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露出真面目 共愤除恶人
“嗖”地一声,一条人影,直冲而上,居然也高与檐齐拔起六丈多高,随着秦凌筠和冷雪竹的身后追过去,此人非别,正是着一只铜臂的乞丐。
铜臂丐追上去,大家更是惊讶不已,突然,从大殿上爆出一阵笑声,笑得是那样的得意,笑得是那样有力,在大家都是心沉重的时候,这笑声使人听起来分外刺耳。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将眼光集中看去,只见上官玉叉着一双手,仰着头,十分得意,迹近忘形地在那里仰天大笑!
真如方丈忍不住问道:“上官大侠何事如此发笑?”
上官玉停了笑声,但是,他脸上仍然含着有得意的笑容。
望了真如方丈一眼,然后又环顾一周之后,才笑嘻嘻地说道:“我笑你们有眼不识真假,看错了人!”
真如方丈大吃一惊,连忙说道:“上官大侠!你说这话是什么用意?”
上官王狡猾地笑道:“你们以为我是谁?”
武当掌门天衣真人间道:“你是谁?你不是黄山白云谷炼气士司马蓝的门人上官玉么?”
上官玉笑道:“你们真的相信司马蓝他有门人么?”
真如方丈此时将前后一想,心头一沉,脸上颜色一变,他向前移动了两步,右手紧紧地握住了那水磨禅杖,寒着脸色问道:“施主!你究竟是谁?你冒名顶替,来到少林寺,老衲当作客人相待,你倒为何如此恶意相欺,是何存心?少林寺岂是如此容易戏之处?”
上官玉哈哈大笑说道:“老和尚!你休要如此大言不惭,‘少林寺’三个字已经吓不倒人,常言道得好:没有三分三,上不得碗子山。我既然敢到少林寺来,老实说,我根本将你们少林寺就没有放在心上。”
这种话,当着天下群雄如此说出来,真如方丈修养再好,也忍不住无名火起。
他当时低沉地宣了一声佛号,沉声说道:“原来施主是成心挑衅而来,当着天下群雄之面,老衲倒要领教领教施主有何惊人绝技,居然上门欺人,一至如是!”老方丈拄着禅杖,一步一步向大殿当中走去。他每走一步,大殿上水磨方砖,就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方砖也都随之碎裂。
大雄宝殿那些水磨方砖,长方盈尺,厚达五寸,老方丈如此一步一个脚印,就不难想到他的功力提到何种地步。
再看对面上官玉,斜抱着两个膀子,嘴角含着一丝冷笑,毫不为意地,斜视着老方丈,那种藐视的神情,表无余。
老方丈缓缓地走到大殿当中,突然,一声“阿弥陀佛”接着人影一闪,一个身披大红袈裟的高大和尚,躬身拦住老方丈的去路,合掌低头,细声说道:“请掌门人留步,有事弟子服其劳,请掌门人安座!”
真如老方丈停下脚步,神色凝重地说道:“来人必有所恃,空如师弟要小心!”
这位被誉为少林杰出的高僧,身为戒律院首座大师的空如和尚,他恭谨地应了一声:“谨尊法谕!请掌门人安心。”
他转过身来,一双眼睛瞪着上官玉,半晌之后,他忽然高宣了一声“南无阿弥陀佛”声音宏亮,回音四起,随着大殿上下,立即响起一片佛号,这和南不绝的佛号声中,所给予人的不是庄严与肃穆,而是悲壮与苍凉,使人听到之后,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意味。
在场的各大门派的掌门人,都不觉将头低下,因为大家都领略到空如大师这一声佛号的意味,因为当着天下高人,少林寺如此受人上门挑衅,如果今天这一场拼斗,不幸失利,两百多年以来的少林寺盛名,就要化作水。
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多少也有心寒的感觉。
上官玉却在此时轻轻地打了一个哈哈,轻松地说道:“少林寺三大罗汉阵,拦不住方才那两个后生小子,又岂能在我身上发生效用?你和尚打错了主意…”
他的话刚刚说完了一半,空如大师突然厉声大喝:“施主欺人太甚!请接我和尚一掌!”
空如大师双掌内圈,倏又以疾风迅雷之势,翻腕向上官玉推过去。
空如大师以十成功力,推出双掌,脚下更以“逆水推舟”的架式,前弓后箭,以全身的力量,向前推去!
以空如大师的功力和此时落力发掌的情形看来,眼前就是一堵石墙,也要在这一推之下,化作土崩瓦解!在场的人都是识货的行家,谁敢瞧不起这一推的劲道?大家都以一种紧张的心情,等待这一推的结果。
上官玉嘴角微微向下一撇,不知他是用一种什么身法,快得就如同一阵旋风,空如大师的突然发掌,已经是快如闪电,可是他这双掌之下,掌风未落,那边上官玉已经贴近空如大师的身后,左掌一举而下,口中说道:“你少在这里丢丑现眼!”
他这样随口冷讽,手掌已然落下,看得在场的人,人人心惊跳,大家异口同声,口惊呼。谁也没有料到少林寺的一位一高手,竟在如此一举掌之下,断送在别人的手下。
说时迟,那时快!正是上官玉如此送掌吐劲,下落空如大师的身后命门之际,突然间,嘶,嘶,嘶,一连三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劲道,以“前一后二”的形式,飞扑上官五的右肩而来。
这三点银星来势之准,与来势之快,任何一个习武的人,都可以看得出那是出自第一的暗器名家。以当时的情况而论,如果上官玉不理会这三点突如其来的银星,依然落掌吐劲,空如大师当场就要倒地吐血而亡,而上官玉的一条右臂,也可能因此断送。
就在这样“千钧一发”之际,上官玉一收右肘,疾翻右掌,斜劈一招“拍案惊奇”只听得呼地一声,紧接着叮叮当当三下声响,水磨砖上落下三只雪亮的飞叉,在场所有的人齐声惊呼:“呀!银叉令!”
这一声齐呼未出,上官玉已经纵身面向大殿而立,轻轻地哈了一声说道:“原来是飞叉银龙虞鉴也来到这里了!真是巧哇!”
空如大师一招落空,几乎丧失了自己的生命,他知道少林寺的威名,从此一落千丈,在险丧生命之余,他低沉地宣了一声“阿弥陀佛!”扬掌就照自己百会当顶拍下去!
突然从大殿里面飞也似的掠出一条人影,其快无比地架住空如大师的手,朗声喝道:“大师千万不可!”
空如大师羞愧万分之际,抬头一看,面前站的正是大名鼎鼎的中原四杰之一飞叉银龙虞鉴。而站在大雄宝殿后侧,手执铁胎弓,凝神注视的,正是神弓鬼掌游金化。
空如大师和飞叉银龙是旧,当时百感集,怆然下泪,刚叫得一声:“虞施主!…”
飞叉银龙虞鉴正说道:“大师!为何你也有这种世俗之见?”
说着话,他便向上官玉厉声问道:“尊驾究竟是何人?胆敢如此恃技上门欺人,无端寻衅,武林真理何在?”
上官玉呵呵冷笑,手指着飞叉银龙笑道:“虞鉴!你自己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敢以你那点中原四杰的头衔,来多管闲事么?”
飞叉银龙闻言心里一震,连忙接着问道:“你究竟是谁?”
上官玉笑得更得意了!他半仰着头,睥睨着飞叉银龙说道:“你真的不认得我么?”
他这样一反问,随手抬起来朝自己脸上一抹,一个飞快地旋转,等到他停下来的时候.他面对着飞叉银龙说道:“虞鉴!你再看看我是谁!”
飞叉银龙一看之下,失声大叫:“居然是你?你居然敢到少林寺来,居然敢当着天下武林高人,如此猖狂,我看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飞叉银龙不等到他说话.便向真如方丈拱手说道:“老方丈,我和你密谋对策,筹划再三,要全力对付的人,不料他今天就在此地,看来上天有眼,使狂妄者自取灭亡…”
真如方丈一听,圆睁双眼,盯着大雄宝殿中,半晌朗宣了一声佛号,然后高声说道:“原来施主就是红柳湖主千面狐卞玉?”
千面狐卞玉笑了一笑,他的眼睛朝飞叉银龙身上转了一下,点头说道:“你说的一点也不错!看起来虞鉴他已经把我的口信带到了!”
真如方丈突然声如宏钟,嗔目说道:“不错!虞施主已经把红柳湖的经过,与老衲谈过。”
千面狐卞玉诡谲地笑道:“如此说来,请问老和尚你的意下如何?”
真如方丈突然一转身,走到宝座座上,合掌当,对大雄宝殿上各路高人打着问讯,然后朗声说道:“老衲今接杖,原本不宜惊动各位高人,但是,老衲窃意只是借此机会,向各位高人说明一件大事…”
千面狐卞玉笑着嘴说道:“算了吧!老和尚!还是由我自己来说明,比你还要干净利落。”
他大踏步向大殿上面走过去几步,然后双手叉,以一种君临天下,不可一世的神情大声说道:“我是千面狐卞玉…”
千面狐卞玉在一二十年前,虽然不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但是,他那千变万化的易容术,在武林中也是很有名声。所以刚才当大家看到他如此一抹脸,就变了另一个面孔,大家心里就已经想起这么一号人物。
但是,千面狐卞玉的武功,是不值得一提的,为何如今又变得这样矫健?而且他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要假借少林寺接丈大典来说明,大家狐疑腹,不觉都凝聚心神,注意着千面狐卞玉。
千面狐卞玉停了一会之后,他突然沉下脸色,冷冷地说道:“我归隐江湖二十年,当我再度出道武林,我就感觉到武林之中黑白两道,门派太多,各有不传之秘,互相不让,彼此常争,这样一来,武林之中不但武功得不到切磋之效,得不到进益,而且纠纷起,终归不是武林之福!所以,我便以为,应该有一个人出来,领导群伦,综理各派,使武林成为一统的局面,这才是武林之福!”
这一段话说得冠冕堂皇,振振有词,当时各门各派,比较有地位有名气的掌门人,大家都默默相视,大家都在揣测千面狐卞玉这一段话的用意。
只有少林寺真如方丈沉声说道:“卞施主!你说话如此盖弥彰,不值得识者一笑。”
偷天手牛武大声叫道:“老狐狸!你方才装神鬼,这会子又口胡言,到底搞的什么鬼?有话照直的说,不要这样含糊其词!”
千面狐卞玉冷笑一声,缓缓地说道:“方才我那一段话,大家都已经听到了,在下千面狐卞玉以当仁不让的心情,决定承当起这件事,所以我今天特别利用这个机会,难得各门各派,黑白两道,水陆两路,都有高人在此,我要郑重向各位宣告,二月二,请各位前往红柳湖,共商武林大计…”
他这里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偷天手牛武呸了一声,顿脚骂道:“老狐狸!你真是让屎糊实了心,混蛋透了顶!什么当仁不让?分明是你昏了头,想要起来做武林盟主!你今天是趁这个机会,前来招降是吧?你也不撒泡看看你那副德?别人不说,我老牛第一个就看不顺眼…”
千面狐卞玉突然一声长笑,大声说道:“看不顺眼你就不要看,让你那一双眼睛瞎掉好了!”
他言犹未了,左手一抬,立即卷起一股青烟,直扑那偷天手牛武的面门,容不得牛武躲闪,只听得哎呀一声,牛武用手蒙着一双眼睛,一个蹭蹬坐到地上。
千面狐卞玉仰天大笑说道:“有谁二月二不去红柳湖,不妨现在就走出来…”
他这样仰头说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得四周一阵沉重脚步声,逐渐地向当中猬集而来。
千面狐卞玉收住笑声,低下头来一看,只见三山五岳,各门各派的高人,此刻一个个脸色凝重。手里捧着兵刃,向中间包围过来。
千面狐卞玉淡淡地哼一声,眼光向四周扫了一遍,不在意地问道:“看样子,各位是有不赞成之意,自取灭亡之道,就怪不得别人了!”
这时候少林寺真如方丈宣了一声佛号说道:“卞玉!就凭你这种狠毒的心肠,也不配为武林中的盟主。佛曰:除恶人即是行善事。你这样掀起武林风,也不知道有多少生灵,要为之涂炭!…”
千面狐卞玉接着说道:“老和尚!你休要在那里卖口舌,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二月二,你们少林寺去不去红柳湖?”
真如方丈一声断喝:“孽障!看杖!”
只见他双手抬起来一挥,水磨镔铁禅杖简简单单地一招“泰山顶”直劈当头。
真如方丈不愧是少林寺掌门人,这一招平平常常的“泰山顶”使在他手下,便挟有雷霆万钧之势,至少在两三丈的范围之内,都被禅杖的威势所笼罩,就从这一杖之中,仿佛他恢复了当年“独杖会三魔”的神威!
千面狐卞玉脚下一个盘动,闪左肩,旋右腿,险避一杖当头,他左手飞快无比地推出一掌,隔空猛击禅杖,右掌横削如刀,截向真如老和尚的左肘!
这一种冒险还招的打法,如果不是自忖有获胜的绝对把握,是不会这样冒险的!
千面狐卞玉十分灵巧地使出这一招,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因为他的对手是当今少林掌门,功力纯,经验老到,千面狐凭什么敢这样自信?
果然!真如方丈没有放松这个致命打击对方的机会!禅杖不收反进,右手单抡,照着千面狐的左掌硬扫过去,同时,他的左手一缩,忽又闪电伸出,中指独出,小雷音指法,不仅是快,而且是十分准确地点向千面狐的右手虎口。
这样双方每攻必救,形成互不相让的形势。在这种形势之下,那只有硬拼一途,硬拼的结果,立即就可分得出胜败高低!
说时迟,那时快!啪地一下响声,真如老和尚的水磨镔铁禅杖,被千面狐的一掌,震开两尺一但是,千面狐卞玉的右掌,也因为撤让不及,被小雷音指风从虎口上扫过,划出一道血痕,连带衣袖也撕开七八寸长的裂口。
双方各退几步,凝神相对。真如方丈宣了一声佛号,他朗声说道:“卞玉,你年纪轻轻,能有如此深厚内力,如果你能投身正道,一定能够造福武林,将来一定可以获登正果,为什么你要一心做害人的勾当?你应该知道,放下屠刀,就可以立地成佛!老衲望你苦海回头,免招杀身之祸。”
千面狐却淡淡地笑道:“老和尚!你居然能以一指之风,扫伤我的右手,足以证明你们少林寺还不是得虚名,多少还有一些功夫,如果你能够率先到红柳湖报到,我保证你将来在武林中,还是一人之下的职位,否则,你这个掌门人的地位,也是朝不保夕!”
真如方丈口称“孽障!善哉!善哉!”
他双手横起禅杖,望着千面狐说道:“执不悟!不能善渡!”
他说完这两句话,水磨镔铁禅杖双手抡起,呼、呼、呼,一连三招,降魔伏怪的杖法,就如同是十几禅杖,分从四面八方,围攻而来,一招跟着一招,一式跟着一式,排山倒海般地直涌而来。
千面狐卞玉空着一双手,在那重重的杖影之中,闪躲腾挪,一口气连让过三招之后,他忽然穿身一跃,从那重重叠叠的杖影之中,拔空上窜,不知怎地,他的手上忽然多了一条金晃晃的兵刃,就在他还没落下来之前,变作绕指柔一样,直向真如方丈那禅杖上去!
这一个招法和攻招的架势,大大地出乎常情,真如方丈也不愧是见过大风大的人物,他在未明了对方底细之前,不肯冒然抢攻,脚下一顿,禅杖急收回撤!
但是,千面狐卞玉就在这一瞬间,人是落下来了,手中那金晃晃的兵刃,却是像活的一样,随着真如方丈的禅杖,跟踪而上,而且已经有一端搭上了禅杖的尖梢。
真如方丈没有想到对方会有如此的快,当时只觉得手上一沉,心里一震,暗叫:“不好!被人绞上了兵器了!”
他正要使出神力夺杖的绝招,突然,嗖、嗖、嘶、嘶…
从人丛中及时飞出好几点暗器,都集中打向千面狐的右手腕,迫使千面狐不得不收回右手,撤回那金晃晃的兵刃,向间一掖,顷刻之间,又看不到了。
但是,千面狐卞玉却得意地笑道:“神弓鬼掌和飞叉银龙尚且不过如此,看你们还有什么能耐?”
这时候神弓鬼掌游金化手执铁胎弓,从人丛中走出来,他指着千面狐卞玉说道:“千面狐!今天你的算盘打错了!放着天下所有的高手都在此地,你就是有三头六臂,恐怕也逃不出今天的大雄宝殿!”
千面狐脸上颜色一变,但是,他立即又出笑容说道:“游金化!你的意思是要合众人之力,来对付我一个人么?”
神弓鬼掌点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这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因为你千面狐一向比狐狸狡猾,从来不肯在一拳一脚、一刀一上见个真功夫,不是施诡计,就是施展毒器。所以和你这种人,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只有一句话,除恶人即是做善事。今天大家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除去你,为武林消弥一次祸患源!”
神弓鬼掌说完这些话,他挥动他手上的铁胎弓,朗声叫道:“各位同道!祸患不除,终久非福!对于这等人不但是不能容忍,即使你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坠入陷阱之中。我游金化和虞老鉴若不是身中这老狐狸剧毒,今天岂能容他如此猖狂?现在摆在各位面前的,只有去除成见,协力对付这个包藏祸心的老狐狸。我老游说这一番话,也就是这次少林寺接杖大典,邀请各位莅临的真正用意。”
神弓鬼掌游金化以中原四杰的身份,如此登高一呼,立即获得在场黑白两道各路人物的支持。
武当派天衣真人首先捧出宝剑,走出人群说道:“祸患不除,武林不安!”
华山派古千里手持铁剑也走到大殿当中说道:“千面狐有如此存心,真正是武林心腹大患!除非我们甘心被他统御,甘心做红柳湖的手下,否则今天就是个机会!”
接着连续地出来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已经将千面狐卞玉团团地围住。
这情势非常明显,围在千面狐的四周,都是当今武林第一的高手,在这些高手的外面,还簇拥着一两百位知名的高人,也都跃跃试,在这些人的外面,还有少林寺的僧众,摆下四座大罗汉阵,这种情势,漫说是千面狐卞玉,就是当年三个半高人在此,也没有这个能耐冲出重围!
常言道是:双拳不敌四手,何况周围这些人都是一的高手呢?
千面狐他从容地回顾四周之后,突然一扬头,纵声狂笑。
大厅上就只听到他一个人的笑声,笑得那么狂放,而且还是那么得意!
周围的人,都静静地站在那里,谨防他有诈。
千面狐他笑了一阵,慢慢地收住笑声,将眼睛停在神弓鬼掌游金化的身上。他神气十分地说道:“老游!你真错了!凭你神弓鬼掌那份心思,你能想得到的事,我还能想不到么?我早就料到你们会有这一手!”
飞叉银龙虞鉴在一旁接着说道:“千面狐!你不要厉内荏!强作镇静。”
千面狐卞玉说道:“不错!凭你们在场这么多人,要是一齐围攻,我是没有办法对付得了,但是,我却有办法使你们不敢来碰我一汗!”
武当天衣真人说道:“胡说!”
华山派掌门铁剑古千里跟着走上前一步,一振手腕。一阵尖锐的啸声,剑尖洒出三朵碗大的剑花,他望得千面狐卞玉冷笑道:“今天我们就要看看能不能碰掉你一汗!”
这两位都是击剑的一派宗师,各执手中的长剑,分从左右迈步进身,向当中直过来。
少林派的真如方丈再度提起禅杖,也抢将上来,在他的身后,跟着八位少林寺的一高手,一步一趋地手执禅杖,各取一方,向当中围将上来。
在他们的身后,一阵脚步移动,各派各门的高人,也都亮出兵刃,将里面的人,团团地围住。
武当、华山两派掌门人,正慢慢地在盘旋着,真如方丈也已经加入了这个打头阵的行列,这一场石破天惊的拼斗,在这一瞬间,就要展开。
突然,千面狐卞玉一晃身,就如同是一溜轻烟,嗖地一声,直冲而起,半空中没有凭借任何一点东西,硬拔起六丈多高,攀住大雄宝殿顶端的横梁,再一翻身,飘然又起,他伸出一只手,稳稳当当地抓住大雄宝殿正中横梁,悠悠地吊在那里!
千面狐卞玉了这一手,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除了方才凌空跃出大雄宝殿的秦凌筠和冷雪竹,以及随后赶去的铜臂丐,在场的人,没有谁能有这种能耐。
真如方丈收住禅杖,旋身退到宝座之旁,怔了一下,他立即叫道:“千面狐!你有再好的轻功,今天也逃不出少林寺,大雄宝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老衲布下了八个罗汉阵,必要的时候,可以合而为一,你就是有力扫千军的功力,也休想走开大雄宝殿一步。”
千面狐卞玉龇着一嘴白牙,低着头,向着下面笑道:“老和尚!你不要尽在做梦,我根本就没有打算走!我不过是到这上面来,把话说清楚,要不然像刚才那样一动手,你这大雄宝殿上,早就血成河了!现在,我要郑重地告诉你们这些在场所有的人,如果你们不答应在二月二前,到红柳湖应卯报到,你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可以活到二月三。”
太湖三十六寨总瓢把子这时候忍不住高声叫道:“大家一齐拿出暗青子招呼他!把这小子扎成刺猬,看他可还能强嘴!”
真如方丈忽然上前拦住说道:“施主!且慢!”
老方丈他扬起头来,望着顶上的千面狐说道:“卞玉!你是倚仗着你身上有解药,不为我们解除‘烟笼芍药’的毒,就拿这个来要挟么?我们今天就拼着同归于尽的结果,也不会被你所趁。”
千面狐大笑说道:“老和尚!你真是执不悟!到现在你还当真以为是琼林夫人什么‘烟笼芍药’么?我要是再不说明,连你将来死了,还是个糊涂鬼!”
他故意咳嗽了两声,清一清嗓子,表现得十分轻松地说道:“刚才那个臭叫化子已经说得明明白白,那一阵毒雾,根本不是什么‘烟笼芍药’,而是红柳湖最霸道的一种利器,名叫‘蚀骨烟’,一缕入腹,两个月之内,蚀骨成浆,慢慢地萎缩而死。
这大雄宝殿的四角,我只不过才装了四具筒,也才不过是了一阵烟,因为我只想你们归顺红柳湖,共襄盛举,完成武林霸业,并不想真的要你们的命。
否则,我那四具筒一连烟到现在,你们早已经中毒过深,双腿酸软无力,坐在地上不能动弹,成了待宰羔羊,还能这样装腔作势么?”
真如方丈涨红着脸,赤了眼睛,咬牙说道:“原来方才那两位小施主是无辜的。”
千面狐哈哈笑道:“有他们在,我哪里有这样方便?老实说,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勉强可以在我手里走上几招,你们在我略施小计之下,将他们赶走,正是合我心意!”
说着话,他得意地纵声大笑,笑得在大梁之上悠悠,就如同打秋千一样。
真如方丈此时真是气得七窍生烟,他一跺脚,双臂一抬,他手上那禅杖,就如同一条怪蟒,昂首上去,直扑卞玉。
几十斤重的禅杖,在真如方丈如此怒极之时,手上飞,来势何止千斤?
千面狐咦了一声,人在上面一个扭动,伸出右腿,避开正面斜地里一勾一送,那条怒扑而来的禅杖,复以陨星下坠的速度,向下掉落,顷刻之间,轰隆一声,大殿当中四合抱细的大柱子,其中靠右边的一,应声而断,一阵灰尘飞扬,残砖断瓦,纷纷落下。
若不是这座大雄宝殿建筑得坚固,在这样一撞之下,怕不要塌掉半个屋角!
千面狐踢飞这禅杖之后,脸上笑容一收,厉声说道:“现在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谁要再不知死活,就怪不得我要痛下毒手了!”
他停了一会,左手从身上掏出一个紫虹的小口袋,在手上扬了一扬,然后嗖地一声,丢到大雄宝殿的地上说道:“红柳湖的‘蚀骨烟’,专门蚀骨髓,虽然说毒可以延长到两个月才真正的发作,不过到了那种地步,即使我给你们解药,也只能救你们的命,而没有办法恢复你们的武功。所以,现在我为你们留下一袋丸药,人服一粒,可以保你们在二月初二以前,药不会发作。”
他说到此地,脸上的颜色又转为淡淡地一笑,说道:“我对各位的照顾设想,已经到了仁至义尽的地步,如果各位不珍惜自己有用之身,要甘心承受蚀骨腐心之苦,我也只有徒唤负负了!”
说完了这段话,他忽然向下环顾四周一圈,大声说道:“我此行任务已毕,心意已了!再见!”
只见他一松手,人就如同弩之矢,斜地向大雄宝殿之外。
大雄宝殿之外,正是一百二十八人的大罗汉阵,在那里列阵以待,当时一见千面狐从大梁上电闪雷奔而至,大家一声发喊,阵势立即发动,向凌空飞去的千面狐卞玉空击去!
这些少林高僧至少当时有三四十禅杖,齐举朝上,如此悬空应敌,任凭对方如何了得,至少要闹个手忙脚!
然而,就在这些和尚击千面狐的时候,突然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劲道,就如同一阵涌,直得大家立脚不稳,桩步浮动,不由地各自向后一挫,这个罗汉阵当中,因此闪开了一个空隙,而在这个空隙里,端端正正地站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千面狐卞玉。
罗汉阵第一层一十八位和尚在这样微微一顿之后,突然响起一声佛号,一十八禅杖各取一路,向当中齐袭而来。
千面狐卞玉当时动也没有动,只是微微地一伸手,在他手上所握着的,竟是方才供在香案之上,霎时遗失了的绿玉杖!这个意外,顿时使得这一十八位持杖进攻的高僧,一齐收住禅杖,呆在那里,不敢妄动!
少林寺的规矩是“认杖不认人”的!绿玉杖所在的地方,绿玉杖的持有人,就是少林寺的掌门人,少林寺的僧众,任何人也不得违抗!
这条规矩相沿已久,谁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这绿玉杖落到旁人手里,该当如何?事实上,少林寺的镇山之宝会落到旁人手里,这也是个不可思议的事情!
因此,绿玉杖如今落到千面狐卞玉的手里,少林寺的和尚,顿时都不知所措,大家望着那代表至尊庄严的绿玉杖,一种发自内心的畏意,使首当其冲的少林僧人,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手中禅杖,都落将下来!
直待真如方丈一声断喝:“拿盗杖的恶贼!”
那些和尚才蓦然警觉,佛号再喧,罗汉阵再度发动的时候,千面狐卞玉早已趁这一瞬的空隙,穿空而起,登上山门,急闪掠下!
在临去回声传来一句:“要命的你们就不要忘记二月初二前来红柳湖!”
等到少林寺僧追到寺外时,只剩下一条人影,起落在少室峰下,漫说是追不上,就是追得上又将如何?
大雄宝殿里留下一片沉重,没有人说话,大家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突然,一声沉重而又悠长的“阿弥陀佛”把大家都从心分神驰之中,唤醒回来!
真如方丈脸庄严神色,撇下手中的禅杖。合掌当,微微低下头,缓缓地说道:“这是劫数,武林合当遭此大劫!不过,少林寺应劫在先,却也无法辞内心之疚。
少林寺传至今,对武林之中,毫无贡献,而今天竟陷所有的人于进退维谷之境,老衲一人,罪莫大焉!但是各位高人,能在绝境中另谋光明!若因这一次意外事情,促成武林之大团结,翁失马,又焉知非福?”
他说到此处,稍稍地停了一会.睁开眼帘,提高声调说道:“无论是祸是福,老衲今是罪深孽重之人,虽万死难辞其咎。今老衲仅以一死,以谢少林历代祖师,以求心安!”
他抬手翻腕,骈指回头,指向心脉!
少林寺的所有僧众,齐声和南,垂眉合掌!
各门各派的高人,也都低垂眼帘,没有一个人此时此地能用一句适当的语句,来劝解真如方丈!
就在这一瞬间.突然一声:“老方丈,你何其不智?”
随声而来的“嘶”地一声响,一个闪亮的小点点,以非常惊人的速度,飞向真如方丈的右腕,只听得“嚓”地一声,真如方丈的衣袖,被一个十分巧的鱼钩,紧紧地钩住。大家的眼光齐转向殿下。
大雄宝殿的下面,一并排地站了三位老人。
这时候,首先响起欢呼的,便是神弓鬼掌游金化和飞叉银龙虞鉴!他们是以一种望外的喜悦,惊呼道:“老渔!老樵!你们也来了!还有万博老人,怎么也大驾莅临?意外!意外!看来武林总算还是有幸!”
神弓鬼掌游金化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叫着,殿下的雪峰樵隐杜蜀山、江上渔翁蔡一伍和万博老人含笑走上大殿里来。
飞叉银龙虞鉴来不及和老樵老渔叙旧,他先向真如方丈说道:“真如大师!我来为你引见。”
真如方丈宣了一声“阿弥陀佛”他望着自己衣袖上的鱼钩,点点头说道:“虽未见面,却是久已闻名,天下能有如此神钓技术,除了江上渔翁三峡之神蔡老施主,尚有谁人?”
江上渔翁早已一抖钓杆,收回鱼钩,笑呵呵地说道:“老和尚!罪过!罪过!我老渔一时急,只有甩下一钓,老和尚千万别见怪。”
真如方丈合掌连称:“岂敢!岂敢!”
他又抬起头来说道:“这位老施主昔日曾有一面之缘,想是隐居雪峰,自称樵隐的杜老施主!”
杜蜀山连连拱手,口称:“老朽来得冒昧!”
真如方丈再向万博老认打着问讯道:“老衲眼拙…”
江上渔翁立即拦住说道:“号称万博,实则无所不通,在武林中只闻卿名,少见其人的酸秀才!”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中原四杰,川中一怪,五个人如今到了四个,居然还有一位盛名远播,而从不见其人的“万博老人”也来到了少林寺,这真是一次风云聚会,千古难逢!
大家都为这件事振奋了!
另外有些人,心里还有另一种喜悦,大家都久仰万博老人的无所不知,想必今天中毒之事,也可以指出一条明路!因此,大家都向当中猬集过来。
真如方丈向万博老人打着问讯说道:“三位老施主光临少林,算来武林有福!…”
万博老人摇着头,嘴说道:“大师!你把话说得太早了!今天这件事,过于重大,不但是老朽管不了,中原四杰只怕也担不了这么大的责任。”
这几句话,就如同头一盆冷水,使得在场所有的人都了气,怔怔地站在那里。
真如方丈脸上黯然失意地问道:“老施主!你已经知道这件事情的经过了么?”
万博老人说道:“适才我们一行来时,看到一人身法极快,下少室峰而去!复又约略地听到他临去之时言语,此地情形,已经不难知道一二。以方才那人下山的功夫而言,当今之世只有几个人可以制服得了他。”
真如方丈急忙问道:“老施主学识渊博,察古今,必定知道这几位高人是谁。”
万博老人说道:“龙门居士、三眼神婆、金臂丐和琼林夫人!”
武当天衣真人抢着说道:“这琼林夫人她…”
万博老人点点头嘴接着说道:“琼林夫人就是当年飞侠女琼如姑娘!老道长休要在意,不久以前琼林夫人曾经威献宝之事,系出自一位天真的徒儿所造成的误会!琼林夫人本人岂能做出这样不义之举?”
华山派铁剑古千里说道:“老前辈你…”万博老人连忙说道:“古掌门人千万不能如此称呼,如此老朽倒反而不好讲话了!”
古千里说道:“请问博老!据说这三个半高人,于数十年前已隐退武林,如今想必都已经不知所终,如此说来,方才这个千面狐卞玉岂不是无人可以制服了么?”
万博老人说道:“据老朽所知道的,当年三个半高人,至少还有两位尚在人间,这两位高人如果能请得一位出来,不怕武林祸患之不平。不过,这两位高人既然隐居已久,怕的是不会重做出岫之云。”
真如方丈合掌说道:“老施主昔日威名远播,久为武林同道所尊敬!能得老施主大力支援,前途光明可卜,我们又何必舍近求远?”
万博老人摇头说道:“老方丈实不知情!昔日三个半高人,彼此武功都是独成一家,各有所长,而且也互为相克,否则昔日三个半高人如何能并立于一时?根据方才掌门人所说,这位千面狐卞玉,他分明是昔日金臂丐的嫡传门人,而且一身功力已经深得所传,要想制服此人,就必须在武功上有相克之道,否则就难有制胜的把握!”
飞叉银龙虞鉴这时候接着说道:“博老说的对极!这千面狐卞玉不但是深得金臂丐的真传,而且,他所居住的红柳湖,机关遍设,毒器无数,稍一不慎,即有遭受暗算的危险!最主要的,千面狐卞玉所持的那一金蛇鞭,是当年金臂丐成名的兵刃,此物不去,更为棘手!”
古千里问道:“虞老堡主!你也知道得如此清楚?”
飞叉银龙苦笑道:“实不相瞒!老朽此次前往红柳湖,身受剧毒,无药可救,所以才拼着残生,来到少林寺,请真如老方丈利用接杖大典之名,将红柳湖的野心,转达给各位同道,希望大家从此同心协力,除去此一祸!没有想到,画虎不成,反倒被千面狐这只狡猾的老狐狸利用了这次机会,又施了一次毒的诡计。”
中原四杰当中的飞叉银龙,是武林中知的人物,盛名在外,历久不衰,如今他已经被千面狐下了毒,在红柳湖铩羽归来,在场的人还有谁能自认比飞叉银龙的功力要高出一筹?
大家默然了!大家都在望着地上那一小袋药丸,难道只有服下丸药,等到二月初二这天前去俯首归,降么?谁也不会这样的心甘情愿!忽然,天衣真人一声“无量寿佛”接着说道:“金臂丐既有传人,难道其他两个半高人就没有门人么?既然老一辈的高人难于邀请出世,这些门下高足想必可以出面为武林除害。博老所知渊博,一定知道得详尽。”
万博老人点点头说道:“不错!老朽所知道的龙门居士和琼林夫人,他们确有传人,而且现在正闯江湖,如果得到他们相助,情形自然有利。”
真如方丈连忙问道:“老施主!你可知道他们是谁?”
万博老人说道:“他们是秦凌筠和冷雪竹,两位非常年轻,而且功力都是得天独厚的后起之秀。”
真如方丈闻言一怔,顷刻之间,他又沉声念了一声佛,缓缓地说道:“善哉!善哉!看来武林真是要应这一场劫数了!”
老方丈便将方才那一段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连飞叉银龙也顿足叹息,自己太迟出来了一步,否则也不致于将秦凌筠和冷雪竹他们两人走!
万博老人说道:“各位放心!他们知道各位受骗,一定会再来此间,而且,他们绝不忍令各路高人如此被人下毒,一网打尽。”
古千里说道:“如此说来,我们就这样等下去么?”
万博老人说道:“一味苦等,何如死里求生?老朽以为,大家一则筹划对策,再则派人四处寻找秦冷二位,不管后果如何,二月初二齐往红柳湖,万一得不到有利的援助,也可以全力一拼,因为,天下事,不胜正,自古皆然!我们只要有这一点信心,相信大家一定可以闯过红柳湖这次大劫。”
现在正是十一月三十,离二月初二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这些各门各派的高人,就这样束手无策在等待最后的一拼么?
千面狐卞玉是不是会让他们这样平平静静地等到二月初二呢?
秦凌筠和冷雪竹会不会再回到少林寺来呢?
这些问题在少林掌门真如方丈的心中,逐渐地感到沉重,同样地,在万博老人的心中,也感到沉重!
但是,万博老人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因为这件事,而使得武林造成空前大团结,未尝不是因祸而得福。”
少室峰下,两条人影,兔起鹘落,闪电流星,并没有沿着山道奔驰,却是拣着那些坎坷崎岖的地方,微沾即起,风驰电掣而行。
不消一盏茶的工夫,少室峰已经撇在脑后。眼前面有一棵巨大的虬松,盘错节,舒展多姿,松下有一块大青石,松针堆积盈寸,正好坐卧。
这两个人其中的一个,来到松下,一挫,收住急驰之势,双脚一盘,就在青石之上,坐了下来。
前面那人一见,立即刹住身形,旋身回掠,走到松下,轻轻地问道:“雪竹…贤弟,你是累了么?”
冷雪竹没有答话,坐在那里,紧紧闭着嘴角,脸上一股难以抑止的愤怒!
秦凌筠心里一急,走上前几步,连声问道:“冷贤弟!你是太累了么?从奔往少室峰之后,一直没有休息,现在又是一阵急驰,我也是感到有点累了!不过…贤弟…”
冷雪竹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将起来,她抬起手来,摘去头上的文生巾,散开头发亮的乌丝,看着秦凌筠的脸上,带有一份自我解嘲的笑容说道:“别叫贤弟了!还不如还我女儿身自在些。原来本是为了减少麻烦,没有想到倒为自己惹来尴尬!戴着头巾让人家叫‘女施主’,也不让人笑掉了牙!”
秦凌筠笑道:“原来姑娘是为了这件事而生气,真是吓了我一大跳!我还以为什么地方开罪了姑娘呢?”
他又陪着笑脸接着说道:“我们还是走吧!此地离少林寺不远…”
冷雪竹眼睛一睁,朗声说道:“怎么?你还怕他们追上来么?我就希望他们有人追来,我要好好地出一口气。”
秦凌筠失笑说道:“冷姑娘!你还不知道我们这样离开少林寺,并不是为了怕他们!老实说,少林寺今天已经够可怜的了,把各门各派的高人,请到少林,竟闹成集体中毒的后果,这种尴尬的事,难道还不值得我们同情么?”
冷姑娘也笑了起来说道:“那可恨的老和尚,为什么竟是那样听那个什么上官玉的话?自作之孽,怪得了谁?”
秦凌筠说道:“说也奇怪,那个上官玉的话说得很合道理,咱们又没有请柬,偏偏他又认出你是女扮男装,认出你是琼林夫人的门人…咦!”
他正说到此处,突然眼睛一亮,伸手一把将冷雪竹拉住,瞪着眼睛不住地在她脸上瞧着,瞧了半晌,他又从地上拾起那顶头巾,戴在冷雪竹的头上,又仔细地端详了半晌。
他这样一个奇特的举动,把冷姑娘都傻了!
冷雪竹怔怔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秦凌筠松下手,摇摇头连声说道:“奇怪!奇怪!冷姑娘,我们这样朝夕相处,识非常,一旦你突然改装,连我半晌也认不出,为什么那个上官玉居然一看就认得出?”
冷雪竹说道:“上官玉不是自已曾经说过么?任何人的易容改装,逃不过他的眼睛!啊!…对了!”
冷雪竹恍然大悟地拍掌说道:“秦大哥!你是怀疑那个上官玉,就是卞玉,是么?”
秦凌筠叹道:“还是怪我们粗心!因为世间对于易容术,没有人能得过千面狐,自然他一上眼就分辨出你的真面目,试看他对我们所说的话,哪一样不是了如指掌?”
冷雪竹想了一想说道:“如此说来,大雄宝殿的毒,也是他安装的,绿玉杖也是他盗的,一切都是出自他的设计。此人心计之狠,将天下武林高人,玩于股掌之上。”
秦凌筠此时忽然跌足叹道:“糟了!他设计将我们两个人走,分明是别有用心,这一来将武林各门各派华一网打尽了!”
冷雪竹想了一想,摇头说道:“这些各门各派的高人。危险当然是事实,但是,立即丢命,也就不尽如此!如果千面狐真的要将大家制死于当场,恐怕当时等不到揭穿我的真面目,他就已经将在场所有的人毒死了。”
秦凌筠点点头,也觉得她的话有几分道理,如果真的要立即将在场所有的人都毒死,那也仅需举手之劳。但是,他忽然又觉得,让少林寺那些高人,白白地受生命危险,自己知道也不去搭救,在良心上,也是说不过去的事。
秦凌筠沉了一会,忽然说道:“冷姑娘!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让那些武林同道,身受千面狐的剧毒折磨么?”
冷雪竹说道:“以你之意,我们再赶回去救他们么?”
秦凌筠说道:“可惜那四颗香果中途被卞璞拿去,要不然至少也可以救得不少人!”
冷雪竹说道:“那我们为什么不再到红柳湖去,再去一些香果,岂不是就可以解救那些人的毒了么?”
秦凌筠突然精神一振,他一击手掌说道:“对极了!老实说上次去红柳湖,误入湖心山,踉千面狐卞玉根本就没有正面相遇,就随瞽目老人离开了那里,使人心有未甘,这次我倒想真的去和卞玉较量较量!万一他果然真是我的不共戴天仇人,我要誓死和他拚一拚!”
冷雪竹也兴奋地笑道:“巫山十二峰上,那一‘金蛇飞矢’的仇恨,我还没有报呢!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就走!即使千面狐真的是金臂丐的门人,我们也不含糊呀!凭什么要将他估计得那么高呢?”
两个人一说得高兴,立即放开脚程,向山下大路上奔去。
可是他们两个人如此奔驰不久,只见西边夕阳,本是红焰如火,转眼却被一片乌云遮挡住,这些乌云镶了金边,很快地涌出来,夕阳的余晖已经没有了,剩下来的只是逐渐加浓的夜!
秦凌筠抬头一看,皱眉说道:“冷姑娘!恐怕要糟了!”
冷雪竹闻言一怔,停下脚步问道:“又有什么意外的事情要来么?”
秦凌筠指着天边说道:“你看那乌云掩盖了夕阳,分明是有大雨的模样,俗话说:落乌云盖,大雨来得快!现在此地,前不沾村,后不见店,尤其又是在夜里,万一来了一阵倾盆大雨,我们淋成落汤,那怎么得了?”
冷雪竹笑道:“偏偏你又知道这么多口辙,什么‘落乌云盖,大雨来得快’!我就不信有这么灵,本来我还准备狠狠跑一程,你这么一说,我偏要停下来慢慢地走一程!看看你这句话,灵是不灵!”
秦凌筠笑道:“前人谚语,不可不信,要是真淋了衣裳,在这样的山野荒郊,可是叫人束手无策的!”
冷雪竹微微地笑了一笑,没有说话,悠然自得地只顾向前走去!
冷雪竹的美,可以称得上是绝!但是,秦凌筠朝夕和她相处,倒又觉不出了,这倒是合上了“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这句话。如今在这样暮色渐浓,微光朦朦的傍晚,如此回眸一笑,那真是一幅美极了的“美人微笑图”把秦凌筠几乎都看得呆了!
他站在那里,半晌没有动。
冷雪竹走了几步,忽然没有听到脚步声,她不回头一看,讶然地笑着问道:“你是怎么啦?站在那里想什么想发了呆?”
秦凌筠心神一敛,脸上一红,立即抢上几步,一时没有什么好说的,突然灵机一动,笑着说道:“对了!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不是说朱姨叫你寻访一个人,寻到了之后,才好打听你的仇人是谁。你一直没有机会说明,你要找的人是谁!现在你告诉我好么?”
冷雪竹突然忍不住掩着嘴笑将起来,她咬着嘴说道:“我真不相信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你是不是临时没有话说,拿这件事来搪我?”
秦凌筠红着脸说道:“说真的!冷姑娘!你这寻人之事,是十分重要,如今你这样和我一起东奔西走,不会耽搁你的事吧?”
冷雪竹脸上笑容收了起来,带着几分怅然之意说道:“怎么又说起这件事了?我寻找那个人,也是无头无绪,在这茫茫人海,也只有凭机缘碰罢了,一定要往何处去才可以找得到?所以,目前这样东奔西跑,我同样地在找这个人!怎么?是嫌我做了你的累赘了?”
秦凌筠慌忙说道:“我只是怕误了姑娘的大事,所以…所以…其实姑娘能够一举两得,我正是求之不得的事…”
他说到最后一句,又觉得说得不妥,脸上又微微地一阵发烧,他仰起头来,接着说道:“你看这天…呀!可真的下雨了!”
说下雨,可不是黄豆样大小的雨点,零零落落地洒下来!
天已经黑下来了!放眼望去,但见一片蒙,没有一点灯光,分明是个荒凉无人烟的地带,此时此地,如果真的来一阵倾盆大雨,那真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
冷雪竹抬起头来望了一下,说道:“还是赶一程吧!要是真的来一阵大雨,我们非要变成落汤不可。”
他们两个人刚刚展开身形,那雨已经一阵紧似一阵地落下来了!愈到后来,简直就是倾盆下泻。秦凌筠和冷雪竹冒着雨,拚命一阵狂奔,浑身衣衫,早已经透。
秦凌筠跑在前面,他心里正惦记着身后的冷雪竹,姑娘们身体比较单薄些,这样的大雨,如果淋的时间长久了,那毕竟是一件不妥之事。
这时候,他心只想能找到一个避雨之地,避过这一阵雨势,将身上的衣服烤干。否则,一旦病魔身,好汉就怕病来磨,在旅途中生病,那如何得了?
他一面拚命狂奔,一面心里想着,眼睛就留神地向前面探索!
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就在前面不远分明是一座房子。
秦凌筠扭头对身后大叫道:“好了!冷姑娘,前面有了人家了!”
冷雪竹风冒雨,闭着嘴,没有说话,两个人一个劲向前奔驰过去。转眼来到近前,不觉使人倒一口冷气,哪里是什么人家,原来是一座破败已久的山神庙。
两个人进得庙来,四下一打量,但见蛛网尘封,断壁残垣,只有神龛前面还有一片完好的屋顶,可以勉强避这风雨。
秦凌筠和冷雪竹对视一眼之后,无可奈何地相对笑了一笑。
再看看彼此从头到脚淋淋地没有一丝干的地方,尤其是冷雪竹头上那顶文生巾,早就不知道丢到那里去了,雨水从发梢一直下来,再配上那一身长衫,说不出的那一份狼狈相。
冷雪竹忽然一顿脚说道:“我看还是走下去,在这儿也不是办法!”
她说着就要掉身冲出庙外去,秦凌筠慌忙伸手一把拉住说道:“冷姑娘!你怎么可以走呢!外面这样大的雨,也不知道还要走多远才有人家,你…”他放下手,惊讶地叫道:“怎么!冷姑娘,你的手怎么这样的冷?那你更不能走了!快在这里坐下来,调息行功,出体内的寒气,待我为你护法。”
冷雪竹很感动地点点头,但是她又十分担心地问道:“你呢?”
秦凌筠笑道:“我不要紧!你大概刚才在雨中奔驰的时候,没有留神用内力住外面的寒气,我防着这一着,所以我不妨事。”
冷雪竹知道秦凌筠所说的也都是实话,当时也就不再说话,便坐在地上,运用师门心法,调剂内力,慢慢地往外发散,把体内寒气,慢慢地出体外。
当时只见她那一身衣,有一阵阵腾腾的热气,向四周发散!
过了顿饭光景,冷雪竹睁开眼睛一看,秦凌筠正神情凝注地站在庙门前,她心里一阵感动,当时便轻轻地叫了一声:“秦大哥!”
秦凌筠霍然一个转身,说道:“冷姑娘体内寒气已经清除了么?”
冷雪竹从地上站起来,含笑说道:“清除是清除掉了,但是,累着你站了这么久…”
秦凌筠抢着说道:“怎么!到现在冷姑娘还同我说客套话?你看,这一阵大雨已经过去了,天星斗,万里无云,天气变得真快!”
冷雪竹说道:“可惜我们不知道该走多远才有人家,要不然,也该找一个人家烤烤衣裳,点充饥的东西填肚子!现在这一身衣,真是难受!”
秦凌筠含着歉意说道:“真是抱歉!让你挨饿了!”
冷雪竹噗哧一声笑将起来说道:“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同样地挨饿,为什么要你抱歉?嗳!有啦!”
冷雪竹姑娘指着旁边有两扇破旧的门,倒放在地上,她用手去摸了一下说道:“这门还是干的,烤火的问题解决了!”
秦凌筠摇了摇头说道:“不成!不成!就是山神爷不怪罪,我们也没有办法烤火,你说这火怎么点起来?我们身上都没有那种江湖上所用的火折子,空手不能生火的呀!”
冷雪竹皱起那一对可爱的秀眉,突然眉头一舒;朗声问道:“外面来的是谁?”
秦凌筠立即将自己漉漉的衣袖掳起来,也朗声问道:“是朋友就应该明明朗朗,不要鬼鬼祟祟!”
这时候只听见庙外有人呵呵地笑道:“我听到你们说没有火折子,没有办法生火,我是特地为你送火折子来的!”
随着只听得“嚓”地一声,一点星星之火,从门外悠悠地飘将进来,准确无比地落在秦凌筠的面前,正是江湖上一般人所使用的那种火折子。这种火折子一经捏拢了,只有一星星的火种,但是,用时松开风一晃,立即火焰大盛。
秦凌筠从地上拾起这个火折子,心神大为紧张。
第一、这火折子不是直接从门外飞进庙里来的,而是从旁边拐弯悠悠地飘进来。
第二、这火折子既没有用绳子绑住,又没有用东西黏住,但是,这样飘进来,并没有散开,依然是合在一起,只有那么一点星星火种。
这两种现象,看在秦凌筠眼里,他立即知道,这是有一位功力极高的人,在门外和他开玩笑,因为,如果不是内力登峰造极,不能够做到以上的两点!
秦凌筠对冷雪竹使了个眼色,他朗声对门外说道:“原来是位武林前辈光临!荒郊古庙,深夜相逢,也算是晚辈等有缘。何不请来庙中,也好拜见!”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门外那人的声音,一变而为寒冷如冰,凌厉地说道:“快些点着火,把衣服烤干!老婆子有话要跟你们说!”
这一声断喝,使秦凌筠和冷雪竹都吓傻了!
听这说话的口音,分明还是不太友善,而且她还自称是“老婆子”但是,在秦凌筠和冷雪竹的记忆之中,他们从没有和一位老婆婆有过不愉快的事,他们更没有见过哪一位老婆婆有这么高的功力。
他们两个人彼此对视一眼之后,摇摇头,不知打从哪儿说起。
庙外的人显然对他们这样半晌没有动静,感到不,又厉声说道:“我老婆子的话,你们听到没有?我不愿意在你们这样狼狈情形之下,和你们相见,所以才要你们烤干衣服,一切舒坦之后,再来说话。”
冷雪竹说道:“你老人家何不请到庙里来…”
庙外的老婆子似乎特别憎恶冷雪竹,不让她把话说完,就厉声喝止:“丫头!你少说话,我老婆子不高兴听到你的声音!我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你要是再有废话连篇,小心我老婆子等不到你烤干衣服,就把你那一身骨头给拆散它!”
冷雪竹莫名其妙地被她这样痛斥,得啼笑皆非。秦凌筠轻轻地拉了冷姑娘一把,打着哈哈轻松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遵照你老人家的意思,烤干了衣服再来拜见便了!”
门外没有声音,秦凌筠他们也不再理会,立即将那扇破门,劈成碎柴,引燃了柴火,哔哔叭叭烧将起来,这个小山神庙里,顷刻之间,洋溢着一阵温暖。
秦凌筠站起身来,对冷雪竹说道:“姑娘在此烤衣服,我到外面去走走,衣服干了,你再叫我一声。”
冷雪竹脸上一红,站在那里忸怩不安,说不出话来。她看到秦凌筠那身衣,到外面冷风里一吹,真叫人心里有些不忍!
但是,她不方便留他,因为男女有别,虽然武林儿女,不同凡俗,但是,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仍然是一如常人。
冷雪竹要烤干内衣,势必不能留秦凌筠在庙中。
她含着十分歉意的心情,凝眸注视着秦凌筠,轻轻地叫了一声:“秦大哥!”
秦凌筠很了解她这种心情,只是微微地点点头,安慰地说道:“冷姑娘!快些烤衣服!烤干了我们还要和那位老婆婆见面说话呢!”
他将自己身上的丝带解下来,在柴火前面拉起一道,用自己的外衣披在上面,作为临时屏风,遮挡了大门口,他便大踏步向门外走去。
寒冬雨后,那一份寒意,如针砭肤,尤其秦凌筠一身衣,如此临风一吹,使他身不由己地打了一个寒噤,口叫了一声:“好冷!”
他立即了一口气,从丹田之内,引发一股真力,顿时贯走全身,产生一股和之气,这才迈开大步向门外走出去。
正当他如此一伸脚,跨出大门,突然门外一声断喝:“你出来干什么?回去!”
随着这一声断喝,卷来一股劲风,呼啸而至。
秦凌筠闻风知警,缩脚停身,已经来不及闪让,当时趁势一沉下盘,双掌同时外翻一扬,使出六七成真力,如此硬对了一掌。
就在这一瞬间,掌风互触“蓬”然大震,这座山神庙的门楼,受不住如此强劲的掌风,顿时土崩瓦解,大门楼的照壁,塌了半堵。
秦凌筠收掌回身,朗声问道:“请问你老人家这一掌是什么意思?”
庙外的那位老婆婆依然没有现身,只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小子果然不差,人长得好,功力又是这样深,就难怪那娃儿要死心眼地看上了他!偏偏又遇上这小子薄幸!”
秦凌筠忍不住二次高声喝问道:“既然无缘无故偷袭,为什么又不肯面?”
庙外老婆婆说道:“呸!什么叫偷袭?我老婆子要偷袭你们,你们两个人现在哪里还有命在?我是警告你,不要让你出来。”
秦凌筠朗声说道:“这就是你老人家的不对了!既然要我们烤干衣裳再面说话,为什么又不让我出来,这岂不是成心叫人为难么?”
庙外老婆婆说道:“小子!你少跟我老婆子嚼字眼!惹火了我的脾气,对你小子没有好处。我叫你烤干衣服对你是好意,你跑出来做什么?”
秦凌筠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同行的冷姑娘要烤干衣裳,我自然要到外面来,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你老人家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么?”
庙外老婆婆“咦”了一声,仿佛是十分奇怪地说道:“你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们两个人还有什么授受不亲?难道说…难道说你们还没有同房么?”
秦凌筠断喝说道:“老人家说话留神,不可如此信口雌黄。”
这时候正在烤衣服的冷雪竹撇下正在烤的外衣,就穿着里面的紧身衣,冲了过来怒声叱道:“我们出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是这样的无事生非!”
秦凌筠因为刚才对过一掌,心里存了戒惧之意,他深怕冷姑娘上去吃了亏,赶紧伸手拦住说道:“冷姑娘!…”
庙外一阵冷呵呵的笑声,一条人影,缓缓地向这边走过来,口中沉声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来见面吧!”
天上有微弱的星光,庙里还映出熊熊闪动的火焰,将对面的来人,照个清清楚楚。
冷雪竹姑娘当时心里一收缩,差一点没有叫出声来,她心里想道:“这老婆婆的长相,怎么这样丑恶?”
秦凌筠当时心里也是一惊,心里一转:“难道是她老人家么?”
说实在的对面来的这位老婆婆的长像的确是很怕人。一头白发,披在双肩,朝天鼻,血盆嘴,铜铃眼,穿一身刺眼惊心的红衣,最使人触目惊心的便是她那一双铜铃眼睛当中,长了一颗龙眼大小,紫溜溜的瘤。
秦凌筠越想越对,万博老人曾经对他描述过,如今对照之下,丝毫不差,天下绝不会有如此长得相像的人。
秦凌筠心神一凛,立即抱拳当,一拱到地,恭声说道:“你老人家莫非就是武林牛老前辈,曾被天下武林公誉为三个半高人之一的三眼神婆么?”
对面那老婆婆始而微微一怔,但是立即她就嘿嘿地大声笑道:“对了!你应该认得出我老人家是谁才对!不过你既然认得出老婆子的来历,就应该知道老婆子这次找你,为了何事?”
秦凌筠凛然答道:“晚辈出道江湖不久,对于老前辈只是耳闻盛名,无幸得识尊颜,所以,实在不知道你老人家找晚辈是为了何事?”
三眼神婆脸上笑容一收,哼一声说道:“哼!你说得很像!既然你不承认,只好由我老婆子亲自来说明了!不过,事情由我来说明白之后,我老婆子就难再手下留情了!”
冷雪竹此时知道是三眼神婆之后,她也是听到秦凌筠一再提到三个半高人的故事,尤其她知道自己师尊如此了得,还只是算半个高人,那眼前的三眼神婆的功力,也就可想而知。
她按住心头的气愤,站在秦凌筠身旁,看看三眼神婆说明究竟是为了何事?
三眼神婆指着秦凌筠问道:“有一个姓虞的女娃儿,她名字叫做虞慕琴的,你小子可认识她?”
秦凌筠闻言一惊说道:“虞慕琴?晚辈认识。她是晚辈师父好友飞叉银龙虞鉴的孙女儿,今年夏天晚辈曾在天台银龙堡稍作盘桓,与虞姑娘相识。但不知道你老人家提到她是为了何事?”
冷雪竹连忙接着说道:“秦大哥!你忘了!虞姑娘因为被铜臂丐所害,身中剧毒落在卞家庄,嫁给卞璞为…”
三眼神婆顿时暴躁如雷,厉声叱喝:“你放!”
冷雪竹何曾被人这样骂过呢?一时无名火大起,将脸色一沉,寒声说道:“老人家请你放尊重些!我看你年长,在语言之上让你三分,要是你如此不知自重,就休要怪我不尊重你了!”
三眼神婆瞪着眼睛骂道:“都是你这个臭丫头惹出来的祸,你今天还要在这里巧言令,假造谣言,看我老婆子今天可饶得了你!”
她说着话,便大踏步地向这边走过来,冷雪竹被她这样骂得莫名其妙,同时也骂得怒火中烧,随手弹出长剑,握在手里,口中叱道:“你这个老不修!以老装疯,你以为我们怕了你?”
秦凌筠一见情况如此,他急忙一闪身,穿身到两人之间,高声说道:“冷姑娘!请你暂时退后一步!”
他又转向三眼神婆说道:“请你老人家暂息雷霆!你老人家方才那一段话,说得人头雾水,不知所云,什么惹来的祸?什么假造谣言?你老人家如此不说明事实,就这样贸然动怒,纵有所责,也令人难以心服。现在我请你老人家说明详细,如果确是我们有错,万死不辞。”
三眼神婆想了一想说道:“你一定要装糊涂,我老婆子就费点口舌,说明白之后,不怕你能逃出老婆子的手掌心!”
秦凌筠昂然说道:“我秦凌筠是顶天立地的人,如果错在我们,我们绝不推卸责任!”
三眼神婆说道:“我问你!你为什么对虞慕琴这娃儿,始终弃?你为什么撇下虞慕琴不要,又要拈花惹草地找上这个臭丫头?你为什么将虞慕琴骗到红柳湖,将她推到湖心,成心将她淹死?你的良心何在?你的理性何在?你说!你说!”
三眼神婆愈说愈激动,声俱厉,令人胆寒。秦凌筠张大了嘴,呆在那里,简直不知所云,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真想不到三眼神婆会说出这些话,这才真正是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他只有张口结舌地说道:“这…这…是从何说起…”
这时,突然旁边一声哇地大哭,冷雪竹姑娘双手握着自己的嘴,一掉头,便向庙外跑去,秦凌筠一见,急忙叫道:“冷姑娘!…你…你…”三眼神婆怒叱道:“臭丫头!你是祸,跑到哪里去?”
她一扬掌,照准冷雪竹姑娘夹背就是一掌。
冷雪竹姑娘此时心神已,哪里还能分辨得出掌风的来势?她只顾步履踉跄地跑过去,还是秦凌筠看到情形不对,大叫:“冷姑娘小心背后!”
他自己旋身一掠,抢过去横推双掌,想在半途削弱三眼神婆这一掌的劲道,但是,他这一掌已经迟了一步,等到他的掌风到达的时候,三眼神婆凌厉的一掌,已经扫到了冷雪竹的后心。当时哎呀一声没有叫出口,人向前一栽,晕了过去。
幸好秦凌筠的劲道及时来到,使三眼神婆的掌力一偏,才使冷姑娘逃过了更重的夹背一击。
三眼神婆哦了一声,转而对秦凌筠说道:“小子!你是不想活了!我老婆子若不是看在虞娃娃的份上,这一掌是应该打在你身上的!”
秦凌筠将剑丸掏在手中,厉声抗告说道:“老人家!你太不讲道理!如此不问青红皂白,出手伤人,而且是伤人于不备之时,你愧为一个武林前辈!我可以郑重地告诉你,你方才所说的话,都是毫无根据,我与虞姑娘只是彼此世,如此而已,而且相见也不过才几天光景,怎么可以谈得上是始终弃,又是什么拈花惹草?你说这句话,不但是污辱了我,你也污辱了冷姑娘,尤其是污辱了虞姑娘她自己本人。”
三眼神婆冷笑道:“你小子倒是理直气壮的!照你这么说,难道是我老婆子故意栽诬你的?我老婆子与你往日无冤,近无仇,为什么要来栽诬你?老实说要不是因为虞娃娃与我有一段授艺之情,以及她爷爷与我老婆子有一段旧的恩惠,我才不管你们这一档子事呢!你看这是什么?”
三眼神婆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纸,扔到秦凌筠面前。秦凌筠伸手去抓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一笔很整齐的簪花小楷,内容写的正是方才三眼神婆所说的那些事,而这一封信的后尾,正是署名“慕琴”两个字。
秦凌筠手拿着这封信,心里又是气又是急,不觉口中连连说道:“真是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三眼神婆双睛暴睁,厉声叱道:“你小子是说我老婆子岂有此理么?难道我老婆子没有事干,故意捏造这封信来诬害你这个微不足道的小晚辈?”
秦凌筠这时候被这种突然的情况,搅得心神大,他当时真有些手足无措地感觉,摇着双手说道:“我并不是说你老人家有意陷害,而是说这封信…”
三眼神婆拦住他一声断喝:“住口!你小子真没有良心!难道你还怀疑这封信是虞慕琴那娃娃假造的么?虞娃娃天真未凿,心地纯洁,她怎会做这种事?如果不是实情,她会这么写么?”
秦凌筠忽然灵机一动,朗声说道:“请问老人家!虞姑娘这封信是如何送到你老人家手里去的?”
三眼神婆瞪着眼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秦凌筠说道:“我很怀疑这封信是旁人捏造的。”
三眼神婆斥道:“胡说!我老婆子住的地方,没有人能知道,除了虞娃娃她在我那里住了两三个月,还有谁能知道我的住处?再说,假造这封信的人,他用心何在?”
秦凌筠还没有说话,三眼神婆突然脸色一变,一扬头喝问:“是谁?”
从山神庙的后面转出来一个人,一路走一路笑着说道:“是我!我来证明一下,你老人家的住址是有旁人知道的!”
这人一面,秦凌筠大惊而怒,立即滑步进来,旋腕进招,施出一招擒拿,口中说道:“原来是你!”
那人一溜斜,躲到一边,连声说道:“别动手!别动手!让我们慢慢地谈!”
秦凌筠一步一步地紧着他,眼睛里透着光棱,那人摇晃着左手说道:“秦兄弟!你和我错了!我以为你是千面狐,你以为我是千面狐,其实我们谁都不是,在少林寺我才在暗中揭穿了这误会,关键都发生在‘金蛇飞矢’上面,我现在虽然不晓得你的‘金蛇飞矢’怎么样得到的,但是,我确信你不是千面狐易容的!至于我,你更不应该再怀疑,我这个手臂就是标志。”
秦凌筠神情一震,凝视了一下,立即朗声抢问道:“你是铜臂丐?”
铜臂丐笑道:“沾着我师父的光,所以我也成了武林名人,别人一看手臂,就可以知道…”
秦凌筠霍然一伸手,快如电花石火,一把紧紧摘住铜臂丐的脉门。
铜臂丐事出意外,没有想到这一招,当时只觉得血脉倒,半身麻木,幸好铜臂丐功力极深,他及时行功制止,使他这半身仍然保持常态,站在那里不致倒下去。他沉下脸色问道:“秦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凌筠厉声说道:“什么意思?我倒要问你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假造这封信?”
铜臂丐忍不住大笑说道:“奇闻!奇闻!怎么突然这封信是我假造的呢?秦兄弟!你这简直是无中生有。”
秦凌筠冷笑说道:“你用不着假装沉着。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将虞姑娘毒倒?毒倒还不够,还要假造这封信,来破坏我的名誉,来挑拨三眼神婆老前辈与我之间的是非!请问你,你与虞姑娘有什么仇恨?要如此处心积虑害人?”
铜臂丐见他说得真切,便也认真地问道:“你这些话从何而起?”
秦凌筠说道:“虞姑娘中毒的事,是她的夫婿亲口告诉我的…”
三眼神婆此时抢着问道:“什么?她的夫婿?是谁?”
秦凌筠说道:“姓卞名璞,就是卞家庄的卞璞。”
铜臂丐趁着秦凌筠说话分神之际,一抖手,抖开了他的锁拿,仰头冷呵呵地说道:“原来是他啊!现在我一切都知道了!好毒的计划啊!人家说是:‘一石二鸟’,他这是一石三鸟。”
三眼神婆哼了一声说道:“你是老叫化的徒弟,大概不致说谎,你说!知道了什么?”
铜臂丐不慌不忙指着秦凌筠问道:“小兄弟!你真容易受人的骗!你知道这卞璞是谁?他就是千面狐卞玉的儿子!现在你该明白了吧!”
秦凌筠啊呀一声,当时退了一步,睁大眼睛问道:“什么?是卞玉的儿子?你说的都是真话?那我们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