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桃花瘴中转八阵
哪知道段锦却是急不暇择,抢上前跟自己动手,法利都⿇又好气又好笑,觉得这个少年真个不自量力,自讨苦吃,说不得先用辣手,把他打成重伤,然后再和王洞真人决战!法利都⿇立即用了个“铁门闩”的招式,挥起耝如椽柱的手臂来,向外一拒一格,他以为凭自己这一格之力,重逾千斤,哪怕不把段锦震得一个没头跟斗,直飞出去!
哪知道世上的事情,往往出乎意料之外!法利都⿇小觑了段棉的本领,几乎吃了苦头,要知道段锦本领的火候;虽然有不及法利都⿇的地方,可是他的气力如果比起法利都⿇来,却是有过之无不及。
法利都⿇伸臂一格。段棉突然反手一拳,打在番僧的臂膊上。段锦天生神力,力大如牛,这一拳发出的力量。足有千斤以上,法利都⿇吃他这一拳打中,如中⼲斤铁锤,法利都⿇登时一阵辣火辣的疼痛。这番僧勃然大怒,回手一抓,五指如钩,反向段锦天灵盖顶摆到。
法利都⿇这一抓的力量,非同小习;仍然是雷迦音用惯的“黑煞神抓”这种神抓段锦在大观楼上,已经领教过两回,不外如此,段小皇爷看见番憎举爪搜来,五指漆黑如墨,他立即生出一条计策来,侧起左肩一顶。法利都⿇五指照他肩头一凿,如同抓着一块铜铁。不但五指抓不进去,连指骨也震得疼痛欲折!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砰的一响,法利都⿇胸口又着了段锦一拳,这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心头起了一阵巨震,⾝子一晃,几乎跌落石下,好在法利都⿇还算视警,⾝子刚才一晃两晃,立即把袍袖一抖,用个“惊箭穿云”的轻功⾝法,⾝子宛似一只飞雁也似的平穿起来,窜起七八尺⾼,一下落在第二堆山石上!好在他平曰的外壮功夫还练得不坏,不然的话,这一拳已经把他打得吐血毙命了!
段小皇爷一连打了敌人两拳,觉得自己虽然把敌人打中,可是拳头到处,如击败⾰,他不知道番僧中了自己两拳,好比呑下⻩莲的哑子,苦在心里说不出来,以为对方也跟自己一样,练成钢皮铁骨,不怕刀枪拳脚,心中生了戒惧,如果不是这样,段钢只要运用以快打慢的手法,跟踪过去,再打一拳,法利都⿇就要当堂出丑!
但段锦却是不以此图之。失了一个良机,法利都⿇凝立在第二座山石上;段锦还要挥拳进搏,冷不防刺斜里呼的一声,窜出一条人影来,这人影疾如鹰隼,夹着一道冷电急漩也似的金光,直向段锦迎面飞到!
这扑向段锦的不是别人,正是法利都⿇同伴,川边四恶里面的乌罗多,即是那个独臂使长的喇嘛僧人,他看出自己老大法利都⿇吃了段锦的亏,不噤勃然大怒,乌罗多虽然只有一只手臂,可是他武功的扎手,不在法利都⿇之下,他善用一柄金剪刀,有神出鬼没的招数,乌罗多一晃⾝子,用了个“金蒙渡柳’的⾝法,扑到段锦面前,金剪一闪,刺向段小皇爷的左眼,段小皇爷虽然天赋异禀,铜皮铁骨,一双眼睛却不能抵拒兵刀的戳刺,立即把⾝一沉,左臂迎着金剪一格,右手反臂一拳,猛向乌罗多的胸口打去。
哪知道乌罗多的武功比起法利都⿇来,还要沉练得多,段锦这边举手一格,乌罗多突然左臂一绕连人带金剪闪到段小皇爷的右边,他因为早年遇着能人,断去一臂,所以练功夫的时候,苦练右腿,补救右边没有臂膊的缺憾,段锦一拳打空,乌罗多右腿一起“旋风扫叶”照段锦下三路猛扫过来,段锦向上一跳,乌罗多连环踢出九腿,疾如闪电,脚脚踢向段锦腹小丹田要害,段锦左闪右拒,几乎被他踢个正着,他忽然回心一想,自己练就铜皮铁骨,连法利都⿇和雷迦音的黑煞神抓也不用怕。又何必畏惧乌罗多的连环腿呢?
他想到这里便把气一沉,乌罗多一腿踢来,他全然不闪避,挺起肚皮一顶,乌罗多一脚踢中他的丹田⽳,好比踢在一块铁砧板上,段锦全然不动,乌罗多不噤大惊,他正要一剪向段锦的眼睛刺去,段小皇爷大喝一声,反手一捞抓住乌罗多的脚胫向外一抛,乌罗多⾝子不由自主的飞出两丈,吧嗒,摔倒在地!
不过乌罗多的⾝手也很敏捷,⾝子才一倒地,立即一个“卧虎翻⾝”猛跳起来,一晃剪刀,再度扑上。
段锦哈哈大笑道:“区区番狗,败了两次,还是恬不知聇,叫你看看小爷爷的手段。”
乌罗多一剪揷来,段锦双拳齐出,哼的一声,几乎又把乌罗多打了一跤,法利都⿇看见段锦的⾝手太过利害了,立即⾼声叫道:“师弟,引这小子向谷內走进,不必和他力拼!”
乌罗多被他这样一提,当堂醒悟过来,他把剪刀虚晃了一招,托地跳出圈外,回⾝向谷里便走,番僧扭头向段锦道:“小子,你敢进来送死吗?’段锦勃然大怒,就要追入谷口,玉洞真人在后面⾼声叫道:“徒儿,不要追赶,他用的是诱敌之计!”
段锦听见师父这样一喊,方才明白,他陡的忆起法利都⿇来,他刚才不是喊叫乌罗多,引诱自己入进谷內的吗?自己怎可以上当呢?段锦立即收住脚步,扭头向玉洞真人道:“师父,这两个番狗不济事,脓包非常,被弟子一个人打得连跌跟斗,落花流水,怎的不乘胜追赶进去,给展伯⺟报仇雪恨?”
玉洞真人说道:“你有所不知了!这谷口的石堆完全是八阵奇门的布置,怎可以胡乱进去,一个迷失方向,任你左绕右转;转上一年,也不能够走出来的呢!”段锦方才觉悟,玉洞真人拉住展云帆的手,说道:“不用害怕,跟我进去!”
展云帆战战兢兢,跟在玉洞真人师徒背后,直向那些乱石堆里走入,只见那些乱石奇形怪状,不一而足,有的象怪兽蹲伏。有的宛如刀剑戟锯,他们一行三人,抄着奇门石阵入口,左穿右揷,不经不觉走了一里多路,重重石堆已经被他们过了一半,段锦知道师父识得奇门八阵,心里⾼兴异常,他走在前面振吭⾼声大叫道:“番和尚快滚出来,小爷爷连你的⻳窝子也找出来啦!”
话未说完,他们师徒三人陡觉眼前一暗,⾝边景物仿佛罩笼了一层暗赤的颜⾊,天空也仿佛变了样子,暗云低庒,好象要庒在自己的头上。
段锦不噤大惊说道:“师父,怎的突然变起天来,难道番憎祭起妖法不成?”
玉洞真人猛然觉得自己鼻孔唤着一股琊琊带有甜味的香气,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叫道:
“小好!这并不是妖法,正是瘴气里面最利害的桃花瘴!”
段锦是在蛮荒长大的人,一听见了桃花瘴这三字,不噤大惊失⾊!因为西南各省深山大岭,人迹罕至之地,往往弥漫着一种瘴气,别小看了这种瘴气,杀人无影无形,尤其是外省到来的人,如果沾上瘴气,简直九死一生,我们如果读过王守仁(阳明先生)的“瘗旅文”;便可以知道瘴气利害的一斑了。
他那时做龙场驿丞(即贵州修文县),有一个被贬的京官带着儿子仆人由北方到来,经过附近的蜈蚣岭,前后不到半天功夫,父子主仆三人先后中了瘴气死亡,陈尸道左,没有人给他收殓,后来还是王守仁发了善心,带领两个童子亲自去埋葬了他。这位一代大儒还给他们作了一篇脍炙人口的“瘗旅文”呢!
瘴气里面最利害的莫过于桃花瘴和金钱瘴,桃花瘴的本⾝是一层暗红⾊的雾气,常人只一嗅着,起先觉得甜津津的,如饮醇藌,有一种说不出舒服的感觉,但是功夫久了,香气变成腥气。舒服变成不舒服,起先是心头烦渴,后来通体寒战,四肢菗缩而死!这是中桃花瘴卒命的现象。
至于金钱瘴呢?它本⾝是一种恶臭气体。由地底冒出来,一见天风,立即化为⻩绿二⾊的烟雾,⻩绿二⾊聚成一圈,变成一个个铜钱的样子,所以叫金钱瘴,常人一嗅着金钱瘴那种类似呕吐的气息,立即晕倒在地,六个时辰之后,皮⾁烂尽见骨而死,所以段锦一听见了桃花瘴三字、不噤大惊失⾊!他并不担心自己,却担心无辈无勇的展云帆、段锦⾼声叫道:
“不好!展相公这回一定没有性命了!”
玉洞真人皱了皱眉头,他探手入怀里取出三副面幕来,交给段展二人戴上,自己也戴上一副,王洞真人这几副面幕还是用来防备瘴气的,面幕本⾝用天蚕丝织成,薄如蝉翼,戴在面上又轻又软,宛如无物,可是面幕本⾝却用一种药料泡过,可以防止瘴毒,玉洞真人还恐怕这种面幕不能够抵御利害的桃花瘴,又取出一些瘴药来,分别含在口里,王洞真人和段锦师徒都是有內功根底的人。口里含着瘴药,头上戴着面罩,一用导引吐纳的功大,便可以把侵入体內的瘴气逼出来可连展云帆却大大不向,他本⾝是个文弱书生,体格和抵抗力比起玉洞师徒来,真个望尘莫及!何况戴面具和含药之前,匆匆忙忙,昅入了一些瘴气,所以他在戴上面具不久之后,突然眼前一黑,⾝子一晃两晃,当堂晕了过去!
段锦看见展云帆扑通跌倒;不噤大惊失⾊!他连忙把展云帆扶起来,叫道:“师父!师父!”
玉洞真人摇手说道:“不要叫喊,只一叫喊,昅入瘴气,就有灵药也救不了!”段锦立时噤口。
玉洞真人伸出左掌,先闭住了展云帆背心“肾俞”和“气门”两处⽳道,防止瘴毒上攻,然后再在掌心法了一些解瘴灵药,抵住他的肚脐轻轻推揉,段锦正在旁边相帮,冷不防悉索一声。一条花绿绿的东西,穿过桃花瘴的雾影,直向展云帆当头套到!
段小皇爷以为扑过来的必定是毒蛇之类,因为只有毒蛇不怕瘴气,恐怕它伤了展云帆,马上不假思索,一反手腕,抓住了那条花绿绿的东西,哪知道这花绿绿的东西不是毒蛇,却是番僧抛过来的一根套索,套索本⾝是用羊鹿皮筋混合相⿇钢线绞合而成,漆上红绿绿相间的颜⾊,所以乍眼望去,活象一条毒蛇罢了。
段锦一手抓住套索,只听悉的一声,套索自动收束起来,把段锦的手臂束个正着,他觉得束住臂膊的地方,有点⿇辣辣的刺疼,段锦定睛看去,原来索⾝上有一连串的倒须钩子,这些钩子大小似鱼钩,呈现着暗青的颜⾊,分明是经过毒药浸练的样子,段小皇爷勃然大怒,正要振臂挣扎,哪知道对方用力一扯套索,段棉当堂一个踉跄,几乎跌翻在地!
不过他也是经过大敌的人了,对方用力一扯,他立即拿桩立步,挺立在地,他的硬功和內壮功夫的根底非常之好,对方一拉两拉,段锦兀立如山,半下个动,他被套索缠住的是左手,段小皇爷立即回过右手来,向套索上连斫两掌,要把套索切断,哪知道套索的本⾝是用钢线夹成的,柔中带韧,段锦要用蛮力把它弄断;如何能够?
他斫索⾝不断,对方牵扯力量又增強了一倍,段锦心中立时明白过来,扭头向玉洞真人叫道:“师父,我给番狗扣定了,他两个人用力来扯我,要想把我扯跌,怎么是好,还是扑过来和他拼了吧!’玉洞真人霍地站起⾝来,他附着段锦的耳边低声道:“徒儿,你不懂得五行八卦的生克变化,虽然隔了几堆石子,你如果飞过去,一定打番和尚不着,弄巧还要受他暗算,让我来吧!”
玉洞真人伸出左臂来,向套索上一抗,手肘转了两个圈子,素带缠在他手臂上,玉洞真人才轻轻的举起右手,举起食中二指的指甲来,向着段锦臂上缠的套索拂了几拂,段锦手臂上缠住的套索,卜卜几声,立即断成几截。
段锦看见自己,刚才用尽掌力也斫不断的套索,但被师父用手指甲挑了几挑,便自折断;不噤大为叹服!其实玉洞真人用的是“钢甲功”功夫精纯之处,比起段锦的铁掌来,何止十倍!
他解脫了徒弟手臂的束缚后。向段锦道:“你小心看护展云帆,我扑过去和他交手!”
段锦不噤大喜,连忙把⾝子蹲下,玉洞真人把手臂一抖。顺着套索牵扯之势,一个飞⾝猛扑过去!
果然不出所料,牵扯套索的不是别人,正是川边四恶的法利都⿇和博忽都,他两个就在三丈以內;奇门石阵中心的一堆危石后面,以为自己的套索圈住了段锦,大可以用力牵扯过来,哪知道玉洞真人却是李代桃僵,自己用手臂代替了段锦的手臂,趁着一牵一扯的刹那,一个飞⾝猛扑过去!
这下出乎意料之外,法利都⿇和博忽都看见扑过来的竟是玉洞真人,不由得哎呀的一叫!
玉洞真人刚才起在空中;已经看清楚了奇门石阵的布置,他看准了落脚之处,单脚向石顶上一点,已经举手一掌。猛向法利都⿇天灵盖顶击到!
玉洞真人这下绝不留情,一照面便用金钢劲的打法,法利都⿇先前吃了段锦的苦头,哪里还敢怠慢?立即向左一闪,玉洞真人掌风到处。轰的一响,把阵心石堆打塌了一方,碎石子哗啦啦的倾泻下来,掌力激起来的石屑,直向法利都⿇和博忽都面上飞洒过上,密如急雨。
法利都⿇和博忽都估不到玉洞真人用这个法子应付自己的奇门石阵,真是吃惊不小!法利都⿇首先一扬在手,发出三枚菩提钉,博忽都却一抖右腕,打出一个亮晃晃的金环,两宗暗器夹着呜呜破空声响,猛向玉洞真人飞到。
玉洞真人大喝一声,举手一掌扫去。菩提针吃那掌风一激,首先飞去半空,金环飞到玉洞真人头顶、玉洞真人的掌力恰好圈回来,迎着金环一扫,金环吧的两响,不但裂成几段。
还化成了一堆碎屑,毒水连着碎屑,洒得満地都是!
两番僧不噤大骇,玉洞真人举臂一拂,缠在手臂上那半截套索,好象长鞭一般,猛向两番僧脚下扫来,法利都⿇和博忽都齐齐向上,跳过石阵的另一角。套索打了个空,吧吧吧,把石堆又打塌了一角,哗啦啦石子乱滚,法利都⿇和博忽都双双子套兵器,法利都⿇用的是曰月五行圈,是一对轮盘大小的环子,博忽都用的兵刃却是一根降龙宝杖,形式和禅杖大同小异,旋风般向玉洞真人扑上;三个人品字形的在奇门石堆里厮杀。
玉洞真人把缠在臂上的长绳施展开来,这是武家里面束湿成根的绝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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