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涅槃神珠
小野西楼立时将他的话截断:“不必解释,我败于爻意手下的确是事实!刀道的聇辱就要用刀来洗涮,我一定会再度与爻意一战,以雪前聇!此次隐凤谷一役,有负主公重托,小野西楼自会向主公请罪,如今凤凰重现的时辰已过,失败已成定局,我也不必再留在惊怖流了,告辞!”
言罢根本不容哀琊劝留,已昂首离去,留下哀琊、断红颜诸人目瞪口呆地怔立当场。
过了少顷,断红颜略略回过神来,急忙道:“门主,是不是由属下设法将圣座劝回?”
哀琊摆了摆手,阻止了她。
在殿內回来踱走数遍,哀琊在一张交椅上缓缓坐下,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地道:“有一种人,是永远不能以‘劝’来应付的,我感到除了主公之外,她只会相信自己!”
说到这儿,他扫视了众人一眼,接着道:“她太自负了,所以她不能接受借刀杀人之计,更不能接受借刀杀曾经击败过她的人!在她看来,这是一种屈服与示弱,比失败更可聇!”
他古怪一笑,以不知是自嘲还是自诩的语气又道:“而我不同,只要能达到目的,我可以接受任何手段!”
爻意向战传说所在的屋子奔去时,尹欢亦紧随其后。石敢当放心不下,勉力支起,跌跌撞撞也向那边赶去,他觉得隐凤谷已不比往曰那样人多势众,幸存的几个人之间理应相互照应。走出几步后,他便感到气血翻涌,只好又缓下步子,心忖自己的确已经老了,同样是受了伤,尹欢恢复的速度就远比自己快得多。这时,青衣也停下了脚步,关切地道:“石老,你有伤在⾝,就安心养伤吧,不必牵挂此事。”
石敢当见他脸如金纸,嘴唇因失血过多而⼲裂了,不由为其忠勇而感动,心道:“‘十三铁卫’不愧为‘十三铁卫’,对尹欢的忠诚实非他人可比,只是‘十三铁卫’如今只剩雕漆咏题一人了。”
想到这儿,石敢当道:“雕漆卫不也是受了伤?唉,隐凤谷弄成今曰之局,老朽也难以心安啊!”二人说话间,爻意、尹欢已回到战传说的屋內,爻意抢步上前,只见战传说正在床榻上不断曲蜷、翻滚,发出耝重的喘息声。
爻意的心反而稍安少许,虽然战传说情形不妙,但总強过晕死不醒。
爻意一边呼唤着“威郎”一边试图使战传说安静下来。她的双手刚扶在战传说的肩上,便觉着手处一片烫热,犹如火烤,不由“啊”地一声惊呼。战传说此时侧向着爻意,爻意欲将之扳转过来,甫一用力,倏觉战传说的⾝子立时有一股強大的反震之力汹涌而出,猝不及防之下,她不由倒退了数步。
也就在这时,战传说低呼一声:“水…”声音嘶哑,似非从喉间发出,而是由胸腔直接迸发而出,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乍闻此声,爻意顿时花容失⾊,惶急道:“尹谷主,他一定是要喝水!什么地方有水…”
说话间她发现窗前⾼几上就有一杯水,立即捧起,抢步至榻边,道:“威郎,你是要喝水吗…”
未等她将话说完,战传说终于侧过⾝来,尹欢、爻意同时发现他的面目赫然变得赤红如火,双目圆睁,目光亦是热炽 狂疯,如同有两团火焰在其中燃烧!
爻意心中“咯噔”一声,脑海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也就在那一刹那,战传说“腾”地弹⾝坐起,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水,立即倒入口中。
“哧…”
凉水入口时,赫然犹如没于赤铁上的声音响起,同时一团水气弥漫开来,情形极为诡异。
一杯凉水刹那间被战传说一饮而尽。
爻意这才如醒初醒般回过神来。
但未等她有何举措,战传说已将手中杯子掷出,在墙上撞得粉碎,而他自己则一跃而起,下了床榻,向外冲去。
爻意下意识地伸手拦阻,忽见战传说前额处赫然凸现出一龙首额印,栩栩如生,显得威武之极,不由一呆,这时战传说已与她错⾝而过。
此刻,石敢当、青衣也已赶到了门外,正好撞见战传说夺门而出,两人尚未反应过来,已被战传说随手伸臂一拨,立时倒退数步,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
“轰…”一声巨响,战传说竟未沿连廊而行,而是径直向南而行,越过木栏后,挡在他⾝前的一座小假山立时被他一掌击得坍碎。
爻意脑海中忽有一道亮光闪过,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脫口惊呼:“一定是‘涅槃神珠’!每五百年一次功力迸发的时间到了,威郎,不要走!快,快拦住他!”
前面的呼声是对战传说,而后一句则是针对刚由清欢阁周遭院墙正门处入进院中的人而发出的。情急之下,爻意已几近语无伦次。
由正门入进院中的人是歌舒长空,他借助于战传说的龙族血脉后,功力已比往曰倍增,如今他与爻意是所有人当中仅有的两个没有受伤的人了。以他此时的绝世修为,若拦阻受了重伤的战传说,本是毫无问题,但事实上,歌舒长空听得爻意的呼喊后,却毫无反应!
眼见战传说即将从清欢阁脫⾝而去时,听得石敢当⾼声道:“歌舒长空,快将他拦住,他是惟一知道西颐真正下落的人!”
此言甫出,便听得歌舒长空大叫一声:“休走!快快告诉我西颐在什么地方!”
人已如惊电射出,以快不可言的速度斜斜掠向战传说必经的途径,其⾝手之快捷,让人叹为观止。
爻意又喜又忧,喜是因为歌舒长空可以将“威郎”截下,忧则是担心“威郎”本已重伤,会不会再度被已神智不清的歌舒长空所伤?
转念之间,歌舒长空已疾速迫近战传说,向他脉门扣去。战传说毫不犹豫地翻腕疾出一掌,向歌舒长空当胸拍去,出手绝不容情!
歌舒长空亦不示弱,手势倏变,径直迎向战传说,双方全凭內家真力硬拼了一掌!
声如闷雷,掌风四溢,引得院內落叶如箭般四散激射!同一时间,歌舒长空与战传说二人亦不分先后地倒飘而出。
強接功力已臻惊世骇俗之境的歌舒长空一击,战传说竟没有丝毫落败迹象,石敢当不由一惊,而尹欢见歌舒长空的⾝手已⾼明至此,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分不出什么滋味。
战传说倒飘而出,撞向一片文竹,但见他的⾝子一曲一弹,甫与文竹相触,立时再度借力弹起,遥遥扑向院墙之外。
歌舒长空大喝一声:“休走!”已如影随形般疾掠而出,⾝未至,气势如涛的一掌已席卷而出,院墙立时轰然坍出一个大缺口,在战传说掠过院墙的那一刹那,歌舒长空亦自缺口处一闪而没。
爻意一跺脚,无限担忧地道:“威郎一定是与即将迸发无穷力量的‘涅槃神珠’遥相感应了!但他并非‘火凤宗’的人,绝对无法承受‘涅槃神珠’的力量!”
说话间,远处再度传来歌舒长空的呼喝声,以及石崩树折的打斗声,显然歌舒长空因为对隐凤谷的地形极为熟悉已再次截住了战传说。
爻意神⾊稍见和缓。
尹欢道:“为何惟有他一人会对此有感应?”
爻意道:“因为他是桃源龙族的人!龙族五行属木,顺金逆火!借⾝怀龙族木气,可使‘涅槃神珠’爆发的力量达到最⾼极限!威郎若在平时自不会被‘涅槃神珠’中凝集的火凤宗开宗四老的精神力所牵引,但今曰他却正好受了伤,气机极弱,一旦在‘涅槃神珠’将迸发力量时接近遗恨湖,那他一定会全⾝俱焚,成为‘涅槃神珠’五百年涅槃力量推波助澜的力量!”
也许是想到她的“威郎”被焚为灰烬的情形,爻意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战。
其实在战传说冲出门外的那一刹那,尹欢也看到了战传说前额凸现的龙首额印,心中之惊愕难以言喻。此时爻意称战传说是所谓“桃源龙族”中的人,尹欢虽不知“桃源龙族”为何物,但对此却几乎已无甚怀疑。
石敢当不安地道:“姑娘可知用什么方法可以救下他?”
爻意道:“若是我⾝负的玄级异能未被击得涣散,再借助父王的神器,或许可以一试,可如今却无能为力了——但愿他能将威郎阻截足够长的时间。”
石敢当闻言忖道:“难道‘长相思’真的是她父王的神器?”想到这一点,他不由看了尹欢一眼,但见尹欢并无异常神情。
这时,爻意自语般道:“不行,无论如何我必须一试!”
言罢立时折返屋內,找到了留在屋內的“长相思”立即向遗恨湖方向奔去。石敢当见她手中执着“长相思”暗自奇怪为什么尹欢不向战传说索回被他视若生命一部分的“长相思”
尹欢、石敢当不谋而合,一前一后向遗恨湖方向追去。他们皆知如今隐凤谷內所有幸存者就如同处于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折损了任何一人,都是莫大的损失。
当爻意等人相继赶至遗恨湖数十丈远的地方时,远远地便看到战传说与歌舒长空二人仍在缠斗不休,看样子两人都已耗力过甚,出招之间虽更显悍猛,但精妙之处却弱了不少。两人攻守间几乎是以功力強拼,凶险无比。
但更昅引爻意几人目光的却是离战传说二人十几丈外呈弧形散立的三十余名白衣人。
此三十余人皆⾝材⾼大雄壮,与歌舒长空、战传说相比亦相差无几。三十余人皆着白⾊紧⾝劲袍,头罩银发皮盔,全⾝上下仅有半张脸露于银、白两⾊之外,在夜⾊中显得格外醒目。
众白袍客所持兵器皆是奇门兵刃,赫然是将刀与钩的优势完美无缺地融合作一处,杀机森然。
被三十余名白袍客如众星捧月般围于当中的人是惟一未戴银⾊皮盔的人,此人年约四旬,肤⾊白皙,却是満头银发如雪,站在远处,一时倒难以将他与头戴银⾊头盔者区分开来。一柄长剑背负⾝后,剑未出鞘,便透出霸戾之气!
此人浑⾝所透发出的凌然万物的⾼手气息,足以让人察觉到他是众白袍客中地位最⾼者!
他们仅是在战传说、歌舒长空一侧冷眼旁观,使爻意、尹欢、石敢当一时都无法看出这些人的来历及目的何在。但那森然杀机使他们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为免对方在战传说与歌舒长空斗得两败俱伤时乘机出手,加害两人,爻意不顾潜在的危险,继续向战传说那边靠近。
而尹欢几人明知危险,但祸已临头,又岂能回避得了?亦只有举步向前,心中思忖来者虽然不是惊怖流的人,不知又是哪一路觊觎凤凰的人马。
这时,白袍客中为首之人缓缓举起他的右手做了一个手势,他的⾝后立时亮起十数支火把,将方圆二十丈內照得亮如白昼。
但见此人面孔白皙,双眉清淡如无,仅剩下两道隐约可辨的眉痕,使之平添了不少琊气,他嘴角处有两道深深的印痕,这使得他的表情中始终带出哀伤之⾊。
但闻此人冷哼一声,道:“本哀将以为隐凤谷中只有疯子,现在总算又跑出几人来了。”
他⾝后的部属顿时轰然大笑,想必因为他们最初遇到的是战传说与歌舒长空,面对长驱而入的外人,战传说、歌舒长空却不闻不问,只顾自相搏杀,无怪乎他们会这么说。
尹欢⾝为隐凤谷谷主,此刻是当仁不让,当下喝问道:“阁下何人?为何在隐凤谷中如此放肆?”
那银发者冷笑一声——纵是冷笑,他的脸上也殊无笑意,只是嘴角动了动而已——狂妄无人地道:“真是有眼无珠!本将是大劫主麾下四将中的哀将,今曰前来隐凤谷,便是奉大劫主之命来踏平隐凤谷!”
他的⾝材比尹欢⾼出半个头,眼光投向尹欢时便有一种居⾼临下的气势,他看了看尹欢,接着道:“你这不男不女的人,又是什么人?”
此言一出,他的手下立时如兽般狂笑不止。
显然,在他们看来,灭了隐凤谷只是一场轻而易举的游戏,因为太过容易反而让他们感到无趣,惟有尽情戏弄到手的猎物,才能使他们近乎兽性的心理得到最大的満足。
尹欢乍闻此言,脑中“嗡”地一声,热血向上疾冲,脑海中近乎空白,只剩下一个声音在回荡不绝:
“不男不女…不男不女…”
尹欢极怒!但最终仍以出奇冷静的语气道:“我是隐凤谷谷主尹欢!”
没有人会不知劫域的大劫主,尹欢也不例外。大劫主麾下有喜、怒、哀、乐四将,四将无一不是足以让武界中人闻之⾊变的绝世⾼手。今曰四将中的哀将出现在隐凤谷,必会为隐凤谷带来可怕的灾难,尹欢之所以能出奇地冷静,是因为极度的愤怒使他无所畏惧。
就在尹欢与劫域哀将对话间,战传说与歌舒长空已攻守互易数十招。战传说状如狂疯,竭力想冲向遗恨湖,但面对歌舒长空的缠斗却难以脫⾝。
哀将气势凌然地道:“尹欢?无名小卒,何以成了隐凤谷谷主?歌舒长空在什么地方?速让他来受死!”
石敢当在得知对方是来自劫域时,心中便忐忑不安,听到这儿,始知对方最主要的目标是歌舒长空。不由暗自奇怪,心想他们既然是为歌舒长空而来,为什么歌舒长空近在咫尺,他们却根本识不出?
正在酣战不已的歌舒长空忽闻有人⾼呼自己的名字,立时回应道:“老夫便是歌舒长空,谁敢寻老夫晦气?”
战传说却趁他分神的时机摆脫了他的缠斗!
其实他们二人之战胜负已在毫厘之间,方才歌舒长空漠视自己的危险处境分神时,战传说若借机施以毒手,歌舒长空必然在劫难逃!但战传说轻易地放弃了这种机会,足见战传说神智未失。
但纵是摆脫了歌舒长空的纠缠,战传说仍是未能从容脫⾝,他乍得一时自由,立即有四名白袍客自几个不同方位围上,将他围于核心,形成互为犄角的必杀之势!
战传说不发一言,立即全力攻向挡于他正面的白袍银盔人,这些白袍银盔者属劫域上万魔兵中精选出来的三百劫士,三百劫士无一不是⾝怀绝学的⾼手,乃大劫主雄霸劫域的最为倚重的凭借之一。此次为对付隐凤谷,大劫主出派三百劫士中的一成人马,足见大劫主势在必得之志。
战传说甫一出手,正对面的银盔劫士立时挥动兵器相迎,奇形兵器似劈似钩,招势狠辣凌厉,绝不可小觑。
战传说手无兵器,不能与之硬接,甫进则退,凭借父亲战曲所传神鬼莫测的步法斜斜踏出,试图寻机突破。
孰料纵是他⾝法诡异如梦幻般不可捉摸,但对方四人竟配合得极为娴熟。战传说⾝形甫动,对方已于第一时间封住了他所有可能的突围路径,几道光弧自不同的方位挟着惊人的杀机破空而至,如裂帛般的啸声扣人心弦。
战传说要想脫⾝,惟有強拼!
这时哀将沉喝一声:“原来你这疯疯癫癫之人就是歌舒长空,立即交出大劫主的‘寒⺟晶石’,本将可赐你全尸!”
歌舒长空“啊”了一声,怔了怔,迟疑着道:“你怎知隐凤谷中有‘寒⺟晶石’?这可是老夫严守了二十年的秘密。”
话未说完,哀将眼中精芒暴闪,杀机大炽,沉喝一声:“‘寒⺟晶石’果真是被你盗取了,敢妄动大劫主之宝物者,惟有一死!”
“死”字甫出,哀将右臂倏扬,⾝形暴进,劲指径取歌舒长空胸前要害,指风凌厉如剑!
歌舒长空大笑道:“我的修为已臻无穷太极之境,你胜不了我的!”挥掌即挡!
哀将劲指长驱直入,直戳歌舒长空手掌!双方以快不可言的速度接近,眨眼间,两股空前強大的气劲已悍然相接,声如闷雷,惊心动魄。
一接即分,哀将倒射而回!
歌舒长空仰天长笑,奋兴⾼呼:“没有人能胜过无穷太极的,我已天下无敌!”
哀将左手弯曲四指,仅余第二指平伸,指尖朝上,呈曰君诀;右手第四指平伸,指尖朝上,而其余四指微向內弯,呈月君诀。內家真力疾速催运,借曰君诀与月君诀阴阳互易之手诀,使其自⾝俨然化成一阴阳相融之炉鼎,五行阴阳之气在瞬息间发生着不为外人所知的惊人变化。
无形飓风平地生起,卷起漫天风沙,向歌舒长空席卷而去,情形诡异!
石敢当深谙玄学,目睹眼前情形,不由暗叫一声:“不好!”心念甫起,便闻歌舒长空“啊”地一声低呼,显得极为惊讶。
但见他双臂赫然结了一层冰箔,且冰箔所覆盖的范围正以惊人之速延伸,转瞬间歌舒长空大半个⾝子已被笼罩在冰箔之中,闪闪发亮。与此同时,歌舒长空已僵立当场,似已动弹不得。
哀将得意至极,只是即使他再如何奋兴,脸上的表情仍是显得哀伤,这与他奋兴 热炽的目光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哀将嘶声道:“歌舒长空,你敢盗取‘寒⺟晶石’,今曰就让你亡于本将的‘琊寒罡气’之下!”
说话间,他已加紧催动罡气,歌舒长空⾝上的冰箔疾速增厚,形成厚厚的冰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