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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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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跟着许铁棠穿行走廊,越过第二进(因二进住着八十位姑娘,不便进去),从门进入第三进,由厅后楼梯上楼。

  只见一名青衣侍女着躬身道:

  “小婢眉叩见庄主。”

  许铁棠一抬手道:

  “老夫方才告诉过你,小姐房中东西,都需保持原状,不准移动,要你守在房门外,任何人不准进去,你没进去吧?”

  眉道:

  “庄主代,小婢怎敢有违?”

  “好!”许铁棠点点头道:

  “你依旧守在这里,不用进去。”

  眉躬身道:

  “是。”

  许铁棠抬手道:

  “道兄请。”

  醉道人道:

  “许庄主不用客气,还是你先请。”

  许铁棠不再客气,当先走入。

  醉道人目光炯炯,从门口进入,就看得很仔细。

  这间卧室相当宽敞,除了妆台奁镜,锦帐绣被,还有玉轴牙签的书橱,壁上挂着一支终南派的松纹长剑。

  临窗的一张书桌上,还放着文房四宝,可见姑娘家还是一位女才子呢!

  醉道人仔细察看了一遍,前后窗户,都关得好好的,并未开启,这时还是大冷天,当然不会开窗。

  上被褥摺叠整齐,显然昨晚不曾有人睡过。

  房中家具,陈设井然,连小圆桌上放着三盏茗茶,那自然是昨晚许兰芬和祝秀珊、荆月姑三人喝过的。

  许庄主代丫环,房中东西不准移动,才没有收去,由此可见昨晚三人的失踪,并没和人动过手,因为房中找不出丝毫打斗过的痕迹。

  醉道人目光落到三盏茗茶上,人也随着走近小圆桌,伸手取过茶碗,揭开碗盖,目光一注,碗中茶汁微黄,茶叶片片可见。

  举起碗凑近鼻中闻了闻,也闻不出什么来,心中兀自不信,就把茶碗凑近嘴,轻轻喝了少许,不觉嘿然哼出声道。

  许铁棠看他拿起茶碗,又闻又喝,如今又轻哼出声,忍不住问道:

  “道兄是否觉得茶水有什么问题吗?”

  “不错!”醉道人道:

  “这茶水中被人下了无无味的药,所以房中找不出丝毫打斗的痕迹来,人被翻了,自然用不着动手了。”

  许铁棠听得一怔道:

  “会有这种事?”

  醉道人放下茶碗,摆了下手,轻声道:

  “许庄主暂勿声张,先叫那小丫环进来,贫道有话问她。”

  许铁棠点点头,叫道:

  “眉。”

  眉在房门口答应一声,急步走入,躬身道:

  “庄主可有什么吩咐?”

  醉道人接口问道:

  “贫道想问姑娘,昨晚你家小姐和另外二位姑娘一起回来,是你侍候的吗?”

  眉道:

  “这里只有小婢一人侍候,昨晚正是小婢一人侍候的。”

  醉道人一指小圆桌上三盏茶碗,又道:

  “这三盏茶,是你沏的吗?”

  眉点头道:

  “是小婢沏的,昨晚小姐三人都有几分醉意,所以特别代小婢去厨房烧水沏茶。”

  醉道人问道:

  “这里去厨房远不远?”

  眉道:

  “不远,厨房就在第四进。”

  醉道人道:

  “你仔细想想,沏茶回来,路上可曾遇上什么人?或者发生过什么事?贫道是说不论什么小事,你都要说出来。”

  “没有发生什么事呀!”

  眉忽然低啊一声道:

  “小婢在走廊上好像被人在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但回过头去,却又没见到什么人影,小婢心里一害怕,就急步赶上楼来,后来,小姐说没有事了,叫小婢回房去好了,小婢就回房了。”

  “唔!”醉道人挥了下手道:

  “没你的事人。”

  眉望望庄主,不敢退去。

  许铁棠道:

  “你出去吧!”

  眉躬身退下。

  醉道人朝许铁棠道:

  “事情就出在眉被人在肩上拍了一下,也许被人制住道,从容在三盏茶碗中下了药,但此人劫持令媛三人,目的是什么呢?”

  裴通忽然口道:

  “咱们是否在房中再仔细搜上一搜,也许会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亦未可知。”

  醉道人道:

  “裴大侠说得不错,对方劫持三位姑娘,来的绝非一人,可能留下什么,大家不妨分头找找看。”

  于是五人就分头在房中搜索起来。

  只听尹长生叫道:

  “道兄,你来看看,这砚台中还有墨迹未干,这几天兰芬侄女都不住在这里,不可能写什么字,会不会有人留下字条之类…”

  原来他走近书桌,掀起砚台,发现墨迹犹新,回过头来和醉道人说话。

  裴通也在此时走近前,伸手翻起枕头,在枕下看到一张摺叠整齐的白纸,急忙取过,叫道:

  “大家快来,在这里!”

  大家听他一嚷,立即走了过去。

  裴通已把白纸摊开,看了一眼,就到许铁棠手中,说道:

  “果然是对方留的字条。”

  许铁棠接到手中,低头一看。

  只见纸上写着:

  “三女平安,希勿挂念”八个字,底下并无具名,但字迹娟秀,显然出于女子之手,而且从笔迹看,这留字的人,年龄也一定不会很大。

  许铁棠迅快把字条递给醉道人,一面沉道:

  “此人劫持小女等三人,究竟是为什么呢?”

  醉道人看了一眼,才道:

  “从这张字条看,此人似无恶意,但…”接着抬目道:

  “咱们出去再作计较吧!”

  谷飞云眼看醉道人、尹长生、裴通等人果然不愧是老江湖,观微知著,能够从一点毫不起眼之处,发掘出问题来,这是自己万万想不到的。

  回到西花厅,南山老人已经回来,独自坐在椅上喝酒。

  看到几人从外面进入,不觉“嗨”了一声,问道:

  “你们去了哪里?有什么事吗?”

  许铁棠道:

  “小女和祝姑娘、荆姑娘昨晚离奇失踪了。”

  “西凤三元失踪了?”

  南山老人搔搔头皮,说道:

  “你们可曾查到什么线索了没有?”

  醉道人把手中那张字条递了过去,说道:

  “你老人家请看。”

  “三女平安,希勿挂念!”

  南山老人睁大双目,问道:

  “这是他们留的字条?这笔迹好像是小女娃写的,这人究竟会是谁?”

  醉道人就把刚才去许兰芬闺房搜索的事,说了一遍。

  南山老人道:

  “看她留字的口气,好像并无恶意,这…就奇怪…哦,许庄主,你有没有查过,昨晚住在第二进的的七十八位小姑娘,是否有人外出?”

  许铁棠哦了一声道:

  “这个在下倒是没有想到,在下立时去查看。”

  说完,匆匆走了出去。

  醉道人道:

  “你老人家认为…”

  南山老人摸着白胡子,微笑道:

  “目前还很难说,总之这件事可能不大简单。”

  醉道人疑惑的道:

  “你老人家似乎已经想到什么了?”

  南山老人回头看了谷飞云一眼,笑道:

  “谷小哥大概也该想到了吧?”

  “我…”谷飞云惊诧的道:

  “小可怎么会想得到呢?”

  南山老人微笑道:

  “你再想想看?”

  谷飞云忽然想起前晚自己追踪四个青衣女子的事来,不觉哦了一声道:

  “老人家是指前晚小可追踪的那四个青衣女子,可能是劫持许姑娘三位的贼人?”

  南山老人点头道:

  “大有可能。”

  醉道人目光朝谷飞云投来,问道:

  “谷小哥可否把事情经过说出来听听?”

  谷飞云就把前晚自己发现夜行人,一时好奇,跟踪下去,遭到四个青衣蒙面少女围攻之事,说了一遍。

  只见许铁棠匆匆走入,说道:

  “老仙长说得没错,兄弟方才赶去第二进查看,其中有一间卧室房门紧闭,因为她们都是相识未久,并未注意,经在下推门而入,发现四位姑娘被人点了道。”

  每人身上的号牌也不见了(许家堡住进了八十位姑娘,没有认识,是以每人的号牌当作识别证的),在下替她们解开道,也问不出什么话来,她们是在睡梦中被人点了道的。”

  醉道人道:

  “这就和谷小哥说的颇为吻合,劫持许姑娘三人,就是谷小哥遇上的四个蒙面少女,因为她们别上了号牌,出入就没人注意了。”

  许铁棠问道:

  “谷小哥什么时候遇见四个蒙面少女?”

  醉道人就把前晚谷飞云遇上四个蒙面少女的事说了一遍。

  许铁棠道:

  “但这四个蒙面少女毫无线索,又到哪里去找呢?”

  “线索倒也不是没有。”

  南山老人摸着白胡,笑道:

  “许庄主不妨想想看,在西陲除了贵派,还有那一位高人,开门立派的?”

  许铁棠听得惕然一惊,失声道:

  “崆峒金母…”

  “不错。”南山老人颔首道:

  “只有她的门下,全是女弟子。”

  许铁棠着双手,忧形于的道:

  “但…但…这”

  他虽然只说了两个“但”字,一个“这”字,但在场的人中除了谷飞云,谁都知道他没说出来的意思。

  因为崆峒金母,并非正派中人,武功又高不可测,各大门派莫不对她闻名变,退避三舍。

  如今他唯一的掌上明珠,如果落入这个女魔头的手中,那就没有希望能够救出来了。

  就在此时,从门外走进荆溪生和祝中坚二人。

  荆溪生扑的朝南山老人面前跪了下去,说道:

  “老仙长,可怜晚辈只此一女,如今无故失踪,求求老仙长,救救小女。”

  祝中坚也跟着跪下,说道:

  “老仙长,先父去世得早,家母年老多病,只剩下晚辈兄妹二人,如今妹子失踪,此事如果让家母得知,定然病势会加重,恳求老仙长援手,救救我妹子。”

  南山老人被两人闹个措手不及,慌忙站起,把两人拉起,一面说道:

  “快不可如此,咱们正在商量救人之事,二位快请坐下来好说话。”

  二人依言坐下。

  南山老人转脸朝许铁棠道:

  “如果令媛三人,确是被崆峒派门下掳去的话,事情还不至于绝望。”

  “什么?”荆溪生吃惊的道:

  “小女是被崆峒门下掳去的?”

  他是紫柏山紫柏宫门下,自然听说过崆峒金母的名头。

  许铁棠急急问道:

  “老仙长认识金母吗?”

  南山老人道:

  “那是五十年以前的事了,当时金母还是出道江湖未久,在昆仑山一处小山陵上,和昆仑派大弟子岳维峻不知何事动上手,她被岳维峻‘天星掌’所伤,岳维峻也中了她一记‘透骨指’。”

  两人都是少年气盛,忍不住动上兵刃,其实两人都伤得不轻,已是强驽之末,正好遇上老朽西游昆仑,看到两人重伤倒地,替他们悉心救治,在一处岩中住了三天。

  金母曾说过:“前辈救命大恩,不敢言谢,今后只要前辈吩咐,晚辈一定遵命。’,但事隔五十年,不知她还记不记得老朽?”

  许铁棠喜形于,说道:

  “老仙长有恩于她,她一定不会忘记的,小女三人,就全仗老仙长援手了。”

  南山老人微微颔道道:

  “人自然要救,且容老朽想想。”

  醉道人道:

  “弟子认为许姑娘等三人,是否是崆峒弟子劫持去的,咱们并无确证,不好和金母明说,因此最好派一个人,以你老人家的名义,去探探她的口气,不知你老人家以为如何?”

  南山老人道:

  “这个可以,为师到西陲来了,派人前去问候,所谓行客拜坐客,于礼也说得过去。”

  他想了想,偏头问道:

  “但三个小女娃如果在她那里呢?”

  醉道人笑道:

  “那就最好没有了,你老人家派去的人,金母一定会派一名她门下弟子或管事之类的人接待,只要透个口风给接待的人,暗示师父就是为了许姑娘三人无故失踪,才要他去晋见金母的,希望金母能够把人放了。这话由接待的人传给金母,较为婉转,以弟子想来,金母绝不至于为了三个小女娃,不顾你老人家面子的。”

  南山老人捋须笑道:

  “这倒也是,咱们就这么办。”

  醉道人道:

  “只是…师父准备派谁去较为合适呢?”

  南山老人一手拈须,目光斜睨了谷飞云一眼,沉道:

  “这个…老朽正在考虑…”

  谷飞云想起许兰芬娇柔的细语,和脉脉含情的眼神,还有荆月姑她…他不觉毅然道:

  “老人家如果用得着小可,小可愿意前往崆峒一行。”

  他话虽说出口,但根本不知道崆峒山在哪里?

  “唔!”南山老人口中唔了一声,颔首笑道:

  “老朽考虑的人选,也就是你小哥。”

  醉道人听得一怔,他先前还以为师父会派自己前去一行,不迟疑的道:

  “谷小哥去合适吗?”

  他因谷飞云刚出师门,一点江湖经验也没有,所以才有此一问。

  黄山老人微笑道:

  “谷小哥去是最合适不过了,他即非为师门下,和许庄主也毫无瓜葛,这表示他此行,只是老朽到了这里之后,无人可以派遣,才要他代为师一行的。金母一向刚愎自用,又生多疑,谷小哥是不相干的人,正好可以减少她的猜忌。”

  醉道人道:

  “你老人家说得极是。”

  许铁棠拱拱手道:

  “如此就一切拜托谷少侠了,只不知谷少侠何时动身?”

  荆溪生道:

  “救人如救火,谷少侠自然越快越好。”

  “不,此事不用急。”

  南山老人摇摇手道:

  “许姑娘三位昨晚才被掳去,就算是崆峒门人劫持的,最少也要几天才能回去,谷小哥去得早了,人还未到,她们就可以一口推掉。所以,谷小哥尽可明天早上动身,路上也不用赶得太急,最好让她们先到,这样金母就不好推托了。”

  许铁棠道:

  “一切都听老仙长安排。”

  祝中坚比谷飞云不过大了四五岁,眼看南山老人派谷飞云前去崆峒,忍不住道:

  “老仙长,晚辈想和谷兄同去。”

  “不用,不用。”

  南山老人道:

  “谷小哥代老朽去问候金母,只是以此作为藉口而已,主要是希望有便乘机暗示接待他的人,请金母放人,给她有落场的面子,人去多了,反而不便。”

  事情就这样决定,午饭后,南山老人把谷飞云叫到房中,和他密谈了一个下午,包括从老爷岭前往崆峒的路径,和何处打尖、何处投宿等等。

  谷飞云一一记在心里。

  一晚过去,第二天一早。

  许铁棠要大弟子孟君杰替谷飞云准备了一匹健马,和荆溪生、祝中坚一直送出大门,才叮咛而别。

  谷飞云有南山老人的指示,第一天赶到陇县投宿,第二天赶到华亭,第三天赶到平凉,第四天早晨由平凉西行,已是荒凉的山区。

  他记着南山老人的话,从平凉往西,大约中午时分就可赶到崆峒山麓了。

  他举目西望,只见远处群峰天,不知哪一座是崆峒山的主峰?

  金母居处,也许并不在主峰,只是一处奇岩幽谷之中。

  几十年来,没有人敢去找她,也没有人敢上崆峒一步,因此也没有人能知道金母究竟住在哪里?

  但南山老人说过,金母在崆峒住了五十年,这五十年中,她门下弟子总要出山采购食物,那么纵然是荒无人迹的深山,只要经常有人行过,也一定会留下痕迹,要他仔细观察,必可找到。

  话虽如此,但谷飞云一路行来,面对这样一个广袤的山区,要找一条经常有人经过的小径,简直有如大海捞针一般。

  他坐在马上,心头不住的盘算,也想不出一个妥善的法子来。

  中午时分,赶到一座峻岭之下。

  这里应该是崆峒山山麓了,南山老人指点的路径到此为止,从现在起,就要靠自己去找了。

  他跳下马来,任由马儿去吃青草,自己找了一块大石坐下,取出干粮吃了,然后在附近找到一条山涧。

  山涧水极清,他俯下身去,用双手掬水,喝了两口,回去把马匹牵来,让它在涧边喝水。

  忽然发现山涧边上的几块大石,看去极为光滑,好像经常有人践踏一般,心中不一动,急忙走了过去。

  原来这条山涧,大石磊磊,地势一路往上,除了中间涧水潺溪,从石间出,两边俱是从山上滚下的大小石块,是以两边山势十分陡峭,形成一条相当幽深的山谷。

  纵目望去,右首大小石堆间,果然有一条十分明显的小径(这种在石上经常有人践踏而成的小径,并无一定痕迹,但眼却可以辨认得出来)。

  谷飞云看得不觉大喜,心想:

  “在这里了!”

  只是山涧旁俱是从山上滚下来互相堆积叠成的大石,忽高忽低,不是平路,自然不能骑马,就是牵着马走,也是十分累赘之事。

  当下就把缰绳圈在马颈上,拍拍马头,说道:

  “这里左首有森林,也有青草水源,你在这里等我吧!但要小心些!”

  接着又拍拍马股,那匹马似乎听懂他说的话,果然朝林中跑去。

  谷飞云转身就沿着涧边石堆,轻纵低掠,朝山谷中腾跃而上,因为这一路都是往上的斜坡,他足足走了顿饭工夫,差不多已登上山

  耳中听到洪洪水声,面已是山谷尽头,一条银练从百丈高峰直挂而下,注入一个深潭之中。

  这一深潭,面积相当大,四周围以嶙峋巨石,景清幽之中,另有一种天然的犷之美。

  最奇怪的是这条瀑布水势不小,但倾潭中之后,并没有溢出来,下面这条山涧潺潺水,只是从潭边石隙间出的一小股而已,大部份从瀑布注入潭中的水,很可能从潭底失了。

  他正在面对潭水,看得出神,突觉脊间似被剑尖一类尖锐的东西抵住,同时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喝道:

  “不许动,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谷飞云只觉这声音听来极为熟悉,慌忙转过身去,应道:

  “在下谷飞云…”

  用剑指着他的是一个青衣少年,看到谷飞云脸上陡现惊喜之,说道:

  “会是你…”谷飞云也看清楚了对方面貌,心中暗喜自己没找错地方,欣然抱拳道:

  “原来是宇文兄。”

  他,正是柳林酒馆中遇见过的宇文澜,这时收回长剑,目光注视着谷飞云问道:

  “谷少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谷飞云笑道:

  “那么兄台怎么也会到这里来的呢?”

  宇文澜道:

  “到了这里,你还油嘴滑舌的,难道不想活命了?”

  谷飞云看着他笑道:

  “有这么严重吗?”

  宇文澜轻哼道:

  “幸亏遇上的是我,要是遇上别人,你早就没命了。”

  谷飞云笑道:

  “照兄台的说法,好像我姓谷的一条命很容易被人取去了?”

  宇文澜道:

  “我没时间和你抬杠,你究竟做什么来的?快说。”

  谷飞云双手一摊,说道:

  “在下只是路过这里,上来看看的,兄台这样盘究底,究竟是为了什么?”

  宇文澜道:

  “谷兄如果真是无心上来的,那么还是赶快离开的好,如果给人看到,我就无法帮你说话了。”

  谷飞云早已听出他的口气,也早已看出他是女扮男装的,一面故意说道:

  “宇文兄这是什么意思呢?”

  “你这人…”

  宇文澜又气又急,跺跺脚道:

  “真是狗咬吕宾,人家一片好意,你还要故意装傻…”

  “好,在下不再装傻了。”

  谷飞云朝他作了个长揖,说道:

  “在下也希望宇文姑娘能够坦诚见告才好。”

  他这声“宇文姑娘”叫得宇文澜脸上不一红,眨动一双明亮的眼睛,问道:

  “你要我坦诚见告什么呢?”

  谷飞云道:

  “在下想请教姑娘,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宇文澜道:

  “这里是崆峒山,你还明知故问?”

  谷飞云道:

  “那么宇文姑娘一定是金母门下了?”

  宇文澜听得脸色大变,急急问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谷飞云笑道:

  “这下谷飞云,可一点不假。”

  宇文澜又道:

  “那你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事?”

  谷飞云道:

  “实不相瞒,在下奉南山老人之命,特来晋见金母的。”

  宇文澜迟疑的道:

  “南山老人?是不是那个白发白须的老人?江湖上怎么从未听人说过?”

  谷飞云含笑道:

  “那么你听说过醉道人没有?”

  宇文澜道:

  “大名鼎鼎的醉道人,我自然听说过了。”

  谷飞云笑道:

  “那么在下不妨告诉你,南山老人就是醉道人的师父。”

  “啊!”宇文澜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口中啊了一声,道:

  “醉道人的师父,不是酒仙吗?”

  谷飞云笑道:

  “就是他老人家。”

  宇文澜问道:

  “你也是他的门下?”

  “不是。”谷飞云道:

  “在下只是在品酒大会上认识他老人家的。”

  宇文澜道:

  “他派你来晋见家师,有什么事呢?”

  她果然是金母门下。

  谷飞云道:

  “南山老人难得到西陲来,既然来了,总得向令师问好。”

  宇文澜道:

  “他不自己来,要你代表前来,家师是不会见你的。”

  谷飞云道:

  “那可不一定,在下听他老人家的口气,令师一定会接见在下的。”

  宇文澜斜睨着他,说道:

  “你这么有把握?”

  谷飞云低声音道:

  “告诉你,老人家从前救过令师,但这话你千万不能告诉其他的人。”

  宇文澜点了点头,接着又道:

  “南山老人要你千里迢迢的赶来,就是为了问候家师?”

  谷飞云沉道:

  “事情是有一件,只是…”

  宇文澜道:

  “那你就直说咯,干嘛吐吐的?你告诉我,我不告诉别人就是了。”

  谷飞云道:

  “事情是这样的,这次柳林镇举行的品酒大会,选举出女状元、女榜眼、女探花,不料这三位姑娘一夜之间无故失踪…”

  宇文澜道:

  “他们怀疑家师把她们掳来了?”

  谷飞云心中暗道:

  “明明是你率人把许姑娘掳来的。”但口中却道:

  “事无佐证,准也不能下断语,但大家推想,这一带只有崆峒有女弟子,所以恳求南山老人,要在下来晋谒令师的,如果人在山上,就希望令师俯允,释放她们回家。”

  宇文澜咬着嘴,偏头想了想,才道:

  “这件事,我不敢说,这样好了,你到了里面,不管家师见不见你,一定会由大师姐或者二师姐接待,你不妨和大师姐说了,她自会禀报家师的,但千万不能说是我说的。”

  “谢谢你。”

  谷飞云又道:

  “在下临行时,老人家也是这样代的。”

  “那就好。”

  宇文澜脸上出现了笑容,欣然道:

  “那就可以进去了。”

  谷飞云道:

  “姑娘请。”

  宇文澜走在前面,回头笑道:

  “你能找到这里,本领也不小了。”

  她领着谷飞云朝瀑布右首走去,在成堆巨石中间穿行,来至崖下,原来大石崖下隐藏着一个一人高的石窟,望去黑黝黝的好像极为深邃。

  谷飞云问道:

  “你们就住在这座石窟里?”

  “才不是呢!”

  宇文澜接着又道:

  “里面很黑,不熟悉路径的人,准会碰得头破血,来,你把手伸过来,我牵着你走。”

  她侧过身,果然把右手朝后面伸来。

  谷飞云依言伸过手去,轻轻握住了她的纤手。

  他已经二十岁了,从未和异有过接触,这回握住了宇文澜的玉手,当真是“人握柔荑软似棉”但觉柔软如棉,温润似玉,细腻滑,几乎令人心神飘飘然,妙不可言,爱不释手。

  本来他自幼练习上乘内功,目能暗视,这回跟着宇文澜走进石窟,任由她牵着手走,除了心跳得很快,连四周是怎么一个情形都没看得清楚。

  不多一会儿,前面已经透过亮光,宇文澜脚下一停,要待收回手去,却被谷飞云紧紧握着不肯放手,她脸上不一红,轻啐道:

  “谷少侠,你怎么啦?”

  谷飞云给这一叫,方从梦中惊醒一般,口中“啊”了一声,问道:

  “宇文姑娘,你说什么?”

  宇文澜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卟哧笑出声来,轻轻甩了下手,挣脱他的手掌,嗔道:

  “你原来也不老实。”

  谷飞云俊脸通红,尴尬的道:

  “对不起,在下不是有心的,姑娘幸勿见怪才好。”

  宇文澜看他一副老实样子,暗暗好笑,一面幽幽的道:

  “我不会怪你的,从这里出去,只有一条路,我抱歉…不便和你走在一起,你要一个人上去了。”

  她目中深含着歉疚之,望着谷飞云言又止。

  谷飞云道:

  “多谢姑娘,替我引路,在下一个人上去好了。”

  宇文澜含情脉脉的道:

  “祝你此行成功,你快去吧!”

  谷飞云道:

  “再见。”正待举步。

  宇文澜叫道:

  “谷少侠…”

  谷飞云回身道:

  “姑娘有什么事?”

  宇文澜走上一步,幽幽的道:

  “家师…”

  她面有困难神色,但又不得不说,续道:

  “从前的名讳,上金下凤,西方庚辛金,也有人称她老人家为西凤,如今柳林镇选西凤女状元,岂不是有意触忤她老人家?我…不该说的,谷少侠,你…要原谅我…”

  谷飞云道:

  “我知道,多谢姑娘…”

  “你快走吧!”

  宇文澜很快转身,朝来路疾奔而去,迅即投入黑暗之中。

  谷飞云心头起了一阵惘然之感,举步走出石窟,敢情已经穿过一座山腹,现在看到的是另一个幽深的山谷。

  石窟外面像是一条长廊,可容两人并肩而行,上面危如石盖,下临千寻深渊,一路盘着山向左,转过山,长廊已到尽头,沿着山径,登上一处岭口。

  就在他堪堪登上之际,陡觉疾风飒然,面前已经多了两个一式青色劲装,手持长剑的青年,一下挡住了去路。

  左首一个冷峻的喝道:

  “还不站住?你是什么人?做什么来的?”

  谷飞云眼看两人神态倨傲,出言不逊,心中虽感不快,但依然抱抱拳道:“二位请了,在下谷飞云,奉南山老人之命,晋谒金母前辈来的。”

  右首一个道:

  “你是哪一门派门下?”

  谷飞云道:

  “在下没有门派。”

  左首一个问道:

  “你说奉南山老人之命,南山老人是哪一门派的人?”

  谷飞云道:

  “在下不知道。”

  左首一个脸色一沉,哼道:

  “你奉南山老人之命来的,怎会不知道他是哪一门派的人?”

  谷飞云道:

  “在下真的不知道,阁下教在下怎么说?”

  左首一个叱道:

  “小子,你是找死!”

  “徒儿不得无礼!”

  一个苍劲的声音传了过来,接着只见一个浓眉虬髯,身穿蓝布棉褂的老者徐步走来。

  两个青年慌忙躬身叫了声:

  “师父。”

  虬髯老人目光如炬,注视着谷飞云问道:

  “小友奉南山老人之命,前来晋见金母,有什么事?”

  谷飞云抱抱拳道:

  “前辈垂询,在下深感为难。”

  虬髯老者道:

  “小友有什么为难之处?”

  谷飞云歉然道:

  “在下奉老人家之命是晋见金母来的,前辈既非金母,在下就不便奉告了。”

  两个青年站在虬髯老者两边,怒喝一声:

  “你…”虬髯老者摆了下手,才道:

  “小可是南山老人门下?”

  谷飞云道:

  “不是。”

  虬髯老者又道:

  “那么小友是何人门下?”

  谷飞云道:

  “家师道号孤峰上人。”

  虬髯老者似乎没听说过孤峰上人的名号,只得道:

  “小友既然奉南山老人之命前来,可有老人信物?”

  “有。”

  谷飞云一个飞旋,落到五丈外的山坡上,低下身去,采了一支蔓草,飞回原处,双手把蔓草呈上,说道:

  “信物在此,请前辈过目。”

  两个青年叱道:

  “好小子,你敢戏耍师父?”

  谷飞云目光一凝,正容道:

  “在下几时戏耍前辈了?”

  虬髯老者双手接过,大笑一声道:

  “这位小友并未戏耍为师,葛生南山,正是他老人家的信物,维坚,你送这位小友上去。”

  左首一名青年躬身应了声:

  “是。”

  虬髯老者朝谷飞云颔首道:

  “小友请吧!”

  “多谢前辈。”

  谷飞云朝他抱拳为礼,然后又朝左首那个青年说了句:“兄台请。”

  左首青年领着谷飞云朝山岭间的一片平台走去。

  这片平台,极为宽阔,是山岭间的一片平地,中间有一条平整的山路,两旁树林间盖了七八幢石屋。

  平地尽头,有一道石级,在参天古木之间,蜿蜒向上。

  那青年走近石级,就脚下一停,回头说道:

  “到了上面,自然会有人接待,你自己上去吧!”

  谷飞云说了声:

  “多谢。”

  就举步拾级而上,这一条石级,足有三千多级,就算你内功最好,一口气登上山岭,也会感到心跳气

  谷飞云刚刚登上山巅,连景物都还没有看清,突听一声娇叱,两支雪亮的长剑一左一右朝颈边叉锁来。

  不觉口中咦了一声,急忙退后一步,才看清那是两个手持长剑的青衣少女,一面叫道:

  “二位姑娘请住手。”

  这两个少女不过十八九岁,梳着两条乌黑长辫,垂在鼓腾腾的前,面貌娟好,只是神情极冷。

  其中一人叱道:

  “你是什么人?胆敢闯崆峒天池?”

  谷飞云忙道:

  “在下谷飞云,奉南山老人之命,晋谒金母来的,请二位姑娘给在下通报一声。”

  两人打量了谷飞云一眼,左边一个冷冷的道:

  “你从哪里来的?要见圣母?”

  谷飞云道:

  “在下说过,是奉南山老人之命来的。”

  右边一个问道:

  “南山老人是谁?”

  谷飞云道:

  “两位姑娘禀报金母,她自会知道。”

  左边一个道:

  “圣母从不接见外人。”

  谷飞云笑了笑道:

  “金母如果知道在下是南山老人派来的,一定会接见。”

  左边一个朝右边一个低低说了两句,才目光一抬,说道:

  “你在这里稍候,我师妹进去请示。”

  谷飞云忙道:

  “多谢姑娘。”

  右首一个立即转身走去。

  左首一个道:

  “你上来吧!”

  谷飞云跨上最后一级石阶,才看清楚这里已是平顶,群峰悉在脚下,连白云积雪都在山之间,可见此峰之高。

  不远处矗立着一座白石牌坊,上书“天池”二字,牌坊里面,竟是一个天然湖泊,湖光潋滟,景极为清幽。

  那青衣少女手持长剑,目光冷峻的看着谷飞云,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似有监视之意。

  谷飞云也没和她说话,只是背负着双手,静静的观看山中景

  这样足足等了一顿饭的工夫,才看到进去通报的那个少女,一路奔行而来,走到近前,才道:

  “管事请谷少侠上去。”接着又对谷飞云道:

  “你随我来。”

  转身走在前面引路,谷飞云就跟着她身后走去。

  进入牌坊,一路都铺着白石,虽是寒天,两旁种着的奇花异草,依然开得嫣红姹紫,宛如江南三月。

  天池略呈圆形,足有百倾以上,环湖奇石磊磊,叠成假山状,纯出天成,间以红白梅花,暗香浮动。

  青衣少女领着谷飞云循着湖边走了里许光景,来至一座小山麓间,一座精致的楼宇前面,回头道:

  “谷少侠请在这里稍候。”

  她急步走上三级石阶,和门内一名青衣少女说了几句,立即退下,朝谷飞云道:

  “谷少侠可以上去了,里面自会有人给你带路。”

  说完,迳自退去。

  谷飞云跨上三步,门内一名青衣女子道:

  “谷少侠请在这里稍候,我去禀报管事之后,再来相请。”

  谷飞云忙道:

  “有劳姑娘。”

  青衣女子往里走去。

  不多一会儿,她返身走出,抬手道:

  “管事有请谷少侠,你随我进去。”

  说完,转身走在前面,把谷飞云领到一间挂着棉帘的门首,就躬身道:

  “启禀管事,谷少侠来了。”

  房内传出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道:

  “请进。”

  青衣女子抬手道:

  “谷少侠请。”

  谷飞云举步进入。

  这是一间布置雅,收拾整洁的小客厅,上首一张高背雕花椅上,坐着一个青衣中年妇人。

  这人年约四十五六,生得柳眉凤眼,面貌清峻,仍可看出昔年凤韵。

  这中年妇人,当然就是管事了。

  谷飞云慌忙抱拳礼,说道:

  “在下谷飞云见过管事。”

  青衣妇人只点了下头,说道:

  “谷少侠请坐。”

  谷飞云心中暗道:

  “这位管事架子倒是大得很。”

  一面就在她下首一把椅子上落坐。

  一名青衣女子端着一盏香茗送上。

  中年妇人侧过身来,目光一抬,问道:

  “我听说谷少侠是奉酒仙葛老前辈之命,来晋见圣母的,不知有什么事吗?圣母五十年来,从未接见过外人,如果葛老前辈有事的话,谷少侠不妨直说,我好向圣母先容,看看圣母有什么指示。”

  谷飞云看她一见面就开门见山,说得爽快,心想:

  “这样最好,我就把来意告诉她,让她去转禀金母,自然要比自己去说好得多了。”

  心念一动,就拱拱手道:

  “管事见询,在下就直说了,正月初五是柳林镇一年一度的品酒会,今年扩大举行,还选举西凤女状元和女榜眼、女探花,号称西凤三元…”

  中年妇人听得脸色微微一变!

  因为圣母昔年姓金名凤,人称西凤,和东海龙王敖九洲,号称东龙西凤,这“西凤三元”岂不犯了她老人家的忌讳?

  谷飞云续道:

  “初八那天,选出三位姑娘为西凤三元,怎知当晚就无故失踪…”

  中年妇人冷冷的道:

  “这和我们崆峒派有关吗?”

  谷飞云道:

  “事情是这样,因为三位姑娘失踪,找不到线索,当时只有四位落选的姑娘遭人制住道,躺在卧房里,连用以识别身分的号牌也被人取走,可见是被四名姑娘掳走的,还冒用别人号牌混出去的,因此大家推断这四名姑娘是唯一的线索,但却早已鸿飞冥冥,不知去向了…”

  中年妇人没有作声,只是目光紧注着谷飞云。

  谷飞云续道:

  “正好在下在两天前的晚上,见过四个青衣少女,南山老人认为西陲一带,只有崆峒门有女弟子…”

  中年妇人然变道:

  “这是什么话?”

  谷飞云正容道:

  “管事请听在下把话说完了,再说也不迟,葛老人家也只是举例而已,并非肯定之语,管事用不着如此生气。”

  中年妇人被他说得为之一怔,数十年来,从未有人敢对她如此顶撞,不觉问道:

  “谷少侠是葛老前辈的高足?”

  “是朋友。”

  谷飞云笑了笑,接道:

  “在下和葛老人家是在品酒会上认识的,当时在下并不知道葛老人家是大名鼎鼎的酒仙南山老人,他要在下和他作伴,就这样成了朋友。”

  中年妇人道:

  “那么谷少侠的尊师是哪一位?”

  “家师自号孤峰上人。”

  谷飞云接着道:

  “在下此次奉南山老人之命,一来是葛老人家到西陲来,既然来了,总得向金母问个好;二来,也可以说是为了西凤三元失踪之事,命在下前来晋谒金母的。他老人家曾说,在下到了崆峒,金母一定会派人招待,在下就把西凤三元失踪之事告诉接待的人,希望他转告金母。如果三位姑娘在这里的话,就请看他老人家的面子,放她们回家,如果不在这里,就请接待的人不用把话转告金母了。”

  中年妇人点头道:

  “好,谷少侠代表葛老前辈来的,不论西凤三元是不是咱们崆峒派人去请来的,我总得禀明圣母才行,谷少侠且请宽坐,我去去就来。”

  谷飞云欠身道:

  “管事只管请。”

  中年妇人起身往外行去。

  谷飞云捧起茶盏,喝了一口,放下,再喝,把一盏茶喝干了,依然不见中年妇人出来,枯坐无聊,足足等了一顿饭的工夫,才见中年妇人匆匆走入,说道:

  “谷少侠久候了,圣母请你进去。”

  谷飞云慌忙站起。

  中年妇人道:

  “谷少侠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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