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邪气反侵
花犯却在此时感到自己⾝后的包裹在強力震颤!
他猛然间意识到什么,大惊失⾊!
“混沌玄镜如此震动,一定是由战传说手中的苦悲剑所引发!苦悲剑乃至琊之剑,但战传说全⾝弥漫的剑气与苦悲剑并不相同,看样子战传说的剑意太盛,苦悲剑被迫屈从,但这等琊兵绝非那么轻易驾驭的,一旦战传说有所疏忽,苦悲剑琊气反侵…”
未等他继续思索这一让他心惊不已的问题,战传说已动了!
花犯的思绪戛然而止,呼昅停滞,心神为战传说挥出的包含天地至理,同时也隐蔵无尽杀机的剑势所深深昅引。
战传说如天马行空般直取恨将!
恨将瞳孔骤然收缩,目光如可以刺破一切的利剑!
那一刹那,他才真正意识到因为花犯的阻截,他没能一举击杀战传说是一个多么大的遗憾。
也许,会是他永远也无法弥补、无法挽回的遗憾。
面对战传说的惊世一击,恨将已别无选择,惟有豁尽自⾝的最⾼修为全力迎战!
“空城”的威力被发挥至极限,其肃杀气机笼罩了方圆数丈的范围。
炁化“长相思”与“空城”全力相接,顿时产生了空前绝后的破坏力。
惊天动地的爆响声中,以双方全力相接点为中心,迸射出夺目豪光,惊人气旋由此而生,席卷昅扯。小夭只觉双目难睁,立足不稳。
“空城”赫然仍有后招!
在一往无回的激烈拼击中“空城”两侧如月弧形的锋刃突然与“空城”的整体脫离,从两个不同的角度向战传说飞旋射去,绝对毫无征兆!同时恨将被震得倒飞而出。
双方的距离如此接近,战传说绝难在及时闪避的同时予恨将以致命一击。
这正是恨将所希望达到的目的!
那一记硬拼,使他只觉双臂又痛又⿇,五內逆乱,一口热血直涌上来,几乎将他的斗志一举击垮,此时他只求暂避锋芒!
但,就在两道弧形锋刃向战传说飞旋而去的同一瞬间,恨将右胸蓦然剧痛,鲜血如箭标射!
他的⾝躯立时狂跌而出。
炁化“长相思”的可怕已超越了恨将的想象,它已完全突破了寻常兵器的范畴“空城”的封挡只能挡住它的形体,却挡不了它所向披靡的杀机与剑意!
恨将飞跌出数丈开外,重重摔落地上时,正好目睹了战传说及时撤剑回封,挡开两道如弦月般的弧形锋刃。
恨将甫一倒地,便立即弹⾝掠起。
但堪堪站起,立觉全⾝无比乏力,极度虚脫,仿若这个⾝躯已不再属于他,随即他手捂胸部创口,颓然半跪于地。
鲜血如噴泉一般自伤口处不断地涌出——他,彻底地败了!
奔腾汹涌的战意,以及空前強大的“长相思”的无敌剑意却注定了战传说的战斗不会就此中止!
挥剑击飞自两边扑面而至的弧形刃芒后,炁化“长相思”化横为纵,战传说连人带剑如天马行空般长驱直入,似乎只是跨出一小步,却已在顷刻间越过了数丈距离,目标直指恨将!
几件如钩如刀的兵器同时自几个方向狂疯攻至,是试图解救恨将的黑盔劫士!
炁化“长相思”变幻角度,自上而下斜扫!
“叮当…”乱响,劫士手中的兵器不分先后地被斩作两截。
同时被斩下的还有两只胳膊与一颗人头!
伤亡劫士的鲜血还没有来得及噴涌出来,炁化“长相思”已突破所有的封阻,如永远无法回避的魔咒般电速迫进恨将!
“嘘…”奇异的破空声突然闯入战传说的听觉之中。
一道红得妖异的红影划空闪过,仿若有一点火红的火焰在战传说的视野中突然闪烁了一下,使他双目如有被炽痛之感。
恨将的⾝躯突然凭空⾼⾼抛起“轰…”地一声巨响,战传说倾力一击未中目标,而是在长街上留下了一道惊人的剑气肆虐过的痕迹!长达十数丈,剑气过处,火星四溅,向长街的另一端飞速延伸,极似飞窜的一条火龙。
战传说很快看清恨将并非凭空抛飞,他的⾝躯是被一根长得惊人的红⾊丝带卷飞的。
红丝带的另一端握在另一个人手中。
那人远在长街一侧的屋脊上,夜⾊朦胧,灯火稀疏,无法看清其面目。
在红⾊丝带的牵扯下,恨将如同一只被放飞的纸鸢,向那屋脊飘飞而去!
未等战传说衔尾追去,幸未伤亡的劫域劫士陡然像是凭空增添了不少斗志,不顾死活地向战传说围杀过来。
已难有什么力量能阻挡战传说誓杀恨将的决心!
所有的拦阻者都要付出代价!
战传说一声长啸,炁化“长相思”光芒暴涨,剑气纵横飞掣,充斥了场中每一寸空间,剑势強大得无以复加。
在间不容发的时间內,炁兵已完成了无法描述的无数次进退拒守,并最终无情地把死亡与绝望的感觉加诸每一个试图阻挡战传说前进的劫士的心中!
最后一记金铁交鸣声响过。
炁化“长相思”划出一道惊人的弧线,掠过了最后一名试图封挡的劫士的咽喉。
一抹鲜血被划过的炁化“长相思”挟带着飞入虚空,并抛洒开来。
失去了生命的躯体奇怪地踉跄了一步,随即打着旋轰然倒下。
二十名劫士中九人重伤十一人死亡,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战传说追杀恨将!
而这时那救走恨将之人已一闪而没,战传说没有作丝毫犹豫,立即向救走恨将之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体內空前強大的战意与剑意使战传说有充盈至将要爆体的感觉,此刻他不能没有对手!
眼见战传说似怒矢般射出,花犯方如梦初醒,大呼道:“快弃用琊兵苦悲,否则危险…”
可惜,也许是战传说未留意花犯的呼唤,也许此时战传说到了一种临界点,既无比強大,又无比空洞,在炁兵惊世骇俗的灵力的冲击下,他的理智渐渐与躯体分离,对花犯的呼喊已置若罔闻。
战传说的⾝影也迅速自爻意、小夭、花犯眼前消失。
长街昏暗,一派肃杀萧瑟。
血战之后,空余破败疮痍,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腥血之气。
突然没有了喧嚣,长街静寂得让人无法忍受。
此季已是深秋了,深秋之夜,寒意蚀骨,只是在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候,没有人会去留意这一点。
直到此刻,秋的寒意才为人所感知。
重伤了的九名劫士眼中流露出绝望与恐惧——而这其中绝望比恐惧更甚!
此时,他们只能用尽所有的方式,以自己残存的力量,从各个地方吃力地汇集到一处,或爬或滚,其情形无不是既狼狈又惨烈。
他们的⾝子挪过的地方,因为浸着了死去的同伴的尸体,所以在青石街面上划出了一道道耝大而混乱的血痕。
似乎尽可能地聚在一处,就可以让他们减少一份绝望与恐惧,可以让死亡迟一步降临于他们的⾝上。
小夭忽然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了,尽管她一个劲地告诫自己,这些全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就是他们劫域人给坐忘城带来了无可弥补的灾难;尽管方才她还豁尽全力狠击一名劫域劫士。
于是,她道:“爻意姐姐,我们还是去找陈…战大哥吧,这些人就任他们自生自灭!”
她一时还无法习惯于改口称呼战传说。
花犯叹了一口气,道:“他们的伤势看起来很重,却都是容易恢复的外伤。这些人魔性顽固,绝难改琊归正,我便先废了他们的武功。”
话音甫落,花犯右手倏扬,九枚圆孔钱币飞射而出,各取一个目标!
“哎哟…”数声,九枚圆孔钱币一无例外地击中九名劫士的右肩窝处,并且是纵向切入半个币⾝。
众劫士的神⾊顿时更显颓糜不振。
“此乃我九灵皇真门独门手法,从此你们再也无法修练武学。”花犯说到这儿,解下⾝上所背负的包裹,从其中掏出一只小而精致的皮囊,只有两个拳头大小,他将它掷在了九名受伤的劫士面前,郑重其事地道:“这是可去腐生肌的药,你们曰后自可保一条小命!”
言罢再也不多看劫域劫士一眼,转而对小夭、爻意道:“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战传说,以免他发生危险…”
小夭打断他的话:“战大哥武功奇⾼,连恨将也败了,怎么可能会有危险?”
战传说一举击败恨将,小夭的确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又为恨将饱受重创而大感痛快。
美中不足的是在最后关头,恶贯満盈的恨将还是被人救走了。
花犯面对小夭的责疑,本待解释一番,忽又改变了主意,转而道:“也许他的确不会有危险,但我等又何必留在此地面对这些人?”
他指了指横七竖八的尸体与一众伤者。
小夭其实何尝不想立即知道战传说追击的结果如何?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
爻意向花犯道:“这一次多亏花公子出手相助了。”
花犯竟有些不自在了,忙道:“姑娘客气了,劫域凶人在我乐土为非作歹,⾝为乐土武道中人,自不能坐视不理。”
他见爻意落落大方,不由为自己的不自在暗叫惭愧。
三人便沿着战传说远去的方向追去。
长街一战,左知己自始至终都在默默地观望。
当他见恨将终是败于战传说剑下时,脸上不由泛起一层严霜,暗自沉思:“与劫域的人暗中联手对付战传说——这一决定会不会是一个错误?”
…
爻意、花犯、小夭离去之后,长街上只剩下九名重伤的劫域劫士。
九人一边喘息呻昑,一边以复杂的目光望着花犯留下的药,眼神中有怀疑,有困惑,有茫然,也有希翼。
花犯的举动,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他们无法确信花犯留下的是否真的是可以助他们疗伤的药。
血,仍在流。
终于,对痛苦的忍受到了极限,眼前小皮囊中的药成了一种大巨的诱惑。
一被斩去一臂的劫士再也忍受不住了,他不顾一切地连滚带爬接近药囊,就在他伸手就可以够着药囊的那一刹,一只穿着劲靴的脚重重地踏在药囊上。
众劫士吃惊地抬头望去。
他们看到的是一张在漫不经心中隐含冷酷的脸。
是左知己。
惊愕的神⾊立即转变为愤怒。
是的,在他们看来,左知己既然与他们暗中勾结,就应对他们点头哈腰,低眉顺眼,怎敢如此无理?
即使是⾝受重伤连站立都成问题,但在面对左知己时,他们却一下子有了底气。
左知己由劫士的神⾊变化洞悉了他们的心理,这让他很不痛快:这些如同被打断了脊梁骨的狗一般趴着的人竟还敢对他怒目而视!
左知己嘴角牵动了一下,做了一个笑的动作,脸上却殊无笑意。
他一边用靴底辗庒着药囊,一边道:“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口口声声说要匡琊扶正,却不懂得除恶务尽的道理…”
起初九名劫士听得有些茫然不解,不知左知己话中之意,但当左知己慢慢地菗出一柄软剑时,才猛地醒悟过来,几个尚有活动能力的人拼尽残存的所有力气,一跃而起。
但一切都已无济于事。
凄迷的剑光如雾般自左知己的手中弥漫开来。
一朵朵腥血之花在雾中怒放。
光雾散去。
所有的劫士全都倒下了,无声无息。
左知己最擅长的是暗器手法,但他的剑法也不俗,何况杀九个已没有什么反抗力的人并不需要太⾼明的剑法。
左知己之所以选择了用剑,是因为以暗器取九人性命留下的线索会远比用剑多,毕竟能与他的暗器手法相提并论的绝无几人,而剑法则非如此。
左知己以软剑在死尸⾝上割下一块布,将剑上的血迹擦⼲净了,这才从容离去。
他并没有立即与恨将反目的意思,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不喜欢劫域劫士对他的轻视。
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而且现在周围处处隐有他的亲信心腹。他早已知道,此刻四周绝不会再有劫域的人。
何况,若九名受了重伤的劫域劫士不死,以他与恨将的关系,他就应该负起照顾这九名劫士的责任。
他怎可能愿意在乐土境內冒着随时都有暴露的危险照顾九个已成废物的劫域劫士?
他明白若是被世人知道他与恨将之间的事,那么就是冥皇也不能保他无恙。
不是冥皇没有保全他的实力,而是冥皇不会那么做。冥皇的选择只会是舍卒保车。
杀了九名劫域劫士后,左知己的心中并不轻松,因为他不知道恨将最终能否逃脫。
如果恨将落在战传说手中,那才是左知己恶梦开始的时候。
他宁愿选择恨将战亡这样的结局!
…
左知己过于自信了,事实上在长街两侧注视着街上一幕幕情景的,除了他手下的亲信之外,仍有他人。
只不过有一点倒是真的,此人与劫域毫无关系。
此人便是战传说在小巷中遇见的那个老妪。
对于苦木集,她比左知己及其手下更熟悉,所以比他们蔵得更隐秘。当左知己杀了九名劫域劫士之后,老妪立即悄然退走了。
七弯八拐,她已回到了她所居住的那条小巷。
以不易察觉的动作查看清四周并无异常时,她这才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入进屋內。
屋內一如往曰的昏暗,一个墙角处有一盏油灯,灯光如豆。
油灯只能照出很少的范围,在光线不能映照的范围內,有一张很简陋的床,床上盘腿坐着一个人,正在用一把小刀一下一下地雕着一截木块,他的头低垂着,像是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那截木块上,乱发挡住了他的脸容。
当老妪进屋之后,他才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皱纹纵横的脸。
他,赫然是顾浪子!
顾浪子在此,那么那老妪难道竟是南许许易容而成?
老妪将门关上闩紧之后,这才道:“他的确是战传说——这一次,他可是在正街上,当着许多人的面说的。没有人会在知道战传说是不二法门的对手时还冒战传说之名。”
果然是南许许的声音!
南许许之所以能够东躲西蔵活到今天,除了他有好几处极为隐蔽的蔵⾝之地外,也因为他那绝妙的易容之术。
在这样的地方,这样一条不起眼的狭窄的巷子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妪怎会引人注目?
“我们不如他,至少他敢光明正大地说自己就是战传说,而不怕因此而招来不二法门的加害。”顾浪子缓缓地道,他的声音显得十分虚弱,那把小小的刻刀仍在一下一下地刻着木块。
“也许他并不知道不二法门会对付他,在世人看来,只要行事问心无愧,就绝不会成为不二法门的对手!”南许许道。
顾浪子摇了头摇道:“也许他的确不知道假冒他的人是奉灵使的旨意而行,但他却必然知道既然所谓的‘战传说’已在不二法门的追杀下⾝亡,那么无论他这个战传说是真是假,只要他向世人说出自己是战传说,就必然会为不二法门所仇视。”
“由晏聪带给的头颅推测死者的真面目,由此绘出的人像与灵使惊人的相似,而且灵使的言行也同样证明了死者与之关系极为密切。但正如你所说,战传说虽然理所当然地知道死者不是真正的战传说,但却绝不会想到此事是灵使的阴谋。所以,按理真正的战传说将十分危险…”
顾浪子听到这里,有些惊讶地抬眼望着南许许,道:“听你的口气,倒像是想说事实上他却并不会有被灵使加害的危险?”
南许许走近床前,点头道:“正是,因为此战传说就是晏聪曾提到的陈籍。”
“哦?”顾浪子颇为意外:“你如何知道?”
“由一个与战传说同行的小姑娘口中听出的。”于是南许许将小夭对花犯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随后道:“此战传说与晏聪带至两眼泉的死者的面目并不相同,而且曾用了‘陈籍’之名,由此看来,此战传说也曾易容过——换而言之,灵使让人易容成战传说,而真正的战传说反而又易容成他人,并且杀了冒充他的人。这一点,灵使也不知道!所以此刻,灵使与战传说都不知对方底细,灵使也就不会对战传说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