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火种
红军走了,昔⽇红火的据地已是面目全非,到处可以看到拉家带口,哭爹喊娘的逃难人群。
赵大刀被逃难的人群裹挟着,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不知道自己要往何处去,更不知道自己的归宿在哪里,但只要和老区的百姓在一起,心里就感到温暖和踏实。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都在留意红军的消息。当时,关于红军的消息就像天上的流星,短暂而又纷。
有人说:红军被国民军消灭在湖南和贵州。
也有人说:红军就剩几百人了,逃到贵州的大山里——
说什么的都有,归结底都是红军的坏消息。赵大刀的心情可想而知。一路上,他都在流浪,每到一个地方就给人打零工,挣口吃的。有了这种保障,他才能够活下来,有力气去打听和寻找红军。
半年后的一天,他来到了湖北的⿇城,这里是红二十五军的据地,一年前,也被迫转移了。没有了红军的⿇城,天空都是灰的,他走在灰突突的城里,希望在这里能寻到红军的蛛丝马迹。他的脚踩在半张报纸上,报纸发出了哗哗啦啦的响声,吓了他一跳。这是半张撕开的报纸,污渍斑驳,烟薰火燎的样子。他低了头,发现了一段有关红军的消息,标题醒目地写着:⾚匪⼊川,瓮中捉鳖。
赵大刀曾读过几年私塾,报纸上的字虽说认不全,但意思是看清楚了。报纸上说,一股红军被国民的队部围追堵截,已经跑到四口了,并且被川军团团围住,就等着最后全歼了。
是否被全歼?报纸上没了下文,但至少传达给赵大刀这样一个信息――红军还在。只要红军在,火种就不会熄灭。报纸上⽩纸黑字地写着呢,茫中的赵大刀仿佛看到了遥远中的一束火光,在风雨中不屈不挠地燃着。
那天,是赵大刀最幸福的⽇子,他浑⾝又长満了力气,杆正一点点地拔起来,手心也被汗⽔浸了。他坚信,⾰命的火种还在,他要耐心地坚持下去,等待大火烧起来的那一天。
不久之后,他来到了武汉。
武汉毕竟是大城市,又是华中地区的重镇,南来北往的人和四通八达的信息都在这里汇集。在武汉的报纸上,他第一次听说红军到达了陕北,在一个叫延安的地方又开创了新的⾰命据地。
他被这振奋人心的消息鼓舞着,陕北和延安他没有听说过,但此时的延安已和瑞金、于都一样在他心里著名起来。夜晚的时候,他在武汉街头的某个角落里,寻找着天上的北斗星,在北斗星的指引下,遥望着北方。天际的一边,他仿佛看到了昔⽇的战友们,正在那个叫延安的地方,轰轰烈烈地打土豪、分田地,到处揷満红旗,天蓝⽔绿的,那是令人向往的世界。
从报童的嘴里,他不仅知道了红军的消息,还了解到蒋介石在西安被张学良和杨虎成给拿下了。那段时间,关于蒋介石的生死成了国全关心的头等大事。蒋介石在西安被抓,使武汉的街头又热闹起来,生学和老百姓走在行游队伍中,群情昂地喊着口号。
那段⽇子,国中的命运正处在风雨飘摇中。
蒋介石该杀还是不杀,成了人们议论的焦点。⽇本人大兵庒境,长驱直⼊,跨过山海关,大摇大摆地向中原腹地进,大半个国中都沦陷到⽇本人的手中。抗⽇成了全民族同仇敌忾的大事,蒋介石不抗⽇,却调集百万大军围剿陕北的红军,打內战,弄得狼烟四起,不得安宁,仅凭这一点,蒋介石该杀。但让人没想到的是,没几⽇蒋介石就被放了,而出面调庭的就是红军的军委副主席周恩来。这一消息令百姓不解,赵大刀更是弄不明⽩了。在瑞金苏区,周恩来的名字家喻户晓,是红军五人团的导领核心,权力在⽑泽东之上。赵大刀不明⽩,周恩来为什么不杀这个红军最大的仇人,难道红军不⾰命了?赵大刀肝肠寸断,百思不得其解。
不久,从报纸上他看到了这样一条消息:国共两合作,全民抗⽇。昔⽇的红军被改编为路八军——
一时间,抗⽇的烽火燃遍了大江南北。不久,著名的淞沪保卫战打响了,然后是武汉保卫战,战斗打得持久而又烈猛,几场保卫战下来,国民队部损失了几百万人,元气大伤。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了。
这次国共合作,给赵大刀的命运带来了新的转机。国共宣布合作不久,路八军便在国全许多大城市成立了办事处,负责和国民的联络事务,同时承担着招兵买马的工作。
那时的路八军在陕北已经⽇益壮大,⾰命的歌声动人又响亮,许多有识之士和热⾎青年,从四面八方历经艰辛,投奔陕北,加⼊到⾰命的阵营中。
赵大刀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湖北路八军办事处的。接待他的是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男子穿着灰⾊军装,和当年红军的服装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昔⽇红军头上的八角帽换成了圆顶的,上面是青天⽩⽇的徽章。
他走到路八军办事处门口,犹豫着时,是工作人员的微笑让他鼓⾜了勇气,走进了路八军办事处。
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就是以前的红军?
工作人员点点头。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赵大刀的心一热,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仿佛漂泊的孩子,又找到了家,赵大刀此时就是这样一种感觉。他举起右手,声音洪亮地向办事处的首长报告:红一军团三团十三连连长赵大刀,向你报到。
说完,赵大刀放声大哭了起来。
他一边哭,一边在心里喊着:赵大刀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