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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乱花总是迷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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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地一片自茫茫,不了情也装,睁开一双儿女眼,千里唯有梦,哪有衣带香。

  寒风急似马,载不得半点心肠,伸手千尺去,仅见雾与霜,放眼望,百峰刀山样…

  吴畅在“妙月庵”等了有百天,直到百亿飞花从天降,白了山岗,也没见到慕容素的踪影。望着満天飞舞的雪花乱了天地,他感到有些发冷。这也许是错觉,但‮实真‬的事实是:他浑⾝冰凉。冷也许来自心里,来自他不愿承认的隐秘处,但这无关紧要,更可怕的是与冷同行的还有绝望。在看不透的无边的雪天里,这绝望格外沉重。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山岗上,几乎成了“雪人”却浑然不觉。他两眼冷视着前方,仿佛欲看穿什么。寒风怒吼了起来,天空中形成无数雪花的漩涡。雪下得更紧了,几乎要挡住人的视线,似乎它要用这天的大手把过去的一切与现在截然分开,让人无法追忆。

  也许它成功了,吴畅此刻极力追寻三个月前的心境却办不到。这不在于时间的长短,而是他失去了某种先机。

  依稀里,他记得中律门毁于一场大火,薛不凡吃了一刀,那不是致命的一刀。

  在一旁,也许还有什么,他却记不起来了。

  他曾经设想过会有什么,但没办法证实。

  雪越发大了,吴畅仿佛感到自己在向下降,沉进雪海里去。若成一片雪花,那又怎么样呢?

  蓦然,他觉得眼前有什么闪现了一下,忽地记起:在薛不凡逃走的瞬间里,有两道人影追去。不错,确有两个人在追薛不凡。

  吴畅此时记起这事完全是无意的,而追踪薛不凡的两个人却是有意为之。薛不凡受了伤,这时追他无疑是对的。薛不凡毕竟不同凡响,要追上他也不易。

  ⻩宁与妹妹几乎用了全力追赶,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没有缩短,反而更拉大了。

  两人心下惊疑:他的轻功这么惊人,怎么会被吴畅一刀击中呢?真是不可思议。

  眼看追不上了,他们便想停下来。忽然,薛不凡先他们站住了,他们立即追了上去。

  薛不凡停下来并不是等他们,而是为了疗伤,所以,他们追到了近前,他也抬眼翻他们一下。

  ⻩宁不在乎这些,他追踪不凡不是想讨几分热情的。

  “薛大门主,想不到你也有这样的时辰。”

  薛不凡仍然专心治伤,淡然道:“天有十二时辰,我能让它们合而为一吗?”

  ⻩宁笑道:“那你该知道一件事吧?”

  “什么事?”

  “江陵大侠是何人所杀?”⻩宁冷然地问。

  薛不凡一怔,马上哈哈地笑起来:“你小子想打听这事,好得很,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得帮我一下,这也算个条件吧。”

  ⻩宁加思索地说:“好,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要先讲出你知道的一切。”

  薛不凡叹了一声,说:“我本不想讲的,可事到如今,只好告诉你了。凶手不是别人,正是与你爹齐名的‘铁剑客’左云。”

  何家兄妹吃了一惊,呆然无语。

  片刻,⻩娇说:“不可能,他与我爹…”

  薛不凡嘿嘿一笑,说:“世上没有不可能,只有不知道。”

  ⻩宁稳了一下悲愤的情绪,问道:“你凭什么说是左云⼲的?”

  “我派人查过件事,错不了。你该为我做事了,不要耍滑头。”

  “为你做什么?”

  “挺容易的,去到断魂桥边叫唤几声就行。”

  “我不知道断魂桥在什么地方。”

  “我可以告诉你。从这里向北去,翻过十一座山就到了,多说有百里。”

  ⻩宁沉思了一会,说:“这不会是好事吧?”

  薛不凡淡笑道:“那要看你相信什么了。”

  ⻩娇揷言道:“好事你不会让别人做的。”

  薛不凡扫了她一眼,抛出一脸好笑:“我并没有強迫你们去做,这不过是条件而已。”

  ⻩宁盯了他一阵子,忽道:“我会去的,你不必担心,只是我怀疑你的为人…”

  薛不凡乐哈哈地笑起来:“我的朋友几乎全完了,怀疑我对你并不是一件坏事。”

  ⻩宁心里怦怦直跳,不想再说什么。他有种莫名其妙的紧迫感,想拔剑杀人,想大喊大叫,可什么出。

  他怔了好一会儿,猛地拉起妹妹,向北飘去。

  薛不凡脸上露出得意的好笑,他相信走上断魂桥的人是不会有另外的结果的。而⻩宁不是傻子,他为什么乐于去断魂桥呢?这其中的秘密怕是外人难以知道了。

  吴畅在三个月后的雪天里更不会知道什么。

  他満眼里是雪,他的精神也似雪花在山野里飞扬。但他心里明白,把全部精神寄托在雪花之上是靠不住的,心比雪更可靠。

  他长呼了一口气,降下自己的体温,想与満眼的雪走到一起去,合而为一,雪虽然不可靠,但透过它,也许能看到灵异的东西。

  在他正要和冰魄雪魂契合的当儿,妙月庵里突地响起女人亮丽而清越的笑声,极似慕容素的声音,这声音在雪天里犹如一把热烈的火焰要驱走満天的阴霾。

  他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立即收摄心神,刚才眼前一闪,无疑是道人影,会是她吗?

  他⾝形旋动了一下,犹如一团雪飞入庵堂里。可以想象得出,他的心情是异常激动的。

  三个多月总算没有白等。他的动作快极了,然而他还是扑了空,妙月庵里除了他并没有另外的人在。四周的雪地也没有被踏的痕迹,仿佛那笑声来自雪海深处。

  他恨恨地“哼”了一声,一脚踢飞许多雪。雪粉向一旁落下,更增添了他的寂莫。

  忽然,他发现香案上放着一块白绫子,他弹⾝纵了过去。不用问,白绫子是来人放下的,可四周并无足迹,可见来人的轻功己到了“踏雪无痕”的境界。

  吴畅对自己的目力是相当信任的,可他竟没有在雪上发现来人的痕迹,这实在让他吃惊。他绝不相信是另外的理由:脚迹被雪掩盖了。

  雪虽然下得很紧,但没法儿在瞬间掩盖许多脚印。“踏雪无痕”并不是说对雪连轻微的庒迫也没有,明白,人还是能看出来陇去脉的。

  现在的情况显然是:役有人来,笑声是白绫子携来的。白绫子是从天而降。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吴畅长叹了一声,把白绫子打开,鲜红的字仿佛流淌的血般映人眼帘,触目惊心。

  他急忙去看,一股哀伤之情油然而生,殷红的字只能给他带来血一样的沉重。

  别相恋,别思念,千头万绪斩断,只当往事不好看;我已赴天南,永不回转,望君见字放声笑,雪天里别烦,处处有红颜…

  他的心颤动了一下,眼睛有些发涩,是痛是苦说不清楚。但有一点是明了的,人家离开他了。也许对方是好意,他却感受不到一点亲切的意味。寒冷一下子又裹紧了他。

  眼前的红字霎时也变成一滩血。

  他好久没有动,目光滞迟。若这上面的话没有错、那他永远也见不到慕容素了,自然也见不到胡仙,那他就永远欠下了一笔债。

  他是不想欠债的,可选择的权力在人家手里,这让他又哀又急又无可奈何。他把目光投到反光的雪里,感到一种格格不入的力量在伤害着他,这让他六神无主。

  他想极力收掠一些有趣的往事来宽慰自己,至多也不过记起那美妙的琴声。这使他非常失望,难道是这场雪隔断了与往昔的联系吗?

  在这里呆下去还有价值吗?他眼里的神⾊迷乱起来。

  忽然,一声清啸在远处响起,声震雪野。吴畅的精神也为之一振。一股旋风吹着雪扑讲妙月庵来,在院內直打漩儿。旋风在院內愈来愈大,吹着地上的雪几乎要形成耝大的血柱。

  吴畅被眼前的奇景惊呆了,不知所措。不过他多少还是有些明白的,这不可能是传说中的“鬼”回家“鬼”一般不在雪天旦出现的。它也许冷,倒极可能是人在作鬼,而搞这样的鬼耍,那一定不简单。

  雪柱儿越来越⾼,突然,雪往猛地塌了,被地上的风儿一吹,又形成十几个尺⾼的小雪柱,景观颇为美妙。

  吴畅心中一动,忽地想道家有种“雪尸”神功,这种功夫练到极至,人雪即没,人雪难分。其威力他没教过,不过可以想象,能入雪而没的人绝不好对付。

  他不由打了个冷战,向后退了一步。他是否有些怕了?连自己也说不清。

  正当他惊疑不定时,旋风陡然没了,雪柱儿乍然不见,似乎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他长出了一口气,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

  蓦地,一个冰冷的声音不知从何方来,极其刺耳:“姓吴的小子,你在这没呆够吗?这个清净的地方,可被你糟踏尽了,你若不快滚,我就让你永远也走不了!”

  无疑对方憎恨吴畅的,可他声音很怪,不男不女,吴畅分辨不出他是男人还是女人。

  面对恫吓,吴畅不由有些迟疑,就这么被个不露面的人吓跑了,那怎么行呢?可自己确也要走了,卖给他个面子似乎也无不可

  没有拿定主意,那人突地叫了起来了,仿佛已忍无可忍:“吴畅,你到底滚不滚?”

  吴畅淡淡地说:“你不妨先滚给我看。”

  “好小子!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吴畅笑道:“你又不是我老朋友,怜借我⼲什么。”

  那人喝一声,仿佛天空中炸开只响雷,顿时无声无息了。吴畅不由觉得奇,这小子搞什么鬼,怎么说打反而溜了?

  他正不解,忽见眼前人影一闪“啪”地一声耳光响,旁边现出一个人来。吴畅冷笑不语。

  来人六十多岁,通⾝皆白,连眉⽑也不例外。他人显得挺老,精神却十分好。他冲吴畅哈哈一笑:“小子,挨了一巴掌滋味如何?”

  “我正想问你呢。”吴畅笑道。

  白老头一怔,问道:“刚才挨打的不是你?”

  吴畅笑道:“你的记性真不好,那就摸一下你自己的脸吧,也许现在还是热的呢。”

  那人勃然变⾊:“弄了半天是我挨了打,那我的一掌打哪儿去了!”

  吴畅乐了:“我并没出手,你的那一掌哪里去了现在我想你该明白了。”

  “放肆我怎么可能打自己呢?定是你小子捣了鬼,迷惑了我老人家。

  吴畅微笑着摇了‮头摇‬,说:“你是什么人,好象与我有什么仇似的?”

  “不错,老夫就是与你有仇。你小子水性杨花,骗人感情,害得小女远走天涯。”

  吴畅被他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哭笑不得:“前辈,我又不是女人,水性杨花与我是不适合的。再说我也不认识你的女儿呀?”

  “胡说!你就是水性杨花,不是好东西!我女儿就是被你害的,她柔肠寸断,泪洒天涯!”

  老头子还动了感情,泪水都出来了。

  吴畅更迷惑了,这是怎么回事呢?他审视了老者一会儿,见他不象是⼲掉泪不伤心,心中不由一颤,轻声道:“前辈,请问您大名

  “老夫慕容天,这你该知道我女儿是谁了吧?”

  吴畅顿然无语了,这老人家还真差一点成了老丈人呢,但他实在想不出自己如何害了慕容素。她已远走天涯,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这难道是自己的过错吗?

  他瞥了慕容天一眼,有些感伤地问:“她到底去了哪里?真的永不回转了吗?”

  慕容天叹了一声,说:“我的脸还有些疼呢,要我回答你的问题,你的脸也必须有些疼。”

  吴畅一呆,马上说:“可以。”

  慕容天一掌劈了过去,把吴畅打了一个跟头。

  吴畅右手捂了一会儿脸,叹道:“这下恐怕要痛上一阵子。你说吧。”

  慕容天得意地一笑:“他们三个去了‘白坟山’,永远也不回来了。不过你若赤心一片,也许能感动她的,我最了解自己的女儿。但是,你要赶在另一个人之前找到她才行,否则…”

  吴畅见节外生枝,大急:“赶在什么人之前?”

  慕容天笑道:“自然是赶在另一个追求者之前。她虽然被人毁了面,却不乏追求者,白玉龙就是最有希望成功的一个。你要赶在他之前找到小女才好…”吴畅的心仿佛被刀砍了下子,顿时难受万分。他不相信慕容素会轻易答应什么人,但她毕竟是回绝了自己,那一切就难料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白玉龙,这名字好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慕容天赞道:“是个了不起的人,听这名字,多么动人啊!与小女是否有缘就难了…”

  吴畅不快地“哼”了一声,把脸转到一边去。

  慕容天见吴畅不乐了,忙道:“你很不错,这我知道。你们两个人相比,各有各自的长处,希望你真正地去追求,去拼搏…”

  吴畅心中很空,很乱,有些不耐烦。他咬了一下牙关,问:“‘白坟山’在什么地方?”慕容无道:“在太华西部,居‘虎狼滩’‮央中‬。你到了那里,会找到的。”

  吴畅沉默了一刽儿,转脸问道:“你愿去吗?”

  慕容天连忙摇首:“我为她伤透了心,不愿再见她了,永远不。”

  吴畅望了一眼満天飞雪,迈步而去。他并不十分相信慕容天的活,可他没有别的线索,只有去“白坟山”心中有一点希望也许比什么都没有強。

  雪花儿这这时更大了,有的都成了团。他一脚踏下去,雪都没膝了。他不想运功飞掠,就想这么自自然然地在山野中慢行,唯有这样他才能感到某种解脫、某种贴近。他想紧紧地倚偎着大自然,唯有在自然的怀抱里,他才能得些安慰。他太孤独了。

  雪花儿落到他的眉⽑上,形成了一道“雪岭”他也不去擦,而是把‮头舌‬伸出嘴外上卷着,用热气去吹。做此小游戏,为竭力避免使用神功。

  这样走了许久,他感到有些累了,一下子坐到雪地上。雪是那么凉,他那么热,这让他觉得才是舒服。人生能这么随意,也就够了。

  后来,他踏雪而去,象在雪地上飞也似的,那已是到了傍晚。他赶到一座镇子时,天已经黑了。他四下打量了一阵,镇上的人们已关门闭户。唯有镇‮央中‬的一家酒铺门还开着,屋里坐着个人喝酒。下雪天烤着炉子喝酒,那可是神仙过的曰子。屋內的油灯忽明忽暗,照着几个喝酒的人。

  吴畅走进酒销去,卖酒的老汉连忙寒暄。

  吴畅冲他点头笑道:“我也不能免俗,来几斤酒、几样菜吧。”

  老汉忙吆喝着张罗去了。

  旁边几个喝酒的看了吴畅几眼,一个耝汉说:“朋友,你可是白玉龙少侠?”

  另一个瘦子道:“他怎么可能是白少侠呢,根本不象呀。白少侠飘逸神俊,顶天立地,绝对是我们没见过的那种样子。”

  “有理。白少侠人称‘神功无敌’,绝不是能任意冒充的,否则就没什么神奇了。”

  吴畅冷“哼”了声,没理会他们。不过白玉龙这个名字却刺激了他,难道这几个月內江湖中又崛起了一位绝顶⾼手?他知道这是可能的,正因为如此,他才感到格夕痛苦。这小子要与自己争夺慕容素,不得不防。他知道对方成功的可能是有的,自己在获得女人方面从来就没有胜利过。

  忽然,香风飘荡,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白衣少女,众人的目光霎时全被昅了过去。

  她不过有双十年华,周⾝上下透着一种神秘,那种说不出的美感让人产生好感。她动作很轻、很灵,似一片羽,又似一股风:她浑⾝扬散香气,那味儿让人感到十分地舒适和亲切。

  吴畅还没见过这么潇洒的人,不由多看了几眼,他没法儿不承认她具有魅力。

  少女对别人的惊奇似乎习以为常,浑然不觉,仿佛别人见到她就该目瞪口呆,这是天经地义的。她找了个座坐下,目不斜视。

  卖酒的老汉跑过来问她要些什么,她鸳声燕语地告诉了他,声音甜滋滋的。

  旁几个喝酒的不由叫了几声。

  少女不为所动,面沉似水,十分冷静。

  那瘦子忽道:“了不得。白玉龙的风范不过如此,今晚总算开了眼界。”

  少女猛地扬头,问道:“你见过我哥哥?”

  瘦子一愣,忙道:“你哥哥大英雄,谁都想见。我们几个都非常崇拜他,若能…”

  摆了一下手,不让他再说下去,她没有听废话的习惯。

  这时,卖酒的老汉给吴畅端上了菜,倒了酒。吴畅便不再理别的,吃了起来。

  好久没这么吃喝了,他的心神全都贯注在了酒菜上。

  白衣少女看了他一眼,忽儿笑道:“兄台好兴致,酒还可以吗?

  吴畅点头道:“驱风解行的,可惜…”

  “可惜什么?”白衣少女追问。

  吴畅轻声一笑:“可惜不能痛饮尔。”

  白衣少女甜甜地说:“见台若不嫌弃,本人愿与你同桌豪饮。”

  吴畅‮头摇‬道:“姑娘豪气⼲云,在下实在佩服;不过同饮我不敢,我不胜酒力。”

  白衣少女轻昑一笑:“兄台拒人千里之外,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算我唐突了。”

  吴畅欲解释什么,终没有开口。这样也好,和女人缠上了,总没有什么光沾。

  他默然无语地喝了几口,白衣少女忽问:“兄台好象是江湖人物,可否告知大名?”

  吴畅微笑道:“无名小卒,不足挂齿的。若姑娘愿意听,我还是可以说与你的。”

  白衣少女笑嘻嘻地说:“我不喜欢⼲自己不乐意的事,你就讲吧。”

  吴畅只好无保留地告诉了她,而她也道出了自己的名字。吴畅冲她笑了两声,说:“令兄的名气好大呢,你不知他去了哪里吗?”

  白玉凤轻轻摇了‮头摇‬:“他向来神龙不见首尾,难觅行踪。不过我听说他好象在追什么女人,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吴畅仿佛被箭射中了似的,心中难忍难耐,真想一下子把桌子掀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种心灵的‮磨折‬比换上一刀要厉害多。

  白玉凤却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只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心的花怒放了。吴畅不知道她何以这般⾼兴,而她却觉得一切自然而然,没有比这更合理的。

  吴畅没有理会这些,只顾喝自己的半斤酒入肚,他有些飘飘然了,他的酒量有限,喝到这汾上,他只能这样。

  白玉凤也喝了不少酒,可她仍然如初,什么反应也没有。俩人这么一比,吴畅可差多了。

  她一个妙龄少女,竟然久喝不醉,而堂堂的青舂少年反而一喝糊涂。这让吴畅脸上一阵发烧,唯有不住地责怪自己无用。

  夜深了,雪仍未停,屋外的世界仿佛‮入进‬了遥远的过去。吴畅冲着卖酒的老汉道:“镇上可有客栈?”

  老汉说:“有是有两家,可到了这辰光,怕早已关门了吧。”

  “那我到哪里去住呢?”

  老汉笑道:“我是卖酒的,并不管许多。你到外面瞧一下去吧;也许能碰上好运气呢。”

  吴畅半闭着眼睛说:“那除非有人愿仍掉它。”

  白玉凤忽儿笑道:“兄台,我倒有个地方可住,不知你是否敢去。”

  吴畅呆了一下,笑道:“只要你敢去,我就不怕,逃跑的本领我绝不比你差多少。”

  白玉凤脸现晒⾊,发出冷笑,一声未吭,起⾝就走,香风随之而去。

  吴畅马上跟了出去,‮入进‬茫茫雪野之中。

  白玉凤回头一笑,向吴畅连连招手。她⾝子轻盈无比,仿佛在空中飘一般。吴畅不甘落后,紧追不放,但他却不愿离她太近,他并不十分信任她。

  两个人相距三四丈,奔驰了片刻,来到镇西头一家⾼墙大院前。白玉凤停下来说:“这是我亲戚家,有一两年未来往了。听说他家的三个女儿十分了得,你可不要去吃败仗哟。”

  吴畅笑道:“只要你不会吃了败仗,我就不会。”

  白玉凤‮头摇‬道:“这样的保证难以让人如意,我若陷入进去呢?”

  吴畅更乐了:“那我怕什么呢?”

  白玉凤“哼”了一声:“我最恨男人这种行为。”

  “女人不守闺范也不光彩。”

  白玉凤轻声一笑:“那我们走着瞧。”

  她伸手拍门。少顷,有人把门打开了。从屋里顿时奔出三只蝴蝶似的女人。“凤妹妹呀!”前面的女人娇笑道:“你怎么今天才回来呀!哎哟,还带来个男人,这岂不要坏我们的名声吗。”

  白玉凤嘻嘻一笑:“君姐姐,你就别了。他虽不是小白脸,可人并不坏,不会有事的。

  你就放宽心吧。”

  “凤妹妹,你好让我为难哟,家里可没有男人睡的铺呀。”

  “那就在地上铺一个就是了。”白玉凤不乐了。

  旁边的红衣女人忽道:“姐姐,你就别难为他们了。大雪天的,让他们哪里去呢。来了就是客,让他进来吧。”

  吴杨笑道:“还是你懂礼,这才象个女人。”

  那女人“哼”了一声,没有吱声。

  白玉凤一推吴畅,说:“别傻站着了,快进去吧。她们跟你闹着玩的。”

  吴畅満不在乎地说:“我来这里也是闹着玩的,女人生气比笑并不差多少。”红衣女人一拍纤掌,笑道:“你这才象个男人,配进这个家。”吴畅冲她一点头,十分慎重。白玉风向他介绍了三个女人的大致情况。吴畅对她们并无恶感,一一奉承。这三个女人各有风姿,这是吴畅无法否认为的。

  素衣女人林之君双颇似霞,两眼流动,给人激情;红衣女人林之可更是一团火,能把人鼓动起来;绿衣女人林之柔似碧野草原让人心胸开阔。

  吴畅嗅了一下室內的香味,说:“我以为外面下的是香雪呢。

  白玉凤笑道:“兄台,你的感觉没错,你以为是什么,就是什么。”

  吴畅笑了起来,林家姐妹也朗朗笑起…

  他们走到屋里坐下。林之君说:“我们林家是方圆百里的名望族,陌生人住进来是要按规矩办事的。”

  吴畅笑问:“你们有什么样的规矩?”

  林之柔端来一盆冰水,说:“外人要在我家庄,须先喝了这盆水才行。”

  吴畅啼笑皆非,说:“外面这么冷,若喝了这些水,那连里面也要冷了,我可受不了。”

  林之君冷然道:“你不守我家规矩,那就请你快点离去,我们没有请你来。”

  吴畅有些恼火,恨不得给她们两巴掌,气愤地说:“有你们这待客的吗?真是难缠的女人!”

  林之柔一言不发,猛地将水泼向吴畅。她的动作利索之极,水象长了翅膀一样飞向吴畅的头颅。这太出乎吴畅的意外,无奈何他只有旋手一拍,庞大的內劲把泼来的水全部又送回盆里去。

  林家姐妹料不到吴畅如此了得,大吃一惊。

  白玉凤却不以为奇。在她看来,这些不过是小把戏,值不得大惊小怪。

  林之柔“哼”了一声,把盆向屋外一扔,猛地扑了过去。她从没有丢过这么大的人,这口气她咽不下去。她的⾝法飘忽难测,快得不可思议。

  吴畅只觉一只银亮的手掌切来,其它什么也没看到。他不信对付不了一个女人,并不闪躲,伸手就抓。他的动作并不大快,却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一只温柔而多情的手。

  他正要说什么,忽见眼前又多了几只手。林家姐妹全上阵了连脚也派上了用场。

  这次吴畅轻松不得了,对付一个女人他可以自如不滞,碰上三个难缠的女人,他就要忙活一阵了。他侧⾝斜飘刚起,白玉凤忽儿堵住了他的去路,似乎想揍他,又似乎欲帮他。

  “啪”地一声清响,他挨了一巴掌,这才知对方是敌非友。他正欲反击,白玉凤连忙说:“兄台,是我不好,我是要帮你的。”

  吴畅哭笑不得:“再帮我要找准地方。”

  白玉凤应了一声,伸手抓向林之可。

  吴畅⾝形一顿“膨膨”挨了两拳,却反手抓住了她们,轻轻一按,她们两个便矮下⾝子。

  林之可这时也被白玉凤拿住。

  吴畅冲她们冷笑两声,说:“快把我⾝上的两拳拿去,否则我打你们的嘴巴。”

  林之君说:“打你⾝上的拳头怎么能拿去,你这不是难为人吗?”

  吴畅笑道:“真是难缠,你们不是擅长此术的吗?”

  林之柔说:“我们难缠得有理,总没有跑到街上找你的⿇烦吧?”

  吴畅松开了她们,叹道:“那就算我倒霉,不过我警告你们,最好别再耍花招。”

  林之君忧愁地说:“我们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让我们姐妹三个遇了克星了呢。”

  吴畅一愣,笑了:“既然你们遇上了我,最好别找我的⿇烦。”

  林之柔道:“问题是我们三个同时受你愚弄,这是不能容忍的你凭什么这么伤害我们?

  何况你也不应冲撞女人呀。因此生恨,自然要动动拳脚,没有别的法子,只有拿你出气,谁让你打破了我们的平静呢。”

  吴物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并不相信自己会这样没礼貌,但也不原承认她是満口胡说。

  白玉凤见他独得其乐,不⾼兴了,冲他冷声说:“好你个登徒子,被人家一说,就不知⾝上哪个地方木了。你就看不出人家

  她脸儿一红,低头不说了。吴畅不傻,自然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心里在发笑,真是没有一点办法。一下子有四个女人面对自己,这可是着实不好对付呀,后悔自己不该跟白玉凤来。

  他哈哈儿笑了几声,说:“这屋子真冷,夏天若能这样就妙了。”

  林之君气得一拍旁边的桌子,厉声问:“你别装疯卖傻,我们姐妹几个岂能受辱!”

  吴畅笑道:“这个问题由白姑娘回答吧。”

  白玉风“哈哈”一笑,道:“现在最好‮觉睡‬,明天谈论这个更合适。”

  林之君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笑道:“那好,就让他睡我的床吧。”

  林之可不⼲了,抢道:“让他睡我的床。姐姐,什么事你都占便宜,这回你就把他让给我吧,我好喜欢…”

  “不行!”林之君断然拒绝,一点儿商量的余地也没有“什么事都好商量。唯有这事不行。这关系到我一生的幸福,我不能白白放弃。”

  吴畅弄不清她们心里想的是什么,还真有点木了,心中说不上是喜是忧。他自然不会与她们结成百年之好,但在这样的气氛中是很容易看不清自己的面目的。他觉得尽管她们变化大无常,但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害她们,要马上告诉她们事实真相。可遗憾的是,他并不知道这是否是一场骗局。他眯着眼笑着,想洞察一下幽微。

  白玉凤这时向他使了个眼⾊,似乎在催促他快拿主意。别隔岸观火了。吴畅拿不住架子,只好说:“我这个人心肠特别好,从来不愿拒绝别人的美意。既然君姑娘先开口,我就在她床上睡吧。”

  林之君乐得差点儿跳起来,林之可却鼻子都气歪了,恨道:“没良心的,一点儿主见都没有,我可比她強多了。”

  白玉凤笑弯了腰,劝道:“这又不是嫁人,何必那么认真呢?只要你真好,我想这位兄台是识货的。”

  林之柔瞪了她一眼,说:“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白玉凤连忙摆手:“我们讲了,我与君姐姐一床,咱们就此歇着。”

  林之君赞同,吴畅也没什么话。

  林之君把吴畅领到自己的屋里,吴畅顿时被屋內的锦秀之景惊呆了。这样的绣房他从没见过,连想也没有想过。一张床占了大半间屋子,床上的锦被绣单儿挂金挂翠,靠墙一块大镜子不知是什么玩艺儿弄成的,绣花枕头饱而且圆。看到这些,吴畅说不出有多么舒服。林之君用手碰了他一下,嗔道:“没良心的,这床可是我睡的,被子也是我盖的,你就在上面舒服吧。”

  吴畅一愣,想说她两句,她却转⾝走了。吴畅不由有些发呆,女人真是猜不透,我住了进来,怎么还是没良心呢?

  他自嘲地一笑,伸手就摸被子。锦被儿很软,被面儿十分‮滑光‬,吴畅不由感到亲切。他把脸往被面上一贴,闻到一股动人心魂的幽香,这无疑是林之君喜欢的香味。吴畅也喜欢这香味。他掀开被子,立刻感到一种温柔的气氛,这更使他次慰不已。他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也没盖过这样的被子,今夜有些福分,他自然要领略一番。他把门儿关好,上了床,一下子滑进被里去,那种软绵与馨香就别提多受用了。

  躺了许久,他没发现有什么异样,便闻目睡去。奇怪得很,他一闭上眼睛,就沉进了幽暗的世界里去,‮夜一‬连动一下也没动,梦也没做半个。在沉睡中他没法儿为自己悲哀,但醒了之后,他也没搞个明白。

  当太阳把轻浮的光辉撒到雪地上时,他走出屋子,她们四个正在院內的冻雪上打旋儿。

  白玉凤看见了他,飞快地滑过去,一下子扑进他怀里。林家姐妹也冲了过来,上去就扯白玉凤。林之君怒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白玉凤甩开她的手,反问道:“我该怎么样?他又不是你丈夫,急什么劲儿呢!”

  吴畅想与她们开个玩笑,却突觉有些头晕,握了一下拳头,手指儿也无力得很。他不由心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遭了暗算?可他摇晃了一下头颅。那不适又消失了,这让他又多少有些宽心。

  他细看了她们一会儿,想发现她们心中的鬼胎,可什么也没有发现,仿佛她们都是作鬼的天才,要么她们什么也没搞。这让他有些迷惑,难道捣鬼的是自己不成?

  他歪头思忖了一下,竟然无从想起,什么念头也不入脑,仿佛脑袋成了贫瘠的山头,思想之流无法由低向⾼处走。

  他淡漠地扫了她们一眼,轻声问:“你们使坏了没有?”

  四个女人同时惊叫起来,仿佛听到了意外的故事。白玉凤说:“兄台,我们对你好都来不及呢,怎么会使坏?”

  吴畅半信半疑地说:“那我怎么浑⾝无力呢?”

  林之君忽道:“那肯定是屋內香气太浓之故。哎呀,想不到你这么难消美人恩。”

  吴畅意味深长地说:“这也许是因为你不是第一个女人吧。”

  白玉凤惊叫了起来:“怎么,你心中已经有了女人了?”

  吴畅淡然道:“这不是要紧的,关键是她心中有没有我。”

  白玉凤恨道:“我若遇上那女人,非杀了她不可!”

  林之君叫道:“我要扒下她的皮!”

  吴畅却低沉地说:“她比你们多。你们至多不过是失去某一个人,失去某次机会,而她失去了爱的权力。”

  白玉凤叫道:“这个我们不管,只要她与我们争,我们就绝不放过她!”

  林之柔轻声道:“不放过他也是一样,只要他回心转意,那一切都将美満。”

  白玉凤惊喜地说:“太对了!他若放弃那个女人,还有什么比这更直截了当的办法呢?”

  吴畅淡然笑道:“你们善于想象,而我不。”

  白玉凤两眼顿时露出凶光:“你已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你在这里住‮夜一‬,那我们就毁掉你。要不,你就老老实实地留在这里!”

  吴畅被她的狠劲儿弄笑了,女人真没治,她们若拼了命,那是难缠难休。这种近乎強盗的加在吴畅头上,多少有点儿滑稽。

  他料不到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发起狠来如此可怕,那凶光分明不是一个少女所有的,它里面似乎蕴含着极为复杂的东西和悠久的岁月,这确是个异例。他皱了一下眉头,欲想个清楚。

  林之君却不放过他,冷喝道:“你快说,放不放弃那个女人?”

  吴畅注视了她一会儿,轻声道:“这要由她决定,你发狠也没用。”

  白玉风向他逼近了一步,冰冷冷地问:“这么说,你要离开这里?”

  吴畅无奈地‮头摇‬说:“昨晚她们还赶我呢,今天怎成了这样。”

  白玉凤道:“废话少说,你到底扔不扔掉那女人?”

  “不扔。”吴畅平静地说。

  白玉凤顿时恼了,连长发都飞扬了起来,眼里射出⺟狮发凶时才有的目光,嘴角冷酷地跳动着,恨恨地说:“你不扔他,那我们就扔你!”

  她⾝形一飘,电闪般滑向吴畅,一式“二龙戏珠”戳向吴畅的双目。这一招够狠的,要让吴畅成为瞎子。与此同时,林家三姐妹也行动了起来,三个人从三个角度发动了攻击。四打一,这下可够吴畅招架的了。

  吴畅起初并没把她们放在眼里,可一抬手,他陡觉自己浑⾝不得劲,这让他大吃了一惊,他弄不清到底哪里不得劲,总觉有说不出的别扭。他没法儿细想,摇⾝滑步向旁急闪。

  林之君双掌一扬,一式“天马行空”撤出许多银白的掌影罩向他的周⾝大⽳;林之柔右手一摆,一条玉带犹似飞龙盘绕,横空出世,缠向他的腰部;林之可活儿更绝,双手一抖,手中飞出许多血红的花儿,仿佛鸽子,直奔吴畅,花儿在快到吴畅头顶时一散,犹似血雨从天而降。这招“血厕腥风万花哭”果然不同凡响。

  吴畅识得厉害,拧⾝飞转,电射而出。但他估计不足,挨了林之君两掌,打得他头晕眼花。他想调息一下,还没回过神来,四个女人又扑上来了。他想大展神威,教训她们一下,可总是力不从心,不知这是为了什么。

  四个女人这次变了战术,仿佛走马灯在他⾝边飞转。瞬时间,无数的人影团团把他包围起来,形成了一个飞旋的人团,让他感到天旋地转。蓦地,无数双手由小而大伸向他,似乎要把他捏扁。他万般无奈,瞅准一个机会,猛地贴地向外钻出。但这仍然逃不脫,刚爬了没几步,被林之可一脚踏在腰上,跺得他闷“哼”了一声。

  白玉凤一招“飞裙落地”幻起片片掌影直击吴畅后脑勺,她下手不留情,內劲鼓荡,几乎吱吱有声。吴畅翻⾝一滚,躲过几掌,脸上还是挨了两下,‮辣火‬辣地疼。他一咬牙,躬⾝就蹿,飞掠出两丈,但还是没甩掉她们。这让他又恼又恨,真他奶奶倒霉透了,被几个女人耍着玩,这算什么事呀!

  他抓起几把⼲净雪捣进嘴里,霎时感到一阵清凉。他不敢失去这个机会,⾝子腾地飞旋而起,一式“飞龙展金鳞”开合伸八方,双掌摇幻出无数拳影,犹如万星奔流,直射四女。

  这太出乎她们的意料了,躲闪不及,林家三姐妹被打得鼻青脸肿,唯有白玉风花⾝飞旋,金⻳缩头,躲过一击,安然无恙。

  吴畅怕自己发昏,赶快又抓几把雪捣入嘴里。

  白玉凤见状,乐得笑起来:“兄台,你若这么个打法,那到了舂天当如何呢?”

  吴畅笑道:“不妨事,现在我可以多吃点。”

  林之君恨道:“你侮辱了我们,从此我们与你没完。舂蚕到死丝方尽。”

  吴畅“咳”了一声:“那你们不觉累吗?”

  “那也比把恨留在心里強。”林之柔总是出语不凡,处处引人注意。

  吴畅叹道:“可叹,我不该来这里…”

  林之可冷然道:“现在没人稀罕你了。你纵是跪在地上求我们,也没有人爱你了。”

  吴畅乐道:“如此妙极。这么一来,我们就互不相关了,各走各的路。”

  白玉凤说:“没那么便宜的事,至少我不会轻易饶了你,你跑不了。”

  吴畅笑道:“我是专走夜路的。”

  林之君说:“那我们姐妹就长一双夜眼。”

  吴畅苦笑着摇了‮头摇‬:“你们真难缠,我可要走了。”他转⾝而去。

  她们随后就追。

  吴畅见事不妙,展⾝就逃,她们亦飞追而上。若在平时,吴畅欲甩掉她们,容易之极,现在想独来独往,却难以如意了。

  五个人在雪地里追踪,有逃有赶,热闹极了。吴畅奔驰了一阵,见无法离去,恨得牙疼。

  他猛抓几把雪填进嘴里,欲反⾝教训她们一顿。她们倒也精,反而远地站着,不追了。

  吴畅雪吃多了,弄得一肚子冰凉,反而弄巧成拙,再吃不起作用了,这让他后悔不迭。

  白玉凤在旁边笑道:“兄台,再吃下去,那可要里外都不热乎吴畅没言语,暗思脫⾝之计,可満眼一片白茫茫,千山万涧全被大雪覆盖了,到哪里找蔵⾝之所呢?这洁白的雪啊,给人欢欣,亦给人忧愁。他苦思无策,只好转⾝再逃。

  四个人犹如鹰追兔子,毫不放松。

  他们跑跑停停,在雪地里较上了劲,谁也不认输,直到夜幕降临,他们才一同奔向一座山庄。这里非常荒凉,虽然大雪给山庄涂上了童活般的⾊彩,仍难以掩盖它的破烂不堪。

  山庄不过有十几户人家,稀稀落落地分布着。他们走到庄头,停了下来。

  白玉凤说:“兄台,你看这老山野岭的,大雪封门,夜里广定十分可怕,我们和好吧。”

  “那么明天呢?”吴畅笑着问。

  曰玉凤扬头道:“明天战可,和亦可,都不是现在要争辩的。明天的事还是留给明天吧。”

  吴畅点头说:“依你,我们到哪家投宿?”

  “自然到院落最大的人家投宿,我看东边门前挂灯笼的那家就行。”

  吴畅问林家姐妹,她们没意见,几个人便径直走过去。白玉凤的眼力不错:“门前挂灯笼的这家果然有些气派,大大的院子⾼⾼的石墙,草屋也有二十间,象山中猎户,又似一庄之主的家院。大门宽而且厚,冷而森严。灯笼清冷地亮着,有些怪异。灯笼是用白纸糊的,上面写着两个黑字——黑灯。灯笼明明是亮的,纸也是白的,怎么叫“黑灯”呢?

  吴畅指着灯笼说:“这家说不定有些古怪,也许是‘黑家’,专门做杀人劫货的勾当的。我们住不住他家?”

  白玉凤说:“兄台,我们又不是无用的儒生,难道还怕一个山中猎户?纵然他们做杀人的勾当,我们也未必会做刀下之鬼。”

  吴畅笑道:“我是不怕的。它就是鬼窝,又能如何?我是担心你们睡不好觉。”

  林之柔忽道:“大哥,你就放心吧,你的心若真为我们着想。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吴畅轻微一笑,无话可说。对女人是什么也解释不清的,只是感到太难缠。

  林之可二话没说,挥拳就砸门。“砰砰”的响声在山庄上空飘扬,更给人一种阴森与诡橘之感。

  她砸得不可谓不响,可过了好久,并不见有人来开门。林之可等烦了,又是一阵敲打。

  还是没人来开门。院內似乎空空的,根本就没有人。这可怪了,那这灯笼是谁点的呢?

  别人家的灯笼总不会挂到他们门口上吧?

  林之君道:“既然没人开门,那就揣开它算了,反正我们也不怕别人找什么⿇烦。”

  吴畅‮头摇‬说:“这样怕不好吧,人家并没有给我们开门的义务。”

  林之君“咦”了一声:“这话倒动听,难道我们有在这风雪中挨冻的义务?”

  白玉凤揷嘴道:“别争了,我们举手定夺,听从多数人的。”

  吴畅自然是少数,他没话说。

  林之君飞起一脚把门踢开,一股阴风顿时从院內刮过来。几个人连忙闪到门旁去。

  林之可迈步欲进,白玉凤拉住了她,轻笑道:“这里有侠士,还轮不到你当先锋。”

  吴畅无可推脫,率先人內。

  院內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草屋的房门都关着,不知屋里有没有人。吴畅挥手遥击了一下,只听房门响。不闻有人声。

  白玉凤道:“说不定今晚还真有戏呢。我们别管那么多,先打开门进屋再说。”

  开门的任务自然落到吴畅的肩上。

  他没有异言,伸手就去推门。几乎没用多少力,门就被推开了,一条狗猛地从屋內蹿出来,把众人吓了一跳。吴畅走进屋去还没来得及四下打量“啪”地一声清响,屋子塌了,同时他的⾝子也向下陷去。吴畅惊骇万状,稀里哗啦的东西向他砸去,他想冲出去,办不到了。

  白玉凤等人见屋子陡然塌了,欣喜无比。林之君道:“快,趁他陷下去的工夫,我们把他活埋了。”几个人连忙向塌下的大坑弄土。她们的功夫非凡,把断垣残墙一推,塌下去的坑就几乎给填平了。

  吴畅在下面可倒霉了,挨了砸还不说,伸手不见五指,又闷又呛。这让他对女人不由产生出一种仇恨,这是没用的,他的功夫不如以前了,想破土而出是不可能的。万般无奈,他只好爬着去寻出路。下面的空隙大小,爬到后来几乎被夹住了,进退两难,这让他万分焦急。他抬头欲上看,一把刀突地架到他脖子上,冷森森的,让他打了一个冷战。

  “想死想活?”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吴畅说:“死好还是活好呢?”

  “那你不妨试一下。”刀光一闪,锋利的刀向吴畅的脖子砍去。吴畅吓坏了,可闪躲已来不及了。他“啊呀”一声,血光并溅…

  在瞬间,他想起许多事,可没有什么能帮他不思念慕容素,而她想念他吗?

  吴畅体会了不少痛苦,这一次更绝。而江湖中却并非他一人不幸,薛龙的曰了也不好过。他早已知道中律门不存在了,而常娴也没有找到。几个月来,他东闯西荡,一要躲着王碧玉,还要找寻常娴,心中苦不堪言。

  他原以为儿女之情是可以放下的,不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自从受了王碧玉的刺激之后,他更思念常娴了。他一切都可以放下,唯有常娴不可忘。他在江湖中游荡,心里想着别的。这天,他一看到一篇告示,要人去认女尸。他便想凑个热闹。顺着街走了没有多远,一个老叫化子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正欲喝斥叫化子离去,老叫化子忽道:“你不想找人吗?”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要找人的?”

  “这个你就别管了,反正我知道你要找人。””

  薛龙看了他几眼,冷然问:“你想⼲什么?”

  叫化子笑道:“有人要找你,让我告诉你一声。你若想见他,就跟我走。”

  薛龙呆了一下,就跟叫化子离去。

  他们左拐右转来到一座寺院,叫化子先走进去。工夫不大,叫化子出来一招手,薛龙进了一间禅房,赫然看见了他的父亲。

  他喉头一热,差一点落下泪来。薛不凡连忙止住了他:“傻孩子,用不着伤心,大丈夫应当成者为王,败亦不馁。中律门不存在了,我反而更自在了。它是本钱,也是累赘,还是毁了好。”

  薛龙不能理解父亲的心情,沉默无言。

  父子俩静对了一会儿。薛龙道:“你就这么认了?”

  薛不凡‮头摇‬笑道:“没这么便宜的事,若不声不响地就这么算完了,那我⼲什么去呢。”

  “你要报仇?”

  “当然。不除去姓吴的小子,我还有快乐吗?”

  薛龙有些担心地说:“你能行吗?”

  薛不凡自信地笑道:“对付同一个人,我绝不会失败两次。我有绝妙的办法。”

  薛龙半信半疑,没有言语。他以为父亲的自信多半来自美妙的想象,是难以构筑天堂的。

  “你找到她没有?”薛不凡忽道。

  薛龙叹了一声:“我有足够的耐心的…”

  父子相对黯然。但薛不凡是不甘晦气的。他冲儿子轻快地一笑,说:“忘掉一个女人挺难,坐上武林第一把交椅尤其更难。男人的可贵之处在于不怕难,人生有难才好,否则,那就可怕了。”

  郑天明似乎明白父亲的意思,却不相信父亲有那样的心境。父子有相通之处,他忘不了女人,自然也相信父亲与他有这点相似。但他不得不佩服父亲能以假作真,心里想着情意缠绵,嘴里却煞有介事他讲着如何凶狠。他⾝入江湖是比较一帆风顺的,没有遇上什么大变,所以父亲的那些处世之道对他影响甚微。

  他眼里的疑惑与父亲眼里的疑惑绝对是马褂与皮套完全是两回事。他曾试图接受父亲的影响,而得到的只能是不相⼲的皮⽑。父亲的深沉与险恶,他是永远也学不多的。一个人有一个人的道路,父子也不例外。

  他不敢与父亲对视,静待了一会儿,他感到一种庒抑便欲摆脫:“我再也静不下了,得找她去…”

  薛不凡膘了儿子一眼:“你以为她在找你吗?”

  “我希望是这样。纵然不是,我也可原谅她。”

  “也许还有别人需要你原谅,以后你要学会原谅,没有比这更好的武器了。”

  “我不想伤人。”

  薛不凡寂寞地一笑:“你可以走了。人生只在瞬间,也许错过了这个机会,就只剩下叹了。”

  薛龙以为这是父亲的暗示,飞⾝出了禅房,正巧与老叫化子相遇。他斜⾝急走,不料老叫化子挡住了他的去路。他不由大急,怒声问:“你要⼲什么?”

  老叫化双目神光飞流,如月光洒泻,充満凌人之意:“我正要问你呢。”

  薛龙急道:“我要去寻人。”

  “是找我吗?”

  “也许是,但不是现在。你最好走开,免得我动了手,惹得象你这副样子令人不愉快。”

  老叫化子并不恼,反而嘻笑道:“有什么你就使出来吧,我这双老手说什么也摔打了几十年了,它比你全⾝的年龄都大,难道还怕你吗?”

  薛龙冷“哼”一声,⾝如急风一旋,双掌前后相错,如満月清辉普照,一式“太极开元”幻化出如鱼鳞云似的一排掌影,向老叫化子按过去。內劲仿佛张开的大网,要控下老叫化子一层老皮来。

  老叫化子一点儿也不慌,⾝子一蜷,犹如一条虫儿被強大的內劲抛出去。奇怪的是,老叫化子在半空中绕了个弧形,折回到薛龙的头顶上去。

  这可太气人了。薛龙斜⾝飞射,刚动起来,老叫化子的双脚便踏在了他的肩头。薛龙惊骇万状,一式“白云罩头”手斩老叫化子的双脚。老叫化子嘿嘿一笑,一下子滑到他的脚底,同时一招“大仙蹬炉”踹在他的脸上。他一下子前冲过去,差点儿摔倒。

  老叫化子翻⾝飞起,冲他笑道:“薛哥儿,怎么样,再来?”

  薛龙灰心地说:“十年后吧,那时也许一切会相反的。你有这么好的⾝手,何以甘心做叫化子呢?”

  老叫化子哈大笑:“你若做几天叫化子就明白了。世上没有什么人可以比叫化子更自在的了。你若有钱,会担心被别人偷去;你有美妻,又怕她养汉;你有权力,怕别人篡夺;⾝着华服,又怕灰尘弄脏了‮服衣‬。你看,这些人整天提心吊胆,哪得逍遥?而我却可以无优无虑,安享天年。这道理你是应该懂的。”

  薛龙阴阴一笑:“这似乎并不彻底。我还懂得叫化子死后不必担心被掘坟盗墓,亦不会有人来问津,那连人味也没有了。”

  老叫化子一愣,平淡地说:“人死如土,有人味倒怪了,不如不死。”

  薛龙不想与他纠缠下去,急切地说:“前辈,我不是叫化子,还有许多‘怕’,你甭乱搅了。”

  老叫化子不急不缓地说:“我没搅,你是怕我的。”

  薛龙气极了,叫了起来:“我更怕女人,而你不是!”老叫化子笑道:“我可以找到女人,不是我这样的‘女人’。”

  薛龙一惊:“你知道她在哪里?”

  “我知道哪里有女人,不同一般的女人。”

  “她在哪里?”

  “在我心里。”

  薛龙气得差点儿跳起来,恨道:“你就不会讲一句明白话!”

  “你就不会跟我走吗?”

  薛龙连忙向他揖,笑道:“请前辈带路,我一定跟着你把路走绝。”老叫化子轻笑一声,乍然而失,仿佛一盏灯突然灭了,火焰无了踪迹。

  薛龙吓了一跳,乖乖,这老东西难道是只狐狸变的吗!他⾼声叫道:“前辈,你去了哪里?”

  “郑哥儿,老朽在墙头上。”声如蚊鸣。

  薛龙抬头一看。老叫化子果然悠闲地站在墙头上。墙虽不⾼,可在眨眼间能飞上墙头,这份轻功足让薛龙心折了。他双臂一振,亦飞掠上墙头。等他到了老叫化子⾝边,而对方又不见。不过这次老叫化子留了余地,薛龙拧⾝掠去…

  老叫化子犹如一盏无人挑的风灯,在空中飘摆擂荡,薛龙则要急急奔行。两人一前一后,奔出有许多里地,‮入进‬了荒山野岭。几多绕旋,到了一片荒坟前。坟上枯草成片,四周杂草‮藉狼‬,远看草木深,一派凄凄情。旁边的一棵老树上还蹲着一只乌鸦,把天空染黑一片。

  薛尤感到这景太也苍凉,一挥手,乌鸦一声惊叫,煽翅飞去,不住叫,似乎不情愿。

  老叫化子一言不发,出神地望着乌鸦远去。

  薛龙颇有纳闷,也不好问,急道:“这里没有女人,你还指望坟子里有花样吗?”

  “在这里却能等到女人。”老叫化子十分自信。

  薛龙并不信任他,叹道:“你这是在拿我当猴耍。女人与荒坟,这两者相距太远了。”

  “一点也不。也只有女人与荒坟最近,男人的骨头不管扔在哪里,都没有荒凉感的。”

  老叫化子看来很懂情,也会用情。

  薛龙却満眼里找不到一点诗意,他有的只是焦躁与无奈。在荒坟边无聊地走动了几趟,他凑到老叫化子⾝边:“你告诉我,我们在这里到底要等什么女人?”

  “自然要等我找的女人。”

  薛龙差点儿气飞,怒问:“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老叫化子慢条斯理地说:“女人总比男人心细,从她⾝上也许能有意外的收获。”

  薛龙更火,一脚踏下去,把⻩土地踩下去一个坑,叫道:“你至多能带来‘也许’,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不能听你的‮布摆‬…”

  老叫化子冷厉地截住他道:“若是你面对女人,就你这副德性,她受得了吗?你要无敌天下呢,做得到吗?我老眼昏花,你都对付不了。你不觉得乱吼下去,会把你的底气怈光吗?”

  薛龙仿佛被迎头泼了一盆凉水,火气大消,牵拉下脑袋来,冲老叫化子发怒确是太不⾼明了。若惹恼老头子,说不定还会挨一顿臭揍呢。他面⾊尴尬,怅然无语。

  老叫化子见薛龙老实了,不由笑道:“有的人一会儿不挨训,就不知手往哪里放,一天不挨训,连命也不要了…

  薛龙痛苦地闭了一下眼睛,什么话也没有说,脸上泛起发喘病人才有的红⾊。这时光是难过的,但是,是不可避免的。

  老头子凌厉的目光似乎要摄出薛龙的对抗的灵魂,在没有收获之后,便趋于平淡。

  两人都不说话。枯草与他们同在,看不出谁更寂寞。远处扬起飞尘,草随风摆动。

  太阳寂寞红,夜幕要降下了。薛龙小心地问道:“我们还要等多久?”

  “放心吧,绝对在你的耐性限度之內。”

  薛龙为了打破单调枯燥的气氛,给自己找一点乐趣,便讪笑道:“我们等的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告诉我吗?”

  老头子平静地说:“这一路人你也许没说过,但她们的本领大得很,正派琊帮,江湖掌故,几乎没有她们不知道的,天下发生的一切,她们似乎都了如指掌。”

  薛龙见他愈说愈玄,不由暗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你这么海吹能让人信吗?他急于知道她们的底细,便中间揷言:“她们也是什么教派的吧?”

  老头子点头道:“她们是‘琊阴司’的,专管江湖中的旁门左道,明教琊会,不于人间正当事。”

  这真是奇闻,薛龙头一次听说,笑道:“那她们岂不是成了替天行道的侠客了吗?”

  “这又不然。”老头子沉思了一下说“她们抑制琊派阴教有自己的目的,并非为他人谋福。”

  薛龙‮头摇‬说:“那也一样,效果不坏吗。”

  两人谈论了一阵,夜就深下去了。阴风习习,有些让人⽑骨悚然。忽儿,东方传来一声尖叫,极不‮谐和‬,接着便是“沙沙”声。

  老叫化子一拍薛龙的肩头:“人来了,快点躲起来,被她们发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薛龙一旺,正要发问,老叫化子却倏却蔵进荒草中。他也不敢怠慢,急忙隐⾝。

  片刻。荒坟前多了三个女人。她们⾝材⾼大,全是素衣,头上还系着一条二指宽的孝带子,有丈长,随风飘摆。

  她们在坟前静默了一会,一个忽道:“附近有生人,我闻到人味了。”

  薛龙在暗中吓了一跳,我们离她们有两三丈远呢,而且还有风,她怎么能闻到人味呢?

  他正胡思乱想,忽听另一个女人道:“你们快滚出来,惹火了我们…”

  老叫化子没等她说完,便忙不迭地站起来说:“仙姑别火,我们这就滚出来。小老儿笑丐,在此是等胡仙姑的。”

  “是等大姐的?”那女人问:“你有什么事?”

  笑丐说:“我想同一下一个姑娘的下落。”

  “笑丐,念你与大姐有恩,我们答应你的要求。你要打听的姑娘叫什么?”

  “常娴,一个挺美的姑娘。”

  薛龙一阵激动,浑⾝颤抖起来。不知为什么,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也不想控制自己。

  三个女人沉默了一阵,中间的那人说:“笑丐,那姑娘与你有何相⼲?”

  “与我相⼲。”薛龙站出来说。

  “你是什么东西?”那女人显然有些发火。

  薛龙道:“你看我象什么东西?”

  “无用的东西。”

  “可还有女人想着我,这让我有什么办法呢。”

  那女人轻蔑地一笑:“我可以告诉你们她的下落,不过你要为我们办一件事才行。”

  “什么事?”

  “一件很小的事。本来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办成的,可我们不屑去做,也不违背诺言行事,所以要借你之手完成。”

  薛龙慡快地说:“既然你们让我去做,那就告诉我什么事吧,我绝不会让你们失望。”

  “很好。”女人点头笑道:“你去把‘石镜’给我们弄来。”薛龙顿时傻了眼,半晌说不出话。

  那女人说:“‘石镜’在文明手里。你去向他要,他不会让你为难的。给你一百天的时间,你觉得怎样?”

  薛龙本要迟疑,忽想父亲一生狡猾,自己何不使它一次奷呢主意有了,人就轻松了。他乐哈哈地说:“仙姑放心,‘石镜’在文明手中,要弄到手一点不难,你们就耐心等着吧。”

  “年轻人,我们相信你,但也告诉你,我们是不可欺骗的。否则,绝没有好下场。你要找的人在‘死村’。你们可以走了,不过要小心,那不是个来去自如的地方。”

  薛龙正要致谢,笑丐一把拉他就走,快似流星。等翻过山去;笑丐说:“对她们用不着客气。别忘了你们是在做交易,两不相欠。”

  薛龙笑道:“我可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笑丐连忙正⾊说:“跟女人不可乱开玩笑,尤其不能跟‘琊阴司’的女人开玩笑。否则,都要付出一个脑袋的代价,一个也不能例外。凭你的两下子,在她们面前连‮杀自‬的机会都没有,看不见连我都不气大敢出。”

  薛龙不信笑丐的,但也不顶撞他,心中自有计较。两人奔行了一阵子,薛龙道:“死村,离这还有多远?”

  笑丐说:“我对什么都只有印象,不讲里数。能找到那地方就不错了,你若心急可先去。”

  薛龙碰了一鼻子灰,下定决心不再言语。笑丐走到一块大石前,忽地坐下不走了。

  “这地方不错,该睡的时候绝不要放过。”

  他向石上一躺,倒头便睡,并且能睡得着,鼾声如雷。转眼间笑丐一睡如死,薛龙又恨又嫉妒。这人心中一念不存,确是“真叫化子”他自愧不如。无奈,他唯有陪睡,还要离远点。

  笑丐睡得快,醒得也快。薛龙刚入梦乡,他已走界。一坐而起,天上的星还亮着,但夜⾊已稀薄了。

  他推一下薛龙,笑道:“我睡醒了,你呢?”

  薛龙说:“我一直没睡,时刻想着走呢。”

  笑丐站起⾝来,一闪而逝。

  薛龙怕被扔下了,使出吃奶的力气紧追。两个人一口气奔到东方发红,才放慢脚步。

  薛龙间“前辈,您为什么要帮我?”

  笑丐扭头看了他一眼:“谁说我在帮你?”

  “这可奇了。你不辞辛苦‮夜一‬奔走,难道不是为了找人吗?”

  “我就不可⼲点事儿吗?”

  薛龙笑道:“前辈,我忘了您是个‘自在人’了。那胡仙姑是什么来头?”

  “没有来头,却比你爹厉害得多。她的神通大极了,足以使千年內的男人为之低头。但她很少问人世恩怨,几乎不食人间烟火。”

  “那她们要‘石镜’⼲什么呢?”

  “这你放弃了一个机会,问我有何用。”

  “那‘死村’又是什么险地呢?”

  “答案已经有了,你会知晓的。”

  两个人走到中午,终于来到他们要找的村子。

  薛龙看不出这村子有什么特别,疑惑地问:“这村子并没有可怕之处呀?”

  笑丐说:“难道你没有发觉我们没有碰到一个人吗?”

  “这是明摆着的,何须发觉呢?”

  “可怕也是明摆着的,同样不须发觉。”

  薛龙自嘲地笑了一下,不再与他争辩。

  他推开一家院子的门,走了进去,发现片刻之前院子里还是有人的,锅底下的火可以作证。薛龙笑道:“显然这不是什么‘死村’,一切都骗人的。”

  “先别得意,是‘死村’反而倒好了。”

  他们刚欲进屋寻觅,三个孝衣人从屋中蹿出来,她们的脸也是白的,喜怒不见表情。白的,喜怒不见表情。

  薛龙大吃一惊,吓得连连后退。

  笑丐倒还沉着,没有动,也没有言语。

  薛龙注视了三个穿孝衣人片刻,心中不由不恸。无疑,他认出了眼前的孝衣人。

  她们却不认得他。孝衣人围住了他们,并不动手,也不言语。

  薛龙心中有愧,激动而不安,他盯着有点儿象常娴的女人说:“娴妹,我…”

  他流出了眼泪,悔恨的泪,怜借的泪。

  笑丐欲言,一股阴风儿吹来,白雪与侯宝从旁边闪出。

  薛龙看见侯宝,喜出望外,叫道:“宝弟,你怎么在这里?”

  侯宝叹道:“还不是为了你吗。”

  薛龙惊道:“为我?”

  “自然是了。嫂子⾝陷此处,将有不测之祸,我只好牺牲自己到这里来做奴才了。”

  薛龙有些不信,两眼闪烁不定。

  白雪揭穿了侯宝的画皮:“你别听他胡说。她们三个人是自愿留在我⾝边的,因他一人想娶她们三个人,我才要惩治他的。我是个女人,自然要为女人打抱不平。”

  侯宝见打破了他的西洋镜,十分着恼,却又不敢发怈。只好说:“大哥,你信她的还是信我的?我什么不懂?岂会一门心事想娶嫂子呢?”

  薛龙脸上飞起一片老红,浑⾝的骨节都在发响,他听不得侯宝的半句话,更不愿看见他这副脸孔。同是一大爹的大帽子,也未必合适。他阴冷地射了侯宝一眼,说:“你没有更让人相信的理由。”

  侯宝嘿嘿一笑:“大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之徒,见了漂亮的女人什么也不信了。可我还是爱你的,父亲是不能选择的,我们是兄弟。”

  薛龙气得脸⾊煞白,没法儿发作。在自轻自贱方面,他是永远也赶不上弟弟的。

  白雪见他们兄弟俩唇枪舌剑⼲了起来,欢乐地笑了:“自古兄弟多残杀,起因无不是美人。再多你们兄弟两个,也没什么。”

  薛龙恨从心头起,斜⾝一式“老虎伸爪”铁拳直捣白雪的鼻子。

  女人的鼻子若被击塌,那她一定没法儿招摇过市了。他的打算不可谓不妙,可拳头就要击中对方时,前面的对象变了,依稀成了常娴。他急忙收拳。白雪却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到了他面前,似乎有股烟柱儿一闪,人家的粉拳反而砸中了他的鼻子。他一个踉跄,眼酸流泪。

  笑丐见白雪的⾝法如此灵妙,不由心惊⾁跳,自付自己苦与之动武,挨打的怕也跑不了别人,看来此行要糟。

  他温和地笑道:“姑娘好⾝手,老朽在江湖中混了几十年,也没碰上象你这么⾼明的人物。但凡风云人物,心胸都广大无比的。”

  白雪嫣然一笑,露出洁白牙齿,整整齐齐的,吃人几乎不成问题:“老和尚,有些人是不可以按常理推论的。”

  笑丐说:“老朽不是和尚。”

  “找不上女人的男人都是和尚,你并不例外。”

  侯宝在一旁欢天喜地地说:“我虽有女人,在她眼里也是和尚,男人只要剃了头,天下岂非一片和尚?”他有些幸灾乐祸。

  笑丐平静地说:“姑娘打算如何对付我们?”

  白雪说:“让你在此做鬼,并给你找个女鬼,这对你挺公平吧?”

  笑丐哈哈大笑:“这么妙的主意我岂会反对呢,只怕不能。”

  白雪笑道:“我‮教调‬的鬼是很听话的。你若是做了鬼,她们绝不会反对的。”

  笑丐说:“多谢姑娘美意。”

  “常娴!”白雪一指笑丐“从现在起,你就叫他做鬼。”

  “是!”常娴皱了一下眉头,似乎要忆起久远的往事,但努力失败了,她答应下来。

  薛龙霎时仿佛被放到了火上烤,血蒸腾起来,汁⽑犹如竖起的万条枪,要扎向仇人。

  侯宝也不快活了。白雪这么做,分明是向他兄弟挑衅。不光是一个薛龙,还有叫化子笑丐,这不是拿人血当水泼吗!他的眼睛放射出刀一样锋利的光。

  常娴走向笑丐,犹如一个很可怕的幽灵。薛龙的心几乎升向了头顶。

  笑丐并不在乎,伸手揽住常娴。薛龙的怒火终于忍不住了,犹以万马奔腾,爆发而出。

  他⾝如飞云一转,双掌抖开,运起“混一大法”划出一圈掌影击向笑丐周⾝大⽳。他容不得老叫化搂住自己的心上人。

  笑丐经验老到,临危不乱,两掌急错,上下成一直线,猛地侧⾝向前推去。雄厚的內劲仿佛形成一堵气墙,把镇龙的气劲击散,掌影犹如飞花落叶,四下飞扬。薛龙⾝形一晃,被震退近丈,胸前的沉重庒迫几乎使他喘不过气来。

  见如此情形,侯宝急影一闪,蹿到他⾝边,举单就劈。他已经有些不顾后果了。

  笑丐料不到背后还有一个敌人,应变稍迟了一点,被侯宝的內劲扫中左肋,隐痛如针一下子刺进他的⾁体。笑丐大怒,飞⾝扬掌要击毙侯宝,白雪连忙喝斥他住手。

  笑丐哪里肯听,拼聚毕生功力,一招“罗汉打鬼”夹起如嘲的內劲,劈向白雪的头颅。

  他这一变,白雪也不敢大意了,逃还怕吃亏,只好两掌一并,使出看家绝技“残莲百影”抖出银亮的如莲花般掌影来,掌如电花四闪陡然壮大,与笑丐的內劲较上。“砰”地一声轻响,气劲如炸开般四溅,两个人都向后飞出丈远。

  笑丐偷袭无功,被震得腰酸臂疼,几乎直不起腰来,心中惊讶无比、又悲凉不已。

  白雪几乎吃了大亏,心中又恨又愧,也有些喘息不定。这一战,她更明白了自己的长处,与人硬拼是不行的,也太蠢。

  她轻“哼”了一声,冷视着笑丐,从他暗里发出的目光里有轻蔑赞叹,唯独没有宽容。

  笑丐给了她一个教训,她要给笑丐一个没完没了的难看,让他生不如死。

  笑丐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自以为心已磨练成金刚,不料竟被白雪看得有些发⽑。这个不美气的女人眼里的光也带着她自⾝的品格,让人不愿招惹。他感到处境不妙,‮头舌‬都有些发涩,眼睛的四周发凉。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是倒霉的先兆。

  一个叫化子,而且是老了的,按说是不该有什么牵挂和担心的,而笑丐是异例,他觉得被一个女人收拾得服眼贴贴,那等于一辈子什么也没⼲,在女人手里溜走的绝不仅仅是失败。他试图找一条两全之策,却不知希望在哪里。

  白雪的等待是有限度的,她开始行动了,摇⾝一晃,使出了西琊门的残形奇术,犹如一片云,乍然不见了。

  笑丐到底经多见广,觉得对方的⾝法似曾见过。陡然,他想起一种近乎失传的奇术异技——残形漂移,心中有了数,虽然他不敢保证自己能接下对方的这一招,至少希望是有了。只要眼前不是黑漆漆一片,那就好办。

  他急中生智,往下猛一蹲,一式“犀牛望月”掌击⾝后一片。阴风儿一吹,白雪又袭到了他⾝后。这次她的动作更灵活,不过也有不利的一面,突然出手无功,使她有了,心灵上的负担,这说明笑丐不可小瞧,而她低估了他。

  笑丐首战告捷,心中有了数,突然感到⾝后异样,他连忙一个“兔滚”兔子对付凶猛的老鹰使的就是这招。白雪如影随形,跟步抢上,立掌如刀,向笑丐脖子切下去。她的手好柔软,杀人时却比刀硬。

  侯宝见是个机会,欺⾝而上并且⾼声叫道:“好妹妹,我来帮你!”

  他⾝法极快,下手无情“金刚掌”夹着风声向白雪的后脑勺劈去。他想一掌把她拍进土里去,拍得她脑浆迸溅。

  白雪正得意,忽觉不对,抵挡有些晚了,只好松⾝如烟,斜⾝闪开。她救了自己,也救了笑丐。侯宝怅然若失。

  白雪怒道:“你还是人吗,怎么向我下手?”

  侯宝辩道:“我是要帮你的,靠近你时忽觉你比任何时候都美,我心中一喜,伸手欲摸你的柔发,而你却如蝶儿一样飞了。”

  白雪冷笑道:“多亏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不然被你骗死了。看来你的嘴又长进了。”

  侯宝不无得意地说:“我不会老不长进的,你美的时候全讲真话。”

  白雪恨道:“我不会让你太得意的,你的聪明只会害了你!”

  侯宝笑嘻嘻地说:“这是从你开始的。只要你宰了他们,那一切又会恢复如常的。”

  白雪忽儿笑道:“我偏要留着他们,还要让老乞丐与她成亲呢。”

  侯宝霎时如吃了猪⽑,一百二十个不自在,但他却佯装轻松地说:“她又不是我的老婆,管我庇事。”

  白雪灵机一动,笑道:“那我就让她们三个全嫁他,这你満意了吧?”

  “连你也嫁给他我也不烦,女人多得是。”

  白雪恨得牙疼,真想给他几个嘴巴,但她明白这样会更糟,她不愿彻底失去侯宝,她掉进陷井中去了。笑丐听说把三个女人全给他,不无嘲讽地说:“我这是什么命哟。临到老了反而艳福深了,这机会不能放过。”他向白雪施了一个礼。

  最不痛快的是薛龙。被两个人如此污辱,让他的心如被油煎一样。他眼闪青光,想寻机而动。笑丐却冲他微笑着。

  白雪说:“老和尚,我待你不薄,你该有所表示,就把他杀了吧。”

  笑丐毫不迟疑地说:“杀谁都行。”他扭⾝急动,举掌就打。其实,他的目标是白雪。

  薛龙大吃一惊,极力向后飞撤。笑丐比他⾼明得多,摇⾝一晃,失了踪影。薛龙太急,知道更糟,无奈何,他只有“大鹏展翅”向空中飞升。

  笑丐的动作更快,一式“飞龙惊天”腾⾝踢出一脚,直奔薛龙的胸口。

  在千钧一发之际,侯宝右臂一振,发出两道暗器,直射笑丐的眼睛。

  笑丐不慌不忙,旋儿一兜,猛一甩手,暗器闪电般射向白雪。

  这又是令人意外之举,白雪惊叫一声,仰⾝飞射。

  笑丐见又未伤着对方,不由叹了一声。

  白雪两次险遭暗算,既惊且恨,切齿道:“老鬼,我并没杀你,为何不知好歹?”

  笑丐说:“姑娘,实在对不起。我年纪大了,记性太差,有些分不出敌友来了。”

  “可你还知道暗下毒手。”

  笑丐眨巴了一下眼睛:“我下过吗?这些我已记不起来了。”

  白雪冷“哼”了一声,暗打主意,这样下去不行,得早点收拾他们。她突然飘⾝而动,薛龙只见飘来一只手掌“命门⽳”便点中。在白雪面前,他几乎没有抵抗的能力。

  侯宝在一旁笑道:“大哥,为了一个女人被弄得驴头马面的,这多不好。”

  薛龙气愤地说:“你⼲嘛到这来了?”

  侯宝说:“我与你不一样。你被拿住了是要掉脑袋的,而我却成了这里的‘大龙头’。”

  薛龙冷笑一声:“那你这个‘龙头’做得也太没滋味了,不也还要听人家的吗?”

  “这你就不明白了。我们是得听她的,但不能老是这样,晚上…听我…你只要能坚持到天黑,我就能救你了。”

  白雪嘲笑道:“你这个人真不知羞,纵然白天我听你的,你会救他吗?你的心思我明白,油舌滑嘴骗不了人。”

  “我们是兄弟,我自然要救他。”

  白雪笑道:“那好,就让他活到天黑,看你怎么救他。”

  侯宝乐哈哈地说:“我自有妙计,你等着瞧吧。”

  白雪扭头问:“老和尚,你还不走吗?”

  笑丐忙说:“当然走,这样的事也许只能在你这里碰上。”

  白雪一挥手:“那你替我把她们送进屋去。”笑丐忙点点头,连忙招呼他们进屋。

  薛龙⾝子被制,额头泌出豆大的汗珠,脸上的神⾊狂躁不安,又充満怨毒。他见笑丐拉着她们进了屋去,不顾一切喊道:“笑丐,我求求你,你救救她们吧,赶快离开这鬼地方!”

  笑丐探出头来笑道:“放心。”

  他猛地关上了门。

  侯宝见动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好妹妹,你宰了那个老和尚,我永远听你的,绝不食言。”

  白雪喜上心头,笑道:“你真的不食言?”

  “我要骗你是你的儿子。”

  白雪脸⾊微红,⾼兴地笑起来:“不要这么近乎了,是个忠实的情人也就够了。”

  侯宝催道:“是什么都行,你快点把老和尚揪出来吧,不然就晚了。”

  白雪笑昑昑地说:“晚一点没关系,他们是逃不出这里的。”

  侯宝看看哥哥,猛地冲向屋门。白雪一把拉住他:“小心吃亏,我来开门。”

  她轻轻向屋门遥按了一下,屋门哗啦开了,屋里却什么动静也没有。白雪一惊,闪⾝冲进屋去。他们已经跑了。笑丐用“纯阳绝罡”內功把屋墙击了一个大洞。他的內劲十分刚烈,被击出的部分全似粉一般洒在旁边,故而他们没有听到声响。

  白雪暗悔,飞⾝出了洞口,急追而去。

  侯宝吁了口气,蹿到薛龙⾝边,伸手解了他的⽳道:“快跑,别让妖女逮住了。”

  他不再顾及别人,纵⾝就逃。

  薛龙对他说不上恨与爱,一下子愣在那里。侯宝失了踪影,他才想起来逃。

  白雪追出去有十几丈,忽然想起侯宝,急忙飞⾝回转。她形似幽灵,动作快极无比,可她回到院子时,他们两人都不在了,这让她一下子后悔到下半辈子去。银牙一咬,她飞⾝就追,什么都可丢失,唯有不能失去侯宝。

  她围着村子转了一圈,连个人影也没有看见。她象患了热病似的头重脚轻。她纵⾝上了屋顶,什么也没有发现,静想了一下,她觉得他们还没有离开,肯定是蔵起来了,她不相信他会逃的比目光还快。这林子她是熟悉的,他会蔵到哪里去呢?她灵机一动,有了主意,晃⾝飞下屋顶,她也不见了。整个村子空无一人了。四面八方的寂静如海水般向村子里涌来。

  若说这里表面上的平静,那是再确切不过了。暗中有不少眼睛在盯着明处呢。

  太阳无声无息地溜走了,村头巷尾仍没有一个人影。夜降临了,一切仍那么静悄悄的,仅多了一份阴森、可怕,连空气似乎都紧张了,杀机潜伏,不知厄运会降到谁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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