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紫薇坛主
紫脸人道:“你敢骂我?”白少辉道:“有何不敢?”
紫脸人右腕一振,短剑钾的一声,漾起一片剑影,怒声道:“狂徒,你还不解下箫来?
今天我非教训教训你不可。”
白少辉一脸激愤之⾊,双手迅速从腰间解下竹箫,大声道:“动手就动手,谁还怕你不成?”
手执竹箫,双目盯住着紫脸人,目光散乱,似是怒极!
紫脸人冷冷一哼,喝道:“狂徒你小心了!”
衣袂飘风,人影一晃而至,右腕挥处,奇招突出,但见剑芒流动,幻起一片剑影,直向白少辉⾝前涌来,出手剑势,凶猛绝伦,恶毒无比!
白少辉存心要给他吃些苦头,等她剑势快要及⾝之际,竹箫疾举,朝一片剑影中点了过去。
他这记箫招,就是在岳阳附近有异人暗中相助,点伤凌坛主的怪招,如今他揣摹熟了,越发觉得其中变化无穷,奇奥莫测,但在外人看来,却是毫无章法可言。
紫脸人一剑出手,剑势何等凌厉,眼看白少辉一支竹箫,迎着剑影直点过来,心中暗想:“柴姑婆敢情把‘无忧散’的份量用多了,不然,纵使是迷失心神,也不至这般不顾死活…”
这真是电光石火般事,就在两人剑箫要接未接之时,突闻⾝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喝道:“巧仙,退下去!”
敢情这紫脸人的名字叫做巧仙,她听到喝声,果然疾快的收剑往后跃退,但是迟了!白少辉存心给她吃点苦头,又岂是她后跃所能避开?竹箫已经在她手腕上轻轻点了一下!
紫脸人后退之势,原也极快,等她跃退出五尺来远,⾝形站定,才突然感到手腕一⿇。
短剑“当”的一声,落到地上,一条右腕也同时垂了下来!
她脸⾊惨变,只当是自己收剑之后,才被白少辉竹箫点上的,但此刻无暇多想,急急躬下⾝去,叫道:“坛主…”
原来不知何时,屋中已经多了一个人,这人正是⾝穿紫袍,腰悬紫穗长剑的紫蔽坛主!
只见他背负双手,两道剪水似的眼神,只是凝注在白少辉⾝上,右手微微摆了一摆,不让紫脸人多说话。
白少辉其实早已看到他了,但故作不知,低头瞧着手中竹萧,一手轻轻在箫⾝拂拭,口中说道:“还好,你剑锋总算没有削坏我的洞箫…”
突然一抬头,当作才瞧到紫蔽坛主模样,脸上不噤楞得一楞,才抱抱拳,陪笑道:“原来坛主来了。”
紫蔽坛主冷冷的道:“十九号,你是那一门派的人?”
白少辉心头暗暗一惊:“莫非他对自己已经动了疑心?此次若是一个回答不好,只怕就要露出马脚来了!”心念急转,两眼望着紫蔽坛主,茫然的道:“在下么…在下是那一门派的人?”
紫脸人巧仙已经自己推活右手⽳道,抬头道:“启禀坛主,这人武力驳杂的很,方才他使过合六门的‘疏枝斜横’,武当派的‘太极初动’,和华山派的‘连云纵’,八卦门的‘八卦游龙⾝法’,就是最后这一招,属下看不出他的招数来。”
白少辉又是一震,忖道:“此女年纪不大,对江湖各派的武功,似是十分熟悉!”
紫微坛主冷哂道:“不成章法的歪打正着!”
巧仙轻笑一声道:“是了,那一定是属下剑势收得太快了,才碰上他的竹箫!”
紫微坛主目光如电,一眨不眨的瞧着白少辉,朝巧仙问道:“你看他是否有诈?”
这句话听的白少辉猛吃一惊,心想:“自己服了‘无忧散’,并没有迷失心智,也不知道被迷失心智的人如何情形,此时的一举一动,全凭个人揣摹,莫非有什么不对之处,被他看出破绽来了?”
只听巧仙回道:“据属下看来,此人大概是柴姑婆把药量用重了。”
白少辉暗暗哦了一声,心想:“是了,服下无忧散的人,虽说神智被迷,敢情并不十分严重,自己大概方才装作的过份了些,是以反而引起紫微坛主的疑心,今后可得留神才好!”紫微坛主微微颔首,口中沉“唔”一声道:“你带他下去,让他好好休息一会,看看是否能好转一些?”
巧仙躬⾝应“是”回头道:“十九号,你跟我来。”
白少辉没有说话,自顾自把竹箫挂到腰间,才楞楞的跟在巧仙⾝后,走了出去。退出紫蔽坛,走下小山,巧仙转⾝朝一条小径上行去,这是一片蔷薇林,人行其中,幽香扑鼻,一会工夫,到了一排房屋前面。
白少辉举目瞧去,这一排五间房屋,每间都有一扇木门。
巧仙把他领到西首最后一间门口,伸手一指,道:“里面还有两个铺位,你是十九号,就住到十九号的铺位上去,我不进去了。”
白少辉道:“多谢指教。”
巧仙斜脫了他一眼,披披嘴道:“前倨后恭。”
白少辉依她指点,正待举步朝门中走去!
巧仙叫道:“十九号,慢一点。”
白少辉停步道:“兄台还有什么见教么?”
巧仙道:“这里的规定,坛下的人,只准住在屋里,不得在屋外走动,吃饭会有人。按时送来的。”
白少辉道:“在下知道了。”口中答应着,心里却暗暗想道:“难怪偌大一座山谷,一个人也看不到,原来所有的人,都在屋內。”
巧仙忽然庒低声音道:“记住了,和人家少说话。”
白少辉没想到自己点了她一萧,,她不但没有记恨,反倒对自己十分关照,这就点了点头。
巧仙朝他笑了笑,道:“现在可以进去啦!”
白少辉没有说话,一手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只见屋中间放着一张木桌,四条木凳,左右两边,果然有四张木榻,榻上被褥俱全。
每张木榻上,都悬有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字号,这一间是十七、十八、十九、二十,四号。
十六号铺上,是一个⾝材魁梧的紫衣人,此刻正在榻上盘膝运功,听到开门之声,双目微睁,射出两道极细的精光,只朝自己瞧了一眼,又阖上眼皮,自顾自的运气调息。
十八号铺上,也有一个紫衣人,面向墙壁,呼呼而睡,白少辉目光一瞥,心头不噤“咚”的一跳。但觉这人⾝形,极似王立文!心中暗暗付道:“王兄他们,比自己先一步出来,方才柴姑婆曾说王立文已经去过,那么这躺在榻上的十八号,准是王兄无疑!”
他瞧到十八号沉沉熟睡,突然想起紫蔽坛主要巧仙把自己领来此地,曾有‘好好让他休息一会,看看是否能好转一些’之言,暗想:“莫非服过无忧散的人,都需沉沉熟睡不成?”
心中想着,也就举步朝十九号木榻走去,坐到铺上,脫下靴子,和衣睡下,闭目养神。
这一躺下,但觉心头思嘲,纷至沓来,甚是紊乱,整理不出一点头绪,渐渐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只听木门呀然开启,一个耝大的声音,叫道:“晚餐来了。”
白少辉中午没吃东西,只喝了一小杯“无忧散”这时腹中早已饥饿,闻言不觉翻⾝坐起。只见一个灰衣大汉,已把饭菜放到巢上,转⾝朝外走去。
此人嗓音耝大,他这声大叫,屋中的人,全部被他叫醒了!
十七号是个⾝材魁梧的紫膛脸汉子!不,敢情紫蔽坛的人,全易过容、全是紫膛脸!他冲着自己淡淡一笑,算是招呼,白少辉也连忙和他点了点头。
十八号也起来了,当然也是一个紫脸汉子,白少辉留神瞧去,觉得他脸形轮廓,果然和玉立文有几分相似,心中更觉遏实!
桌上放好了三付碗筷,四菜一汤,一箩热腾腾的白饭,有鱼有⾁,菜肴倒是相当丰富。
十六号大步走近木桌,洪声道:“大家不用客气,赶快来吃饭吧!”
白少辉朝两人拱手作了个揖,说道:“在下初来,以后还望两位兄台多多指教。”
十七号朝他点点头,没有答话,便自在木凳上坐下。
十八号同样拱拱手道:“在下也新来不久。”
他这一开口,白少辉更加确定十八号果然是王立文,一时不知他神智是否被迷?他为人机警,想到百花谷种种诡秘行径,这个十七号可能是负有监视自己两人的任务,也就不敢多说,心想:“自己知道十八号就是王立文,等有机会,再设法和他交谈不迟。”
白少辉没和两人说话,十六号和十八号也不再和他交谈,三人各自装了碗饭,自顾自吃喝起来,这一顿饭,三个人虽在同一张桌上进食,却似陌路之人一般,白少辉心中暗暗纳闷,难道这就是服了迷魂药所致?堪堪吃完晚餐,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声!
十六号迅速的从铺上抓起佩刀,在腰间挂好,回头道:“坛主有事相召,两位快带上兵刃,随我出去。”
十八号取过一柄长剑,佩到⾝上,白少辉除了⾝边一支竹箫,没有兵器,两人由十六号领头,走出屋去。黑暗之中,但见二十来条黑影,步履轻捷,朝小径上奔去。
白少辉知道自己是第十九号,就跟在十八号⾝后而行。十九条人影,穿林疾行,竟然丝毫听不到声息!
白少辉心中暗想:“看来这些人,轻功造诣,全都不弱,敢情也和自己一样,是被他们劫持而来,被迫着服下了无忧散。”
这条路,正是通往紫蔽坛的小径,转眼工夫,便已抵达小山脚下,前面的人。迅速的分成两排,在通往紫蔽坛的石级两边,雁翅般排开,肃然而立。
白少辉排在右边最末一个,侧脸望去,但见十八号王立文和自己并肩而立,脸上神情,露出一片茫然之⾊!
心头不觉暗暗一凛,忖道:“据自己近曰观察所得,王立文等四大公子,和百花谷似是两股相对的势力,他们对百花谷也似早有准备、何以还会被人迷去本性?”
他那里知道王立文等人,也早已服过特制的解毒药丸,那仅是预防有人在酒菜中下毒的物药,百花谷的“无忧散”乃系独门迷药,岂是他们预服的解毒之药,所能预防?一钩新月渐渐从树梢升起,香雾空蒙,花影迷离;在这迷人的夜⾊之中,十九个紫衣人肃静无哗,垂手而立!
天风徐来,花香扑鼻,除了小溪中的潺潺流水,听不到一丝声音!
十九个人中,只有白少辉一人的神智是清醒的,他纵有一⾝⾼超的武功,但此刻随着众人,排班肃立。但觉空气之中,另有一个说不出的诡秘气氛,严肃得使人透不过气来,心头也不噤微微感到有些紧张。
时间渐渐过去,使人感到不耐,但十九个人中心头感到不耐的,却仅仅只有白少辉一人!
这样足足等一顿饭光景,宽阔的紫⾊石级上,开始出现了一簇人影,缓缓从紫蔽坛下来。当先一人,⾝材不⾼,穿着袭宽大紫袍,足登粉靴,腰悬长剑,望去神态严肃,顾盼自豪!
他,自然是那位据傲不可一世的紫蔽坛主了!
在他⾝后,紧随着四名⾝材娇小,⾝穿紫⾊紧⾝劲装,腰揷短剑,胸前绣有一朵金线蔷蔽花的紫脸人。
这四个紫脸人,一望而知是四名女子!她们装柬也和十九个人并无不同,唯一不同之处,是她们胸前,绣有一朵金线绣的蔷蔽花!
紫蔽坛主步下石阶,并没稍停,一路朝前行去。四名胸绣金花的紫脸人,紧跟⾝后,接着就是排在两边的人,也开始动了,由紫字第一号、第二号领先,分成两行,鱼贯而行。
白少辉是十九号,照说他应该和二十号成对,但如今没有二十号了,最后就只有他一个人。
这一行人看去⾝手极⾼,奔行之势,甚是轻快,走在山径上,但听沙沙轻响,再也听不到一丝其他声音。
大家沿着南首山脚盘行,约莫奔行了六七里路,到达一处山涧,前面的人,脚步渐渐缓慢下来。
白少辉举目瞧去,夜⾊之下,只见山涧旁静静的停泊着三艘黑篷船只。此刻,紫蔽坛主已率同四名胸绣金花的紫脸使女,首先下了第一艘船只。接着队伍动了,前面十个人,迅快的走下第二条船,其他九人也紧接着下了第三条船。
白少辉跟着大家走入舱中,立即有人放下船篷,但觉舱內一片漆黑,不通天光。大家已在舱中坐定,当下也就傍着十八号王立文⾝边坐下。船⾝起了一阵晃动,已经启推开行。
白少辉心中暗暗奇怪,百花谷四面环山,这船不知要开到那里去?他目能夜视,舱中虽然四周都有双层竹篷遮住,不透天光,依然可以看得清楚!
只见所有的人下船之后,就一个个闭目而坐,谁也不和谁说话,彼此之间,恍如陌路之人!
船行极快,似是顺水行舟,过了约有顿饭工夫,但听四下里水声大作,一片都是哗哗声响1白少辉心中暗暗一怔,忖道:“这片水声,回响不绝,似是入进山腹之中,才有这般声响,莫非此处是百花谷的水道出口不成?”
心念一动,目光朝四周瞥了一眼,所有的人闭目打盹,全似睡熟了一般,保持清醒的,只有自己一人。
这就暗运功力,左手食指,轻轻朝篷上戳去,穿了一个小孔,故意装作打盹模样,头靠竹篷,凑着眼睛,往外瞧去!
自己料的一点没错,这里果然是一处山腹水道,水深洞黑,山石壁立,水道可容两舟并行,看去甚是深逢,船行其中,但听水声洪洪!
白少辉看了一阵,依然一无所获,这样又过了顿饭工夫之久,前面不远,现出一座圆形洞窟,隐隐已有天光射入。
船行轻稳,直向山口流去!
驶出山口,眼前顿觉开朗,星辰在天,三艘篷船,已驶行在群山之间的一条山涧之中!
此刻敢情已经出了百花谷,他们出入路径,竟然会有如此隐秘!
他回过头来,眼看舱中八人,依然各自垂首打盹,好像对自己一行,究竟要去那里,都莫不关心!心中暗想:“自己何不趁此机会,试试王兄是否真的被他们迷失了神智?”
心念一动,立时用手肘轻轻碰了十八号一下,以“传音入密”说道:“王兄,你睡熟了么?”
十八号突然惊觉,睁目朝白少辉望来!
白少辉为了防入暗中监视,不敢和他视线接触,依然头靠竹篷,以“传音入密”说道:
“兄弟是白少辉。”
十八号当然听到了,但他脸上却丝毫没有惊喜之⾊,目露迷茫,转动了一下,又缓缓阖上眼皮,好似不是和他说话一般!
白少辉心中暗暗叹息一声:“由此看来,王兄果然被他们迷失了神智,自己若非九疑先生预先在密束中附赠一颗解毒药丸,此刻岂不是也浑浑噩噩,和他们一样?”
想到这里,不噤惊出一⾝冷汗!
目前,被百花谷劫掳而来的人中,真正清醒的,已只有自己一人。眼看百花谷防范极严,凭自己一人之力,如何才能把王兄、金兄他们,救出险地呢?”
他想到金一凡,也同时想起钱二、赵三、卓七等人,现在不知如何了?他们此刻可能还留在百花谷中。
但自己却跟着紫蔽坛主离开百花谷。
不知他要把这些迷失神智的人,带到那里去?不知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回百花谷来?
天⾊逐渐大亮,幽暗的舱中,也从缝隙透进些微天光,但大家仍然瞑目而坐,既没睁眼望上一下,也没有移动一下⾝子,当然更没有一个人开口。这真是一趟枯燥、寂寞而闷气的旅程!
白少辉从这夜一的枯坐中,已可领略到凡是被迷失心神的人,他们心中,已经是一片空白,没有思虑,没有烦忧,对任何物事,都无索于怀,漠不关心,人与人之间,没有感情,自然也无话可谈了!
百花谷为什么要把人弄成这副白痴模样?他们到底有何阴谋?中舱竹篷,突然掀开,大家但觉眼前一亮,射进一片阳光。
一个黑衣大汉,手端木盘,送来了一大锅稀饭,和一大盘馒头,放到舱中,大声说道:
“诸位请吃早餐了。”
说完,转⾝退出,又掩上了竹篷,舱內依然幽暗如故。
八个紫衣汉子经他一叫,全都睁开眼来,大家原是席地而坐,各自拿起碗筷,由十一号开始,挨次装上稀饭,吃喝起来。
照说大家面对面的坐着吃早餐,总该有一两句交谈,但大家还是自顾自的吃着,谁也没和谁说上一句。
吃过早餐,放下碗筷,大家又闭上眼睛,各自枯坐,黑衣人掀篷而入,收了碗筷,很快退去。
白少辉已经知道他们神智被迷,也就不以为怪,跟着他们依样葫芦,闭目坐定,调息行功。
第一天过去了!第二天中午时分,船已入进一条大江。
第二天也过去了!
第三天中午,白少辉已可从小孔中,看到江面上不时有船只往来。
傍晚时分,三艘黑漆篷船,终于在一处港湾中停了下来。
黑衣人替大家掀起竹篷,仍由十一号领头,一条条人影,相继纵上岸去。
白少辉走在最后,心中暗想:“看来这些人个个都⾝法矫捷,具有江湖一流的⾝手!”
这时,四野阴云密布,夜黑如漆!
但见紫蔽坛主宽袍佩剑,早已站在夜⾊之中,等众人一齐上岸,就举手一挥,当先向前行去。
四名胸绣金花的紫脸使女紧跟着坛主⾝后,十九名紫衣大汉又跟在她们的⾝后。
白少辉一面奔行,一面暗暗留神,只觉所经之路,渐渐已由小径转入大路,一口气足足奔行了二三十里路程,眼前已有一座巍巍城墙,挡住去路!
白少辉心中暗自起疑,付道:“紫蔽坛主率领这许多⾼手,莫非要去洗劫城中富户?”
付思之间,只见紫蔽坛主去势毫不停顿,距离城墙,尚有一两丈远,突然⾝形冲天而起,宛如离弦劲矢,一下掠上城垣。
他⾝后四名胸绣金花的紫脸使女也依样葫芦,足尖轻轻一点,四条淡烟似的人影,跟着腾起,翻上城墙。
白少辉瞧着他们这份轻功,不由暗暗惊奇,紫蔽坛主一⾝武功,看去极⾼,没想到他的四名使女,也有这般佳妙的轻功。
紫蔽坛主登上城垣,举起右手,挥了一挥,立时纵⾝朝下跃去。后面十九名紫衣大汉,同时纷纷纵起,越城而入,加快脚步,追随紫蔽坛主向前奔去。不消片刻,一行人已经到了一座巨宅前面。
白少辉这回看清楚了,这座矗立在夜幕中的巨宅,正是走在自己前面的十八号王立文的家园——城西王府!
原来自己一行人已经到了成都城內!
此时大概已快近二鼓,王府五进房屋,没有一点灯光,敢情府中所有的人,全已入睡!
紫蔽坛主一手按剑,在离王府不远处,站定⾝子,四名使女分左右站在他⾝后,十九名紫衣大汉同时停步。
白少辉偷偷朝十八号脸上望去,只见他依然神情漠然,似乎根本不认识这座偌大的院庄,就是他的家了,心中不觉暗暗叹息。
紫蔽坛主凝神瞧了一会,双目隐射杀机,突然一挥手,沉声道:“大家随我进去,如若有人抗拒,一律格杀勿论。”
白少辉听得心头勃然大怒,暗想:“原来你是杀屠王府来的,哼,今晚有我白少辉在此,只怕你未必如愿!”
紫蔽坛主话声一落,举步朝大门走去,他这一举步,⾝后众人,也同时跟着过去。
刚到大门,早有两名胸绣金花的紫脸使女,抢先闪出,跃落门前,伸手推去,但听呀然一声,两扇大门应手而启,原来里面并没上闩,只是虚掩着的!
大门开启,里面深逢黝黑,一片平静,生似一座久无人住的空宅!
紫蔽坛主艺⾼胆大,冷冷一哼,既没施展⾝法,也没有隐蔽⾝形,直向门中走了进去。
穿过二门,越过一座宽敞的大天井,依然不见有人阻挡,甚至连一点声息也没有。
紫蔽坛主昂着阔步,跨上石阶,入进大厅,两道冷森目光,左右一闪,喝道:“搜!”
十九名紫衣大汉,躬⾝应“是”立即⾝形闪动,分头朝屋中扑去。
紫蔽坛主宽袍佩剑,一手按着剑柄,凛然立在厅上,⾝后四名使女此刻各已亮出兵刃,手上握着银光闪闪的短剑,分立四周,看去好不威风!
白少辉这下可忙了,他怕这些迷失了心神的人,奉命唯谨,对王府下人,真的来个“格杀勿论”紫蔽坛主一声令下,他立即施展上乘轻功,⾝形闪动,抢在众人前面,朝屋中扑去。
好在他路径熟悉,穿窗越房,晃如一缕轻烟,不到片刻工夫,业已走遍了第一进屋宇,每一个角落,不由长长吁了口气,暗道:“原来王兄失踪之后,他家里已经没有人了!”
不多一会,十九名紫衣大汉,已经纷纷退回厅上,朝紫蔽坛主躬⾝报告道:“启禀坛主,属下搜遍第一进所有房屋,不见有人,恭请坛主定夺。”
紫蔽坛主冷冷一哼,道:“咱们一进进搜过去!”
于是仍由紫蔽坛主领头,穿越大厅,入进第二进院落。
这里也和前面一样,一片静寂,一片黝黑,听不到一点声息,也瞧不到半点人影,搜索的结果,依然是“空屋无人”
敢情王府的人,树倒猢狲散,全光走了,今晚紫蔽坛主率众而来,扑了个空!
紫蔽坛主脸⾊严肃,望了左右一眼,冷哼道:“咱们派来的四名⾼手,全如石沉大海,一去不返,连隐伏城中的毒蝎陆七娘都为他们所掳,分明有能人主持,本座不信他们会不战而退!”
他⾝边一名紫脸使女道:“坛主,莫非咱们今晚的行动,走漏了消息?”
紫蔽坛主道:“不可能,咱们此来,极端机密,他们事先那会得到风声?”
另一个紫脸使女道:“莫非他们有什么埋伏?”
紫蔽坛主冷冷笑道:“本座奉命而来,就是要会会他们的主持之人,纵有埋伏,何惧之有?大家跟我进去!”
这是王府的中院,由第二进通往第三进:如由正门进去,依然有一道⾼墙为界,墙上有两扇黑漆大门,此刻紧紧的关着。
紫蔽坛主目无余子,昂首阔步,率同他坛下群雄,刚走到中院门口,两扇黑漆大门,突然无风自启!
这是碰巧?两扇厚重的大木门,决不会无风自开,但确实是没有人开的,因为门內偌大一一片天井,确实没有半个人影。
要是有人开的,这人⾝法再快,也难瞒得过紫蔽坛主一双比秋水还要明亮的眼睛。
大门开了,里面还是一片平静!
从门口望进去,黑沉沉的天井,黝黑而深逮的厅堂,依然听不到一丝声息,瞧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
紫蔽坛主一手按着剑柄,心中虽觉这两扇木门,开启得有些古怪,但他那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百花谷,浣花宮的武功,天下无敌,他是浣花宮门下紫蔽坛的坛主,视天下武林如无物!
紫蔽坛主目光湛湛,紧间着嘴唇,脸上一片冷峻,毫不犹豫的领先走了进去。
四名使女,十九名大汉紧跟在坛主⾝后。
跨进大门,踏着青石板铺成的大天井,刚到一半…阴云満布的天空,恰在此时,从云层里射出半轮昏黯残月!
月光显得微弱无力,照在阶前,石阶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穿黑⾊长袍,年约六旬的老者!
这老人面貌枯瘦,额下留着一把花白的山羊胡子,背负长剑,夜风中远望过去,飘飘然有些象图书上的吕洞宾!一点没错,他正是那天⾼跷队里扮演吕洞宾的领队倪长林。
紫蔽坛主微微一怔!
只见那老者脸含微笑,抱抱拳道:“尊驾是百花谷来的么?”紫蔽坛主没有作答,冷冷问道:“你是王宅何人?”
倪长林道:“老朽奉命接待百花谷来人,尊驾若非浣花宮来的,此时退出,还来得及。”
白少辉心中暗暗哦了一声:“原来他们已经有备!”
紫蔽坛主怒哼一声道:“本座百花谷紫蔽坛主。”
倪长林拱拱手道:“原来是坛主驾到,老朽失敬。”
他不待紫蔽坛主回答,迅速转⾝过去,躬⾝道:“禀报夫人,来的是百花谷紫蔽坛主。”
只听厅上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问问他们,是⼲什么来的?”
声音并不太响,但听来甚是震耳!
白少辉暗自一怔:“百花谷有一位夫人,王府居然也有一位夫人,而且就凭她这几句话听来,厅上这位夫人內功修为,甚是精湛,不知她是王兄的什么人?”
倪长林转⾝道:“敝上问你⼲什么来的?”
紫蔽坛主道:“本座也想知道你们主人是谁?”
倪长林连连颔首道:“坛主说的极是,坛主既然来了,自该知道敝上是谁。”他说一这里,神⾊一正,道:“坛主大概是浣花夫人门下吧?自从武林中出了一位花夫人,也就出了一位葬花夫人,敝上就是葬花夫人了!”
白少辉愈听愈奇,暗想:“原来百花谷那位夫人,叫做浣花夫人,厅上这位却叫葬花夫人。”
紫蔽坛主冷笑道:“本座正想见识见识葬花夫人,究是何等人物?”
厅上传出冷峻的声音道:“凭你还不配见我。”
紫蔽坛主仰天冷冷笑道:“本座视天下武林如无物,你纵然躲着不出…”
“住口!”厅上葬花人人沉喝一声道:“你口气倒是不小,视天下武林如无物,这句话,就是你师傅也不敢说出口来!”语气一顿,接着说道:“好吧,老⾝正有话问你,就让你见见老⾝…”
接着只听她喝道:“掌灯!”
一声“掌灯”大家只觉眼前一亮,厅堂上登时点起了四盏琉璃灯!
白少辉排列着站在紫薇坛主⾝后,不知这位葬花夫人究是何等样人,急忙举目瞧去。但见厅堂中间,一张紫檀锦披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花白头发,脸⾊略显苍白,⾝穿青布衣裙的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边,侍立着一名紫衣使女,这使女看去不过十六七岁,梳着两条又黑又亮的辫子,生得眉目娟秀,娇小玲珑!
白少辉瞧得不由一怔,这紫衣姑娘自己看来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那里见过?厅上灯光如画,看得清楚,只有这位自称葬花夫人的中年妇人和一名紫衣使女两人,⾝上都没有带着兵刃。只有站在阶上的黑衣老者,背负一柄长剑。
这三个人若无惊人之艺,怎敢如此托大,丝毫没把百花谷来的紫蔽坛主放在眼內?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端坐椅上的葬花夫人目如寒电,冷冷的瞥了紫蔽坛主一眼,沉声道:“老⾝有几句话要问你,你若能据实回答,老⾝自可让你安然出去…”
这话口气可大了,紫蔽坛主目空四海,除了他师傅,视武林如无物;但葬花夫人这句话,好像紫蔽坛主若不据实回答,今晚就莫想安然出去,那么这院中难不成有什么厉害埋伏?白少辉凝足目力,暗暗向四周打量,但天井、回廊、和明亮的厅上,一片平静,丝豪看不出有什么埋伏的迹象!
紫蔽坛主虽心⾼气傲,目空一切的人,但他看到葬花夫人和他眼神一对之际,心头不期吃了一惊,暗暗付道:“此人目光如炬,功力修为,分明已达炉火纯真之境,似乎不在师傅之下,奇怪她自号葬花夫人,自然和百花谷有仇,师傅应该知道此人,何以自己会没听师傅说过?”
想到这里,不觉骄矜之气略减,他本想率众直上厅堂,但现在不敢造次了,只停在阶前,冷哼道:“你以为本座怕了你么?”
葬花夫人平静的道:“自然不怕,怕你就不敢来了,但老⾝也毋须恐吓,不过今晚就算是你师傅亲来,只怕也未必能轻易闯得出去。”
紫蔽坛主做然道:“只怕未必。”
葬花夫人道:“咱们不必为此事争执,你到时自知,唔,老⾝只想知道我问你的话,你肯不肯据实回答?”
紫蔽坛主道:“你不妨说出来听听!”
葬花夫人道:“老⾝要问的是王立文、钱舂霖他们…”
紫蔽坛主没等葬花夫人说完,冷峻的道:“他们都很好,”
葬花夫人道:“现在何处?”
紫蔽坛主道:“这还用问?自然在百花谷了。”
葬花夫人点点头道:“很好,那你就给老⾝留下来吧!”
紫蔽坛主冷笑道:“只怕没有这般容易。”
葬花夫人道:“你可是不相信么?”说到这里,抬头道:“副教练,就让他们见识见识。”
站在阶前的倪长林躬⾝领命,右手突然扬起,但听“嗤”的一声,从他大袖中射出一道火花,冲霄而上!
白少辉心中暗想:“原来他们果然已有埋伏!”
突听⾝后两扇大门“砰”的一声,自动关了起来!
区区两扇大门,对这些具有一流⾝手的人,原也毫无威胁可言,但在大门堪堪阎起的一瞬之间,但听院落四周,同时响起一阵隆隆震响!
天井东、西、南三面墙上,此刻忽然升起了三道铁网,每面铁网,⾼约五丈,交织的铁丝,比拇指还耝,连同原有围墙,已在六丈之上。
如以今晚紫蔽坛主率领的⾼手来说,除了他自己,只怕谁也纵不上去,何况那三面铁网上,望去⾊呈暗蓝,分明还涂了剧毒!
只有大厅正面,是一座三丈⾼的楼房,没有张上铁网,依然如故。
只是屋面两旁,此刻却出现了二三十名精壮大汉,由龙舟队领队万山青为主,一个个劲装紧束,腰跨扑刀。
其中有二十名手持匣弩,对准着大天井,另有十数名却手持钩枪,好像是准备擒人的。
中间屋脊上,还蹲坐着一个装束古怪的人!只见他⾝穿半截⻩袍,腰束草绳,満脸像钢针般胡子,空着一双⽑茸茸的大手,黑暗之中,双目隐射红光。
白少辉自然认识,此人正是黑手屠夫屠千里。心中暗想:“黑手屠夫在这里出现,那么恶丐钱平大概也在这里了!”
转念之间,不噤使他想起葬花夫人⾝边那个紫衣使女,不是那祁阳城外小庙中,自称奉夫人之命,去请黑手屠夫和恶丐钱平的那个紫衣姑娘——紫鹃?难怪自己瞧来眼熟!
就在大厅屋面上现出众人的同时,大厅左右两厢的走廊上,也同时出现了不少人影!
左边走廊上,由舞狮队领队⾼冲为首,站着一排三十名手持钢叉的劲装大汉。
右边走廊上由舞龙队领队卜百晓为首,一排三十名手执铜棍的劲装大汉。
这份阵仗,当真就算是浣花夫人亲来,也未必轻易闯得出去!
紫蔽坛主目光扫过,心中也不觉一凛!显然,自己一行,敢情早已落在人家计算之中,一面暗暗忖道:“看来今晚不能一举解决对方所有的人,就是自己一行,全军尽覆!”
葬花夫人依然端坐如故,但脸上已经罩上了一层寒霜,双目含煞,冷冷说道:“你看清楚了?”
紫蔽坛主冷傲的道:“就是这点阵仗么?”
葬花夫人道:“怎么?还不够么?依老⾝相劝,还是你自己吩咐他们,一起放下兵刃,束手就缚的好,否则只怕无一生还之人!”
紫蔽坛主冷哼一声,不屑的道:“你认为这点埋伏,就能唬得住百花谷的人?”
话声出口,左臂朝后一挥,十九名紫衣汉了,突然一齐从腰间掣出兵刃,他自己也迅速菗出长剑,横胸凛立。
白少辉眼看双方箭拔省张,已是一触即发,心头不噤暗暗感到作难,自己在他们两者之间,该当如何呢?站在百花谷这面?当然不妥,帮王府的人吗?也有不妥之处”
这一战只要一经发动,双方的人,⾝手全都不弱,势必伤亡藉狼。和自己同来的十八个紫衣大汉,全是被迷失了心神的人,自己总不能眼看着他们死在葬花夫人手下。
尤其…突然间,他脑中灵光一动,登时想出了一个计较,也随着众人,解下竹萧,紧握手上。
这原是电光石火之事,紫蔽坛主长剑朝葬花夫人一指,冷冷喝道:“你下来,让本座领教领教。
葬花夫人端坐不动,冷峻的道:“凭你也配和老⾝动手?”一面回头喝道:“紫鹃,去把他拿下。”
紫鹃答应一声,双肩一晃,⾝法奇快,一下掠出大厅,飞落阶前,粉脸含霜,冷冷的道:“你还是束手就缚?还是要姑娘动手?”
紫藤坛主冷嘿道:“丫头,你是找死!”
紫鹃披披嘴道:“姑娘就让你见识见识葬花门的武学!”
躯娇一侧,陡然间直冲而上,右手拍出一掌,逼住紫蔽坛主的长剑,左手倏忽之间,连攻三招。
紫蔽坛主吃了一惊,左手挥起封架,仍然被迫的退后了两步。
白少辉站在后面,看的暗暗一怔,心中暗道:“这紫鹃姑娘,出手好快!”
紫蔽坛主的武功,果然也不同寻常,避开三招之后,立时展开反击,长剑一挥,洒出一片剑花,直向紫鹃攻了过去。
紫鹃左手三招快攻,右手同时已从腰间刷的一声,掣出银刀,和紫蔽坛主展开搏斗。
这两人一动上手,就各使杀着,立时入进了险恶关头,一刀一剑,所使招术,全都以诡奇见长,看得人眼花缘乱。
白少辉仔细审视,但觉紫鹃的刀法,以快速为主,刀刀都指向紫蔽坛主的要害,而且攻多守少。
紫蔽坛主功力似乎胜过紫鹃,剑招也较为老练沉着,差不多紫鹃出两刀,他才还击一剑,但这一剑还击,却是毒辣异常。
两人这一轮快攻,打了将近二十来招,紫蔽坛主一声清叱,长剑划起了一道寒芒。只听“裆”的一声金铁大震!刀剑接实,紫鹃功力较逊,被震的后退了半步,手中单刀,也被紫蔽坛主封出门外。
紫蔽坛主长剑迅快悬空一圈,口中喝道:“冲上去!”
神威奋发,人随声进,长剑挥舞,一片剑光席卷而出,像长江大河一般,朝紫鹃源源攻到。
紫鹃一着失措,无法还攻,只好改采守势,显然落了下风。
紫蔽坛主这一声“冲上去”乃是向⾝后的人发出的攻击令,十九名紫衣大汉,包括白少辉在內,突然大吼一声,各抡兵刃,朝阶上冲杀过去。”
站在阶前的副教练倪长林同时一声大喝,当先出手,长剑一招“横扫千里”朝冲过去的大汉平扫而出。
他这一剑势道极为凌厉,一下就拦住了四五个人。
两边走廊上的人,早已跃跃欲试,此刻一见对方冲杀过来,左边舞狮队领队⾼冲,右边舞龙队领队卜百晓也同时一挥兵刃,发出攻击命令,六十名精壮大汉,立即从左右包抄而上!
刹那间,偌大一座天井,登时兵刃交击,喊杀盈耳!
紫蔽坛主手下的四名紫衣使女也布成了阵势,阻挡敌人,但她们的任务,不是攻击,而保护坛主。
白少辉随同众人,一面挥动竹箫和王府涌来的人动手,一面却暗运真气,以“传音入密”朝端坐厅上观战的葬花夫人说道:“百花谷来了,均系迷失心神之人,还望夫人传令,务必生擒活捉,不可伤了他们性命。”
他这几句话,是以內功直送上大厅,是以天并中虽是一片叱喝,人声鼎沸,和一阵阵的金铁击撞,此起彼落,但坐在厅上的王夫人,依然听得十分清晰!
王夫人脸上不噤飞过一丝诧异之⾊,心中暗暗觉得奇怪:“这话声分明来自天井之中,他们都是百花谷的来人,但听此人口气,竟然是友非敌,百花谷的人被阻在阶前,和自己少说也有七八丈的距离。
此人能从一片金铁击撞,喊杀震天声中,把话声传入自己耳中,这份功力,已非一般武林⾼手所能辨到!”
心念转动,两道寒电似的目光,朝阶前缓缓扫过,只是找不出这发话之人。
这就微微颔首,沉声说道:“百花谷的人,全被迷失神志,大家只许生擒,不可伤了他们。”
她随口说来,声音不响,但大天井中所有的人,莫不清楚人耳。
白少辉心中暗暗赞道:“看来葬花夫人,倒不失是个正派的人!”
这时双方恶战,已然十分激烈,白少辉一面挥箫封架向自己抢攻而来的两柄钢叉,一面游目四顾,打量四周形势。
只觉和自己同来的十八名紫衣汉了,一个个勇猛如虎,剽悍无比!
葬花夫人手下人数要比百花谷多出二倍以上,差不多以三敌一,还是稍稍落了下风。
心头不噤暗自骇然,忖道:“以自己观察,这些人的武功,本来虽然不弱,但不应如此⾼強,好像服过无忧散的人,心神受制,一旦遇上搏斗,就把自己生死之事,置之度外,是以能使一个人平曰无法用出的潜能,发挥出来,武功也就随着增強。”
心念转动,右手挥动,故意把竹萧舞了个风雨不透,左手倏抬,一缕指风,朝⾝侧一个紫衣大汉袭去,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朝三名围攻紫衣大汉的舞龙队汉子喝道:“还不把他拿下?”
三名舞龙队的汉了只知夫人手下,有不少武功极⾼的能手,此刻听到喝声,也只道有人暗中相助。果然喝声一才入耳,剽悍无伦的百花谷紫衣大汉,突然闷哼一声,好像已经被人制住,动弹不得,不觉大喜过望,立时把他拿下,押上石阶。
白少辉一击得手,立即大吼一声,刷刷两箫,迫退和自己动手的两名汉子,朝前冲了过去!他趁这一冲之势,左手连续弹出,暗中点了两个紫衣大汉⽳道。就在他这一前冲,也同时奔过来四个手仗铜棍的汉子,把他挡住,剧战起来。这下也恰好替他掩盖了行动,使人毫不觉他有什么可疑。
白少辉眼看两个紫衣大汉被对方擒下,故意又是一声叱喝,竹箫舞起一片箫影,装出要冲上去救人模样。左手反腕一指,朝⾝后不远的在激战中的一名紫衣大汉点去,又是一声闷哼,那紫衣大汉应指跌倒。
他不住的冲突,所到之处,已有七八个王府的人,围着他急攻。如今白少辉练成“九转玄功”武功非同寻常,区区七八个人,那能困得住他?但他却故意装作尽力拼搏,剽悍无伦,东冲西突,作困兽之斗。右手挥箫,左掌也不时的挥舞,朝着周围作势拍击,其实他在挥舞之际,暗暗弹出了指风。
紫衣大汉一个个的被擒,百花谷的人,愈来愈少,场中形势,已然而有了很大的变化!
如今除了紫蔽坛主,已经只余两个武功较⾼的紫衣大汉,还在苦苦奋战!
这两个人,一个正是白少辉,另一个只有白少辉认识他,就时十八号王立文。另外就是四名紫衣使女,四柄短剑交织成一片剑网,围攻她们的,少说也有一二十人。但这四个使女,别看她们年纪不大,武功却是极⾼,出手也着实凌厉恶毒,已有不少人伤在她们剑下。
紫蔽坛主一柄长剑,独斗紫鹃,原已占了上风。后来大天井上形势改观,副教练倪长林挥剑加入,合两人之力,还是只打了个平手。后来舞狮队领队⾼冲,舞龙队领队卜百晓,也挥动兵刃,加入战团。
紫蔽坛主确也了得,此刻大展⾝手,一支长剑幻出漫天剑影,独斗四人,依然丝毫不见逊⾊!每一剑都贯注了強劲剑风,奇诡变化,极尽凶狠恶毒;剑风所指,迫的围攻他的人不迭的纵⾝闪避,但他还是被四个人的刀光、剑影、棍风重重困了起来。
场战四周有人⾼声呼叫老:“莫放走了百花谷的人!”
“活捉紫蔽坛主!”
紫蔽坛主得心头又急又怒,举目四顾,但见自己统率而来的劲旅,几已全军尽覆!
就这一分心神,遭遇了两次险招,差点伤在紫鹃的银刀之下!
紫蔽坛主眼看大势已去,不由得急怒攻心,突然撮口发出一声清越的口哨。
哨音骤发,右手长剑,突然一紧,刷刷刷,一连三剑。剑光横飞,寒芒电卷,登时把围攻他的紫鹃、⾼冲、倪长林、卜百晓四人,各自逼退了一步。
猛地昅了口真气,双足一顿,⾝子凭空拔起!
紫鹃睹状大惊,娇叱一声,纵⾝上跃,手上银刀,闪电朝上撩去,但她终究迟了一步,银刀从紫蔽坛主脚下划过,一刀砍空。
倪长林大叫道:“莫要让他逃了!
抖手打出一枚钢锥。
这时紫蔽坛主已快扑到五丈⾼处,突处“扑”的一声,左肩一阵剧痛,已被倪长林的钢锥打中,他无暇拔去肩上钢锥,咬牙忍痛,腾⾝越过铁网,朝外飞出。
只听一声划空长笑,横越天井追了出去!
四名紫衣使女听到了她们坛主的哨音,那敢恋战,四人左手齐扬,同时洒出一把飞针。
围攻她们的人,距离较近的立时有人中针倒地,其余的人大惊之下,纷纷跃退,四名紫衣使女就趁大家跃退之际,立时双脚急顿,朝上纵起!
四条人影,⾝如箭射,只见她们扑到三丈⾼处,手中短剑朝铁网上轻轻一点,⾝形就继续上腾,一连两点,便已翻越了过去。
这一段话,说来较慢,其实她们动作奇快,捷若猿猴,总共也不过是眨眼工夫的事!
十八号王立文神志受迷,他骤然听到口哨似乎也急欲突围,怎奈围攻他的人愈来愈多。
在重重包围之下,他一柄长剑,使的凶猛无比,连伤几人,依然难以冲出众人阻拦之阵,急得他连声厉啸,势若狂疯,几次纵起,都被截住。
白少辉眼看紫蔽坛主已率同四个使女,越出围墙,竹箫连挥,逼开了一条路来,纵⾝一跃,突入重围,扑到王立文⾝侧。
陡觉头上疾风飒然,一道人影,同时朝自己扑来,剑光错落,业已迎而攻到。白少辉在这一瞬之间,看清扑来的人正是先前站在阶前的老者!
“他虽然不认识倪长林,但从方才指挥发动埋伏这一点看来,此人在王府之中,似乎⾝份不低,右手竹箫挥起封解,口中以“传音入密”喝道:“老丈住手。”
倪长林飞扑而来的剑势,被白少辉轻易化解,心头方自一怔!
白少辉已在此时,左手疾快的点出一指,制住十八号王立文⽳道,顺手一带,把他拉了过来,朝倪长林⾝前推去,一面仍以“传音入密”说道:“他是王立文,已被百花谷迷失了神智,你快接住了。”
话声一落,人已腾空射起,宛如赶月流星,破围直上,一下越过六丈⾼的铁网,飘落墙外!
那知⾝形才一着地,瞥见⾝前不远,静静的站着一个人!
夜风之中,那人一⾝青布衣裙,花白头发,脸⾊苍白,微含笑容,那不是葬花夫人,还有谁来?白少辉心头蓦然一楞:“葬花夫人明明坐在厅上,没见她出来,怎会拦住自己面前?即此一点,可见她武功之⾼,⾝法之快,简直已到了登峰造极之境!”
心念方动,还没开口,只听葬花夫人开口说道:“今晚幸蒙少侠出手相助,老⾝感激不尽,少侠究系何人,能否见告?”
白少辉目光朝四外一转,但觉一片沉寂,不见人影,敢情紫蔽坛主和四名使女,业已去远,心头不噤一急,连忙拱手道:“夫人原谅,在下目前还未便奉告。”
说完,正待纵⾝掠起!
葬花夫人道:“少侠请留步。”
白少辉道:“夫人还有什么见教?”
葬花夫人道:“少侠既然不愿见告,老⾝也未便相強,只是老⾝想请教一事,少侠把百花谷十八名爪牙,一起留下,必有用意?”
白少辉道:“这十八个人中,就有王立文兄在內…”
葬花夫人点点头道:“这个老⾝已经知道。”
白少辉道:“他们服下了百花谷‘无忧散’,心神全被迷失,还望夫人善加看待。”
葬花夫人点点头道:“老⾝自当遵办。”接着目光一抬,问道:“少侠和立文似是旧识,老⾝还想动问一句,不知金一凡、钱舂霖等人,现在何处?”
白少辉道:“金兄他们,目前尚在百花谷中,详细情形,在下也不清楚。”
葬花夫人追问道:“少侠可知百花谷究在那里?”
白少辉道:“百花谷在群山之中,在下也说不出方向,大概离此有三天水程…”说到这里,行⾊匆促的又拱了拱手道:“在下尚有要事,不克久耽,在下要走了。”
葬花夫人微微一笑道:“少侠大概还想回转百花谷去吧?老⾝不送了。”
话声一落,眼前人影一闪,葬花夫人业已走得不知去向!
白少辉心头暗暗一凛,但此刻无暇多想,⾝形一纵,掠空扑起,去如浮矢,一路追了下去。越出城墙,奔行不到半里来路,瞥见路旁倒卧着几具尸体!
一急忙停住⾝形,略一打量,这四具尸体,赫然是紫蔽坛主手下四名紫衣使女!心头不觉一怔,暗暗忖道:“这四名使女,武功全非弱手,她们已从王府突围而出,怎会死在此地?”
再一细瞧,发觉其中两人,头颅已被击破,顶门上留着五个血⾁模糊的窟窿,好似被人手爪抓人,硬生生抓裂。
另一个似被外门兵刃击中后心,脊骨已断。
另外一个距离较远,似已逃出数丈之外,被內家劈空掌力击死,仆卧地上,⾝上看不出伤痕。
白少辉突然想起方才紫蔽坛主突围而出之际,曾听有人发出一声划空大笑,追了出来,那笑声极似坐屋脊上的黑手屠夫屠千里!不错,这两名使女被人活生生抓裂脑壳,这种手法,恶毒忍残,除了黑手屠夫,决无别人!心中想着,缓缓直起腰来,突然间,依稀听到一声微弱的呻昑,传入耳中。
白少辉目光一抬,辨认声音来处,那正是从仆卧数丈外的紫衣使女口中所发出,她敢情尚未死去,一时那还再迟疑,纵⾝掠到紫衣使女⾝边,轻轻把她翻了过来,只见她双目紧闭,嘴角隐有血迹。
如果不是经过易容,此刻脸上应该已经惨白得没有一丝血⾊了!
这一凝视,他登时认出这紫衣使女正是替自己改装易容的巧仙,心头不觉起一阵黯然之思。暗中运起功力,伸出右掌,按在她背心之上,一股真气,源源从掌心传了过去。
紫衣使女⾝负重伤,得白少辉传入真气,催动心脉,紧闭的双目,突然睁了开来。
白少辉低声道:“你伤势很重,快提聚真气。”
紫衣使女一双无神的目光望着白少辉,口齿启动,吐出一缕微弱的声音,说道:
“你…你是…十九号,我…伤势极重,已经不…行了,你…不劳费心…”
白少辉道:“姑娘伤热虽重,心脉未断,并非没有救了!”
紫衣使女突然从眼角涌出两颗泪珠,说道:“不成了…认认不认识我…我叫巧仙…”
白少辉点点头道:“在下认识,姑娘快不可说话。”
紫衣使女凄凉一笑,又道:“我很感激你,白…白…相公…你…你没有迷失神志啊!”白少辉心头一凛,暗想:“自己救人心切,竟然怈露了行蔵,若是换了个人,此刻只要稍微一吐掌力,立可把她心脉震断,但我薛少陵岂是乘人于危的人?”想到这里,一面说道:“姑娘若能提聚真气,快不可说话,和在下传入你体內的真气相合。”
紫衣使女续道:“白相公不用再费气力了,婢子有一句话,相公千万记得,你…
你…”突然一口鲜血,涌了出来。
白少辉急道:“姑娘快不可说话了。”
紫衣使女吐出一口鲜血,依然不肯停止,喘息道:“相公…没被迷失…神志,千万…不可…再…”
话声渐弱,一颗头渐渐垂了下去,业已气绝而死。
白少辉缓缓放开按在她背心的手掌,叹息道:“姑娘若不是为了这几句话,也许还有可救,你虽是一片好意,但在下还是非去不可。”
俯⾝从地上拾起一口宝剑,就在路旁挖了个上坑,把四具尸体,一起埋了。
这一阵腾折,差不多就耽搁了顿饭工夫,仰首四顾,眼看四野,一片暗影,少说也有三更天气,心中暗暗焦急。
若是迫不上紫蔽坛主,自己这番苦心,算是白费了。心念疾转,一路发足急奔,追了下去。
那知只奔了半里来路,突听前面不远,传来一阵急骤的兵刃交击之声,似是有人正在舍命恶斗。
白少辉心头蓦然一动,急忙驻足,举目瞧去,前面被一片树木,挡住了视线,但锵锵剑鸣,在荒野深夜;听得分外清切!
敢情这动手的两人,使的都是宝剑!
不,从这阵兵刃交接的声音听来,该有三个人,三支长剑。
白少辉⾝形急掠,几个起落,便已掠近,闪入林中,悄然朝搏斗一面走去,这片树林,并不太深。他还未走近,耳中已可听到林外传来的嘶嘶剑风,心中自一凛,忖道:“这动手的三人,剑上造诣,均极深厚,自己可得小心,莫要露了行蔵!”
他藉着树木,朝外看去,只见一片乱草碎石堆上,剑光如轮,里着两条人影,免起骼落,激战方殷,白少辉目力极強,这一凝视,登时发现其中一个正是紫蔽坛主!
和紫蔽坛主动手的是一个⻩衣苍发老人。此人双手使剑,右手长剑剑⾝奇阔,足有四尺来长,左手一柄短剑,却只有两尺光景。此刻双剑展开,使得风声呼呼,浑⾝上下,青光缀绕,威势惊人!
白少辉虽是初出江湖,但他自幼就听师傅说过许多武林人物的特徽,此时一见⻩衣老人双手使剑,尤其他两柄剑大小不一,登时想起一个人来,暗暗忖道:“他不是四恶中的剑煞逢老琊?”
江湖上人提起逢老琊,莫不谈虎⾊变,遇上他,就好像遇上了阎王爷。
他“剑煞”这两个字,其实是见人就杀,又因为他姓逢,也有人叫他逢人就杀,时间久了,四个字的外号叫来不顺口,于是叫他剑煞。又有人因他在江湖上横不讲理,也叫他逢老琊,这样就成了剑煞逢老琊。
逢老琊“剑煞”两字,确也当之无愧,他一⾝剑术,练到出神入化,武林中委实罕有敌手。尤其他左手那柄短剑,剑柄系了一条极细钢链,收发由心,十步之內,取人首级,真如探囊取物。
但他逢者琊之名,却并不是因为他武功⾼強而来。因为他自以为剑术独步天下,就常有“武林中没有人能和我平手过招”之感!
是以只要遇上江湖上佩剑的人,他就气往上冲,凭你小子有多大火候,也敢佩着宝剑在老子面前招摇?这下就非逼着你动手不可,至少也得接得下他三招,在他大声叱骂之中,挥手令去,这是天大的运气。如若你接不下他三招,他也不再骂你,说你没资格挨他的骂,口中只是嘿嘿冷笑,同样挥手今去,而且还叫你赶快逃命。
但这就惨了,在他手下,你能逃出几步?大袖一挥,飞剑出手,你一条使剑的右臂,就这样被他剁了下来。
他虽然不要你性命,但练武之人,失去一条右臂,简直比丢了性命还要重视,逢老琊见人就杀之名,也是因此而来。
甚至有一段时间,像武当、峨嵋、衡山、华山等以剑术驰誉武林的剑派,都约束门下弟子,剑法不练到足以接得下逢老琊三招,就不准下山。
这虽是二十年以前的事,但也可见剑煞逢老琊的厉害了。
闲言表过,却说白少辉隐⾝树后,认出和紫蔽坛主动手的那人竟是江湖上人闻名丧胆的逢老琊!
心念转动之际,瞥见左首一株大树底下,还有二个人,一蹲一立,守在那里。立着的一个,⾝上穿一件长仅及膝的黑袍,腰束草绳,须发纠结,黑夜之中,双目隐泛红光。
赫然正是方才划空长笑,追踪紫蔽坛主出来的黑字屠夫屠千里!
蹲着的一个肋下兵着一根打狗棒,⾝穿破烂大褂,不是恶丐钱平是谁?他们一蹲一立,似乎正在欣赏着场中恶斗,虽没出手,但白少辉却是心头一窒。
江湖出了名的四恶,此刻竟然到了三个,难怪四个紫衣使女,逃出王府,依然送了性命。
紫蔽坛主遇上了这三个凶神恶煞,看来万难全⾝而退。自己对紫蔽坛主并无好感,尤其是百花谷根本不是什么好路数,自己原也犯不着救他。但如果让他伤在这三人手下,自己就无法再混入百花谷去,那么金一凡、钱二、赵三、卓七四人,就永远被迷失神志,陷在百花谷中了!
至少金一凡是个肝胆相照的人,自己和他一见如故,萍水论交,他在危难之中,自己总不能不顾而去。
因此帮助紫蔽坛主脫险,就是帮助自己再回到百花谷去,且在这三大⾼手之前,纵然加上自己,只怕也未必能够帮助紫蔽坛主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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