楚了我不让你爸打你!”
⾼权说:“妈,我把他领进了女厕所…”
⾼敏扑哧一声就笑了。⾼岭跟着也偷偷地咧开了嘴。秋英却气恼了,说:“哎哟我的儿子,你咋能⼲出这事来呢?”但她就是不让⾼大山打她的儿子,她紧紧地护着他。⾼大山噤不住咆哮了,说:“你知道不知道你给我闹了多大子?你害得大奎被纠察抓去关进了噤闭室!害得别人到处打听大奎是不是我的儿!害得我⾼大山名声扫地!我的⽪带呢?今儿我非得教训你不可!”
⾼大山死活从秋英的⾝后揪出⾼权,一家人顿时成一团。
这时,大奎回来了,他说:“爹,你别打我兄弟!他太小,还不懂事,要打就打我,是我不好!”⾼大山扬着⽪带,说:“大奎,你闪开,没你的事儿!”
大奎说:“爹!不,你老人家要是生气了,就打我!我是大哥,兄弟们有了错也是我的错,你别打我兄弟!”
⾼大山只好把⽪带放了下来。⾼权乘机往楼上跑去,回头对大奎说:“你赶快滚吧!滚回你的靠山屯!我们全家都不你!”
⾼大山又气又怒,说:“⾼权,你给我站住…”
但⾼权没有停下,⾼大山要追上去,大奎拉住了。他说:“爹,你可别生气,看气坏了⾝子。我兄弟他小啊!”⾼大山的眼里不由闪出了泪光。
大奎的事,很快传到了尚守志和李満屯他们的耳里,可他们不知道那是⾼大山的儿子。李満屯说:“哎,团长,听说你老家来人了?”⾼大山嗯了一声,说:“啊,来了!”李満屯说:“看那个岁数,是你兄弟吧?”尚守志说:“还闹出了子,大⽩天找不到茅房,闯进了女厕所?”
⾼大山站住,他不⾼兴地告诉他们:“你们胡扯些啥?大奎是我儿!”说完大步地走进办公楼里。后边的尚守志和李満屯都愣了。李満屯说:“儿?老⾼还有这么大的儿,我咋不知道?你知道吗?”尚守志头摇说:“不知道。本来还想上老⾼家喝顿酒,看他这么不⾼兴,算了。”李満屯说:“你忘了,自打来守备区当了司令,老⾼就戒酒了!”尚守志说:“哎,对了!你看我咋忘了呢。我只说老⾼老家一直就没人了,这回来了亲人,应当祝贺,把他戒酒的事儿忘了!”
2。⾼大山怒掀饭桌
除了⾼大山,屋里谁都冷漠地对待着大奎。⾼岭放学回来了,大奎上去,说:“兄弟!放学了?来,哥替你拿着书包。”⾼岭甩开他,理都不理。秋英提着菜篮子回来了,大奎跑过去,说:“娘,你回来了?我替你拿篮子。”秋英冷冷地只说了两个字:“不用。”⾼敏和⾼权放学回来了,他们远远地就躲着他,等到他看不到他们了,他们才悄悄摸进屋里。
大奎只好一脸的失落。
这天吃饭的时候,秋英噤不住说话了。她说:“大奎,再过三天,你就来了一个月了吧?”
大奎急忙说:“对,娘,到大后天,我就来了一个月了,这⽇子过得真够快的!”
但他并不知道秋英话里蔵着的话。⾼大山知道秋英什么意思,他只是瞥了一眼秋英,转又默默地吃着他的饭。
夜里,秋英又对⾼大山说了。她说:“大后天就一个月了,咱们可有言在先,他要是不走,你就得撵他走!”⾼大山还是没有做声,他只是生气地看她一眼,便倒头睡下。
但秋英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说:“⾼大山,我的话你听见没有?明天你要是再不跟他明说,我就自己撵他!”
“你敢!”⾼大山猛地回头吼道。秋英吓了一跳,但她不怕他。“我不敢?⾼大山,你看我敢不敢!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想留他长住,我就带着孩子走!这个家,有他就没我们,有我们就没他!”
那天夜里,⾼大山再也睡不着了,最后,他只好爬起来,在院里悄悄地打拳。⾼大山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儿子大奎,在窗户那里默默地望着他,望着自己的⽗亲。
天一亮,大奎就自己开口了,他说:“爹,到后天,我就来了一个月了吧!”⾼大山说:“好像是!”大奎说:“爹,我就是一辈子在你老人家⾝边待着,我也不嫌长,可是家里还有庄稼地,有口牲,有孩子,他们没我不行,我想后天就回去了!”
两人当时正在跑步,大奎是陪着⽗亲跑的。⾼大山忽然就慢了下来,大奎的话,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有些隐隐地难受。
他说:“大奎,你真的要走?”大奎说:“爹,我是你的孩子,该在你跟前尽孝,你要真不想让我走,我就再住几天!”⾼大山深深昅了一口气,说:“好,大奎,你后天就回去吧。”
“哎!”大奎⼲脆地应了⽗亲一声,又陪着⽗亲跑了起来。
大奎说:“爹,我来的时候,你媳妇叮嘱我,要我跟你和我娘要一样东西!”⾼大山说:“家里缺啥东西,你就说话,我叫人上街给你买去!”
大奎说:“爹,家里啥都不缺。我和你媳妇就想要一张咱家的合影相!不知道…”
⾼大山看着儿子一张诚实的脸,说:“好吧,今天咱就去照一张全家福,后天洗出来,让你带走!”
不管秋英他们的表情如何,那张全家福还是照了下来了,拿到那张照片后,大奎就出门了。他看着那张照片心里⾼兴,对⽗亲说:“爹,照得不错。你看咱一家人多好,是不是?”
大奎说:“爹,儿子要走了,你老人家还有啥话要嘱咐没有?”
⾼大山说:“大奎,这么些年了,你也没再听到过你英子姑姑的消息?”
大奎说:“爹,这样吧,我回去后就天天打听这事儿,说不定能打听到!”
“还有你爷和你的坟,要是能找,也去找找!”
“爹,我记住了,等明年秋天,地里的庄稼收了,我再来看你和我娘,还有弟弟妹妹!”
“好,你走吧。”
大奎上车一走,⾼大山忽然就落下了泪来。
大奎一走,秋英就把屋子打扫了一遍,她把大奎用过的单、枕巾统统弄成一团扔到地下,然后来了一个大清洗。大奎带来的那半袋⾼粱米,也被她提到了集贸市场,换蛋去了。
晚上,⾼大山一进门就看到了饭桌上的炒蛋。“嗬,今天改善伙食呀。”他端起米饭时,问道:“怎么不吃⾼粱米,那可是大奎从老家带来的,老家的⾼粱米,我一辈子都吃不够,明天要做⾼粱米饭,你们不爱吃,我吃。”
秋英说:“⾼粱米没有了,换蛋了。”
⾼大山把碗重重地放到桌上说:“咋,换蛋了?”
秋英说:“这大米不比⾼粱米好吃?别跟个乌眼似的,不就是半袋⾼粱米吗?”
“你,你…”⾼大山一甩袖子,站起来,指着秋英骂道:“我知道你冲的不是那半袋子⾼粱米,你是冲着大奎,冲他是我儿子,我早看出来了,大奎来时,你就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大奎在,我没搭理你,大奎走了,你又冲那半袋子⾼粱米生气。我还不明⽩你那点小心眼。”
秋英说:“我就小心眼咋了,我嫁给你这么多年我容易吗我,现在冷不丁又冒出来个大老爷们,老不老小不小的,往那一站,叫你爹,叫我娘,你不脸红,我还抬不起头来呢。”
⾼大山说:“大奎长得再老也是我儿子,那是我留在老家靠山屯的骨⾎,你还抬不起头来了,丢你啥人了?你今天跟我说清楚。”
秋英说:“⾼大山,你今天是不是想找茬跟我吵架?”
⾼大山说:“我就是想找茬跟你吵架。大奎才在家里住几天,你就不愿意了,你就要撵他,你这么⼲对得起孩子吗?”
“你们还让不让我们吃饭了。”⾼敏突然吼道。
⾼大山看着不停吃饭的秋英越发生气了,他说:“你还能这么坐着吃饭?大奎叫你撵走了,你这会儿心里痛快了,你⾼兴了!”
“我就是⾼兴,就是痛快!”秋英说。
⾼大山忽然一抬手,掀翻了桌子。
“⾼大山,我不跟你过了,我要跟你离婚!”
⾼大山转⾝出门而去,把门也摔得山响。
随后,⾼大山不再回家吃了。孩子们也跑到队部食堂,跟爸爸一起吃。⾼岭说:“爸,以后我们天天吃食堂吧,这里的饭好吃,我妈做的饭像猪食,难吃死了。”可⾼大山不同意这样的说法,他说:“别瞎说。”⾼岭说:“我没瞎说,不信你问我哥我姐。”可⾼大山告诉他们:“你妈那个人有⽑病,心眼小,心里装不下五湖四海。可她做的饭好吃,爸爱吃。啥猪食不猪食的,以后不许说你妈的坏话。”说完严厉地看三个孩子。⾼权低下头,⾼敏往一个盆里拨菜,又拿了两个馒头放在盆里,端起来。
⾼大山说:“小敏,你这是⼲啥,没吃?”
⾼敏说:“给我妈带回去。”
⾼大山说:“那好,⾼敏,你领着弟弟们回去吧。”
这一天,⾼大山突然想起一个人。
那就是作训科的王参谋王铁山,他是头一次紧急集合那天,头一个到来的人。他告诉尚守志:“尚参谋长,你不是要帮我挑个秘书吗?不用挑了,你把王铁山王参谋给我就行了。”尚守志说:“好,那明天我就让他到你那去报到。”
第二天,王铁山就到⾼大山⾝边报到来了。
⾼大山说:“你是老兵了吧,老家哪的?”
王铁山说:“就这东辽的。”
⾼大山说:“城里的?”
王铁山说:“不。乡下。山里。”
⾼大山果然就⾼兴了,说:“农村人好,不忘本,我就喜农村兵,厚道本分。”
然后,吩咐王铁山两点,第一,原来司令都是秘书接的电话,然后再转给司令,他来了,他不用秘书再接了。他说:“你想想,就一个电话,你也接,我也接,不是脫子放庇嘛!”第二“以后要是有人来这里找我,就直接叫他进来好了!别像有些人,别人有事找他,他坐在那儿摆谱,叫秘书在门口挡驾。咱不来那一套,啊!”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王铁山只好愣愣地看着,看着⾼大山,看着⾼大山接完一个电话又一个电话。
一天,两天,三天,很多⽇子就这样过去了。这天,百无聊赖的王铁山正找到一副扑克牌玩一玩解闷,突然有人敲门。王铁山呼啦一下就开门去了。是一位老年妇女,哭天抹泪地就闯了进来。
她说:“我找⾼司令!”
王铁山想拦住她,说:“我是⾼司令的秘书,你能告诉我你找⾼司令有啥事吗?”
“不行,我就找⾼大山说!”
那妇女哭闹着直往屋里闯。
“我男人去年才去世,这会儿就有人把我欺负得活不下去,我只跟⾼大山说!”
说着呜呜地哭个不停。
⾼大山立时从里间走了出来,说:“咋了这是?”
王铁山说:“司令员,这位老同志非要找你…”那妇女一下扑向⾼大山,大声地说:“⾼司令,是我找你呀!这个秘书他不让我进去!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小李,后勤部老部长梁大亮的爱人呀!去年我们老梁刚去世,我就被人欺负得活不下去了。⾼司令,你得救我呀!”
她说着就要往下跪。⾼大山急了,用力搀住她说:“哎快起来快起来!这像啥样子!王秘书,你刚才咋回事?我说过谁来见我就直接让他进来,你怎么能将老李同志挡在门外呢?”
王铁山说:“我…我…”
⾼大山将女人搀进里间,又是倒⽔,又是拿⽑巾说:“老李,你慢点说,老梁部长是老红军,你也是老同志了,有啥事我给你做主!”
一听,原来是被儿媳妇给欺负了。
⾼大山马上把电话打到了后勤的李部长桌上,让他赶紧派个人去处理一下,教育教育老李的那个儿媳妇。那老李这才放心地走了。
办公室里随后又空了下来,王铁山只好又接着玩起了扑克阵来。⾼大山走回来看了看,王铁山有些尴尬地站了起来。⾼大山却无事一样说:“接着摆,接着摆。摆得不错。通了几关?”王铁山说:“五关通了三关。”⾼大山说:“那还是不太顺。”
王铁山说:“司令员,不是我要⼲这个,是我呆在这里没事儿⼲。”
⾼大山笑了,他说:“我也觉出来了,你坐在这儿是没事儿⼲。你来。”说着把王铁山带到里边,指着桌上的文件和报纸说:“没事⼲你就给我看看报纸吧,那上面都有啥大事,国內国外的都给我记下来,到时你说给我听。”
王铁山答应了。
电话铃又响了。是李満屯打来的,他说:“⾼司令,张副长市同意今天晚上到咱们这坐一坐。你最好陪着吃顿饭。”“吃饭还用我去,你们就吃吧。”李満屯说:“张副长市可是管基建的导领,以后,咱们有好多事要求地方府政支持呢,你出面比我们说句话都管用。”
⾼大山笑了,他说:“我能有那么大面子吗,那好,晚上我去吃饭。”
3。狗剩行贿被拒
请张副长市的饭桌上,坐満了人,有队部的,有地方的,几乎都是导领。⾼大山一进来,人们便站了起来。刘副政委说:“我来介绍,这位是守备区的⾼司令。⾼司令,这位是张副长市,那位是市委办公室的李主任,其余几位也都是市里的导领同志。”⾼大山说:“好好好,都请坐。不是吃饭吗?吃饭吃饭!”
炊事员一上菜,⾼大山端起饭碗就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还吧唧着嘴,把客人们都
给弄傻了。
张副长市主动拿起筷子,招呼自己的人说:“好,吃吧吃吧。”
“哎,你们怎么回事?怎么不吃呀?”
“你吃你吃。⾼司令你吃。”
⾼大山又一次埋下头去,三下两下,就把碗放下了。
他抹抹嘴,说:“我吃好了!你们吃你们吃!”大家都被⾼大山的做法弄傻了似的。⾼大山却忍不住了,他说:“老张,不是我批评你们地方的同志,吃个饭,还客气啥?扭扭捏捏的,要是在场战上,我看你们几个这样儿非饿死不行!上了场战吃饭不能客气,你一客气别人都把饭抢光了,你饿着肚子还要行军,还要打仗,这时候你还不能说你委屈,没抢到饭,导领早就有话等着你呢,说“饭都抢不到吃,还打啥仗!这次主攻任务没你的事儿!那就坏了!”
饭桌上的气氛这才活跃起来。张副长市说:“同志们,⾼司令讲得好,进⼊和平时期这么久了,他还没有失去军人本⾊,来,咱们像他学习,抢饭!”大家这才吃了起来。
这时,⾼大山站了起来,说:“好!好!你们吃吧,我先走了!”
“司令,你不再陪陪?”刘副政委有些愕然,说。
“不就是吃饭吗?我吃完了,我吃完了不走还呆在这儿⼲啥?你们吃吧,我走了!”
⾼大山说完拍拍庇股,真的走了。
⾼大山的家里也在吃饭,但平时⾼大山吃饭时的坐位,秋英总是留着。
⾼岭说:“妈,咱家不做鱼了吗,咋没了呢。”秋英说:“啥时做鱼了?”⾼权说:“我回来都闻到鱼味了,我还以为咱家改善伙食呢。”⾼敏在桌子底下踢了⾼权一脚说:“快吃饭,吃完到楼上写作业去。”⾼权不说话了,埋头吃饭。
⾼岭说:“妈,我爸啥时候回家呀。”秋英说:“你想他了?他不回来咱们不是好的吗,他一回来就吹胡子瞪眼的,你们平时不是说,他不回来才好吗。”⾼岭说:“我没说过,是哥说的。”⾼权说:“我也没说过。”⾼岭说:“你说了,上次你逃学爸要揍你,你背着爸说的。”
⾼权在桌下也踢了⾼岭一脚说:“一边呆着去。”
⾼岭说:“你现在踢我几脚我都记着,等我长大了,好好跟你⼲一架,你咋踢我的,我都还上。”
秋英说:“都别吵了,吃完饭该⼲啥就⼲啥去。”
孩子们刚一上楼,秋英转⾝就用⽑巾包着一个瓦罐,匆匆地走出了家门。
瓦罐里装的就是⾼岭闻出的味儿,是秋英偷偷给⾼大山熬的鱼汤。
办公室的⾼大山正寻找着有没什么吃的,最后找着的只是几颗花生米,于是打电话把李満屯骂了一通,说他不该叫他去陪什么副长市吃饭,害得他没吃。一回头,看着秋英来了。
“你咋知道我饿了呢?”⾼大山接过来就稀里呼噜地喝了起来。
秋英说:“你哪次不这样,说是在外面吃过了,回到家里饿狼似的还不吃一顿。”
⾼大山呵了一声,说:“还是你了解我呀。”
秋英说:“那你对我还跟个阶级敌人似的,吹胡子瞪眼不说,恨不能一口把我吃了。”
⾼大山说:“这么说,都是我的不对了?”
“你对,你都对。”秋英赌气着说。
喝完汤,⾼大山想伸一个懒,突然觉得疼,就停住了,但秋英却看在了眼里,说:“咋了,又疼了?”⾼大山说:“明天又要下雨了。”秋英说:“都是那块弹片闹的,来,我给你。”⾼大山便背过⾝,趴在上,让秋英给他。
秋英说:“还回不回家了?”
⾼大山说:“回,回,现在就回。”
翠花嫂的狗剩突然找上了门来。
他手里提着两瓶酒,是两瓶东辽大曲。
⾼大山一看就知道是有事儿来了。
他说:“狗剩,你一个月几块钱津贴费,你给我送这么重的礼,是想⼲啥呀?”
狗剩说:“嘿,还是我姑⽗,一眼就把侄儿的心思看明⽩了!姑⽗,姑,不是我在这儿说大话,我狗剩是没钱,我要是有钱,天底下的好东西我都买回来孝敬你们。可惜我眼下没钱,办不到!”
秋英一听就感动,说:“狗剩能说出这些话,真是懂事了。老⾼你说呢?”
⾼大山却眯着眼不说话。
狗剩说:“姑⽗,我今儿来真是求您来了。我在那个九道沟子呆的时间也不短了,要说锻炼也锻炼得差不离了,姑⽗,你是不是该把我打那山旮旯里调出来,提个⼲了吧?”
⾼大山脸⾊突然就难看起来。“狗剩,原来你是为这事儿来的。我知道了。你走吧!”
狗剩不安地站了起来,他弄不清⾼大山的意思,只好把眼光不停地投到秋英⾝上。秋英一时也摸不清⾼大山的心底,默默地闭着嘴。
⾼大山说:“狗剩呀,当初你娘带你来当兵,我想着你是老区的孩子,愿意当兵是好事,才帮你进了队部!你今天的事太让我失望了!你狗剩不是不能提⼲,但你想要提⼲,战争年代你要冲锋在前,退却在后,为打胜仗立下大功,现在是和平时期,你也得先在队部好好学习,刻苦训练,成为士兵中的优秀人才,那时组织上自然会考虑你!你今天这样提着两瓶酒,偷偷地来到我这儿说情,你知道这是什么质?你这是行贿!凭这个我这会儿就能处分你!我要是收了你的酒,我就是受贿!咱们俩都该一块儿上军事法庭!”
狗剩听得突然流下了汗来,他看着秋英,央求道:“姑,你看这,你看这…”秋英急忙走上来说:“好了好了,老⾼你也甭说了,孩子知道错了。狗剩我不留你了,天也不早了,你住在哪里,赶快回去休息吧!”
“那好,我走,我走。”
“站住!把酒拿走。我戒酒了!”
狗剩看了一眼秋英,秋英却把目光拿开了。狗剩提起酒灰溜溜地走了。狗剩还没有走远,⾼大山突然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老区的孩子呢,如今怎么成这样了!怎么成这样了!”他想不明⽩似的。
秋英赶紧过来给他捶背,说:“老⾼你甭生气!以后狗剩来我再批评他!这孩子太不像话!”
⾼大山忽然站起来往外走,想起什么,又回过了头来,对秋英大声地说:“老秋你记住,我现在是守备区司令了,官不小了,以后少不了会有人上门送东西。打今儿起,我要在家里立一个规矩,不管啥人上门,送的礼都不能收,你要是收了让我知道,我不会原谅你的,你知道没有?”
秋英默默地看着他,没有做声。
4。突破口——秋英
不几天,又有人敲门来了。
是秋英的同事小张领着一个军官来的,一进屋,就将一个鼓囊囊的包放在茶几上。小张说:“秋主任,这是我爱人小刘,刘明利,在二团八连当排长。小刘,这就是我们秋主任,平常最关心我们职工了,经常组织我们学习。你看,就是回到家里,她也不忘看书看报。”秋英⾼兴地放下报纸,说:“这都是应该的,我们老⾼常说,当导领的就要先学一步,多
学一点,比起他来,我差老鼻子了。”
军官顺着说:“是啊是啊,⾼司令不仅过去战争年代屡立战功,到了这会儿,还是一员虎将,我看他将来还得升!”秋英更⾼兴了,说:“是吗?你真是这么想的?其实升不升的我们也不在乎。⾰命战士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哎,你们俩有事吗?”
小张说:“秋主任,我们小刘在二团当排长都两年多了,别人像他这样,早就提副连了,有的人还托关系调回了城里,哪像我们俩,一年年牛郞织女,孩子没人带,也影响我在服务社的工作不是?”
秋英忽然一副很导领的样子,轻轻咳一声,说:“是呀,因为孩子,你上班就经常迟到。”
军官说:“是呀是呀,为这事小张常常在家哭,觉得不好意思,说要不是碰上秋主任这样的导领,早就不知怎么样了。秋主任,我们俩今儿就是为这事来的,孩子太小,她上班老迟到,想来想去不是个办法,我就来求求⾼司令。可是小张说,⾼司令太忙,找秋主任就成了,秋主任可是个热心肠的人了,只要帮我调动一下工作,调到城里来,平时有个人帮帮她,她上班一定再不会迟到了。”
秋英噢了一声,说:“你们是来说这事的。这事我可不管。我们老⾼说了,家属不得揷手队部⼲部的调动啥的。”
军官有点尴尬,说:“秋主任,那你能不能帮我们跟⾼司令说说?”
秋英说:“我也不能帮你们做这事。老⾼最讨厌有人来家里跟他说这些事了。你们要是让我找他,准碰钉子。”
小张俩一下就沉默了。
看着他们可怜的样子,秋英说:“这样吧,你们也有实际困难,我记住这事就是了。你们先回去吧!”
军官还想说什么,被小张推了一把,说:“那…秋主任,我们就回去了。”说着,示意爱人把带来的东西掏出来,一样一样摆在秋英面前的桌上。
“哎,你们这样不好。请你们把东西拿走!”秋英扫了一眼,便歪头去看手里的报纸。小张拉拉爱人的⾐袖,就出门去了,走到门口回头说了一句:“秋主任,那我们走了啊。”
“啊,我就不送了!”
屋里很快就静了下来,秋英看看没有什么动静,悄悄地就把那些东西收到了橱柜里,找了一个时间,就给⼲部科的赵科长打了一个电话。
“是⼲部科的赵科长吗?我是服务社老秋啊…对对。我⾝体很好,老⾼⾝体也很好…赵科长,有这么一件事,我们服务社有个职工,她爱人在三团当排长,叫刘明利,她家里有很多困难,你是不是能帮一下忙把他调回来,在守备区安排一下,这样不但就解决了他们家的问题,也是支持我们服务社的工作,支持我的工作…”
“这是⾼司令的意思吗?”赵科长说。
“这个呀,这个我就不好说了…”秋英含混地答道。
“啊,好吧,我尽量办。”
“那我就谢谢你了。”
谁知,她刚放下电话,狗剩忽然推门进来,把她吓了一跳。
“是你呀?狗剩?”狗剩说:“姑,就你一个人?”秋英说:“啊。”狗剩说:“我姑⽗他们不在家?”秋英没给他回答,而是问道:“你还没走呀,狗剩?”
狗剩把送过来的两瓶酒,从腋下拿出。“姑,我咋走哩,我的事还没办成哩!”
“你啥事还没办成?”秋英脸黑下来了。
狗剩说:“我提⼲和调动的事呀。姑,那天我来得不巧,正撞上我姑⽗在家,要是就你一个人,我的事不就办成了?”
“你姑⽗不能给你办的事,我也不能办。”
狗剩说:“姑,谁不知道在全守备区,除了我姑⽗,就数你威信⾼,心肠好,能耐大呀!再说我又不是外姓旁人,我是你亲外甥,我们那儿谁都知道我求你来了,要是就这样回去了,人家不会说我姑⽗坚持原则,人家会说你在守备区没威信,啥事儿也办不成!”
秋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摔掉了报纸。“他们还别这么说,我就是不想给你办,我要是想办,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狗剩说:“姑,就这一句话的事,你还不给我办了?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我的面子还不看我娘的面子?要不这样,我回去把我娘接来到你这儿住一段儿?”
这一说,秋英慌了,说:“别,别。这样吧狗剩,我给你试试。不成你也别恼,成了你也别喜。你走吧!”
狗剩一下⾼兴了,说:“好,好。有你这句话我还怕啥哩。姑,我给你出个主意啊,你打电话找我们团的政委,就说我姑⽗叫你打的。他还敢回头问问我姑⽗有没这事?过一天我还来啊。”说着走了。
狗剩走后,秋英就看不下报纸了,她骂了狗剩一句什么,就抓起了电话。“喂,我是⾼司令家。给我接二团李团长的爱人。小杜吗?我是守备区服务社秋主任哪。对。我⾝体好着哩,老⾼⾝体也好。小杜哇,有这么一件事,有一个老区的孩子,他妈曾经收养过咱守备区的一个首长家属,为⾰命做出过不小的贡献呀,后来把孩子送到咱队部来了,就在你们二团,当兵都两年多了。你想这样的⾰命后代,红苗正,咱队部不培养谁培养?…你明⽩我的意思了?…这是不是老⾼的意思?这我不能说…好,那就拜托你们家李团长啦…”
王铁山却决定不当⾼大山的秘书了。
他给尚参谋长打了一份转业报告,可尚参谋长告诉他,你是⾼司令的秘书,你要走,必须先征得他的同意!⾼大山一听大吃了一惊,随后就愤怒了。
他说:“怎么了你王铁山同志!这么年轻就不想⼲了?我们这帮老家伙还没想到要解甲归田呢?你也不睁眼看看,现在是啥时候!一个美帝,一个苏修,对我们虎视眈眈,一个霸占着我国的领土湾台,一个在我们的国境线对面陈兵百万,亡我之心不死!过去我们不管抗⽇还是打老蒋,敌人只有一个,这会儿呢我们有了两个!你这个时候要求转业,啥意思?你是共产员,是⾰命军人!和军队把你放到这里,是把守卫国土的责任放到你的肩膀上了!你怎么能想走就走呢!”
王铁山说:“你不同意我转业,那就让我去七道岭,去咱们守备区的最前沿。”
“为啥?”⾼大山觉得不可思议。“明⽩了,你是没事可做,在我⾝边觉得委屈了是不是?其实你不说我也明⽩,像你这样年轻⼲部当秘书是大材小用了。行,我同意你去七道岭。”
王铁山一下就⾼兴了:“司令员,谢谢你!”
⾼大山说:“去了要⼲好。要是⼲不好,别人就会戳我的脊梁骨,说从我⾼大山⾝边出去的人,不怎么样!”
王铁山说:“司令员,我一定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