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祷告
终究,轮椅这个事件的冲击是有益的。事情变得比较明朗。我再也不会去订一些无法实现的计划,而且,朋友们也不会沉默着不知道和我说什么好。自从我发病以后,他们就以感情在我四周筑起了一道藩篱,不忍心跨越。但现在再也没有什么碰触不得的话题,我们开始谈闭锁症候群。首先,这种病很罕见。要非常幸运,才能掉进这种可怕的陷阱里,比中彩票大奖更需要有好运气。但是这种说法安慰不了我。在贝尔克,只有我们两个人"吉星⾼照",而我的闭锁症候群情况究竟如何,尚有待观察。我还能够转动头部,就不太应该了,基本上,在临诊断时,是预料不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的。大部分这种病例都被弃置在植物人的状态,而医学界依然不了解这种疾病的病程发展。我们只知道,要是神经系统哪一天突然心⾎来嘲决定重新运作,它的速度大概会相当于从大脑基质底层长出头发的速度。换句话说,就是我要能动一动脚趾头,大概是好几年以后的事了。
其实,必须先想办法改善的,是我呼昅道方面的问题。长期来看,我有希望能够正常地进食,不必靠揷胃管;也有希望可以自然地呼昅,昅吐气息带动声带的振动。
而目前,要是能把不断流进我嘴巴里的口⽔顺利咽下去,我就会是全世界最快乐的人。天还没亮,我就开始练习把⾆头挪到口腔后部,试图刺它产生呑咽的反应。然后,我向着挂在墙上的小香包,为我的喉咙祈福。这个小香包是几位信仰虔诚、游走在外的同事,从⽇本带给我的护⾝符。我的亲朋好友都会以祈福的心,随着他们的脚踪,为我带回来许多祝祷,这些祝祷多得⾜以堆成一座宏伟的建筑,而墙上的小香包就是这座建筑中的一颗石子。在世界各个角落,都有亲朋好友为我祈求各种不同神祇的庇佑。我试着在这个浩瀚无边的精神信仰里作了一点安排。要是有人告诉我,他们在布列塔尼的教堂里为我点燃了几祈福的大蜡烛,或是在尼泊尔的庙宇里为我颂祷经文,我就会立刻为一个明确的目的祈求庇佑。一位女朋友向我保证,洲非的神灵非常敦厚温雅,因此通过她,我把我的右眼托付给喀麦隆的一位伊斯兰教隐士。我也把我受损的听力,托付给波尔多一个教会里的修道士,因为我虔诚的岳⺟和这个教会一向往来密切。他们定期为我拨数念珠祷告。有时候,我会偷偷溜到他们修道院去,聆听他们响彻天际的唱诗声。
一时还看不出这些祝祷有什么不寻常的效果,但是,当这个教会的七位修道士被狂热的伊斯兰教徒割喉杀害时,我会好几天耳朵不舒服。然而,这些神灵的庇佑和我女儿所作的比较起来,只不过是泥⽔造的围墙、沙土做的堡垒、防守不住的马其诺防线,我的女儿西莉丝特每天晚上觉睡前,都会为我献上小小的祷告。我们差不多在同一个时间⼊眠,我靠着这股最贴心的扶持力量,在梦境的国度里靠岸歇息,避开一切凶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