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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巧救耿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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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一金不快的睁开眼睛,侧耳聆听着:这一次,他明白了,是马蹄声!不错,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正朝这边传来!

  雷一金叹了口气,喃喃地道:“这几个狗才该下地狱,他们简直一点诗情书益的修养也没有…煞风景煞到他娘娘家了!”

  他自言自语着,然而,还有使他更为不快的事情发生,那一阵吵杂密集的蹄声竟然还朝着林中奔来了!

  “妈的!”

  雷一金妈的一声,离石站起,快步走向松林浓深之处,他实在不愿和那几个破坏了这宁静情调的俗夫照面!

  在一株技杆般虬的树后面站定,雷一金方才回过身来,嗬!一匹枣红马已箭似的由外面大道上猛窜而入!

  这匹枣红马冲势太猛,一下子由直坦的驿道上窜入这坎坷不平的树林里,前趾一滑便失了蹄,整个马身便往左横摔,但马上骑士却好功夫,全身倏弓,业已凌空一个肋斗站到地面!

  这人一身水儿绿的紧身袄,头扎水儿绿的头巾,连一双小蛮靴也是水儿绿的,哈,敢情是个女子!

  此刻,那女子像是有些焦急,有些惶然,也有些犹豫,但是,他却宛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咬银牙,迅速先朝立身处的四周环境打量起来!

  他这一转脸,便给树后的雷一金看了个一清二楚,同时,雷一金不齿笑了,天下何其小?世事又何其巧?

  那女子,嗯!不是别人,正是与雷一金有着过节,曾经使用毒药差点要了雷一金老命的耿玉珍!

  雷一金正在疑惑这是怎么回事时,林外,另一阵强悍又汹的马蹄声亦跟着来到。

  后来的骑士并没有纵马人林,他们就在林外勒住了坐骑,然后,人影连闪,飞掠而进!

  五个人中的为首者,是个身材魁梧,面容铁青,形态异常威猛冷酷的中年人,他身边,一侧是位鹰钩鼻,秃头削腮的阴沉老人,再过去,一个牯牛般强壮的黑脸巨汉,另两个,便全是相仿的块头——矮矮胖胖的,只是一个脸圆、一个脸方,二人的容貌,俱皆平板无奇,但若加以仔细看,才越发觉出那种平板木呐的脸孔上所隐隐出来的疯狂及残暴味道!

  这五个不速之客,除了两个矮胖人物之外,俱是一灰衣,那两位矮胖仁兄,则是穿着袍子,圆脸的那个是褐色袍,方脸的那位却是暗紫袍。

  站在松林中间的耿玉珍,骤见那五人飞掠进来,神色间立刻涌起一片惊恐,不过,她宛似豁出去了,尽管惶悚忐忑,脚步并未移动,一个俏生生的身子也便那么倔强地立着于是——一进人林中的五个人迅速站定了他们的位置——那是一种巧妙的,可攻可守,又截住耿玉珍进身退路的位置!

  五个人的五双目中,全似寒刃般投向耿玉珍的身上,而耿玉珍也毫不示弱,他亦睁着那双风眼仇恨的还视来人。

  就这么互相望着,六个人的形态间全充了冷厉,尤其耿玉珍的双瞳深处,更在惊悚中透出了无比的愤怒!

  半晌后——那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启了声,字字有如拔鸣:“耿玉珍,任你逃到天涯海角,又岂能逃过‘灰狼帮’的手掌?千里追赶,我们终究还是追到了你,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俏丽的脸蛋是苍白的,耿玉珍的角也在微微搐,他深深了口气,强行压制心头的激动,嗓音有些颤动——但他倔强地道:“二当家,你不觉得,灰狼帮是不是欺人太甚了吗?”

  那魁梧的大汉啧啧怪笑,道:“好人,你罪大滔天,尚不知道忏悔白责,反而大胆责备本帮的不是来了?耿玉珍,就以此点,便是证明你早有叛心!”

  耿玉珍凤眼如火,全身颤抖,她愤怒地道:“巫义,你少在姑娘面前狐假虎威,拿着杂当令箭,什么罪大滔天?什么忏悔自责?全是你们‘灰狼帮’的上上下下加人罪,含血人的说词!我耿玉珍自从十七加入‘灰狼帮’的六七年间,可以说是兢兢业业,倾心尽力,无时无刻不在这‘灰狼帮’卖命,无时无刻不在为‘灰狼帮’奔劳,六七年来,我了多少血,多少汗,而我这些用生命换来的功绩,却全叫你们用‘莫须有’三个字的理由给抹杀了…

  “不错,‘白龙坡’那桩买卖,我们的确损失了一笔可观的收入,但那不是我的错,实在是对手太强了,雷一金也在我们预谋之下中了毒,但他仍能在那种情形下仍能控制‘活僵粉’杀出重围,这并不是我的错,是领导者估计错误,你们要我继续对雷一金采取行动,我不肯的原因有二:一是我已经亮了相,对方不可能入壳;其二是雷一金在那种情形下宽恕了我,且从烈火中将我救了出来,我岂忍心再去坑陷救命恩人;而你们就为了此事竟另借事端加给我的罪,你们一个个良心何在?道义何在?”

  那巫义冷烈地一哼,厉声道:“耿玉珍,你不用白费口舌了,任你说得天花堕,舌上生莲,我也不会听信你这套胡说而稍加怜悯!”

  耿玉珍尖声狂笑,道:“怜悯?姓巫的,你把自己看得太像人了,把你们‘灰狼帮’那群乌合之众也捧得太神话了,我耿玉珍虽是个备受迫害,屡遭欺凌的女人,但却永不求人怜悯,更不稀罕你们的怜悯!”

  巫义气涌如云,暴吼道:“大胆人,你是求速死?”

  耿玉珍一甩头,毫不畏缩地道:“就是我真个死了,变为厉鬼也要索你们的狗命!”

  巫义铁青的脸孔越发铁青得不带一丁点人味了,双目血红,鼻孔大张。

  他暴烈地叱道:“耿玉珍,帮主有谕,你若束手就缚,便同我回总坛受审,否则,授权于我就地格杀勿论!”

  顿了顿,他恶狠狠地道:“看这情形,耿玉珍,你恐怕是要就地正刑了!”

  耿玉珍一咬牙,暝目道:“灰狼帮只是一群江湖草寇,绿林贼,凭什么可认定我的罪?你们反正人多势众,可以凭着暴力强取人命,但要我受审受缚,却是妄想!”

  巫义阴沉沉地道:“很好,我早就知道你玩冥不化,刁泼难驯,说不得我只好在这里将你除了!”

  说着,他一侧首,道:“赖堂主,宣其罪状!”

  这时,那个鹰钩鼻,秃头削肋的老人踏前一步,冷漠的,一付绝情寡义嘴脸,开口道:“本帮前‘净荷堂’副堂主耿玉珍,行事不力,不听调度,贻误事机,发刑堂论处之后,又轻视帮规,抗拒谕令,竟然私行离帮潜逃,以此数端足证耿玉珍早存叛帮之心,背弃手足之义,违盟誓,轻诺言,反宗门,数典忘祖,罪无可逭!”

  巫义火毒毒地一笑,道:“定何刑?”

  赖堂主森严地道:“死刑!”

  巫义点点头,道:“耿玉珍,刑堂帮规我随身带着了,你也听见了方才赖堂主的宣判,现在,你是自绝,抑要我们代劳?”

  耿玉珍窈窕的身躯,在抑止不住的簌簌抖索,一张脸面转变为惨白泛青,她目光惊述悲愤,咬牙切齿地道:“巫义…我不理你们那一套,你们要动手,一起上来好了,我决不甘心受制,任由你们宰割!”

  巫义眼神如炬的怒盯耿玉珍,半晌,他重重地道:“耿玉珍,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螳螂之臂,忌能挡住,你也太不知自重了!”

  此刻,那赖堂主冷冷地道:“二当家,可要拿下?”

  耿玉珍角颤抖着,凄凉而不屈地道:“赖甫忠,你刑堂把持的年代久了,连心全变黑了!”

  赖堂主——赖甫忠,闻言之下生硬地撇撇嘴,冷酷地道:“本堂素来便是如此,耿玉珍,你别看你是女人,长得像一朵花,本堂照样能毁你的脑袋!”

  耿玉珍凌厉尖笑一声,道:“姑娘我也不含糊你这双手染血,善恶不分刽子手,杀人狂!赖甫忠。除了‘灰狼帮’收容你这种歹毒兽类,世上哪个角落也站不住脚,生不了!”

  赖甫忠的鹰眼一寒,额际青筋缓缓暴起,他森地道:“就是你这几句污言秽语,耿玉珍,本堂就会叫你多受点罪!”

  耿玉珍猛一仰头,横了心道:“你们来吧,姑娘我等着了!”

  巫义怒哼了一声,叱道:“刑堂主,你还等什么?还不给我把这人拿下!”

  赖甫忠狰狞地一笑,侧首道:“侯蛟!”

  那半高马大的黑脸巨汉立即应声:“在!”

  赖甫忠冷喝道:“拿下来!”

  宏然答应一声,叫侯蛟的这个巨汉一步抢前,回手“呼”

  的一下寒光眩目,他已将斜背的厚沉“九环刀”拔了出来!

  耿玉珍微微后退,也缓缓地将她暗藏于际一具锦囊中的布红锐倒须钩的金鞭取出,同时,她的身躯已站成斜侧!

  巫义阴沉沉地笑着,瞅着耿玉珍道:“人,你还真打算你那几手对抗本帮刑堂的第一好汉吗?”

  耿玉珍专神一致地注视着侯蚊,冷冷地道:“好汉是要拿本事来证实的!”

  赖甫忠大吼道:“侯蛟,你去证实给这人看!”

  侯蛟暴叱如雷,身形倏闪,一个回旋就待扑前,就在这个紧张的关头,林子里的浓深处,一株松树后面,已突然传来一阵笑的口音:“慢来慢来…”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不将在场的双方六个人齐惊得一愕,巫义第一个回身,厉叫道:“谁!”

  雷一金大摇大摆的,自他隐藏的那树后面走出来,他脸堆着“天官赐福”的笑容,连连抱拳道:“我,是我!”

  骤见雷一金,耿玉珍猛然惊呆了,此时此刻,此地此情,她说不出心里头是个什么样的滋味,又是酸涩,又是凄苦,又是兴奋,又是窘迫,带着这些莫名的激动,也泛着些儿隐隐的忧愁,生着些儿盈盈的喜悦,亦漾着些儿羞怯的甜蜜!

  除了耿玉珍外,其他五个人均未曾与雷一金照过面,不认识这位仁兄便是近名震天下的“龙图刀”他们五个人深具戒心地监视着雷一金吊儿朗当走近,在隔着他们六七步远,雷一金便站定了!

  巫义狠狠盯着对方,狠厉地道:“小子,你是何方神圣,竟敢手‘灰狼帮’的事?”

  雷一金吃吃一笑,眨眨眼道:“老家伙,你又是哪里钻了来的鬼头癞蛤蟆呢?”

  巫义闻言之下,不由怒火顿生,他那原本铁青的脸色泛起一抹愤的红赤,大吼道:“我看你是活得不奈烦了,小于,‘灰狼帮’的事,竟敢不知天高地厚的横加手?”

  雷一金舐舐嘴,笑地道:“我原以为你们是玉皇大帝,托搭天王、二郎神?原来是一群畜生?你们在干什么?说穿了一文不值,也不过在干一些以强凌弱,辣手摧花,下三滥的窝囊事罢了…”

  巫义咆哮一声,喝道:“小子,像你这种血气方刚,幼稚简单的混蛋,我已看得太多了,我奉劝你在伸手管闲事之前,最好想一想自己的分量,看看够不够这块材料,别硬不楞登地混亢护花使者,到头来护花不成,呼爹喊娘,悔之晚矣!”

  雷一金口里“啧”了两声,道“你吓坏我了,老兄,这时我已经心惊跳了呢.但是,我就是天生骨头,宁可叫人打死也不肯叫人吓死,明明知道我不够分量,却也非得用这条命撑一撑不可,唉,谁叫我‘血气方刚’、‘幼稚简单’、‘不知天高地厚’呢?我是太富正义感了,以至连自己是块什么材料也忘了啦!”

  几乎气得晕了过去,巫义切齿地道:“这么说来,小子,你是非要把这条小命赔了不可了?”

  雷一金懒洋洋地道:“应该这么说,我是非管这件闲事不可了!当然,我是螳臂挡大车了,不知自量,可是,便真个给你们摆平了我也甘心,这总是为了救人,为了道义,而且美人有知,恐怕也会大大的感恩于我吧?”

  说着,他斜瞅了怔在那边的耿玉珍一眼,又似笑非笑的长:“救佳人,拼老命,斗群丑,硬头皮,装英雄,靠胆气在强敌环伺之下,雷一金却毫不在意,任的嬉笑怒骂,调侃讥笑,根本就不把眼前紧张情势当作一回事,他这一一颂,耿玉珍再也忍不住嘴微笑,而巫义几个人几乎肚皮气炸了!

  雷一金一看耿玉珍忍不住笑了,他拍手道:“笑了,笑了,美人一笑,倾国倾城,闭目羞花,我情淘淘,我心晕晕,哈哈,得此一笑,虽死何憾?”

  这时——巫义发梢上指,握拳透掌,他疯狂般狂叫,道:“混账王八蛋,我们‘灰狼帮’是给你作乐子来的?我叫你俏皮,叫你耍宝,马上我要你连哭都哭不出来!”

  雷一金笑吃吃的,道:“巫二当家,巫二爷,巫老前辈,请你收收气,乞你收震怒,我这里已是哆哆索索得将三魂抖出二魂了…”

  猛一跺脚,巫义暴烈地道:“来人啊,给我先将这个开眼的小畜生宰了!”

  那巨汉侯蛟轰然一声,返身便转向雷一金近,此刻,赖甫忠忽然一皱眉,挥手道:“且慢!”

  巫义怒道:“赖堂主,你还有什么高见?”

  赖甫忠走到巫义身边,低促地道:“二当家,此人年纪虽轻,却是神态轩昂,举手投足之间,便出一股傲凌强悍的霸道韵味,而且,他早不来,晚不来,恰巧就在我们正在行事的时候出现,其中必有怪事,本堂之意,切切不可贸然动武,还是搞清楚了这人来龙去脉及真正意图才是上策!”

  巫义迟疑了一下,叶‘分勉强地道:“赖堂主既然如此说,我也没有什么意见…你去和他攀攀道吧!”

  赖甫忠微微躬身道:“二当家吩咐,本堂便有问了。”

  他往前走一步,一双锐利的鹰眼炯亮寒森地打量着雷一金!

  半晌,这位灰狼帮刑堂堂主阴沉沉地道:“阁下再用不着装疯卖傻了,嬉笑胡言了,看你年纪不大,却敢往虎嘴拔须,必然是有两下子,朋友,报个名儿听听?”

  雷一金故意庄容,道:“这位想必就是灰狼帮的刑堂之主赖大人了?”

  赖甫忠心头冒火,却强忍住道:“本堂主正是灰狼帮刑堂主‘勾魂手’赖甫忠!”

  雷一金指了指巫义,道:“那一巫二当家的尊号义是什么?莫不成是叫‘太上皇’?”

  赖甫忠怒道:“本帮二当家巫义,外号叫‘青鹏’!”

  雷一金又朝那两个矮胖的人物呶呶嘴,笑道:“这二位呢?又是什么天王?”

  赖甫忠双目倏寒,道:“朋友,你问得这么清楚作甚?”

  雷一金耸耸肩,吊儿郎当地道:“很简单,等下若是打起来,我如果打不过你们被摆平了,至少也该叫我到阎王爷那儿报到的时候,说得出送我终的人是谁吧?没得做了糊涂鬼才不上算呢?若是打不起来,嗯,知道了各位大名尊号之后,也可以个朋友,后拿着各位的招牌出去眩耀眩耀呀!”

  赖甫忠冷森地一哼,道:“你站稳了,那二位乃本帮二当家的生平挚友,‘银虹’史进,‘飞月’林冲!”

  雷一金长长的“啊”了一声,道:“久仰,久仰,这两位的盛名我早已如雷贯耳了,一知道是他们二位,我就越发觉得今天自己的举止是做得鲁莽了。”

  赖甫忠一时不清对方是真话抑是假话,道:“不管你心中是否确有此意,朋友,本堂奉劝你还是身退出为妙,否则,只怕你再是勇猛,得胜的希望亦是不大!”

  雷一金慎重地点点头,道:“是,是,我也想手退出了。”

  此言一出,耿玉珍不全身一冷,顿时如堕下万丈深渊,一种出奇的孤单与绝望感觉侵袭着她,以至在刹那间连她的眼圈都红了!

  赖甫忠心中暗喜,得意洋洋地道:“朋友,这无疑是个有益的决定,本堂答应你,若是你知道悔悟,自愿手离开,刚才你那冒犯之罪,自可不再追究。”

  雷一金齿一笑,连忙拱拱手,道:“多谢了!”

  赖甫忠微微颔首,形态间有些傲慢了:“以后,年轻人,行事之前务须多加细心,细为考虑,要不,恐怕你便没有今这等好运了!”

  雷一金躬身道:“金玉良言,我自当谨记不忘,赖堂主,我们这就走!”

  赖甫忠听到雷一金词里有“我们”二字,不怔了怔。

  他疑惑地道:“我们?哪个我们?莫不是你还有朋友隐伏在近吗?”

  雷一金睁大了眼,也装成愕然之状道:“你不是叫我们乖乖离开吗?”

  不待对方回答,他又紧跟着道:“我当然就和这位姑娘一同离开呀,你放心,我们会尽快走远,决不再与各位动手动脚。”

  赖甫忠这一下把眼珠都气红了,他指着雷一金!

  尖厉地叫道:“你你你…你这不知死活的混账小子!”

  一侧,巫义也暴跳如雷地大吼:“妈的皮,可恶透顶,小畜生,小王八蛋,你耍我们的活宝是这样耍法的?你把我们全当成木头啦?”

  一声冷凄凄的笑声响起,那圆脸的矮胖人物——“银红”史进第一次开了口!

  他盯着雷一金道:“巫二哥,这小子从头到尾就是在耍活宝,吊胃口,他根本就没有一点点手退身的意思。巫二哥,他既想试试,我们何不成全了他,看看这位后起之秀到底有些什么能耐?”

  方脸的“飞月”林冲也严厉地道:“便是他想去,我们也容不得他走,巫二哥我们全是干什么的?叫人家如此戏?”

  巫义用力颔首,宏然地道:“二位贤弟说得有理,今天便把这不开眼的小子,与耿玉珍那人—起做倒!”

  雷一金连忙大叫“苦也”他冲着啼笑皆非的耿玉珍道:“美娘子,看情形,我们得做同命鸳鸯了。”

  长叹一声,他又道:“以下自幼孤苦,从来未享人间温暖,那佳人柔情,红粉怜的滋味就隔得更远了,今何幸,今世何幸?在下虽与姑娘陌路相逢,却能以陪同共死,相偕驾云西赴,做一对再世鸳鸯,这种机缘,实在多么美妙,多么神异?罢了,在下全心领死便了!”

  赖甫忠暴叱道:“混账小子,你做的梦倒是美,同命鸳鸯,本堂要分你尸,剥你的皮,割你的!”

  雷一金一指赖甫忠道:“你好狠心呀!”

  就在这时,巫义蓦然大吼:“给我劈了!”

  “哗啦啦”的环节暴响声中,一片寒光又急又快地猛砍雷一金头顶,距着三尺,那刀刃一偏,又诡异地削向头前!

  雷一金怪叫道:“皇天呀!”

  叫尽管叫,他的身躯却毫不移闪,出手之下便是他的绝招——“血刃掌”!硕大的圆孤中穿掠着无数流星飞芒似的掌形,而弧形便宛似囊括了整个天地,掌影便如充斥了整个空间,气流旋,锐风尖啸,人的眼中,看见的全是魔鬼咒语般的刃刀利掌了。

  “吭”的一声闷哼,陡然间一条牯牛大的身体凌空翻滚出去,一把“九环刀”抛到三丈多高的天上,刀身还在打转,那人的躯体己重重铁落!

  这一上来便丧了命的攻击者,正是“灰狼帮”刑堂下的第一好手——侯蛟!

  双方的接触开始如此突然,但,结束得更加突然,几乎就在人间一眨眼的时间,竟就分了胜负,定了生死。

  方才还是那么虎虎有威的人高马大的汉子,居然便在这瞬间前后便了尸,完了蛋!

  一霎间“灰狼帮”这边的几个人全像看见了开天门一样呆在当地,每一双眼都直愣愣地瞪着,嘴巴也木生生地半张,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视觉,这会是真的?一个功力强悍的巨汉就在一眨眼时间里便栽了筋斗?而且栽得如此惨法——永世不能再站起来了!

  好一阵子“灰狼帮”这边的几位兄弟才算惊醒过来!

  巫义看着赖甫忠,赖甫忠看着史进,史进看着林冲,大家面面相觑惴惴不安,巫义咬了咬牙,开口道:“你,你到底是谁?”

  雷一金淡淡一笑道:“我?一个‘血气方刚’的末学后生而已!”

  巫义忍住一口气,愤怒地道:“朋友,你可是真人不相,沉得住气,不过你也得顾着江湖规矩,我们‘灰狼帮’在追拿叛逆,维护帮规,任何人也不该手,如果你与本帮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无妨等到我们这件家务事处理完了再行议论,或者到‘二度关’我们总堂理论,若是你想藉此手,横加干预,便违背道上传规,不够光了!”

  雷一金扬扬眉,道:“是吗?”

  巫义急道:“当然!”

  雷一金微微一笑,道:“我却不以为然!”

  巫义双目如火,发稍上指,大声道:“为什么?”

  雷一金笑地道:“不为什么,我认为不以为然,就是不以为然,这无须什么理由!”

  巫义吼叫道:“你,你是硬要蛮到底了?”

  雷一金“啧”了一声,道:“我只是主持公道到底罢了,我伸手管了这档子事,自然便不能虎头蛇尾,中途退出啦!”

  顿了顿,他突然声俱厉地道:“不必再说废话,现在,你们通通给我夹着尾巴滚,至少你们还能留着吃饭的家伙,否则,你们一个个只好二十年后重做好汉!我把话说得明白点,就凭你们这几块料,根本就不在我眼里!”

  被雷一金的霸道震得一窒,巫义脸红脖子地叫:“你…你简横不讲理,欺人太甚!”

  雷一金暴笑一声,道:“比起你们仗势凌辱一个孤身女子的灰狼帮狗腿子来,我自觉还清高得多,也堂皇得多!”

  巫义气得浑身发抖地大叫:“我和你拼了!”

  雷一金冷冷地,道:“之至!”

  此刻“银虹”史进猛然嘴道:“朋友,雷带响,人有名,你的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雷一金重重地道:“你想知道吗?比起阁下的声威来,我不知自谦地说,恐怕要强上那么一点!”

  史进压制着腔怒火道:“你何不抖一下比较?”

  雷一金大笑一声,道:“很好,我就是那个你们要追杀的人,而使耿姑娘落个叛帮抗令的人!”

  有如焦雷震响,五狱齐头“灰狼帮”这边的四个人全在刹那间惊得往后倒退,张开嘴巴不约而同地吐出三个字:“雷一金?”

  雷一金拱拱手,道:“冒犯了!”

  接着,他淡淡地又道:“我想,你们四位若和我动手,那是‘寿星公上吊’,笃定的一个都活不回去,这是我奉劝各位的由衷之言,不信,你们大可一试!”

  顿了顿,他再道:“只不过,你们必须明白,若要一试,也仅一次机会而已,人间美好,何不多留恋留恋?”

  巫义长长地了口气,道:“雷一金,上一遭,我们的买卖叫你砸了,耿玉珍就是为此事而受到惩处,你何不抬抬手,让我们把耿玉珍办了?人要脸,树要皮,我们只要端正帮规,你的事,我们更一笔勾销。”

  雷一金面容一肃,冷森地道:“去你的球,你他妈的不提上次我还不火,提出上次,老子恨不得把你们这班畜生给剥了,你娘的损,坑了老子,还敢说出来,什么脸,什么皮?

  你们这一窝都是畜生,你们拍拍股走路是祖宗积了德,要办耿玉珍,门都没有?要办?可以,除非把老子也一道算上了!”

  巫义额际青筋浮起,搐,道:“雷一金,你…你这是不给我们走路了。”

  雷一金冷哼一声,道:“姓巫的,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给你们走路?你不妨出去打听,老子不给人走路的时候曾是这么个宽大轻松法?”

  巫义这时不有些进退两难了,若要打吧,他知道莫说只凭他们眼前的四个人不会是雷一金的对手,便是再上四个也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假设就这样窝窝囊囊地退去,非仅一口怨气难以下咽,这面皮也丢他不起,而且,回去又怎样向当家的待呢?

  雷一金立如山,寡情地道:“用不着迟疑了,巫义,事情很简单,打,或是不打,我们告诉你们一次,若要动手,你们的希望很渺小,换句话说,只要一动上手,我断然不会叫你们四个中任何一个生还!”

  巫义不由自主的打一个寒颤,后退几步,他将目光投向赖甫忠脸上,赖甫忠苦笑着没有表示什么——当然,此时此景,他又能表示什么呢?气,固然难以下咽,不过,老命却还是得要啊…巫义猛一咬牙,仇恨如海地道:“好,雷一金,这一遭我们忍了,容你得意猖狂,但我告诉你,今此仇,无论在何时何地,我们一定会报复回来的!”

  雷一金淡淡一笑,道:“铁血江湖,谁都会说上几句狠话,姓巫的,我和回答任伺一个仇家一样回答你,人们找我报仇,但你们须要多少有点把握,否则,你便是提着脑袋在儿戏了!”

  巫义几乎要苍出血来般厉吼道:“你等着吧,雷一金,我们断乎不会干休!”

  雷一金道:“有骨气,姓巫的,我恭候你‘灰狼帮’各位大驾了!”

  于是,巫义头也不回地一挥手,大叫道:“走!”

  他自己抢先掠向林外,赖甫忠却过去扛起那侯蚊的尸体,才和“银红”史进“飞月”林冲两人一同垂丧无比地跟着离开。

  一直等到蹄声扬起,逐渐远去了,雷一金才转过身来面对着耿玉珍,他笑了笑!

  温和而友善地道:“昔日一别,姑娘风姿依旧,芳韵不灭,只是玉容却略显得瘦了,姑娘,近来可好?”

  耿玉珍俏伶的站在那里,那张美秀丽的脸蛋儿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她怔怔地凝视着雷一金,好一阵子出不了声。

  雷一金笑道:“有什么不对吗,耿姑娘?”

  耿玉珍忽然冷索的一抖,宛如从一场恶梦中醒转,她马上眼圈儿就红了,硬泣地道:“为什么?雷一金,为什么?”

  轮到了雷一金发愣了,他惘地道:“什么为什么?”

  耿玉珍搐了一声,双目含泪地道:“为什么…你要救我?”

  雷一金笑了,他低沉地道:“不该救吗?”

  耿玉珍珍珠似泪水扑簌簌,沿颊滚落,激动地道:“我跟你原本是仇家…差点没有把你死…你却放了我…

  但…你为什么还要救我?你要我欠你多少恩了多少惠才肯放过我?…你要我遭受多少的良心的折磨才肯宽恕我?”

  雷一金耸耸肩,平静地道:“老实说,耿玉珍,我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你可以不领情,这只是我单方面的行为而已!我做我喜欢做的,做我认为应该做的,如此罢了,我不须要人家的感激,耿姑娘,正如你由衷的不愿意接受人家的怜惜一样!”

  耿玉珍哭泣起来,她悲切地道:“我恨你…我更恨我自己…”

  雷一金和煦地道:“现在该我问为什么了!”

  耿玉珍咽泣道,道:“我恨你毁我的基业…前途…

  迫使我天涯迹…备受辛酸…我便恨我自己无能…

  弱小…犹豫…以致今天又一次地接受了你的恩惠!”

  雷一金深深地注视着有如梨花带雨的耿玉珍,不由感喟地道:“耿姑娘,你唯一的错误,是把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条件看得太偏激了,江湖中人没有长胜的强者,任何计谋总有缺失的,诸葛亮一生唯谨慎,尚有一‘失街亭’之错,你已经尽了责任,但没有料到我受到那种剧毒后仍能控制住,你没有料到,你们的领导又何尝料到,竟然将一桩过失全委诸于你一人,已经有失领导者的风度,我之所以帮助你,目的并不在于向你施惠,可以说连一丁点这种念头也没有…”

  “只是单纯的要在你受到欺凌,遭到迫害而孤立无援的时候予你适当的支持。今天这个场合,如果不是你,便是换了任何一个人我也会同样的帮助他,所谓路不平,有人踩,仅是如此而已;人的因素固然重要,便道义与公理的责任感更属重要!”

  耿玉珍咽声道:“我…我觉得我太过无用…处处比不上你刚强,处处比不上你卓越…更处处避不开你的怜惜…”

  雷一金温和地道:“不要这样想,耿姑娘,在某一方面来说,男人是应该比女人刚强,但在另一方面说,女子则往往又比男人高明的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笑了笑,续道:“至于说到怜惜,你完全错了,我在你困难的时候帮助你,乃是基于人类的互爱及帮助心理,也是我辈江湖上起码作为,哪里谈得上‘怜惜’二字?”

  耿玉珍拭着泪,凄怨的道:“你真…是这样想吗?”

  雷一金点点头,道:“当然,我举几个例子来说,譬如你病卧于途,有人将你救起送去求医,这算怜惜?又如你溺之于水,有人奋勇跳水前往将你救起,这也是怜惜吗?你受欺,有人为你不平之鸣,也能说是怜惜吗?”

  “不,这只是一种正义感,一种天生的侠义行为罢了,施者与受,全乃基于人之博爱,没有其他什么参杂其中,我之对你,亦是这样了!”

  耿玉珍长长地了口气,似已心头宽释,他微垂着头,在泪痕未干中,带着些儿的羞涩道:“雷一金…谢谢你。”

  雷一金一笑道:“不用客气,你终于想通了,我十分欣悦!”

  耿玉珍又伸出纤纤玉手拭着泪痕,低声地道:“世间的事情是太凑巧了,我做梦也想不到竟会在这个地方,这种情形之下,再遇到你。”

  雷一金温和地道:“无巧不成书,嗯!”耿玉珍咬咬,脸蛋红地道:“这些日子,你可好吗?”

  雷一金笑了,道:“托你福,好得很。”

  耿玉珍幽幽叹息,道:“我知道你的日子从来都是过得惬意…在这人世间,似乎没有使你困惑的事情,没有能使你心烦的问题。”

  雷一金深沉地道:“也不尽然,那是你只看到我的表面罢了,耿姑娘,有的人包瞒不住他内在的烦恼,有的人却可以,我就属于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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