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此情难已一少躬碧落 化身无数五岳闹魇
却说我国南海的海南岛,原名叫做琼州岛,北与雷州半岛相望,为我国第一大岛。
四季皆夏,十分炎热,土壤肥沃,天产丰富,惜至今犹在半荒凉状态之下。山脉系粤桂间的勾漏山脉,分支南走,由雷州半岛越南,起而为五指山脉,因黎人环居其下,又称黎母岭。这五指山当真像人的五只手指,笔直平放在海南地图之上一般。五条山岭逶迤数百里,深菁陡壁,瘴疠尤多,峰峦深处,除了猛兽毒蛇,出没其间之外,可说亘古无人。五指山五峰天,终年云雾缭绕,不见天。
桂南虞冲志谓:“山极高,在云雾中,黎人目辨识之。”与地纪胜引图经云:“每辰己后,云气收敛,则一峰天,至申酉间,复蔽不复见。”
山下住着的黎人,形态凶恶,终年赤,只下团一条短短布巾,全身黑如煤炭,还过着半原始的生活。但他们却懂得炼钢制刀,削竹造弩,而且生凶悍嗜杀,汉人尤视为畏途。
武林一代怪杰的碧落真君,凭着他超世绝俗的武功,率领三个门人,创教海南。不但收伏黎人,而且在五指山下的抱龙岗,大兴土木,建造了覆广十余里的辉煌宫殿——碧落宫。
广收门徒,雄霸天南!
数十年来,中原武林,从没有人到过,也从没有人敢轻捋虎须!这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也是江湖中人心目中的魔宫!
抱龙岗,原是五指山山脉错之间的一块盆地,四外群山环列,林木翳,不是碧落宫的门下,有谁会闯到这种荒远的穷山恶水中来?但是毕竟有人来了!那是天色快要黑的时候,一条人影,不!一缕轻烟,出现在群山之间。飞掠疾驰,好像在找寻什么?因为飞跃得太快了,看不清衣着,也看不清人形,只是一缕青烟,一缕“淡烟幻影”!
那确实是人!不是吗?有时他略作凝视,接着又星丸跳跃似地在苍茫群山中起落。
眨眼工夫,已翻过七八座山顶。天色已完全黑齐,半轮明月,不时从云层的空隙里吐出微弱的光辉。万木萧萧,中间传来猿啼兽嗥,使人怀疑此身已不在人间!他忽然停住脚步,敢情有点累了,要休息片刻?月光之下,才看清楚那是一个年才弱冠的英俊少年,生得剑眉星目,脸如冠玉,若涂朱。身上穿着一袭青色长衫,悬一支形式奇古,非金非玉,通体黝黑光亮的龙形长剑。真如临风玉树,举止潇洒已极!
“咦!方才分明听他们说什么二师伯从中原擒回来姓尹的小子,已经送到吊桥那边拂云岩天囚里去了。”
“吊桥!怎会找不到吊桥?”
英俊少年剑眉紧蹙,脸上出十分焦灼的神色,自言自语的说着!忽然!他目光落到前面山崖之中,侧耳细听、似乎隐隐有人声传来!
“此处显离魔宫已有十来里路,山崖中的人声可能就是看守拂云岩的人,自己总算没有走错路!”
想到这里,突然脚步加快,一连几个起落,直向崖下飞去!身刚落地,忽觉眼前一黑,进入了一条山腹甬道之中。
英俊少年,不但身法极快,而且内功深,目能夜视。他略一打量,这条甬道,只不过两百来丈光景,两边石壁,光滑异常,地下是虽逐渐往上的斜坡,但也极为平坦,分明是人工开凿而成,决非天然!那阵人声,正是从甬道尽头处传来,而且还夹杂着拍手叫嚣之声!
再一细听,好像人数颇多,但勾稠格磔,有若鸟叫卞根本一句也听不懂!
英俊少年,艺高胆大,并没把他们放在心上,依然顺着甬道走去!走完甬道,又转了两个弯,他突然放慢脚步,抬头向前望去!只见前面出口之处,也是一片由山岩开凿出来的平台,约有二三十丈远近,一直通到一座并不甚高而十分陡峭的石山之下。从山脚起,还铺有数百级石级,直达山顶。
甬道出口的平台上,左右两边,依岩筑着两排简劣石屋。这时在两排石屋中间,正燃着四五支用松枝扎成的火把,火光熊熊,浓烟薰天!两个面目黎黑,赤着上身,带弯形牛角刀的黎人,正在你扭着我,我扭看你,活像两条蛮牛相互角力,口中还不时发出咿咿呵呵的呼喝。四周,围着十来个同样打扮的人,跟住两人,不停的拍手叫嚣。
英俊少年经过一阵打量,心头暗忖:“这群黎人,看情形就住在两边简劣石屋之中,他们似乎是专门守卫这条甬道的人?前面那座石山,一路都凿着石级,敢情山上就是拂云岩天囚了?”想到这里,立即了一口真气,脚尖轻点,一条人影比流星还快,由甬道凌空直起,从黎人头上飞越而过,直向石山奔去!
这十来个黎人,其蠢如牛,那会察觉,何况他们又在兴高采烈的当口?
淡淡黑影,横掠长空,一连几个起落,便已到达石山,又是一阵踪跃,何消片刻,就飞上山头。
啊!山顶上果然发现了一条二十余丈的铁索吊桥,横过千丈绝壑,通过对面一座天高峰的山之间!
绝壑底下,水声隆隆,黑沉沉的被夜气所掩,看不清有多深?矗立高峰,天而起,白茫茫的被云层深锁,看不清有多高?绝壑对岸,远望过去,铁壁千仞,尽是悬崖危岩,嵯峨怪石,似乎别无通路?但既然发现了吊桥,对面就是拂云岩了,天囚,自在其中!
英俊少年,精神陡振,立即腾身飞起,向铁索吊桥上奔去!足尖微点,人已滑出去八九丈远,两个起落,便跃到吊桥尽头。身临切近,突然瞥见吊桥两边,竟然站着两个面目黧黑,上身赤,带弯形牛角刀的黎人!这一发现,彼此相距,已只有数尺之遥!因为英俊少年,身法实在太快,两个守桥的黎人,愣头愣脑的,那里看得清楚?
英俊少年志在救人而来,这一陡然发现,那容两人瞧清?身形如风,一个旋身,骈指如戟,虚虚戳出!两缕指风,分向两人“肩井”上点去!指风过处,两个守桥黎人,却视若无睹,理都不理,依然相对而立,毫无损伤!只是口中“咦”了一声,好像被这阵突然吹来的风声,感到异样而已。
英俊少年心头大凛,自己方才拂出的隔空点,即使江湖上一高手,也难幸免!两个其蠢如牛的黎人身上,难道还有远胜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硬功的上乘横练功夫不成?要知最上乘的横练功夫,浑身道,全都封闭,只有一处死怕人袭击之外,就是内家掌力,也无法伤他。因此,练成这种功夫的人一和人动手,最占便宜,因为他的致命死,必需练在极为隐秘之处,在他容易保护,在敌就难以发现。
海南碧落宫,可真不可小觑,连这守桥之人,已是如此厉害!
英俊少年一楞之余,他救人心切,那还管得许多?剑眉一剔,一双长袖陡然疾挥而出!
两个守桥的黎人,刚刚瞧到自己身前,忽然微风一闪,多出一条人影,口中堪堪“咦”出已被一股无形罡风,凭空拂出!
两条庞大黑影,悄无声息的往绝壁下面坠去!
英俊少年走近对山,仔细一瞧,只见在危岩耸立,怪石嶒崚之间,发现一线羊肠,从峰逶迤深入!这一路忽险忽夷,忽高忽低的约摸走了顿饭光景,前面现出一个天然大岩。
口上横刻着“天囚”两个大字。边也竖着一块青石,上面刻的是“擅入者死”天囚,果然给自己找到了天囚!总算数千里奔波,渡海南来,并没白费!
正当此时,忽然一声女子的尖锐叫声,传入耳际!仿佛听到有人叫着:“哥哥,你快来救我啊!”这声音多么熟悉!只听得英俊少年心头猛震,迅速的用目光向大岩中瞧去!那声呼叫,直如破壁而出,好像还在岩深处,听来并不真切。
这时他那还怠慢,立即功运全身,急匆匆往中走去。岩里面,一片漆黑,十分宽敞!突然,一个女子声音,又在幽幽地叫道:“啊!哥哥,你来了,快来救我呀!”
英俊少年这会听清楚了,声音确由石壁中传出。不是她,还有谁来?
“英妹,你在那里?”
…
“英妹!英妹。”
…
女子的声音,只叫了一声,就阒然无闻,不再出声。
英俊少年倏然止步,正在谛听之际,忽听不远之处,突然响起一个男人冷峻的笑声!这声冷笑,十分短促,也十分森,使人骨悚然!
英俊少年心头一凛,立即一个旋身,星目如电,向四外出!纵深不到十丈的岩之中,虽然漆黑,但那里逃得过他的神目,四周一瞧,静悄悄的,那有半个鬼影。
“呛!”一道青中透紫的光芒,从他身边起,偌大一个岩,立时照耀得四壁皆青,岩尽头,原来一排横列着六扇石门,因为石门颜色和石壁完全一样,黑暗之中极难看得出来!这时被剑光一照,居然看得一目了然!六扇石门,上下不但装有活旋,而且还有两道嵌在石壁中间的石拴闩闭。如果不是在外面开启,被关在里面的人,武功再高,也难破壁而出!
英俊少年心中大喜,他来不及拔闩启门。右手一挥,背虹闪过,两道石闩立被切断,落到地上,发出砰然巨震!靠右边两扇石门,就在此时,也突然被人由被面往外推开。
一条人影同时疾冲而出,快若闪电,向泂外飞去!口中叫着:“哥哥”娇声摇曳,去得老远!
英俊少年堪堪削断石闩,冷不防她会一冲而出,去得恁地快法!微微一愣,连长剑还鞘都来不及,慌忙跟踪飞出。
“英妹!英妹!”
羊肠小径中,云月蒙,虫声唧唧,那里还有人影?心头一急当真非同小可!立即施展绝顶轻功,急起直追,足不点地的奔出羊肠小径,掠过铁索吊桥。身子刚由石山上飞落石坪!蓦觉眼前景物大变,四五支火把,依然火光熊熊,松烟触鼻,但十几个赤着身子的黎人,却东倒西歪,死了一地!再一细瞧,浑身上下,一点伤痕也没有!看来敢情全是死了不久。
英妹的武功,自己知之甚稔,决不可能在顷刻之间,把十几个练有横练功夫的黎人,一起杀死。难道今晚除了自己,还另有碧落宫的敌人进来?对了!这批黎人,致死之因,自己虽然瞧不出来,但极可能是中了某种剧毒!唉!这样一来,可能会立时被碧落宫的人发觉,好汉架不住人多,自己还是赶紧找到她,早些离开为是。想到这里,正想举步。猛听一阵“当”“当”钟声,连续不断的从远处响起!
深山静夜,这一阵急骤钟声,听来十分清晰,那正是从碧落宫方向传来!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今晚碧落宫另有强敌境!本来这机会再好没有,自己救人之后,正好从容离去,但她…偌大的五指山,她匆忙逃走,一时又到那里去找呢?他忧心如焚的走出甬道,猛的一声长啸,身形平空飞起八九丈高。
在空中略一舒展,活像一条神龙,伸屈之间,迅速无比的扑落在一株高大树巅上。轻轻一掠,平空飞出!又是一声轻啸,划破长空!
英俊少年用绝顶轻功,身如电掠,带着轻啸之声,山飞,挨次找寻!半个时辰下去,他不知翻过多少峰峦,依然找不到她的影子。哎哟!不好!这一带不见她的踪影,敢情她奔了相反的方向,往魇宫而去?一念及此,心中更为惶急,唉!说不得自己也只好重往魔宫一闯!当下那还怠慢,转身就向碧落宫方向奔去!这会他尽量施展轻功,山林树梢之间,飞踪急掠,何消片刻,抱龙岗已在眼前!金殿贝阙,画牙飞檐,一片碧瓦,重重殿脊,矗立在群山环抱,古树葱笼之间,那正是名震武林的海南魔宫——碧落宫了。就在他略一驻足之际,忽然从林中窜出四个手执刀剑的劲装汉子,距自己三丈远近,拦住去路!这一下大出英俊少年意料之中,只因他来时自问行踪甚是隐秘,而且凭自己这身轻巧,绝不可能轻易被对方发觉!回头一瞥,只见又有四个少女,手提长剑,在身后出现!这倒好!前后八人,立时把自己成了包围之势。
对面一个年纪较长的汉子,这时长剑一指,大声喝道:“小子,你夜闯碧落宫地,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快随我们去见值师兄,听候发落!”
英俊少年心中有事,那有时间和他们啰唆,也沉声喝道:“你们大概都是碧落真君的徒子徒孙了,快快让开,我不为难你们!”
“嘿嘿!小子!碧落宫那有你卖狂的份儿?”年长的喝声未落,手上长剑,立即分心剌出!
其余三人,也摇动兵刃,向前围来!
英俊少年冷哼一声,待他们迫近,左手衣袖一摇,向着四人拂出!但听“呛”的一声,当先一个,长剑手震飞,人也觉得右腕骤麻,虎口裂痛,连连后退!其余三人,也同觉兵刃几乎握不住手,不约而同的齐往后跃。就在他挥手震退身前四人的霎那之间,蓦听娇叱连声,尖风飒然!敢情站在身后的四个少女,也同时发动,四柄长剑一齐向身后刺到。
英俊少年,竟托大得避身形也并不闪动,听风辨位,往前挥出左手,突然收回,顺势又向身后拂去!
这四个汉子,和四个少女乃是磛落宫第三代弟子,武功虽不弱,但那当得英俊少年玄门罡气一拂?
但听几声莺啼惊燕,四个少女立被一股无形劲气,推得向后连退!这不过电光石火般的事,八个人,连人家如何出手,都没瞧清,就四个往前,四个往后,跄踉震退。
大家身躯甫定,英俊少年早已一声朗笑,身形凭空飞起,疾如隼鸟,向抱龙岗飞掠过去。
“叮叮”!“叮叮叮”!英俊少年身形刚起,只听身后一阵清磐之声,连续响起。唔!
这是他们拦不住自己,向魔宫报警的信号?他艺高胆大,既然来了,碧落宫就是龙潭虎,又何惧之有?身后清磐紧歊不绝,叮叮之声,连续不断,但他却毫不理会,依然施展轻功身形飞起,直向抱龙岗小山上奔去!
正当急跃之际,骤听高空飘来一声长笑,电而至!刺耳余音未绝,一团人影,已跟着面飞到!不!
一股无形的巨大力,宛若渔翁撒网般当头罩下!
英俊少年,不知英妹妹是否已向魔宫中闯去?心急如焚,身急如箭,向前飞掠,去势劲急!这身在半空,突遭对方虚空一抓,五道指风,力奇强,身形不由骤然一沉!
啊!这是何种功夫?居然和自己“纵鹤擒龙”的“擒龙手”大同小异!心头一惊,倏然引吭长啸,声如鸾鸣,清越已极!就在啸声甫发,下沉身子,忽的向左一侧,迥翔而出。左手同时使出“纵鹤擒龙”的“纵鹤手”着巨大力,遥遥推出。身微躬,人却划着弧形,轻飘飘落到地上。睁眼看去,只见三丈开外,站着一个长髯修躯,头挽道髻,手持白玉拂尘,年约七旬以上的老道人。身穿一袭鹅黄道袍,在夜之中,衣袂飘风,愕然而立!
他敢情被对面这个年才弱冠的青年,那一身能在空中回翔转折的奇异身法“云龙三折”和身在空中推出的一股无形劲气,居然能抵销自己海南绝艺“隔空擒拿”而感到无限惊骇!
英俊少年,虽然飘落地上,但因这突然而来的老道人,方才出手一抓,力极强,分明对方功力已臻炉火纯青之境,心中也不敢稍有轻敌之意!渊停岳峙之中,早已把“太清罡气”暗暗运起。
可是黄袍老道却不再进招,一双冷电似的目光,紧盯着俊少年。道:“小施主一掌抵消贫道‘隔空擒拿’,功力确是不凡,在中原武林之中可以说绝无仅有!你是那派门下,看起来必有来历。夜闯碧落宫意何为?不妨向贫道直说出来,只要不是向碧落宫故意寻衅,贫道也许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英俊少年瞧对方气度不凡,功力尤在古九之上,敢情是碧落宫极具权威之人。不由口问道:“道长可是人称碧落宫三仙的司元虚吗?”
长髯老道点头道:“不错!贫道正是司元虚,小施主还未答我所问。”
英俊少年朗然一笑,道:“在下岳天,昆仑门下…”话声未落,只听从碧落宫传来一阵“叮叮”的玉磬之声,连续不绝!
司元虚突然脸色一变,截住岳天话头,冷笑着道:“你们分批偷袭碧落宫而来,一共有多少人?”
原来这英俊少年,正是昆仑一少岳天!他自从和白衣文士谢大哥分手之后,一路查探英妹妹下落。后来听到江湖上种种传说,和海南门人上太行山寻衅,前后参详。认为英妹妹失踪,准被海南来人所掳,这就一路追踪,找上海南岛来。
这时听司元虚问话,不由心头一怔,继而淡淡笑道:“在下似前曾和贵同门古道长有约,一年之内亲上碧落宫,送还三颗碧焰雷。但今晚之来,却并非专程拜山赴约,实因在下有个妹子被贵教掳来,才千里追踪,独上海南,至于有多少人找你们碧落宫,那要问你们碧落宫有多少仇家?在下用不着邀人分批偷袭。”
司元虚听得微微一愕,正道:“小施主气壮山岳,数十年来,贫道还是首次遇到之人。碧落宫虽然雄峙天南,不准武林中人涉足寸土尺地,但也不是藏垢纳污之所,韧持令妹,贫道尚无所闻…”
他说到这里,蓦听宫中传出一片报警玉磬,在四周连续响起!
司元虚脸色骤变,像是十分怒恼,忽然回头向岳天道:“小施主既非寻衅而来,请随贫道同往如何?”
岳天正因英妹妹由拂云岩天囚中冲出,一时不知去向,自己此次重新向碧落宫寻来,就为了怕她误打误撞,遇上了高手。此时听司元虚口风,自然这老道试出自己功力,明为邀请,暗存监视。自己也乐得将计就计,能不破脸和英妹妹一同离岛,自然更好。
如果动手,自己也不见得就会怕事,心念转动,也就微微颔首道:“道长请!”
“请!”司元虚请字出口,人已向前平掠出去。
岳天心知这是他故意要试试自己轻功,嘴角上不由微噙冷笑!默运真气,使出蹑空步虚的功夫,肩不晃,脚不点,身形平飞,如行云水般和司元虚不前不后,同时拣起。这时在碧落宫东北角,一重殿宇中,突然有一条人影疾如飞鸟,跃上殿脊。
就在此人刚一现身,邻近殿宇中,也同时飞起一条人影,厉声喝道:“到底走何方高人,敢到碧落宫撒野?”
前面那条黑影,闻声突然驻足,回头略一打量。
只见追出之人,乃是六旬左右的清瘦老道。花白头发绾着一个道髻,身穿香灰色道袍,足登云履,手执拂尘,岸然而立。
前面那人突然怒声喝道:“呔!老,你可叫麻旡咎?在下正为找你而来。”
追踪而出的那老道,正是碧落宫三仙的麻旡咎。他听来人口气,专为自己而来,再一打量,对方只是一个年仅弱冠的少年书生,剑眉星目,气宇轩昂,自己根本素不相识?不由微微一怔,沉声问道:“贫道麻旡咎,和尊驾素不相识,并无梁子可言,小施主不会找错人罢?”
碧落三仙到底气派不同,对方虽然夜闯碧落宫地,但一听到对方专为自己而来,就要问个清楚,不肯贸然动手。
“老杂,不必多言,在下昆仑岳天,就在兵刃上领教罢!”
那个自称昆仑岳天的,话声未落,身形倏然飘近!剑尖微颤,一招“金针飞渡”疾若流星,已向麻旡咎咽喉点到!
麻旡咎听到“昆仑岳天”五字,心中一楞!暗忖:这小子来得好快!自己昨天刚刚回转,他就找上门来了。尤其自己这次中原之行,江湖上到处有人传说,这小子武功了得!而且以师弟古九的功力还败在他手上,自己可得小心应付。他心念才动,不料对方说打就打,眼前人影一晃,一点银星业已刺到!
“来得好!”怒吼声中,身形微退,白玉拂尘急抖而出。千百缕银丝,还没散开,对方长剑疾转,半途之中,突然变招改为“倒转”银芒倒卷,剑势诡异!
麻旡咎有了先入之见,心头微感寒凛,拂尘一圈,方想硬行封架。那知急劲剑光,忽然爆开,又变了“天女散花”千百点银芒,闪烁生光,由四面飘来!饶你麻旡咎是碧落宫三仙,一时面对着如幻似真的剑势也莫测高深,疾退三步!以他的身份,被人家三个照面就退了三步,老杂这口气,如何咽得下?暴喝一声,人影乍分即合,麻旡咎出招慎重,白玉拂尘平推出!这一招他毕生功力所贯,轻轻一挥,一股强猛无俦的潜力,业已拂出!
自称岳天的少年,似乎不敢和他硬对。忽然左脚一滑,身如轻絮,倏的移位转身,从容闪开!
麻旡咎嘿然冷笑,振腕连挥,千百缕银丝,陡然暴长,真气迸发,丝丝有声!刹那之间,宛若漫天秋雨,绵绵洒出!
自称岳天的少年也自不弱,一柄长剑使得银蛇窜,练迥环,不仅出手奇快,而且变招神速!
尤其身轻如絮,进退靡定,使人难以捉摸!尽管你老杂千百缕银丝,柔若绵丝,刚若铁杵,撤地漫天飘洒。
他身形却只在一丈方圆,游走移动,连续换位,竟然一丝也莫想伤他。两人战方殷,但是他们身边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白衣文士。他衣袂飘飘悠然而立,好像在监视着两人。同时在七八丈外,另一重屋脊上,也有一大一小,两条人影,倏然出现!
碧落宫今晚可真来了不少敌人!但碧落宫地,又岂是任人来去自如之境?只见一片鳞鳞碧瓦,重重殿脊之上,这时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南海第三代弟子,业已悉数出动,各仗兵刃,各就方位,人数不少,却不见一点零!显然!屋面上这几个人,全已落在人家重重包围之中!
碧落宫三仙的古九,率领摇头狮子饶天来,迳向七八丈以外一大一小两条人影立身之处扑去!
第三代弟子无情居士木遵化,却率同师弟霹雳手邝六甲,向麻旡咎和自称岳天的两人斗场踪去!
“不准过来!”站在麻旡咎和自称岳天的少年两人身边,袖手观战的白衣文士,突然对着木遵化厉声喝止!
无情居士木遵化,跟随碧落宫三仙垂三十年,武学造诣在碧落宫第三代中首届一指,岂会凭人家一声吆喝,便自动停步?
“哈哈!小辈你再不立时止步,我岳天就不客气了!”什么?这白衣文士,也居然自称“岳天”?
无情居士木遵化,霹雳手邝六甲两条人影堪堪跃上屋檐,只觉一股寒森森的劲风,业已面拂到,要想闪避那里还来得及?“砰!”“砰!”两声,木遵化和邝六甲,顿时变成了两团稻草人,凭空丢起,往殿宇中摔落。
这可把碧落宫第三代弟子,全给震住了。
像木遵化这样仅次于碧落三仙的人物,尚且不住人家轻轻一挥,来人武功之高,简直骇人听闻!
在这同时,古九和摇头狮子饶天来,也碰上了对头!原来两人向一大一小两条人影扑去,才一踪近,忽见站着的却只有一个,那是身穿一袭白衣的少年。背负双手,侧身而立,对两人近前,根本不加理睬。
古九平虽然目空一切,但他经过排教总坛在城陵矶两次挫折,火也杀了不少。一见白衣少年大剌刺的视若无睹,也不敢过份大意。
拂尘微微一摆,先命饶天来止步。自己跨出数步,冷冷的道:“敢到碧落宫来辱闹的,当不是无名之辈,尊驾何人,还不转过身来?”
“嘿!古道长居然连区区在下也不认识了?”
白衣少年声调和古九一样的冰冷怕人。他毫无戒备,缓缓的转过身来!剑眉星目,面如冠玉,顾盼之间,英气人,但脸情又显的十分冷傲。
古九心头一凛,笑着道:“古九何幸,又与岳少侠相遇?”
“想不到吧?”
“碧落宫有来无还,早在古九意料之中。”他话刚说完,陡听身后“嗤”的一声冷笑!
古九蓦地一惊,凭目己的功力有人到了身后,居然并未发觉!赶紧微一闪身,往后瞧去。
饶天来不是好好的站在自己身后一丈来远,根本不会有人发出冷笑。就在这一瞬之间,对面岳天身侧,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一个人来!
头挽双髻,背双剑,那是一个十二三岁小娃儿!这娃儿好快的身法!古九不由多看了两眼,只见这小孩,生得剑眉星目,面如冠玉。
他…他竟然和岳天生得一模一样!不但如此,小嘴微撇,居然小眼看人低,还微不屑!
“嘻!他们碧落宫的徒子徒孙,真是气透啦!你瞧!那大傻瓜就不起我岳天手指那么一戳,就直的呆着,一脸傻相!一点也不好玩!”
什么?这小鬼也叫“岳天?”啊!不好!难道饶天来着了这小鬼的道?
古九心中一动,却听岳天笑着说道:“别嚷!你嫌那大傻瓜不过瘾,等一会儿,就让你去斗斗碧落真君那魔头好啦!”
古九不听犹可,这一听差点气炸了肺!他毕竟是成名多年的人,当然知道对方是故意怒自己,强敌当前,自己万一沉不住气就是致败之道!也强按着心头怒火,返身走到饶天来身侧,抬眼一瞧,不由更气得火冒三丈!原来饶天来不但浑身动弹不得,而且两边脸颊上,也被人抹了几道黑灰,张着大口,涎沬不停地往下直淌!真是出乖丑,碧落宫门下几曾遭人如此戏侮?
古九冷嘿一声,伸手拍了他几处大,那知摇头狮子依然如故,动也不动。
敢情人家点的是独门手法?今晚真是栽到了家!
古九羞,怒,气,恼,齐集头,猛的猛吼一声,翻身就向岳天扑去。他含愤出手,玉柄拂尘有若一蓬钢针,猛力捣出!
岳天白衣飘忽,双手一分,衣袖之中银光陡闪,他手上已经多了一对七寸来长的锋利匕首。倏忽之间,划了一个太极形,身随匕转,疾旋一圈,劲风四溢,把古九一招凌厉攻势,消解开去!
“嘿!”古九又是一声冷哼,拂尘猛挥,未容对方还手,霎时之间“风雷十三式”刷刷攻出!他拂尘一动,岳天比他还快,白玉匕首左挥右击,上划下刺,整套匕法,也自展开!两人各自施展全身绝艺,互有攻守。
一个白衣飘忽,双匕矫若游龙,一个愤怒填膺,出手刚猛无比!
这一战比之邻近殿宇上麻旡咎和一个也自称岳天的少年打得更为烈,真是翻翻滚滚,杀气冲天!
看看拆了一百招以上,古九的“风雷十三式”已反覆施展。细看对方匕法,也差不多只有十一二招,在反覆使用。不过自己的“风雷十三式”势劲力急,全是刚猛路子。对方十一二式匕法,却是专划弧形,看似守势,但妙在寓攻于守,主力在柔。而且变化繁多,不像自己一式,就是一式,这式用完,就得另换一式。其实他那知白衣岳天这套匕法,出之于数百年以前的一代开山祖师之手,自然非同小可!但有一件使古九无法解释的事,那就是以前自己和岳天曾互比内力,自己的“干天三昧神功”还败在对方“太清罡气”之下。
照说对方内力,胜过自己甚多。但今晚动手之后,发觉对方在真气内功方面,竟还不如自己,不过仗着那几式神妙匕法,出奇制胜!难道对方故意使这套匕法,以消耗自己内力?
嘿!古九岂会上你小子的当?想到这里,那敢再硬耗硬拼,就在他拂尘攻势稍微一缓。对方一声娇叱,双匕如轮,两圈银虹,陡然暴涨。
古九一招“金丝腕”千百条柔丝堪堪卷出,对方“天外飞虹”半环银月,业已削到!须知白衣岳天手上这对匕首,乃是崆峒镇山之宝,断金切玉,何等锋利!拂尘倒是上了,但听丝丝连声,古九只觉手上一轻,他已经知道这是怎么一会事了。匆忙之间,身形向后暴退出去一丈来远,低头一瞧,果然手上拂尘,业已短了五寸来长一截。这时由拂云岩奔回来的岳天,也和碧落宫三仙的老大司元虚,由抱龙岗山头疾飞而来!当!当!
当!三声清越钟击,由碧落宫深处传出,余音袅袅,历久不绝!
突然从正殿飞起一个白衣宫装少女,方一现身,立即南面而立,娇声喝道:“碧落宫弟子,立即住手,恭真君仙驾!”
喝声甫毕,身形仍向殿中飞落,宫中随着传出一派细乐,碧落宫弟子,纷纷跃落,齐集到宫前一片白石砌成的广场之中。
各依长幼次序,分列两行。霎那之间,静寂得鸦鹊无声!只见八名白色宫装少女,各人手执一盏红纱宫灯,簇拥着一辆玉辇,缓缓而出!
辇上端坐着一位童颜鹤发,面含微笑的道人,身着八卦杏黄袍,足登云履。看上去,这位名震寰宇的大魔头——碧落真君,倒真是苍松古月,仙风道骨,一派出尘绝俗之概!后面另有四个道童,分捧着一面杏黄旗令,一柄古纹长剑,一支玉笏,一柄拂尘,目不斜视,紧跟在玉辇之后。这时和麻旡咎动手的青衣少年,及击落无情居士木遵化,霹雳手邝六甲的白衣文士,和古九动手的白衣少年,作摇头狮子饶天来的小孩,这三大一小,四个全都自称是“岳天”的人,也已经站到一起了!这一站到一起,不由使碧落宫三仙以及一干门下弟子,全都瞧得目瞪口呆,不知所云!原来这三大一小四人,除了服饰高矮,略有不等之外,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竟然生得一模一样!就是同胞兄弟,一母所生,也断无如此分毫不差之理。不!另外还有一个,那是和碧落宫三仙的老大司元虚同来的岳天,他却只是一个人站着,但心头也不无纳罕,瞧着前面四人微微发愕!因为他来得较迟,是以站在前面的三大一小,并没发觉。
正当碧落真君玉辇,缓缓地在广场当中停下,忽然右侧远处,响起一声长叫:“哥—
—哥!”
此时全场肃静,这一声尖叫,听得分外清楚!
碧落真君莅场之际,岂容外人放肆?一条人影刚在屋面上现身,站在后排的第三代弟子当中,立有四五个人,声拦去!人影飞掠而来,上去的碧落门下立时无声无息向后栽倒!突变猝起,麻旡咎心头一惊,这分明是自己擒回来的姓尹的小子,他怎会从天囚中逃出?
心念闪过,身形疾起,右手一挥“隔空擒拿”五道巨大力,横卷而出。
岳天(从拂云岩救人回来的一个)心头正在惦念着英妹妹,不知她一个人闯到那里去了。这一声“哥哥”尖叫入耳,心中大喜,正待上前去,瞥见一个身空香灰道袍的老道人腾空踪出遥空发掌。
不由心头大急,赶紧使出“潜龙升天”身法,骤然拔起五丈来高。就空中一个转折,打横里拦出,着麻旡咎掌风,双袖齐挥。他这一连串动作,快逾闪电!尤其他担心英妹妹安危,双袖齐挥,已鎏出全身功力“太清罡气”立时暴伸,但听半空中发出蓬然巨震!
麻旡擅咎虽然功力深厚,但他不比岳天身擅昆仑派无上绝学“云龙九式”能在空中转折自如。
掌风碰上“太清罡气”无形反震,人在半空无处着力,一个身子直被震出三丈来远!
前面那条人影出麻旡咎“隔空擒拿”力之后,惊魂甫定,又是一声尖锐长叫:“哥…哥…”
身形如风,掉头向树林之间,匆忙逃走!
岳天掌势发出,借着麻旡咎一震之力,身形又陡然飞起。
活像一条天龙,在半空伸缩,一个低翔,飘落地面,口中急叫道:“英妹,英妹!…”
正要向前扑去,忽听身后有人急叫着道:“哥哥!哥哥!那是谷飞虹!”
这声音岳天何等熟悉?正是自己千里追踪急于找寻的英妹妹啊!他心头一怔,立即停住身形,依声望去!只见三大一小四个面貌和自己完全相同的人,这时已向自己奔来!碧落员君端坐玉辇之上,他目光如电,当然瞧清楚方才情形。
岳天的蹑空迥翔,遥空发掌,居然还把跟随自己数十年,功力深厚的二弟子震飞,不由也脸色倏变!
“哈哈!碧落宫果然来了高人,先接我一掌试试!”声音不高,但铿锵得震慑人心!
碧落真君身形未动,右手微抬,轻飘飘的一掌,已向岳天遥空拍出!
“哈哈!真君这一掌,还是由区区岳天代接罢!”这是方才震飞无情居士木遵化自称岳天的白衣文士的声音!
他声才出口,人已一个转身,凝神运气,着碧落真君掌势遥遥推出!
真岳示却听得心头一喜,这是谢大哥的口音!原来他们面貌和自己相像,都是乔装成的!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碧落真君的刚之劲,已和自称岳天的白衣文士的柔潜力,在空中相接。
刚之劲,到了炉火纯青的化境,自然不会雷厉风行,声势惊人,但其气至刚,无坚不摧!柔潜力,更是似有若无,不寒而懔,伤人无形!是以两人虽只轻轻一拂,并没有爆出巨大震动,也没有凌厉风声。
大家只觉两人各自遥空虚按了一下,自称岳天的白衣文士脸上微现青气向后退了一步。碧落真君端坐玉辇之上也上身晃动,好像被人推了一下似的,微往后仰。
这可把目今武林中天字第一号大魔头惊讶得目奇光!
“哈哈哈哈!…”碧落真君突然仰天发出一阵大笑,清越之声,直震云霄。
“我当是谁敢闯上海南,能轻描淡写的挡我一击,原来是山派开山宗主飞天神魅谢旡殃!这就难怪小徒们迥非敌手了。”
“山派开山宗主飞天神魅谢旡殃”这几个字,由碧落真君口中说出,更见力量!真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子,碧落宫三仙和一干第三代弟子,全都悚然一惊。一两百双眼光一齐集中到自称岳天的白衣文士身上。大家要瞧瞧数十年前名倾武林的飞天神魅,究竟是何等样人?尤其是昆仑一少岳天,他从巫山和谢大哥论以来,一直不知道他的真正来历,原来他是黑白双尸的师傅谢旡殃!
当然和他一样惊奇的,还有站在他身旁的两大一小,三个自称岳天的人。
“哈哈!碧落真君果然名下无虚,泰山一会,相隔数十寒暑,居然还认得出区区谢某。”
“错非我接了你一掌太真气,真还认不出谢兄来!其实不是我夸口,普天之下能和干天纯之气相颉顽的,也只有谢兄了!”
飞天神魅谢旡殃平也是个自视甚高的人,这时听碧落真君一说,不暗自得意:“原来他一向不肯服人,对我倒还敬重。”当下微微笑道:“真君也未免把谢某捧得太高!其实眼前就有一人,要胜过谢某多多!”
“当今武林要使谢兄心折的人,想来定是遁世高人,那又是谁?”
谢旡殃故不作答,依然笑道:“这次谢某远涉重洋,也就是专为此人而来。”
“哦!”碧落真君这会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两道比电炬还亮的眼神,也光暴,微带怀疑的问道:“谢兄仙驾光临,究竟有何贵干?”
谢旡殃缓缓的道:“这事经过曲折,其中颇多误会,谢某因恐怕双方误会越闹越大,才千里赶来,充个调人。”接着回头向岳天道:“小兄弟,来来!这位是名闻寰宇的碧落真君,你当然业已知道,毋须我老大哥介绍了。哈哈,真君!这就是谢某最为心折的小兄弟,昆仑派太虚烦人高足,身具玄门无上心法‘太清罡气’的昆仑一少岳天!”
碧落真君听到“岳天”三字,脸色微微一变。他目光由谢五殃扫到岳天,再由岳天扫向另外二大一小三人脸上。沉声问道:“你们今天到底来了几个岳天?”
谢旡殃敞声笑道:“连区区谢某,一共五个。”
碧落真君征含怒意的道:“敢情由你谢兄领头,到碧落宫是为了赴约而来,嘿嘿!准备五岳闹海南?”
“哈哈!真君你又误会了。”
“在湘西杀伤宫下弟子,在君山擅收碧焰雷,既已订约拜山,又复擅闯地,难道还是误会?”
“谢某此来,旨在调解双方误会,真君如果专听一面之辞,不容他人置喙,谢某就请告退!”
“你说!”
“那末我再替你引见两位小妹子!”
谢旡殃神色轻松,说到这里,用手指着白衣少年道:“这位是西崆峒玉箫真人衣钵传人,现任崆峒派掌门人,万小琪万姑娘!”又指着青衣少年道:“这位是玄教高徒尹稚英尹姑娘。那娃儿却是区区谢某的记名弟子云凤儿。”
碧落真君听到“玉箫真人”四字,不由向万小琪多看了一眼,并不作声。谢旡殃又道:
“好!现在小兄弟,你把湘西那段误会及和真君门下三仙古九订约经过,先向真君再复述一遍。”
这时尹稚英已把复容剂分滴给谢旡殃,万小琪和凤儿,大家往脸上一抹,立时恢复了本来面目。
岳天也把当自己和尹稚英从云雾山回程所遇情形,一直说到在排教总坛和古九等人相遇,怀疑杀害碧落宫门人屈翠华的,就是自己。后来由玄教玉面仙狐阮娇娆作证,她曾在湘西亲眼目睹屈翠华是被一个青衫少年及两个下五门贼所害,以及自己和古九比拼内力,他恼羞成怒偷放碧焰雷被自己一起收下,当时曾答应早则一年,迟则三载,亲自送上碧落宫之言,详细说了一遍。一面由革囊之中,取出三颗碧焰雷双手呈上。
碧落真君听岳天所说,和当时古九向自己报告,虽然有部份相同,其中也不无出入,当下回头向古九问道:“九!岳少侠所说,是否实情?”
古九这时和人家当了面,自然不好抵赖,只得点了点头。
碧落真君“嘿”了一声,然后向岳天道:“当年我炼了九粒碧焰雷,除在泰山论剑试爆过一粒之外,因此物威力太大,杀伤过多,是以从未使用。此系我门下试制,威力虽然稍逊,但也颇具杀伤,我曾告诫过他们,不准妄用,岳少侠收得好!这三粒也毋须缴还,就留赠岳少侠罢!”
岳天一时不好推辞,只得收了。
谢旡殃微微一笑,又道:“尹姑娘,你也把在黎城以后的情形,说出来让麻道长及真君听听!”
尹稚英答应一声,就把黎城客栈发现有夜行人从屋上经过,自己追出巧遇麻旡咎说起。
后来在常德客栈自己用内功攻解开道,又在隔壁偷学易容之术,移花接木麻旡咎擒回谷飞虹,一桩一桩,说了出来。并且说出,据自己推断,在湘西杀屈翠华的,可能正是谷飞虹。因为他已得毒姑婆真传,身上带有“小桃红摄魂香”以及自己在云雾山,毒姑婆以一颗碧焰雷,唆使自己残害石姥姥的情形也细说了一遍。
岳天这才恍然大悟,自己从拂云岩天囚救出来的,竟是患了严重精神分裂症,又擅化装之术的谷飞虹。于是就把自己一路追踪尹稚英下落,潜入拂云岩天囚救人之事,也说了出来。
这时古九也把方才拦击谷飞虹的五个死去门人,详细察看了一遍,发觉他们死状竟和在湘西及排教总坛一连被“墨珠蛰”毒死的人完全一样,证明确是谷飞虹所为,忙向碧落真君报告。只听碧落真君厉声喝道:“此人既然杀害宫下弟子多人,谅也逃不出海南岛去,旡咎,九,你两人分率弟子,务必把他擒回。”
麻旡咎,古九两人,躬身领命,带了弟子,分头下去。
碧落真君这才做声笑道:“海南碧落宫,江湖上也许称为魔宫,这就等于谢兄创设山派,始终被一般自视为名门正派的人,目之为魔外道,其理相同?其实我平生事理分明,恩怨清楚,今晚之事,既由谢道兄出面仲裁,就此一笔勾销,诸位远来不易,何况碧落宫盛会在即,就请在此间在盘桓一月,藉作观光如何?”
就在他话声刚落,谢旡殃尚未回答之际。蓦听到左侧山峰上,响起一声划空长啸,听声音约在两三里外,但一阵尖锐回声,已震得余音缭绕,历久不绝!啸声未歇,只见十来条人影,宛如浮矢掠空,飕飕向场中飞落!当先一人,身穿古铜色僧袍,又瘦又小,那是干枯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架子的老僧。
他身后一排站着九个和尚,全都手持禅杖,凛然而立。
碧落真君瞧清来人,不由笑容一敛,脸色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