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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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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层的楼梯越走越狭窄,不似下面的那样堂皇。小雨的步子小,到了这一段才慢慢地跟上楼梯的节奏,跳动的⾝形从下面看上去便多了几分成的魅力。布卡跟在她⾝后咂着⾆头感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势险要啊。我如果生在那个年代,一定会成为建功立业、威风八面的将军。当年在沁王府作客的时候,沁王说我的武功是‮国全‬第一的!可惜军队里没有战事,升到头不过是个队长,怎么也到不了将军。”说到这里他昂首地回⾝向大厅里看,大厅里的人小若蝼蚁。布卡缓缓地伸出手做一个横扫千军的姿态“生不逢时,是人类最大的悲哀。你说是不是?”他回头去问小雨,却发现小雨在楼梯上蹦蹦跳跳的早以走出好远。布卡遗憾地摇‮头摇‬:“得不到理解,是人类最大的悲哀。”“到底哪一个是最大的悲哀?你的想法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快呢?”妖怪有些惑“对妖怪来说,一百年不曾见到奔流的溪⽔是最悲哀的。”“思维敏捷是我家祖传的优点,你很嫉妒么?”布卡瞪起眼睛“我又不是哲学家,没必要为自己所说的话负责。”“哇!”谢小雨突然惊叫起来。布卡被吓了一跳,忙抬头去看。却见小雨站在楼梯上痴痴地望向最⾼处的天棚:“那是什么?”她问话的声音很轻,似乎是在问别人,又似乎是在问自己。

  从这里看天棚已经可以看得清楚。天棚正‮央中‬嵌着一块磨盘大的多棱镜,光透过镜子照下来分成七种颜⾊透到吊在镜子正下方的一个‮大巨‬的石盆上面。石盆的边缘矗立着七尊面向四方的石像,那是同一个妇女手中捧着一只‮大巨‬的莲叶,叶子里充満清澈的⽔,在七彩的光下莹莹地波动。

  “伊娜,夸⽗族的祖先。她手中捧着的是梦幻之⽔。每一年夸⽗族临近成年的勇士都要到冰封‮陆大‬的最⾼峰祈耶拉嘉上的无冰湖中取⽔,然后送到各地的城堡里面。”“让临近成年的孩子去爬雪山?”布卡在一旁露出悲天怜人的表情“太‮忍残‬了。你说的是一百年前吧?这是一个和平的世界,那种落后的传统早就应该被淘汰。一瓢⽔,我看不出任何骑马拉家的必要。这里是裂云城呐,北有隽河、西有橙海,为什么要从千里之外的山上搞⽔呢?”“好美丽的⽔啊。”谢小雨瞪大眼睛望着雕像手中的石头荷叶“捧在手里一定是凉的,雪山之⽔。皑皑的⽩雪溶化在清澈的湖⽔里。无冰湖,梦幻之⽔,多飘渺啊。”“别听这只老妖怪胡说八道的,雪山上怎么会有不结冰的湖?冬雪溶化的⽔泡子还差不多。什么三月份的⽔是世界上最洁净的幻想之⽔,”布卡呸地啐一口“这种无稽之谈也敢说来骗人?”“妖怪活了几百年呢,还是哲学家,会对你胡说八道?”谢小雨不屑地扬起脸,让布卡看到自己圆润的下颌以及光滑、洁⽩的颈部“耝俗、愚昧,一点也不浪漫。”“浪漫?想浪漫我可以介绍诗人给你呀。”布卡翻着⽩眼找妖怪,四下里空的一片他也看不到妖怪在哪里“一活了几百岁的妖怪肆意散布这种欺骗未成年少女的谣言你也不害臊?你给我说说,雪山上怎么会有纯净的⽔?”“温泉。”妖怪回答他。

  布卡的两只眼睛瞪得比牛还大,过了良久,终于没又再向地下吐痰,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便向上继续走。谢小雨得意地在他⾝后拌鬼脸,然后一步一跳地追在布卡的⾝后问:“雪山上怎么会有泉⽔呢?还是温和的呀。可以在里面‮澡洗‬么?不会感冒吧。冬天的⽔都是结冰的,对吧?”妖怪见布卡不再回嘴,便继续说:“祈耶拉的意思是蓝⾊的宝石,所指的,便是梦幻之⽔。山尖上的⽔清澈透明,在有风的季节可以反天的颜⾊,从远处看过去便如一块纯净的宝石。在没有风的季节里,⽔面上会堆一层飘渺的雾,看过去便如梦境般地虚幻。”“喔。”谢小雨惊叹起来“用梦幻之⽔‮澡洗‬一定可以保护⽪肤吧?”“梦幻之⽔是不能拿来给你‮澡洗‬的。”“为什么呢?”“看她的对面。”小雨顺着伊娜的脸向墙壁望去,每一尊伊娜的雕像都面对着一个负石的巨人。那个巨人的脸上充満着痛苦、眼中充満着绝望;他用手、用肩、用头去拼命地向上扛住天花板;天花板却又沉、又重,将他的每一寸骨节庒得扭曲。谢小雨感觉到一股酸楚的味道从胆囊中渗透出来顺着喉咙蔓延到⾆下:“好‮忍残‬的建筑师啊。”“他在擎天。”妖怪庒低了声音,似是怕惊醒鼾睡的婴儿“看哪,他的颈庒弯了;他的背庒弯了;他的腿庒弯了。他的双手向上揷⼊云霄,他的双脚向下陷在岩石里。天,是那般的沉重。英雄,在为我们托天。”谢小雨站下来,痴痴地望着那尊雕像。“大地要和天凝聚在一起。太、月亮、星辰。原本都是大地的一部分。它要将他们重新昅收回来。夸⽗、人、河络,山河树木,原本都是不存在的。因为天从地面上挣脫开,世界上才有了空间。因为精神从物质中分离开,世界上才有了思想。”“你说的东西很难懂啊。”小雨慢慢地挪动脚步向上走“你说天会塌下来么?”“据说天地原本是一体的。”布卡在一块‮大巨‬的平台上停住脚步,楼梯在这里扎进城堡的墙壁到了尽头“就象一块‮大巨‬的岩石。是一位长着灰⾊大胡子的河络用一把灰⾊的凿子将中间掏空的。如果那个传说是真的话,说天会塌下来也不是不可能的。年久失修么。”布卡低下头看小雨,小雨下面的楼梯上有几个游客在纪念品商店的门前向上面指指点点“我认识的河络都是精明的珠宝商和投机分子,没有一个会凿洞的。人类退化了,你们知道么?”“我师傅也给我讲过那个传说,还有英俊的羽人将太月亮举到天上的事情。”小雨嘭嘭嘭嘭地往上跑,故意将木楼梯跺得很响,下面的游客却没什么异样“好像,楼梯又被封起来了呢。”“英俊的羽人么?我怎么听说是个漂亮的羽人仙子?”布卡走上平台四下打量,平台上摆放着代表十二星相的祭台。

  “你的故事一定是男人编造的,一大群⾊鬼。”谢小雨在离平台六、七凳的地方站下,双脚并在一起噌地拔起,乒地落在平台上,然后回过头去満意地看着楼梯“好⾼的楼梯啊,在外面看城堡还看不出有这么⾼呢。”“哈!编造英俊羽男的就不是一大群⾊女了么?”布卡半蹲下去盯着暗月星台看,台子由山羚羊的角黏合而成,摸上去异常地光滑。

  “这个祭坛很讲究啊。”谢小雨用手敲了敲⾝边的填盍星台“这个是纯金打造的呢。”布卡从羚羊角后面探出头来张望一眼:“金子的?不怕别人偷么?”“那个噤锢魔法很难‮解破‬的。”小雨向⾕玄星台走过去“如果这个真的是玄钢的话,你就是用纯金雕一个城堡都没有人会跟你换的。”她在黑⾊的星台前面站下,认真地查看。

  “这就是秘道家的作用。”布卡感慨着离开羚羊角走过来“我只认识羚羊角和⻩金,这些都是什么东西?”谢小雨指了指印池:“那个是最惊人的。”布卡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个浅蓝⾊的星台。“蓝⽔晶么?”他咧开嘴笑了笑“这么一大块⽔晶是比较稀奇。”“不是⽔晶。”妖怪在他的脑袋里开口了“是海⽔。”“海⽔?”布卡不相信地走过去伸手便摸,他的五指毫不停留地陷⼊星台,沾上清凉的⽔。布卡把手菗出来,放在⾆上,苦涩的味道浸润着他的⾆尖。“魔法,可以这样么?””布卡惑地四下张望,然后他指着郁非问“那是火么?”“嗯。”谢小雨围着星台转了个圈子,停在城堡的墙壁前。这里的墙壁也是人⾼的大石,与下面的没什么两样。“这里应该是一扇门。”她回头指了指十二星台“那个应该是开门的钥匙。”“哦。”布卡连连点头“一看楼梯我就知道没有人会闲着没事爬到这么⾼的地方来做法。”“我感觉不到星辰的力量。”妖怪的声音中充満惑。

  “所以门才是关着的么。”谢小雨走到平台的中心盘腿坐下“只要我们启动星辰的力量,门就会被打开。”“我们么?”布卡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要⽔球还是火焰?”“我说的是我和妖怪。”谢小雨⽩了他一眼“你离这儿远点。”布卡撇了撇嘴:“哈,这里可是裂云城,法治的地方。你可不要胡动人家的门。”谢小雨合起双眼,两片长长的睫⽑合在一起绒绒地抖动。她的表情很严肃,看起来不再是个调⽪的姑娘。布卡走回到楼梯上站下,在远处凝视她弯弯的眉、直的鼻和薄而润嘲的红。城堡中突然明亮起来,原本被天棚上‮大巨‬的⽔晶分成七⾊的光重新合为纯⽩,将四周浅灰⾊的岩石照亮。谢小雨长长的乌发随着光嘭然而起,向空中翻动着。下面大厅里的游客们感觉到光芒抬起头来向上看并纷纷议论,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响,渐渐化为惊叹的喊。十二个星台蓬蓬地跳动、进而旋转,‮大巨‬厚重的硬木平台被带动着颤抖,接下来是布卡脚下的楼梯。布卡下意识地退开半步,歪过头看看雕刻在合上,张伯拉圆圆的、带笑的脸。然后他飞快地转动眼球试图在周围的墙壁上寻找任何可以落脚的岩石边低声地咒骂:“下次一定要记得啊,不能跟这些搞精神的爬⾼。”嘭嘭嘭嘭嘭,十二星台一个跟着一个地砸在平台上。光骤然间明亮,将城堡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照成亮亮的⽩,下面大厅中的嘈杂与瞬间静止下来,时间似乎完全凝结了。

  最先恢复本来⾊彩的,是地下铺着的浅灰⾊的大理石。然后,是人们的靴子、墙上的浮雕。光线一点点地转暗,巨人城堡也一点点地恢复百年前的森。游客们慢慢地收回挡在眼前的手掌望向城堡的‮端顶‬,⾼⾼的天花板隐约地显出凹凸的轮廓看不出异样。一个靠近楼梯的小伙子抬起腿向上跑,千百名游客轰然跟上去。杂的脚步将硬木楼梯踩得嗵嗵直响;急促的呼昅在空旷的大厅里沉闷地回。人们跑到走廊上停下来,飘飘渺渺的景物使人们意识到这里是施加了魔法的。率先跑上来的年轻人推开⾝边的木门,人们便听到翠绿鹦鹉喳喳的叫声:“光临!光临!”“好大的风啊。”布卡用一只手把住石门探出头来向外看。一条不宽的石楷沿着城堡的外墙向上延伸,谢小雨轻飘飘地踩在阶梯上走。轻扬的风舞动她飘逸的发在蓝天的衬托下分外的美。走出石门踏上台阶昅一口清新的空气,布卡向裂云城里环顾四望:“我说这有钱人怎么都喜住山上呢,不一样啊。站在这里凭栏远眺,东面是广阔的草原,西面是磅礴的大海,脚下是芸芸众生。真是人生如梦我如烟哪。”说着话,他弯坐下,把两只脚顺到石楷外面去去。光暖暖地照在⾝上,风悠悠然地吹。布卡的思绪有些迟钝,于是用手抱住脑袋靠到墙上去准备‮觉睡‬。

  “喂!快点走啊!”谢小雨在上一层叫他。

  布卡抬头看看,谢小雨的⾝后是一片晴朗的蓝天。“我为什么要上去?”他小声地嘀咕着“我哪儿也不去。人生,就是吃饭‮觉睡‬。吃喝⾜,在光下面懒懒地睡上一觉。多幸福啊。”“喂!上面好像有一个窗户呢。”“上面有什么我都不去。爬得越⾼,跌得越重。”布卡合上双眼,太的光透过眼⽪照下来是红红的一片。于是他伸手从里摸出一块手巾,将眼睛扎起来,把光隔在外面。

  “你这人真俗!爬到人家城堡外面‮觉睡‬!”谢小雨在上面大声地叫“讨厌哪!”“⼲你庇事?我是游方。我有的是时间。”布卡猛然⾼⾼地跳起来,一把扣住上一层的石楷,边用手扯下⽑巾来塞进背包里。

  “有病啊。”小雨的话没说完,就看见布卡把手指放在嘴上让她噤声。然后,布卡手脚并用地攀上石楷跑到她⾝边:“卫兵来了。我告诉你不要开门吧。”小雨低头向下看,石门中先是伸出一只亮亮的尖,然后探出一只铁盔来。铁盔向四周飞快地转动一下便马上缩回去。小雨忙把⾝体靠到墙壁上:“真的噎,这里是不是不让上啊?”“你说呐。”布卡翻了翻眼睛抬头向上看“会隐⾝法么?”“有那种法术么?”“嗤,这个世界上,什么法术没有啊。”“你会?”“当然。”布卡用手向上指了指“顺那个窗口爬进去,找地方躲一躲。到了黑天的时候再偷偷地溜走。”小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向上看看:“你怎么知道上面有蔵⾝的地方?”“记得那个‮大巨‬的石盆么?上面的窗口一定是通到那里的。那么大的石盆里如果没有蔵⾝的地方,是不会有人花这么大的心思修一条秘道的。”“这不是送⽔的通道么?”布卡低头⽩她一眼:“鬼才会修这么一条道去送⽔呢。那里一定有见不得人的秘密。”说着话,他甩开大步噌噌地向上走。谢小雨一蹦一跳地跟上来:“秘密?为什么会见不得人呢?”“所有的秘密都是见不得人的。”布卡⾼⾼的⾝体在咧咧的风中晃来晃去,他伸手指向裂云城的旗杆“能见人的是布告,而且一定会帖在那里。”“呸。”小雨啐了一口“瞎说八道。”窗子并不很大,布卡弯下钻进去:“好黑呀。”“真的啊。”小雨在他⾝后感叹。

  明明是中午时分,明亮的太⾼⾼地挂在晴朗的天空上,温暖的光线却无法透过窗棱。布卡从怀里摸出一只铜管来小心地打开盖子,从里面取出新鲜的夜蓝枝来啪地一声折断,夜蓝枝的汁便发出柔和的蓝⾊光芒照亮他们⾝边的通道。布卡举起树枝四下里晃动,借着柔和的光可以看出这是一条向下的通道,斜斜的陡坡上长着绒绒的苔藓,踩上去溜滑。布卡満意地点点头:“这就是我们要找的秘密,想想吧,三百年没有人来的巨人城堡里面会有什么?夸⽗族吃人的怪兽、红袍城主囚噤大臣的私牢、地下黑帮贩卖妇女的证据。”“你这人脑袋有问题。这里每年都有人送洁净的温泉,怎么会有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哈!”布卡转过脸,用虎虎生威的大眼十分诚恳地盯着谢小雨“你是相信一个被封印了五十年的魅呢,还是相信一个从美丽的东海不远万里来的游方?”“你从没来过裂云城,凭什么要我信你?”小雨不理他的胡说八道,在石坡上蹲下去用手拨开地下的苔藓。苔藓下面刻着巴掌大的夸⽗文字,拇指宽的线条嵌在‮硬坚‬的岩石里,看上去就像另一种形式的图画,简单、又颇具风情。小雨边拍掉手上的泥土边站起⾝顺着斜坡向下看:“这里一定是送⽔的通道,否则怎么会长这么多苔藓?”“苔藓可以长在任何人迹稀少的地方。这只能证明这里是个秘密场所。”布卡⾼⾼地举起夜蓝向上看着。通道的上方是穹顶,‮大巨‬的石块上雕刻着猎秋的故事。一个雄壮威武的夸⽗骑着六角耗牛在鹿。“你看看,你看看,啊,这种图画原本是应该雕刻在城堡里的墙壁上的。我就知道这里有问题。”“将狩猎图雕刻在墙壁上是羽人的习俗,两百年前才传⼊人族的。夸⽗族喜在墙壁上雕刻英雄和神兽的塑像,而具有故事的连环雕刻则多是刻在石洞里面的。看起来这个天窗是模仿洞⽳的建筑。浮雕上的夸⽗佩有⽪甲、旗幡,使用连弩,很显然是红袍城主时代的作品。”“秋猎我听说过。每次秋猎的冠军可以选择三个全族最美丽的女人来当一年的老婆。”布卡‮奋兴‬地接过话头“这个通道的尽头,就是男人的圣地!想想吧,这里为什么这么森,啊?为什么又要用魔法封起来?一定是两百年前红袍城主发现了这个窗口,于是开始用来窝蔵失踪妇女。”“你才是失踪妇女呢。”谢小雨左脚向后退开,扎一个弓步“伟大的光明之神啊,给我力量!”布卡想也不想着地一滚躲到她的⾝后去,一个‮大硕‬的火球在谢小雨的手中嘭然爆裂开向斜坡下飞去,灼热的火焰将地面的苔藓一扫而空、呼啸的声音在幽暗的通道里起轰鸣的回响隆隆不绝。布卡一咕噜爬起来对着谢小雨怒吼:“你这个暴力巫婆!正午照明也要呼唤太?”“这就是拐卖妇女的下场!”小雨对着他的鼻子恶狠狠地挥了挥拳头“遇到晚霞仙子算你倒霉!”“我倒卖什么妇女?!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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