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赌石赌命
葛无礼只觉四面八方已全是金光闪动,无处可避。凭他的轻功当然可以险,但何出必死无疑,何出死了,找谁要秘笈呢?
葛无礼一把抓起何出的右腿,以他的身子为兵器,扫向卷来的刀光。
刀光顿灭。
葛无礼微笑道:“正庭啊,怎么不上了呢?”
他只呼其名而不称其姓,显见是将金正庭当成子侄辈看了。
金正庭铁青着脸,吼道:“一齐杀,何出死了,大家都要不成!杀!”金光再起。
金光更盛。
秦琼和凌烟阁疾冲而上,门边也没了司马鹤的身影。
一阵叮当哎哟声响过,场中多了秦琼、凌烟阁和司马鹤三人,地上却躺倒了九个金刀帮的大汉。
葛无礼性命得保,怒气益盛:“谁叫你们来凑热闹的?”
素来好心是没有好报的。
司马鹤微笑道:“咱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才聚集到此处的,自然不能不救何出。”
秦琼也道:“你以为我们是救你的?”
凌烟阁玉第轻扬,道:“人同此心。”
秦琼也将金锏一敲:“都为秘笈。”
三人在江湖上势力都不小,武功更是超尘拔俗,他们都不怕葛无礼。
葛无礼瞪了半天老鼠眼,吹了半天鼠须,不出声了。
金正庭手下已伤亡大半,自然也不敢硬拼,除了瞪眼吹胡子外,实在是什么也干不了。
既然什么都干不了,那就学葛无礼,不出声好了。金正庭果然紧闭上嘴,不说话了。
司马鹤反客为主,团团一揖道:“各位同道,各位朋友,大家所来为何,彼此心照不宣,也不必再遮遮掩掩地不痛快了!咱们还是先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商量商量,如何?”
司马鹤的话虽没错儿,但同样也没用。江湖上的事,很少是能仅靠商量就能得出结果的。解决的最佳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
杀!最后剩下的一个人,就是何出的得主。
凌烟阁慢地道:“司马贤侄,咱们都是刀头上血的人,没什么可商量的。”
司马鹤叹道:“在下如何不知?但在下以为,不能这么杀一气,或是以多为胜,在下适才所言‘商量’,即是指大家一起商量个规矩出来。”
秦琼冷笑道:“老秦倒有个好规矩——每方只准出一个人。”
凌烟阁接口道:“一方若战败,则全数退出方家桥!”
秦琼又道:“先分组,单轮淘汰。”
凌烟阁马上道:“一组两人,打完休息,再进行下一轮。”
葛无礼突然加了一句:“每轮签定对手。”
然后大家都不再说话,都看着司马鹤。
司马鹤点头微笑,道:“前辈们定的这些规矩都很好。
其他各位,还有什么意见吗?”
谁也没有意见。没有比这更“公平”的规矩了。
司马鹤大笑道:“那么,就这样定了,各位,酒店外正巧有一片空地,可以让各位尽情施展才华。那里正好有一块供赌钱用的石头,名‘赌石’,这个‘赌’字,也正是今盛会的绝妙主题。各位,请——”
草坪四周,围了各地涌来的武林高手,以及方家桥的老少爷们。何出则被金正庭含愤重重补点了十几处大,押放在赌石上。
一派出一人,独行侠可以单独作为一方,一阵喧闹中,已有二十一人走进场中,其中有金刀帮的帮主金正庭、芜湖司马世家的惟一传人司马鹤、秦琼、凌烟阁和葛无礼等。
二十一人,怎么捉对儿呢?
远处一人大笑跑过来,双手分开观战的人群,大声道:
“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这人胖乎乎的,红光面,衣饰华美,约模也有五十出头的年纪,像个养尊处优的大富翁。
葛无礼看见此人,浑身一凌,鼠须也忍不住抖了好几抖:“算我一个,你也来了?”
若说世上还有让葛无礼发怵的人,那就是绰号“算我一个”的杭州人胡希声。
胡希声并不只是“像”一个富翁,他的的确确就是一个大富翁,而且是个武功奇高的大富翁,同时也精通歧黄之术。
胡希声虽然是个广有产业的大老板,却很不安分,最喜欢凑热闹,凡有比武打斗一类的事,他总是不清自到。“算我一个”的绰号,就是这么来的。
葛无礼惧怕胡希声的原因有二。其一,胡希声曾在一次“算我一个”的叫声中,让葛无礼吃了亏,差点送命;其二,胡希声不怕鼠疫,而且能治鼠疫。他是号称天下唯一能治鼠疫的“杏林国手”
如果说,葛无礼是鼠仙,胡希声就是猫王。只要有胡希声在的场合,葛无礼肯定没个好。
胡希声大步走进场中,笑嘻嘻地和二十一个人都亲热地打了个招呼,好像他谁都认识似的。
胡希声自然有资格参加角逐。
司马鹤早已命人研好墨,铺好纸条,这时便挥笔在二十二张纸条上写下各组的编号,成一团团的纸球,放在一个大海碗中,任人自摸。
谁也不愿碰到的人只有两个——鼠仙葛无礼和“算我一个”胡希声。
而葛无礼最不想和胡希声在第一轮就照面。
这二十二人中,竟有恰恰一半人在江湖上寂寂无名,明白人都已知道,今这场恶斗将会引起无穷无尽的江湖劫波。
寂寂无名的人,并不等于武功才智差。实际上,这十一个没有名气人,站在场子中都是岳峙渊沉、气宇轩昂,俨然宗师风范。
很显然,这些“无名之辈”中将有不少和神秘组织有关。
细心人已在人群中发现了六个身穿紫袍的使剑汉子,那么,代表他们出战的紫衣人张一行,是不是和人人闻之胆裂的“紫心会”有关?
正因为谁也不能肯定他们的身份,才使得这场尚未开始的搏杀更显得神秘和血腥。
抓阄完毕,司马鹤才发现,居然没人当裁判。
而且,裁判的人选极难敲定。一旦裁判有心偏袒某人,场中立时便会大。
胡希声苦笑着摇摇头,跑进方家桥观战的人群中,拣最不顺眼的抓了一个,拎到场中,笑道:“就请这个老人家当裁判,省了说咱们偏心什么的!”
方家桥的人大笑起哄。因为胡希声选中的裁判,居然是鞋匠老孔。
老孔又偏偏是方家桥眼睛最不好的人。
但选中老孔,也自有其合理的因素。老孔不懂武功,而且眼睛不好,正因为如此,比武可以很容易地变成惨烈的厮杀。
而“惨烈的厮杀”乃是得到何出的最好手段。
按理说,在如此隆重的盛典里充司仪当裁判,该是件很脸很风光的事,谁都会欣然从命的,但老孔不。
老孔被胡希声拎到何出身边。胡希声手一松,老孔便一股坐到地上,颤声道:“放我走,放我走!”
胡希声笑嘻嘻地道:“老哥,其实这事并不难做。而且事成之后,总会有人大把大把钱给你的。老哥,你识数不?”
老孔哆嗦着道:“怎么不识数,不识数怎么收鞋钱?”
方家桥的人都爱说大实话,往往气得外地人跳脚。
胡希声却没有跳脚,他仍在很有耐心地教导老孔:“识数就好。你只要喊‘第一组’、‘第二组’、…以此类推,就行了!”
老孔运了半天气,好不容易才不抖了:
“我试试。要不中,你再换别人。”
“第一组——”
老孔哑着嗓子吼着,他的老花眼直愣愣地瞪着前面,似是想看清先出来的是哪两个人。
可惜老孔的眼睛实在不好使。他只能看见一团红影和一片金光。
红影是张一行身上的紫衣。金光是金正庭手中的金刀。
张一行微微一笑,拱手道:“请!”
金正庭也微微一笑:“好说!”
正午的阳光,照在金正庭手中的金刀上,光华灿烂。
金正庭这把刀,的确是金刀,真正的金刀。
金正庭的金刀,是江湖上最重的一把单刀。刀重三十二斤。
能使如此重刀的人,自然神力惊人,不可小视。
金正庭执着刀,看着张一行。
张一行慢慢道:“张某很少用剑。”
金正庭的瞳孔突然收缩,又渐渐放松。
别人可以看不起你,但你绝对不能看不起你自己!
金正庭不多废话,金刀高举,劈头盖脸地直砍过去。
场中顿时金光闪闪,紫影飘飘,既赏心悦目,又扣人心弦。
金正庭的金刀的确狠,张一行的身法的确妙。
金正庭的刀法质朴简练,只攻不守,刀刀狠,招招凶。
每一刀砍出,他周身便已尽是空门,但你若想趁虚而入,却又绝无可能——除非你愿意同归于尽。
张一行并没有同归于尽,紫影的闪动突然加快,盖住了灼灼的金光。
金刀不知怎的,便已到了张一行手中,金正庭仰天摔倒,从脑袋开始,已被劈成两半。
细心明眼的人数了一下,金正庭只使了三十六招,恰好是他那套“砍山”刀法的全部招数。
几乎没有人看清张一行是如何出手反击的,金正庭便已刀失人亡。
张一行微微一笑。抛下金刀,慢慢退到场外。一言不发。
金刀帮余下的七名帮众冲进场中,抬起金正庭尸体,拾起金刀,呼啸而去。
第一场打斗,就已死了一个。
以后会怎样?会不会更血腥?
第二组胡希声漂漂亮亮、轻轻松松地用双刀在横行陕南的独脚大盗马军的脖子上绞了个十字,笑嘻嘻地退到了场边。
第三组,司马鹤一柄折扇独挡洛公子李相的双剑,斗两百余合,才险中取胜,一扇戳中李相的肩井,没出人命。
老孔惶然。因为他影影绰绰看见两个人都不动了,但还站着没倒。
老孔急叫道:“谁赢了,谁赢了?”
裁判居然不知道谁胜了,武林中可从来没出过这种事。
裁判是胡希声拎出来的,却给胡希声面上抹黑,胡希声自然大怒,低吼道:“你只管喊组号就行了!”
于是裁判的权力一下降到了等于没有的地步。但不管怎么说,平受气包似的鞋匠老孔总算是在方家桥人面前大大地了一把脸了。
第四组的秦琼却输惨了,败阵不说,还被高邮王伯飞一剑削下了一只左臂,看来名动天下的双锏名家秦琼,以后只能以单锏名世了。
第五组的凌烟阁打了十几个照面,就自动认输。胜者名叫赵积涛,和王伯飞一样,寂寂无名,在场的所有武林朋友们,都是今天第一次听见这两个名字。
接着,葛无礼也进入了下一轮,而其余五个战者都是原本无名的人。他们好像都是从天下掉下来、地下冒出来的高手。
后六组的六个负者实际上已变成六个死者。他们的人只是默不作声地抬着尸体,悄悄离去,连看都不看获胜的人。
但账总是要算的,账是一笔一笔记着的。这是江湖的惯例,历千年而不改。
十一个胜者,又该如何分组呢?
两骑快马从南面大道上疾驰而来,蹄声急促如暴雨打窗。刹那间快马已到了场外,突然驻足,稳立如松。马上二人似乎是控制不住前冲之力,直从马头上飞了起来,落在了场中。
两个骑者,一男一女。男的约摸四十五六,女的三十七八。男的英武剽悍,女的娇媚可人。
凌烟阁的脸在快马驻足时变得惨白,在两人飞腾入场时已缩头钻进了人堆中,挤挤挨挨住外溜。
“算我一个”胡希声见的热闹多,认识的人自然也多,一见来人,哈哈大笑道:“肖老弟,肖夫人。两位来得巧极了!”
姓肖的中年男人微微一笑,拱手道:“胡兄也在这里,肖某前听说这里有热闹可瞧,便匆匆赶来了。还好,没错过机会。”
司马鹤朗声道:“真是巧极了!这里正缺一个人,肖帮主来得正是时候!”
肖帮主似乎很难为情地道:“这怕不好吧?肖某刚刚赶到,没经过前面的淘汰赛,直接进入第二轮,不是坏了规矩么?
我还是在一旁好好看一看算了。”
胡希声大笑起来,道:“凭你肖老弟‘白袍会’帮主的声望,凭你那套出神入化的剑法,这里还有哪个孙子敢说什么闲话?”
原来这白袍中年男人,就是白袍会的第二任帮主肖无濑。
那个中年女人,便是当年“江南第一刀”、“虎山派掌门人”宋朝元的独生女宋沁。
凭肖无濑在武林中的崇高声望和神奇武功,的确也没人敢说他不够直接进入第二轮的资格。
凌烟阁已钻出人群,惶惶而逃。
司马鹤也显得很诚恳地道:“肖帮主,请千万不要推辞,否则今天的比武就无法进行了。”
肖无濑似乎很不情愿地对宋沁苦笑道:“你看,人家说得这么恳切,我实在不好不上场。没办法,滥竽充数吧。”
宋沁眼角眉梢已都是笑意,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夫君的性格了。往日的肖无濑刁钻活泼,飞扬拔扈,说话行事都很噎人,这些年当了帮主,不好再收拾起旧的玩意儿,只得换了另一种“无赖”劲儿——神情庄重、一本正经地耍无赖。
比方说今天这场比武吧,肖无濑此时赶来自然是非上场不可的。但他却非得人家几次三番“请”他,才肯“很不情愿”地“勉强”答应下来。
宋沁微笑:“大哥,可要小心些。”
肖无濑叹道:“我是抹不开老朋友的面子,救场如救火嘛。”
司马鹤在心里大骂肖无濑不是东西,面上却仍是笑嘻嘻地把肖无濑请到大海碗边,让他抓阄。
不仅是司马鹤,另外几个参加第二轮比武的人也都在心里大骂肖无濑,可也不敢表示出来。
谁愿意得罪威震天下的白袍会呢?
十一个人都在暗暗祷告上苍,千万不要和肖无濑手。
因为肖无濑的武功,已号称无敌于天下。
葛无礼摸到的编号是“-”他暗暗松了口气,因为肖无濑摸到的是“二”
名叫张炎的“无名之辈”打开自己的纸条,牙齿就咬紧了——他摸到的也是“二”他要去和肖无濑手。
一场必败的架,但又必须打!
葛无礼绝对没料到,自己会败在一个自称名叫田金佛的中年猥琐汉子剑下。田金佛只是轻轻用剑刃在他肋下点了一下,就收剑退到场边了。
葛无礼气得怔了半晌,终于还是跺跺脚溜了,一边跑一边骂:“他居然比老子更像老鼠!”
张炎自知必败,无心恋战,肖无濑出剑三招,格飞了张炎的宫天梳。张炎也匆匆退走,带走了他同样装束的二十三名蓝衣人。
胡希声的双刀,居然会被一名叫韩笑的瘦弱老者一剑削成四截。胡希声自然只有乖乖地打道回家,失去了再向老孔发号施令的机会。
胡希声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败。
第二轮比武,似乎进行的很快,场中之人过招都没超过二十之数,便已分出胜负,且无一人伤亡。
武功越高的人,也就越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性命。
最后获胜的有六个人:肖无濑、张一行、韩笑、田金佛、司马鹤和王伯飞。
六人之中,除肖无濑是白会帮主、司马鹤是芜湖司马世家的惟一传人,身份明了外,其余四人都是身份不详,都是在今才名动武林。
谁都能嗅到这其中神秘的血腥味儿。这四个人极有可能都是横行江湖的神秘组织的重要成员乃至头目。
越来越多的人悄悄溜走了,到了第三轮比武开始时,场外观战的江湖朋友们已只剩下二十多个了。
宋沁一直紧紧挨在赌石边,剩下没走的人也都慢慢移近赌石。不多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围在老孔身边了。
谁都想趁偷走何出,所以彼此牵制,反倒没人动手了。
老孔的破嗓门又吼了起来:“第一组——”
肖无濑缓缓踱出来,一拱手,微笑道:“王兄,请!”
王伯飞看着肖无濑,突然苦笑几声,道:“若是这一战的对手不是肖君,王某自认未必会输。但要王某和肖君手,却是万万不敢。十年前败于肖君剑下,王某心服口服,不敢再比剑了!肖君不叫出王某身份来,王某已是十分感激。
告退——”旋又一声暴喝:“走!”
四条黑影从赌石边飞出,随着王伯飞电逝而去,轻功之高,令人骇然。
如果连这个化名“王伯飞”的人的四名手下都已有如此高明的轻功,那么“王伯飞”本人的武功可想而知。肖无濑却能令王伯飞不战而退,则肖无濑的武功又该如何呢?
老孔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现在是黄昏时分了。
老孔还没报第二组的组号,司马鹤已笑着走出,斯斯文文地冲张一行拱手为礼。恭声道:“请张大侠不吝赐教!”
张一行微喟道:“司马公子,你年纪轻轻,已能有如此杰出的身手,放眼天下,实是难觅公子这样的人才,若是就此毁了,岂不可惜?”
司马鹤微笑道:“张大侠武功通玄、剑法超卓,小可若能在手时偷学几招,后受用无穷啊。”
他说“后”就表示他有绝对的自信,哪怕不能取胜,也必能全身而退。
张一行淡然一笑,长剑缓缓出鞘,双目在暮色中闪着剑光一样冷的寒光。
张一行给人的感觉,就是一柄出鞘的剑。
司马鹤温文有礼地点点头,折扇一收,面上的微笑也已渐渐消失。
暮色中的司马鹤,像一只孤傲的独鹤,一只不屑于栖息于寻常枝桠的独鹤。
谁也不是易于相与之辈。谁也不会轻易罢手。
张一行慢慢道:“司马君,张某要先出手了!”
长剑划动,如天星雨般泻向司马鹤头顶。
这似已不是纯正的剑法,而是杂着刀法的剑法。
司马鹤折扇扬起,如孤鹤的翅。
两人出手均是极快极探,六十招转眼已过,司马鹤已是左支右绌。
张一行的剑光突然一顿,司马鹤向前踉跄数步,口居然直向剑尖上撞了过去。
张一行长剑倏地回鞘,笑道:“承让,承让。”
司马鹤站定脚跟。已是汗面,头发散,嘶声道:
“紫心会张帮主,果然武功不凡,佩服,佩服!”
紫心会果然来了,而且还极有可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肖无濑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他并没有绝对的把握对付张一行。
张一行击败司马鹤,似乎并未用全力,他胜得相当轻松。
张一行哈哈大笑,声若游龙:“司马公子,果然好眼力,张某格杀令尊司马庄时用的几招剑法,到底被你认出来了。
佩服、佩服!”
肖无濑心中又是一凛。他没料到,七年前芜湖司马世家的主人司马庄被人神秘地用剑杀死,居然是张一行的杰作。
司马鹤惨笑道:“姓张的,你等着!我司马鹤若不能报父仇,誓不为人!”
张一行叹了口气,道:“看来你只好当不成人了。若是你能取得《太清秘笈》,修炼个十年八载的,或许你还能有一点为父报仇的希望,只可惜,现在你已与秘笈无缘了。司马公子,请回吧。”
司马鹤怨毒万分地慢慢道:“即便得不到秘笈,我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暗杀你。我可以买动大刺客,也可以用毒,用火攻,用炸药。一年不行,我等十年,十年不行,我等一辈子。一次不行,还有二次,我将要用毕生的精力,将你杀死分尸!”
张一行面上的微笑有些发僵。
谁听了司马鹤这段话,心里不会悚然呢?
张一行突然咯咯一笑,声音很难听:“司马公子孝心可嘉,难得,难得!不过,司马公子方才这一说,倒让张某开了一窍,下次张某取得你性命之时,一定要将你的儿子也杀了。”
所有的人心中都是一阵发冷,张一行说这种残酷无情的话时,居然还在很轻松似地笑!
但张一行马上又苦笑着,摇头叹道:“因为我实在不想被人魂不散地蹲在暗处算计我,那种滋味实在不好受。”
这种滋味当然不好受。
司马鹤狂笑道:“姓张的,你这句话也提醒了我。若是我生了儿子,在我找你报仇之前,一定先一剑将我自己的儿子杀了!”
张一行的双肩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似是受不了这暮色的困扰。
肖无濑不叹了口气,道:“司马公子,张兄,二位可否答应肖某一个请求:二位在下次决斗之前,可否将司马公子的儿子交给肖某,肖某担保他不会有任何危险。”
司马鹤傲然大叫:“肖帮主,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司马世家从来不接受别人的施舍与怜悯!”
司马鹤也走了,走得悲壮而凄。
何出身边,只留下了宋沁、六个紫衣人、田金佛的两个手下、韩笑的两个徒众,外加一个老孔。方家桥的人也渐渐散去了,初看这种血腥的场面,他们尚觉刺、兴奋;看多了,都已神智恍惚,有些人甚至开始呕吐。但仍有十几个常和何出赌钱的混混们仍坚持不走,他们都很关心何出的安危。其中尤以石呆子和老六与何出情最好。他们都捏紧了拳头,准备到最后帮何出拼一拼。
老孔不用别人指点,扬声叫道;“第三组!”
田金佛和韩笑对视片刻,韩笑苦笑着叹道:“田兄,韩某认栽了。”
韩笑自甘束手,田金佛自然喜出望外,忙拱手道:“承让,承让。”
韩笑退到自已两名徒众身边,微笑不语。
紫衣人中有三人突然冲出,不多时已抱着十几个火把和几大捆干柴到了场外,十分利索地堆起四个大柴堆,生起火来,火光顿时将场中照得清清楚楚。
还剩三个人,又该如何分组呢?这个时候还会有哪位大高手来呢?三人面面相觑。
又是几匹快马从北面齐了过来,马上之人大笑道:“打完了没有,打完了没有?”
下马的有三个壮年男人,正是输给何出三万两银子的“江南三赌神”蒋氏兄弟——蒋经东、蒋经南和蒋经北。
张一行冷笑道:“你们终于面了!消息是你们传出来的,你们这时候来,无非是想趁大捞一把吧?”
白净面皮的蒋经东嘻嘻一笑,道:“叨扰、叨扰!”
他说“叨扰”就好像他吃了张一行什么东西似的。
鹰钩鼻子的蒋经北也笑道:“我们兄弟都是大赌徒,自然诸事都要好好算计一番再行动。大哥,你上吧。”
田金佛冷笑道:“你们没有经过淘汰赛,凭什么直接进入第四轮?”
蓝衫人蒋经南闻声一怔,狐疑地看着田金佛,半晌才大叫起来:“哈,原来是七圣教的田右使,难怪声音这么!”
蒋经南常年奔走云南一带,对南武林名人们都十分熟悉。他这一叫。肖无濒和张一行心中都是一怔。
七圣教是活动于云贵一带的教派,恶名昭著,擅用毒,为中原武林人士所不齿,没料到七圣教居然打听到了《太清秘笈》的事,也赶着凑热闹来了。
蒋经南又瞪着韩笑,大笑起来:“这不是韩左使么,怎么也在这里?”
原来田金佛和韩笑均是七圣教的使者,难怪他二人之间不手了。
张一行冷笑道:“你们已无权再呆在此地,请回云南去吧。”
韩笑怒道:“为什么?”
张一行道:“走江湖的人看重信誉,你们二人同出一教,已然犯规!本会名声虽然不好,但对‘信誉’二字还是看得重的!”
韩笑一矮身,右手不知怎的就从宋沁身边绕过去,一把扣住了何出脚腕,顺势一带,将何出的身子抛向场外,自己已出剑,刺向蒋经东小腹,口中喝道:“老田,带何出走!”
田金佛的身形倏地拔起,直追向何出。
田韩二人带来的四名手下都是一冲而前,却被蒋经南和蒋经北拦住。
宋沁刚刚惊呼出声,场中已经没了肖无濑和张一行的身影。
后发先至,田金佛的双手还没触到何出,已有两柄青光闪动的长剑闪电般拦住了他的手。
田金佛蓦地一声暴喝,身形倏地一矮,从地面上一滑,让过剑锋;又去伸手抓正落在他身边的何出。
两柄剑,还是那两柄剑,一柄微红、一柄青白,出现在他面前。
田金佛若不缩手,势必会被双剑绞断双臂,势必会被双剑穿心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