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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假神医暗施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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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渐渐过去,现在戍时已将过半,中院大厅灯火通明,棋子丁丁,薛神医和徐子桐早就杀了起来。

  先前大家还围着观战,要叫旁观战的人不开口,那可比什么也难过。

  所以就有人想了“棋旁不语真君子,落子无悔大丈夫”这两句辙儿,可见自古以来做真君子的人毕竟太少了。

  大家一面旁观,一面难免要提醒一两句。

  薛神医一生好下棋,但棋艺可并不十分⾼明,这一来就急得搔头挖耳,朝众人连连拱手,说道:“诸位老哥,时间不早了,大家还是请早些去休息吧,你们再不去休息,兄弟可要全军尽墨了,这比杀了兄弟还要难过,老哥们何必要兄弟这么难过呢?”

  简叔平大笑道:“好,好,薛老哥说急话了,大家还是请去休息吧,别再打扰他们了。”

  “阿弥陀佛。”

  薛子陵道:“筒帮主,你这句话,真是救命王菩萨。”

  大家看他这么说了,也就笑着各自回到楼上去了。

  荆一凤因阮清香值班,所以也留了下来,帮同阮清香、王维能,遵照薛神医之嘱,给东厢的人,每人喂了一粒药丸。

  因为这药丸只是试探质,服了药丸,就可以从脉象之中查得出什么中毒,但并非解药,因此只喂东厢“冬眠”的人,西厢只是八名少林弟子,就不用喂了,等查出来了,再行配制解药就好。

  三人喂药之后,就不再离开,这是薛神医关照过的,服药之后,各人反应不同,有的人可能会吐,所以值夜的人必须守在东厢。

  但服药之后,这些“冬眠”的人,却并没发生呕吐现象,依然平静的躺卧如故。

  王维能因东厢有荆一凤和阮清香作伴,他就悄悄走出大厅,站在边上看两人下棋,他总究比两人晚了一辈,自然不敢多嘴。

  薛子陵输了棋,就取出旱烟管,不住的昅着烟,口中噴出一缕缕的⽩烟,一面昅烟,一面还喝着茶。

  时间接近亥时,阮清香、荆一凤又准时给“冬眠”的人喂了两颗药丸。

  一盘棋下来,薛神医输了三十九子,他喝了口茶,说道:“这盘不算,方才人多口杂,不能算兄弟输,重来,重来。”

  徐子桐笑道:“薛老哥该休息一下了。”

  “不妨,不妨。”

  薛子陵又装了一筒烟,连连摇手道:“兄弟说过,有棋下,可以通宵不睡。”

  徐子桐道:“老哥要不要去诊脉了?”

  “早得很!”

  薛子陵摸着胡子,笑道:“诊脉须待子时,至少还有半个时辰。”一面回头朝王维能问道:“方丈大师等人方才服药之后,可有呕吐?”

  王维能道:“没有,现在第二次药丸,都已喂过了。”

  “好,好!”薛子陵朝徐子桐招呼道:“大概咱们下到半盘,就差不多了。”

  于是他们第二盘棋就开始了;但薛神医的棋,实在不⾼明,没有多久,又有十几颗子被徐子桐围住。

  薛神医一急,又在拼命的昅烟,噴烟、喝茶、忙个不停。

  时间渐渐接近子时,薛神医已经输了左角一大片,他又装了筒烟,只昅了两口,就站起⾝道:“是时候了,咱们该进去切脉了,这里别动,等诊完了脉,再来下。”

  徐子桐跟着站起,陪同薛神医朝东厢走去,王维能跟在两人⾝后而⼊。

  阮清香、荆一凤赶紧站起来。

  薛子陵朝两人点点头道:“两位姑娘辛苦了。”

  阮清香道:“薛神医好说,你老远来,才辛苦呢!”

  荆一凤道:“薛老现在就要诊脉了么?”

  薛子陵含笑道:“现在已经进子时了,人生为一小周天,子时就是一元复始之象…”

  他一手提着烟管,缓步走近慧通大师榻前,荆一凤早已端了一张椅子,放到榻前。

  薛子陵也不客气,坐下之后,就一手搭上慧通大师脉腕,一面昅着旱烟,一声不作,过了一回,仰首噴出一大口⽩烟,口中说了声:“奇怪…”

  徐子桐急忙问道:“薛老哥,慧通大师的脉象如何了?”

  薛子陵只说了“奇怪”二字,就没有再作声,口中不住的昅烟,噴烟。

  整个东厢,几乎被他噴出来的旱烟漫散开来,尽是呛喉的烟雾!

  徐子桐看他没有开口,就不敢多问,阮清香、荆一凤两位姑娘家更是被烟呛得几乎要咳呛出声,只好取出一方手帕,抿着鼻子。

  阮清香忽然感觉不对,口中“咦”了一声,一手拉住荆一凤的手,正待往外面掠去,但双脚还未点起,两个人同时摔倒下去。

  徐子桐吃了一惊,急忙回头问道:“二位姑娘…”

  薛子陵噴出一口浓烟,笑道:“没什么,她们大概是打盹不留神,才跌下去的。”

  徐子桐一呆,张了张口没有出声,就和王维能一同歪⾝摔倒。

  薛子陵回头望了四人一眼,嘴角间绽了森冷的笑容!

  口口口口口口

  这一晚,在平静中过去。

  翌晨,天⾊刚刚黎明,丐帮弟子该换班了,他们忽然发现守护后园东北首的十二个同门,全都着了人家的道,一个个昏倒在地,连擒龙丐齐大椿也倚着一颗大树下打盹,呼之不醒。

  丐帮弟子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报告了丐帮简帮主和伏虎丐佟如海,赶到现场,才发现齐大椿中了人家香,急忙用冷⽔泼脸。

  齐大椿瞿然惊醒,一眼看到帮主和佟如海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吃惊的道:“帮主,佟兄、兄弟怎么了?”

  筒叔平道:“齐长老是中了贼人香,佟长老,咱们赶快去查查,昨晚可曾出事?”

  佟如海急步往中院而去。

  齐大椿霍地站起,一拍脑袋,说道:“是了,昨晚子时方过,兄弟巡查岗位,刚到这里,就闻到一股花香,大概就这样中了贼人狡计,这批贼果然可恶!”

  丐帮弟子也在此时,把昏的人,一一救醒,大家也异口同声说是闻到一股花香,就失去了知觉…

  就在此时,只见一名丐帮弟子飞也似的奔了过来,朝帮主躬⾝一礼着气道:“启禀帮主,中院昨晚也出了事,请帮主快去。”(后园由丐帮负责,除了当值的人,不当值的人也都住在后园)

  简叔平问道:“中院出了什么事?”

  那弟子道:“弟子也没听清楚,是佟长老要弟子赶快来请帮主的…”

  简叔平回头道:“齐长老,咱们快走。”

  两人匆匆赶到中院,大家都已齐集在大厅上,简叔平目光一掠,问道:“诸位老哥,这里出了什么事?”

  荆云台脸⾊凝重道:“薛神医和慧通大师等人都不见了。”

  “荆老哥,你说什么?”

  简叔平听得⾝躯陡然一震,说道:“薛神医和慧通大师等人都不见了,他们会到那里去了呢?”

  徐子桐道:“说来惭愧,兄弟和王兄(王维能)以及二位姑娘,全都着了人家的道,还是佟长老来了,把兄弟救醒的。”

  简叔平回头朝佟如海问道:“佟长老,你进来的时候,是如何一个情形?”

  佟如海道:“属下来时,发现三位少林师⽗和四名帮中弟子都在阶前坐着打盹,心知不妙,急急奔⼊大厅,不见有人,再进⼊东厢,才看到徐掌门人、王兄和二位姑娘全着了人家的道:不但薛神医不见了,连躺卧在榻上的慧通大师等五人,全已不见踪影。”

  简叔平双眉紧拢,又朝徐子桐问道:“徐兄昨晚和薛神医下棋,那是什么时候出的事呢?”

  徐子桐叹了口气道:“咱们这回真是栽倒家了,可能咱们千里迢迢接来的薛神医,本就是贼人假冒的。”

  简叔平一怔道:“何以见得?”

  徐子桐道:“昨晚咱们就是着了薛神医的道。”

  阮清香接口道:“是啊,他昅的旱烟之中,就有问题,昨晚我发觉他噴出来的烟气,不但呛喉,而且感到头脑昏,心知不对,急忙拉着荆家妹子往外掠去,那知已经迟了,我记得好像一下跌坐下去,后来就失去了知觉。”

  寿通大师満腹心事,合掌当,说道:“他只有一个人,这里一共有五个人,如何运出去的呢?”

  徐莼客道:“可能还有同,也说不定。”

  佟如海道:“不,镖局的人,一个没少,外人要想混进来,也不太可能。”

  荆一凤道:“对了,昨晚他要我们喂的药,是不是有问题呢?”

  程明山道:“那会是什么药?”

  荆一凤道:“很可能他那药里面,有一种是解除‘冬眠’的药,另有一种:失心神的药,解除了‘冬眠’,人就会醒转,但却被他失了心神,他要方丈大师五人走,大家就跟着他走了。”

  简叔平听得连连点头道:“荆姑娘说得极是,不然,他不会要我们给五人喂什么药丸,而且要把五人运出去,自然让他们跟着他走得方便。”

  寿通大师道:“那该怎么办呢,咱们是不是立即分头追踪?”

  徐子桐道:“丢了人,自然越快追越好,这老小子追上了,先得废去他武功。”

  寿通大师因丢了方丈,万分焦急,说道:“咱们人手不少,简帮主,如何分头追踪,就请帮主分配吧。”

  简叔平道:“追踪不难,敝帮鲁长老就是追人的好手,佟长老,你立即通知分舵,传令去把鲁长老找来。”

  佟如海答应一声,匆匆退出。

  寿通大师问道:“不知鲁长老何时可到?”

  简叔平道:“此时发出通知,最迟午后也可以赶到了。”

  一面目光环视了众人一眼,说道:“咱们追踪贼人,这里也需要有人留守,不知诸位道兄有何⾼见?”

  寿通大师道:“贫道自然要去追人的了。”

  徐子桐道:“这老小子冤得兄弟好苦,兄弟自然要算一份。”

  程明山道:“在下也去。”

  他要去,阮清香、荆一凤自然也嚷着要去。

  简叔平道:“这里虽是双环镖局,如今成了咱们的大本营,和各大门派连系在此,而且也是咱们此行的后援基地,不可无人主持,兄弟之意,请荆兄留在这里,是适当的人选了。”

  荆云台拱拱手道:“简帮主好说,兄弟自当遵命。”

  简叔平又道:“敝帮齐长老也留在这里,悉听荆兄指挥,还有,徐兄——(徐莼客)、王兄(王维能),也请留下来如何?”

  徐莼客、王维能也同时拱手道:“在下遵命。”

  荆云台道:“有一件事,大家事前应该有个准备。”

  寿通大师道:“荆大侠请说。”

  荆云台道:“就是有关失踪的慧通大师等五位的事了。”

  徐子桐问道:“荆兄想到了什么?”

  荆云台道:“慧通大师等人,原本是一直昏不醒的人,但服下假薛神医的药丸却能在一个时辰之后,忽然醒转,不仅醒来,而且还居然跟着假神医走了,因此使兄弟想到了一点,这五位服了假薛神医的药丸之后,是否已经解除了‘冬眠’?兄弟倒愿意假薛神医给他们服的只是暂时解除‘冬眠’之药,等到了地头,仍然又昏睡不醒,那是最好之事…”

  大家都听得出他言外之意,但谁都没有作声。

  荆云台续道:“如果他们服药之后,已经解除了‘冬眠’,人已醒转,仍然会跟着假神医走,那就显示他们神志已被失,那么咱们追踪去的人,心里就该先有个准备,也就是咱们应该先想好应付办法,就是慧通大师等五位既被贼人失了神志,自然分不清敌我,而且还可能会帮同贼人,和咱们去的人为敌,在这种情形之下,咱们该怎么办?”

  寿通大师听得一呆,说道:“这个贫僧倒是未想到,简帮主、徐掌门人可有什么⾼见?”

  简叔平道:“荆兄这一想法,提醒了我们,这倒确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事前如果没有妥善对策,一旦遇上了,就会令人手⾜无措。”

  徐子桐道:“这个对策,就很难想得出来,因为慧通大师等五位,有四位是一派掌门人的⾝份,九宮竹逸先生也是名动一时的武林耆宿,这五位的一⾝修为,有的⾼出咱们甚多,至少也和咱们在伯仲之间;但他们是被失了神志的人;只要受到贼人指使,就会勇往直前,毫无顾忌,而咱们呢,心存顾虑,投鼠忌器,所以一旦遇上了,就非吃亏不可,咱们唯一的可胜之机,就是咱们没有失神志,心思比失神志的人,自然要灵活得多,所以咱们唯一的办法,就是一旦遇上,必须采取主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制住他们⽳道,同时也最好有少林和丐帮的弟子配合行动,迅快把已经制住的人,妥予保护退下,不可再被贼人抢去,不知诸位的意见如何?”

  寿通大师道:“徐掌门人说的办法,倒是可行。”

  荆一凤道:“我们落在对方手中有五个人,如果只制住了一两个,其余的人,有了防备,就不易得手,尤其这五位都是功力极⾼的人,一旦动上了手,只怕不易制得住,所以我想…”

  她目光掠过众人,抿抿嘴笑道:“这里都是正派的人,我说出来了,大家未必肯使,但其实却是最好的办法了…”

  徐子桐含笑道:“荆姑娘,你不妨说出来听听看?”

  荆一凤道:“即以其人之道,还诸其人,咱们也可以准备一些香,遇上了慧通大师等五位,⼲脆撒上一把香,把人翻了,不就可以抢救过来了么?如今的江湖,已非平静之时,应付非常变局,就该用非常手段,和贼人还讲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正派手段不使的这一套…”

  荆云台喝道:“凤儿,不用你长篇大论的说下去了。”

  徐子桐道:“令媛说的,正是处变局之道,兄弟倒是非常赞同,只是真要实行,只怕仍有疑难。”

  寿通大师合十道:“徐掌门人说得是,使用香,蒙汗药,乃江湖上下五门的勾当,咱们如果使用香,传出江湖,岂不贻人口实?”

  荆一凤还想再说,荆云台以目示意,阻止她不许再说。

  正在说话之时,厨下已经端上饭菜来,大家匆匆用过了饭,依然围坐着讨论追踪贼人,和营救失踪的五人之事。

  未牌时光,丐帮另一位长老⾚脚财神鲁有义赶到了。

  他是一个瘦小精⼲的人,双目炯炯,特别灵活,脚下果然⾚着双脚,一双脚也特别又扁又大,无怪他的外号叫做⾚脚财神了。

  鲁有义跨进大厅,就朝简叔平拱拱手道:“帮主召唤属下,不知有什么差遣。”

  简叔平含笑点头道:“鲁长老来得很快,兄弟给你引见。”

  说着给鲁有义引介了在座众人,大家说了些久仰的话。

  简叔平道:“鲁长老,你且坐下来,这里昨晚发生了一件事,要你偏劳呢!”

  鲁有义依言坐下,欠⾝道:“帮主怎么和属下客气起来了,有什么差遣,只管吩咐就是了。”

  简叔平就把昨天接来的薛神医是贼所假冒,把“冬眠”的五人,一起劫走,详细说了一遍。

  鲁有义道:“帮主是要属下侦查失踪的人去向么?”

  简叔平道:“救人如救火,光是侦查去向,已经来不及了,兄弟是希望鲁长老一路追踪下去,咱们也跟着去救人。”

  鲁有义道:“帮主之意,是要属下领路了。”

  简叔平道:“兄弟正是此意。”

  鲁有义道:“帮主准备何时动⾝?”

  简叔平道:“自然越快越好了。”

  鲁有义道:“属下先要看看失踪的人,本来住在什么地方,才能找出他们的去向。”

  简叔平点点头,站起⾝道:“鲁长老随兄弟来。”

  他领着鲁有义走⼊东厢,指着慧通大师等五人的铺,说道:“这就是慧通大师等人的铺了。”

  鲁有义一声不作,首先走到慧通大师睡的木榻旁,俯下⾝去,用鼻子嗅着枕头,被单,然后又匍匐⾝子,在地上嗅了一阵。

  看他嗅得十分仔细,几乎不放过一丝一毫,有时敢情闻到了不同的气味,又回头重嗅,动作敏捷,双目也不住的随着转动,活像一头猎狗在嗅着野兽气味一般!

  徐子桐看得暗暗忖道:“丐帮势力,遍布‮国全‬,历数百年而不衰,看来当真各式各样的人才都有了!”

  鲁有义仔细的嗅过慧通大师铺之后,又逐一嗅了其他四张铺,才直起⾝来,说道:“我们现在就开始了,那几位要去救人的,就跟在下⾝后走好了。”

  说完,就由东厢跨出大厅,由左首长廊一路往后行去,每走上几步,就蹲伏下来,嗅着地上的气味,这样一直进⼊后园,折向东北首,越墙而出。

  简叔平、寿通大师、徐子桐、程明山、阮清香、荆一凤等人一同随着他们⾝后而行。

  却说⾚脚财神鲁有义领着众人,一路查看脚迹,遇有疑问,还不时的伏下⾝去,用鼻子嗅着,但有时却本连看都没看,就是一路疾行,好像他对追踪之术,有着十分把握。

  众人之中,只有他一个人有此能耐,除了一路跟着他而行,谁也不好出声。

  不多一回,已经出了徐州,依然一路往北,现在已快到柳泉了。

  徐子桐先前眼看鲁有义往北追踪,心头不噤猛震,因为九里山就在城北,如果这些失踪的人,由脚印追踪,查到九里堡,岂非大是棘手之事,如今已离九里堡甚远,心头也总算放宽下来。

  寿通大师先前也和徐子桐的心情一样,心中正在默默打算,万一失踪的人在九里堡,而九里堡又矢口否认的话,该当如何?此时眼看快到柳泉,心头不噤又焦急起来。

  老和尚心头,此刻充満了矛盾,他过了九里堡,倒宁愿失踪的人在九里堡了,因为在九里堡,总是人在那里了,大家只要设法救人就好。

  如今既然不在九里堡,就失去了目标,那么这五个被失神志的人,究竟会到那里了呢?

  他心急方丈安危,忍不住跟上几步,和简叔平走成平肩,低声道:“简帮主,这位鲁长老这样追查行踪,是不是…”

  简叔平朝他微微一笑道:“大师只管放心,鲁长老对追踪之术,颇有经验,决错不了。”

  言来对鲁有义充満了信心。

  寿通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如此就好。”

  由柳泉赶到利国驿,天⾊已全黑,此处已是苏鲁界,丐帮早已替一行人准备了⼲粮,分给大家食用,当下就在利国驿大路边坐下来休息。

  鲁有义目注远处,似在思索着什么?

  徐子桐问道:“鲁长老可是发现了什么吗?”

  鲁有义道:“兄弟确实有些怀疑。”

  徐子桐道:“鲁长老怀疑什么?”

  鲁有义道:“从双环镖局到这里,少说也有五六十里路程,他们居然一路奔行,毫不休息,这使兄弟想到了一件事…”

  徐子桐还没开口,荆一凤凑过来道:“鲁长老认为他们巢⽳就在附近了,对不?”

  鲁有义点头道:“兄弟正是这个意思,他们一路奔行,毫不休息,那只有一个解释,离他们巢⽳已经不远了。”

  阮清香道:“鲁长老知不知道这里有些什么江湖人么?”

  鲁有义道:“这倒没有,只是他们如走⽔路,从这里的微山湖一路向西,有昭、独山、南诸湖,一路通向东平湖⼊河,北通渤海,那就无法追踪了。”

  荆一凤道:“他们会走⽔道么?”

  “那很难说。”

  鲁有义道:“要看他们从那里去了。”

  寿通大师吃了两个馒头,眼看大家都已吃过⼲粮,不觉手柱禅杖,站起⾝道:“诸位施主均已用过⼲粮,咱们此刻寸似金,还是快些走吧!”

  鲁有义站起⾝道:“在下带路。”放开脚步,向前奔去。

  程明山迈步紧随⾚脚财神⾝后,阮清香、荆一凤,也紧随而上,接着是徐子桐、寿通大师、简叔平,鱼贯随行。一行人由利国驿动⾝,鲁有义经过仔细辨认,忽然转而向东,经台儿庄、洪山,到向城,天⾊已经大亮。

  简叔平问道:“鲁长老,你看他们是朝那里去的?”

  鲁有义搔搔头⽪,说道:“这个很难说,方才在利国驿时,属下认为他们很可能改走⽔道,进⼊微山湖,那就很难追踪,后来证明他们并没有进⼊微山湖,照目前的情形看来,他们的去向,却有两个可能,一是崂山脉…”

  简叔平心头忽然一动,崂山,不就是通天观主郝元的老巢?一面问道:“还有一个可能呢?”

  鲁有义道:“从这里一路向东,沿海有不少岛屿,他们的目的地,也可能是在沿海的岛屿上了。”

  简叔平点点头道:“这么说,他们的路程并不近了。”

  鲁有义道:“正是如此。”

  简叔平回头道:“咱们已经奔行了一个晚上,诸位道兄是否在这里找个地方歇歇脚再走?”

  徐子桐道:“简帮主说得极是,既然路程尚远,是以养⾜精神再走为宜。”

  鲁有义道:“从这里向东,再有半里光景,一座小山脚下,有一个山神庙,可以憩⾜,在下给大家领路。”

  大家赶到山神庙,这是一所无人的小庙,大家就在殿上各自坐下。不多一回,佟如海率同八名少林弟子和二十名丐帮弟子,也相继赶到。

  这时太已经升⾼,二十名丐帮弟子就在庙外席地坐下,算是替大家担任守护,若是有过路的人,看到庙外有许多叫化躺的躺,坐的坐,也就没人再往庙里来了。

  山神庙虽然破旧,还有一两间屋宇较为完整,简叔平因阮清香、荆一凤两人是姑娘家,就要她们到东首一间屋中休息,其余的人,分别住了西厢,大殿上则由八名少林弟子坐息。

  大家奔行了一晚,这一坐息下来,等到醒转,已是午后,未牌时光,早由丐帮弟子采办⼲粮,送给大家食用之后,继续上路。这样又行了两⽇‮夜一‬,由临沂一路往东北追踪。

  这天傍晚时光,赶到灵山卫,鲁有义正在一棵大树下俯⾝察看之际,忽然一下扑倒地上,就没有再动。

  荆一凤看他没有再动,忍不住叫道:“鲁长老,你怎么了?”

  正待伸手去扶!

  阮清香急忙叫道:“凤妹,不可动他。”

  两人这一叫嚷,也惊动了走在后面的人,简叔平一掠而至,问道:“鲁长老怎么了?”

  目光一注,看到鲁有义扑倒地上,一动不动,急忙一步跨到他⾝边。

  阮清香已经取了一树枝过来,说道:“简帮主,这地上可能被贼人撒了毒粉,不可俯下⾝去。”

  随着话声,用树枝轻轻一拨,鲁有义一个⾝子随着翻了过来,本来扑卧的人,如今成了仰卧!

  他⾝子这一翻动,嘴角间登时缓缓流出黑⾎来,他果然中了剧毒,看来已经气绝多时!

  简叔平看得目眦裂,目中隐含泪⽔,怒声道:“是贼下的毒,鲁长老,你死得好惨!”

  一时不觉声泪俱下。

  程明山道:“不知还有没有救?”

  阮清香道:“这是贼侦知咱们一行人追踪而来,是鲁长老领的路,也许他们在暗中窥伺,侦知鲁长老遇上歧路,必会俯⾝去嗅,是以在路上撒下了霸道毒药,鲁长老由鼻孔昅⼊,立时毒发⾝死,这比见⾎封喉的毒药还要厉害,只怕早巳无救了。”

  寿通大师合掌当,朝鲁有义尸体,低低的念着“往生咒。”

  徐子桐道:“贼竟然下此毒手,当真恶毒已极,但咱们中途失去了鲁长老,这追踪之事,就成了蛇无头不行,该怎么办呢?”

  简叔平道:“咱们既已到了这里,纵然没有鲁长老领路,也自然要追踪下去的了。”

  说到这里,仰天发出一声龙昑般长啸,啸声嘹亮,历久不绝!

  徐子桐知道他是以啸声通知伏虎丐佟如海尽速赶来。

  (佟如海率领二十名丐帮弟子和八名少林弟子,在出发之时,稍稍落后,和先行的人,双方保持了三里光景的距离,这是因为人数多了,走在路上,容易引人注意之故)

  不多一回,佟如海率同少林、丐帮弟子一路飞奔而来,到得近前,朝简叔平躬⾝一礼道:“帮主见召,不知有何差遣?”

  这时天⾊业已全黑,鲁有义的尸体躺在大树下面,自然不易发现了。

  简叔平回⾝一指鲁有义,黯然道:“鲁长老已经中毒死了,你要他们把他就地埋了。”

  “什么?鲁长老死了?”

  佟如海⾝子陡然一震,说道:“他中了毒药暗器?”

  简叔平道:“不是,是贼人在地上撤了剧毒,毒发无救。”

  接着吩咐道:“你要他们小心些,不可用手去碰鲁长老的尸体。”

  佟如海道:“属下晓得。”

  回⾝过去,就率同丐帮弟子,一齐动手,在大树下挖了一个土坑,把鲁有义的尸体埋了,一面用刀在大树⾝上,刻了“丐帮长老⾚脚财神鲁有义埋骨之处”几个大字。

  就在丐帮弟子动手挖掘土坑之际,程明山站在离大树不远之处,忽然发现远处林间,似有人影一闪而没,不噤微微一怔,⾝形随即掠起,口中沉喝一声:“什么人?”

  他掠起的⾝形,有如浮矢掠空,何等快速,一下就扑到林下刚才人影隐没之处,但见这片松林,相当绵密,望去黑黝黝的已经不见半点影子!

  江湖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叫做“逢林莫⼊”程明山脚下方自一停!

  忽见一个全⾝黑⾐,面蒙黑纱的人缓步从左首树林间走了出来!

  程明山那声大喝,接着飞⾝扑起,自然也惊动了许多人,最先是阮清香和荆一凤,她们两个最关心的自然是明弟弟和程大哥了,是以跟着双双掠起,抢到了程明山的⾝边。

  接着是徐子桐和寿通大师,也相继赶到。

  这时正好那黑⾐人也缓步从树林间走出,徐子桐喝道:“阁下是什么人?”

  黑⾐人对他叱喝,似是听而不闻,黑夜之中,一双闪着星星般亮光的眼睛,透过两个眼孔,朝程明山望来,低沉的道:“程少侠,你过来。”

  他话声故意说得很低沉,使人听不清他的口音。

  阮清香道:“明弟,慢点,他连什么人都不肯说,你不可过去。”

  徐子桐乃是一派掌门之尊,对方竟然视若不睹,不理不睬,心头不觉暗暗哼了一声,右手缓缓举了起来,但他虽然年轻气盛,却也不肯轻率出手,一面提聚真气,运集了掌力,蓄势不发,回头朝程明山问道:“程老弟可识得此人么?”

  程明山道:“在下不识…”

  荆一凤抢着道:“喂,你是什么人,当着大家,似乎用不着故作神秘了。”

  黑⾐人低沉的道:“荆姑娘,我不是故作神秘,实是此事关系重大,不得不尔。”

  荆一凤怔道:“你认识我么。”

  黑⾐人口中“唔”了一声。

  程明山回头低低的道:“你们站在这里,我过去看看,问明他来历,再作道理。”

  徐子桐右手暗暗蓄势,说道:“程老弟过去须得小心。”

  程明山点头道:“在下省得。”

  缓缓朝前走上了三步和那黑⾐人相距五尺光景,才行站住,拱手道:“兄台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黑⾐人往后退去,口中说道:“程少侠请随我来。”

  程明山道:“兄台究是什么人,有何见教,应该先说说清楚才是。”

  黑⾐人忽然轻笑一声道:“难道我会把你骗到树林子里,害你不成?”

  程明山听他这句话的口音,好像极,只时一时想不起他是谁来,抬目望着黑⾐人道:“你…”只听黑⾐人低声道:“你这人…时间宝贵,你快随我来,我有话对你说呢!”

  这下程明山依稀听出来了,点点头道:“好,在下跟你进去。”

  黑⾐人一指寿通大师、徐子桐、阮清香、荆一凤四人,说道:“程少侠只能一个人进来,你要他们四位,就在林外等你好了。”

  程明山回过⾝去,朝寿通大师、徐子桐和阮、荆二人拱拱手道:“大师,徐掌门人,这位兄台要在下跟他进去,你们就请在这里稍候了。”

  阮清香道:“明弟弟,你不要上他的当,有话,当着我们不能说么?”

  黑⾐人低沉的道:“阮姑娘只管放心,我不是贼人一。”

  话声一落,倏然转⾝往林中闪了进去。程明山随着他的⾝后许步走⼊。

  荆一凤道:“阮姐姐,我们要不要跟着进去看一看呢?”

  阮清香道:“我想他既然说不是贼人一,可能不是假的了。”

  荆一凤道:“那他为什么鬼鬼祟祟的,不肯以真面目见人?”

  徐子桐道:“程老弟一⾝功力,已臻上乘,只要小心一些,无人能制,咱们就在林外,想来决可无事,咱们就在这里等上一回吧!”

  口口口口口口

  程明山随着黑⾐人进⼊树林,前面黑⾐人依然脚下不停,朝里行去,不觉说道:“阁下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黑⾐人回头轻笑道:“你随我来就是了。”

  这句话,他已经不再装作,是以听来清脆了许多!

  程明山心中不噤暗暗忖道:“他还是女子?”

  那黑⾐人虽是回头说话,但脚下并未稍停,一直到了树林深处,才行停步,缓缓转过⾝来,轻声道:“程少侠好像很信不过我呢!”

  这句话声音说得甚是娇柔,而且口音也极了!

  程明山心头一喜,不觉跨上一步,一下握住了她的手,说道:“你是林秀宜林姑娘了!”

  他因好久没见到林秀宜了,心中也时常在怀念着她,是以一听出黑⾐人是林秀宜的声音,情不自噤捉住了她的手;但等话声出口,忽然察觉人家究是姑娘家,自己此举未免太冒失了,不由得脸上一红,赶忙放开了手,歉然道:“林姑娘,对不起,在下一时因听出是姑娘的声音,心里太⾼兴了,所以…所以情不自噤,像看到老朋友一般,你请不要介意才好。”

  林秀宜睁着一双发亮的眼睛,看着他,他握住她手的时候,她只⾝子轻轻颤动了一下,也没挣脫他的手缩回去,现在等他说完,才轻声道:“程少侠说得是,我们本来是老朋友了,程少侠不用致歉,我听了你的话,心里很⾼兴,因为你总算一直没有…忘记我,就凭你这句话,我…也够安慰的了。”

  她伸手取下蒙面黑布,缓缓走近,一个‮躯娇‬,缓缓的朝程明山偎了过来,终于一下扑⼊他怀里,口中低低的道:“程少侠、明山,总算我…我总算没有看错人,你告诉我好么,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林秀宜这个人呢?”

  她仰起脸来说话,一阵吹气如兰的口脂幽香,虽然很淡、很轻、很幽,但却中人醉!

  程明山心头不觉一,情不自噤的搂住了她的双肩,说道:“林姑娘,你是在下第一个认识的女孩子,对你…我自然不会忘记的了。”

  林秀宜伏在他怀里,低低的道:“明山,我也只认识你一个,也永远只有你一个人会在我心里,今晚,我第一次倾诉我心里的话,但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明山,我很感谢你,给了我这半刻‮存温‬,我已经很満⾜了…”

  程明山低下头去,轻轻吻着她秀发,问道:“秀宜,你说什么,这是最后一次?这怎么会呢?”

  林秀宜从他怀中缓缓直起⾝来,轻轻推开他的手,理理秀发,娇婉一笑,说道:“你不用问,⽇后自会知道?我约你⼊林来已有一回工夫,我们时光宝贵,别让林外的人等久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们要找的人,在啂山口,但找到了也没有用,最好先拜灵山,求取解药。”

  程明山道:“你说得清楚一些,人在啂山口,那是一处地名对不?”

  林秀宜点点头。

  程明山道:“那么先拜灵山,向谁求取解药呢?”

  林秀宜道:“我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哦!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差点忘了。”

  程明山道:“你快说!”

  林秀宜娇声道:“法不传六耳,你附耳过来,我才能说呀!”

  程明山依言附耳过去,林秀宜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程明山听得脸⾊微变,说道:“此话当真?”

  林秀宜嗔道:“我还会骗你么,好了啦,这件事,你回去跟大家商量吧,我要走啦!”

  说完,迅快戴上了蒙面黑布,转⾝要走。

  程明山道:“林姑娘,慢点…”

  林秀宜早已轻俏的朝向林中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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