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筵前惊鬼叟
绿袍神君听鬼仙姑杨萧萧说了那小叫化自称毕玉麟,还声言要找自己算账!从他自称毕玉麟这一点推想,此人自然和毕玉麟有关,那么小叫化,莫非就是那个姓公孙的女娃儿不成?这又不对,那女娃儿剑法古怪,武功虽然不弱,但并非伏景清门下。
心中想着,不期有意无意的朝毕玉麟望了一眼,捋须道:
“茅山毒指门下?这又是谁?”
毕玉麟和他想法相同,先前也只当自称毕玉麟的小叫化,是自己拜弟孙燕;但自己拜弟并不是茅山毒指门下,闻言之后,脸上不出惘之。
绿袍神君冷眼旁观,原想从他神色中查探端倪,那知毕玉麟根本不知道小叫化是谁,是以任他绿袍神君心机深沉,也无法瞧得出来。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那鬼影子高忌,眼看师妹在说话之时,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只是朝毕玉麟直膘,连红菱似的角,都含笑意,分明是师妹瞧上了这姓毕的小子,想到这里,不由醋火大炽,双目一翻,朝毕玉麟冷嘿道:
“那小子自称毕玉麟,和你自然不无关连,来,你也一手给我瞧瞧!”
话声出口,突然屈指轻弹,一缕指风,同时朝毕玉麟前额“心经”袭去!这一下,双方距离既近,鬼影子出手又快,眼看毕玉麟连躲闪都嫌不及!
就在此时,只见鬼仙姑杨萧萧红匀玉掌,轻轻朝高忌右腕一托,嗔道:
“二师哥,你这算什么?人家只是假冒毕少侠的咯!”
鬼影子右腕被他师妹一托,一缕指风“嘶”的从毕玉麟头上飞过!
这要换在平时,他被师妹佯嗔薄怒的一拦,早就乖乖停手,但此时情形,可不同了,他眼看师妹果然偏向着毕玉麟,一时妒念更炽,那还忍受得住,脸色一变,温道:
“师沫,你站开!”
右手一翻,推开鬼仙姑娇躯,左手又呼的一掌,又朝毕王麟挥出!
毕玉麟见他初次见面,便不问青红皂白,出手暗袭,心中正觉气忿,经鬼仙姑及时拦阻,只好隐忍下去。
不料对方居然两次出手,一掌往自己劈来,本待发作,但继而一想,自己在此作客,说什么也得瞧在绿袍神君面上。
心念转动,身形一闪,蓝衫斜斜飘起,一条身子,有如轻云舒卷,斜飘三尺,他使的正是一式“仙人挂衣”不徐不疾,潇洒已极!
大家只觉眼前一花,连他使的是什么身法,都没看清。
吕兆熊站在毕玉麟身侧,毕玉麟这一闪身飘退,一股寒劲风,正好直向吕兆熊前涌到!
吕兆熊不惊啊一声,忙不迭向侧跃开,大家也只有瞧到吕兆熊的趋避跃退。
绿袍神君何等人物,居然会认不出毕玉麟的身法,心头方自一怔!参仙娄老怪睁着一对光熠熠的眼睛,直注着毕玉麟,朝绿袍神君细声道:
“尚兄,你这世侄身法大是古怪,莫非就是天门武学了?”
绿袍神君听到“天门武学”这四个字,双目之中,也不出凌凌绿焰,捋须不语。
鬼仙姑杨萧萧,被二师哥一掌推开,先前还替毕玉麟耽心,那知他人影飘动,瞧都没瞧清楚,二师兄凌厉掌风,连人家衣角也没碰上半点,心头不又惊又喜,妙目转,朝毕玉麟盈盈一笑,故意装作生气模样,别过头去,再也不理她二师哥一眼。
鬼影子高忌,一掌落空,眼看大家目光,只是看着毕玉麟,心中更是恼怒,蓦地前一步,厉声笑道:
“你躲躲闪闪又算得什么?”
毕玉麟终究少年气盛,方才已经强忍闷气,闻言不由剑眉一挑,道:
“毕某瞧在尚老前辈面上,已经一再容忍了,尊兄还待怎的?”
话声方落,只听绿袍神君暗暗施“传音入密”细声说道:
“毕贤侄,他是老夫至友鬼叟罗潜门下,平仗着他师门威望,狂妄惯了,贤侄不妨酌量上一手,让他见识见识。”
毕玉麟听得一怔,暗想:这倒好,你既是双方长辈,不但不予劝阻,反倒要自己出手,杀杀对方气焰来了!
他那里知道绿袍神君自从早晨听毕玉麟说出师门来历,便授意吕兆熊藉机探听口气,吕兆熊陪他退了静室,路上就问起他拜师经过,差幸毕玉麟想起师傅告诫,只说出被困双龙堡,师傅只传了自己内功入门口诀,第二天清晨,便自震金针而死。
吕兆熊把两入所说,回报师傅,绿袍神君也深信不疑,因为一个人天份最高,一夜工夫,除了传授入门口诀。
自然谈不上高深武学,何况天门派的秘笈,早已落到双龙堡主手上。
但此时瞧到毕玉麟闪避鬼影子的身法,不由又勾起他的疑窦,这是最好的试验机会,是否身怀绝学,伸手立判,这才以“传音入密”示意毕玉麟不妨的酌量上一手,只要他真非鬼影子的对手,自己再出面劝阻不迟,他这一番心机,毕玉麟自然不会知道,还当绿袍神君故意要借自己的手,杀杀对方盛气,惮使对方以后自知收敛。
闲言表过,却说鬼影子高忌翻着凌角眼,不屑的冷笑了两声,道:
“还待怎的?嘿嘿,咱们对一掌试试看?”
毕玉麟俊脸隐泛怒容,勉强笑道:
“高兄只管发掌,看我接得下接不下?”
鬼仙姑杨萧萧知道自从大师兄鬼眼邱林,丧在双龙堡主手中,这位二师兄已蒙师傅传授了他邙山威震江湖的“鬼斧掌”料想毕玉麟决非对手,如果逞强硬接,不死也得落个重伤。
心中一急,横了毕玉麟一眼,情不自的,口说道:
“二师哥,师傅要咱们听候尚老前辈差遣来的,你怎好着毕少侠动手?”
鬼影子高忌脸色铁青,嘿道:
“我又不会要他性命,你不用替他担心!”
鬼仙姑杨萧萧给他说得粉脸一红,她对毕玉麟早已暗暗生出好感,这一气之下,不由轻移莲步,缓缓走近毕玉麟身侧,她这一举动,任谁都可以瞧得出是和她二师哥赌了气!
毕玉麟只觉一阵沁人的脂粉幽香,透人鼻孔,身躯不安的移动了一下。
鬼影子高忌醋火迸顶,猛的厉笑一声:“姓毕的,看掌!”
喝声出口,身形倏然欺近,右掌直竖,随声切出,一团急切掌风,夹着寒之气,迥旋如电,直朝毕玉麟身前撞去!
这正是邙山鬼叟最厉害的“鬼斧掌”原来这种掌风,纯走寒一途,和一般武功大不相同。
掌势出手,潜生泅旋,击中人身,宛如刀轮滚转,专破真气,伤人内腑,有若鬼神暗施斧斤,使人在不知不觉间负创,即使和他功力相等之人,及时运气反击,也非吃亏不可,鬼叟之名,就是由此得来。
此时鬼影子高忌,脸妒火,恨不得把毕玉麟立毙掌下,一掌出手,暗下杀着,把他仅仅练成的四成功力,悉数使了出来!
毕玉麟早有准备,暗自运起“鸿钧真气”护住身子,此时见他一掌劈到,星目中寒芒闪动,喝一声:“来得好!”双掌一分,使出外公括苍异叟“龙形掌”中一式“神龙抖甲”着鬼影子掌风击出!
“毕少侠使不得!”
毕玉麟掌式乍展,忽听鬼仙姑杨萧萧娇喊一声,一双粉白匀红的玉掌,蓦地按在自己肩膀,轻轻推出!
这当真说时迟,那时快,三人发动,差不多全是同一时候!
鬼仙姑杨萧萧喊声出口,双手用力一推,她原想把毕玉麟从旁推开,那知不推还好,这一推,陡觉从毕玉麟身上,涌出一股无形潜力,直震得她跄踉后退!
同时,只听“蓬”的一声,鬼影子高忌一个瘦长身子,宛如断线风筝一般,腾空震起,往门外飞出!
不!他堪堪摔到门口,似乎被什么东西一挡,稳住身子,面里背外,在门口站定,脸色苍白,不住的息,敢情受伤不轻!
这一下,快得有如电光石火,但座上的参仙娄老怪、绿袍神君、鸠面神翁和吕兆熊全都瞧得十分清楚,毕玉麟使的只是掌法中极普通的一招“神龙抖甲”居然把鬼影子高忌震出老远!
其实连毕玉麟自己都大感意外,他自从练习成“鸿钩真气”之后,还没和人动过手,想不到自己只使了一招普通掌法,就会有如此威力。
就在大家惊疑之际,鬼影子高忌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尖锐刺耳的笑声,说道:
“你们这几个老不死,原来眼睁睁的欣赏着我徒儿出丑!”
话声中,从门外走进一个身穿半截黄麻长衫的瘦长老头,一手按在鬼影子后心,缓缓往厅上走来!
鬼仙姑杨萧萧,一眼瞧到来人,口中喊了声:“师傅!”
娇躯扭动,一阵风似的了上去!
厅上,参仙娄老怪和鸠面神翁也同时站起身来,绿袍神君因双腿僵盘,不能站起,连忙拱手笑道:
“哈哈,罗兄也及时赶到了!”
原来这瘦长老头,正是大名鼎鼎的邙山鬼叟,他一张狭长面孔,带惨白,远远看去,宛如剥去树皮的一段树身,皮笑不笑的冷哼一声,道:
“兄弟要不及时赶到,我这徒儿那还有命?”说着自顾自从身边取出一个磁瓶,倾了三粒丹丸,到鬼影子口中,喝道:
“没出息的东西,快去运功调息。”
鬼影子高忌依言退到一旁,闭目运功。
邙山鬼叟一手拉着鬼仙姑,突然回过头去,朝毕玉麟喝道:
“你这小子,是何人门下?”
鬼仙姑杨萧萧心头一惊,忙道:
“师傅,他…他失手误伤?可不是有心的咯!”
邙山鬼叟瞧了自己徒儿一眼,哼道:
“为师都看到了。”
绿袍神君陪笑拱手道:
“罗兄不可介意,这是兄弟一位故友屠龙剑客毕绍德的公子毕玉麟,方才之事,只是两个年轻人一时意气,不想毕贤侄出手不慎,误伤罗兄高足,还望罗兄瞧在兄弟面上,多多原谅。”
一面回头朝毕玉麟道:
“毕贤侄,这位就是邙山罗老前辈,你快去见过。”
毕玉麟曾听万里飘说过“一城三山”中,除了“一城”赤城山主丁百,介在正之间不说“三山”三位煞星,公平的说来,也全非正派中人。
其中殷姑姑只是出手稍嫌毒辣,尚无大恶,茅山毒指和邙山鬼叟,却是武林中公认的魔头,生嗜杀,江湖上人莫不闻名丧胆,谈虎变。
他心中渐渐起了疑窦,今在座的全是恶之辈,由此推想绿袍神君,也决非江猢白道中人,不知自己父亲,当年怎会和他结为知友?心念疾转,但此时碍着绿袍神君面上,只好走前一步,勉强朝邙山鬼叟作揖道:“晚辈毕玉麟拜见罗老前辈。”
邙山鬼叟一双鬼眼,盯着毕玉麟,仰天尖笑道:
“这么说来,我鬼叟罗潜门下弟子,还远不如括苍异叟宗皓的再传之人了?”说到这里,突然袍袖一拂,笑道:
“你也给我摔到门口去尝尝滋味!”
从他袖底,卷出一股潜力,朝毕玉麟身前拂到!
毕玉麟万不料他会在说话之时,突然出手,要想闪避,已是不及,只觉一阵庞大力道,涌到身前,得自己身不由主的后退出一步。
这原是一瞬之间的事,邙山鬼叟口中说出要毕玉麟和他徒儿一样,摔出门去,其实他这一拂,只不过使了三成力道!
在他想来,对方一个年轻后生,只怕连自己三成力道,都受不起,但他也只想把毕玉麟摔个斜斗而已,那知一拂出手,毕玉麟虽然脸慌张,但只是后退了一步,便自站停,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摔出老远!
邙山鬼叟不期心头一凛,暗想:这小子武功果然不弱,难怪自己徒儿吃了大亏…心念方动,立时觉出不对,只感自己拂出的那股力道:
“有如撞上了一睹无形气墙,不仅力道难以用实,而且悉数被反弹了回来!
邙山鬼叟做梦也没想到对方轻轻年纪,居然练成玄门护身罡气一类功夫!但他终究是久经大敌之人觉出不对,立时沉住脚步,硬挡自己拂出,又经对方反弹而来的潜力。
这一阵潜力,直吹得邙山鬼叟一袭长仅及膝的黄衫,不住飘动,连站在他身边的鬼仙姑杨萧萧一身水红衣裙,也翩翩起舞!
邙山鬼叟从拂出潜力,以及这一阵潜力的反扑,也就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
但座上的参仙娄老怪、绿袍神君、鸠面神翁等人,全是成名多年的人物,这表情形那会瞧不出来?
绿袍神君瞧得心头一阵惊楞,但他原是心机阴沉的人,生恐邙山鬼叟下不了台,连忙哈哈一笑道:“罗兄远莅,快请入席。”
邙山鬼叟也哈哈一笑,连连点头道:
“难得,难得,想不到这小兄弟小小年纪,居然练成了护身罡气功夫,想必是奉山主指派,拨到黄钟别府来的了?”
鬼仙姑杨萧萧这才知道毕玉麟的武功,竟然不在师傅之下,想起方才还怕他伤在二师哥掌下,不由又惊又喜,双颊红晕,偷偷的望了毕玉麟一眼。
这时早有使女们替邙山鬼叟在上首添好座位,邙山鬼叟毫不客气,大模大样的高踞首位,坐了下来。
鬼影子高忌服下他师傅的药丸,又经过一阵调息,也已全好,站起身子,叫见过师傅,然后回到自己位子上坐下。
毕玉麟、吕兆熊也在绿袍神君下首落坐。
绿袍神君端起酒杯,朝邙山鬼叟、参仙类老怪、和鸠面神翁三人低沉笑道:
“罗兄、娄兄、戚兄三位,远道赶来,兄弟先干为敬。”
邙山鬼叟大笑道:
“尚兄开府黄钟,兄弟该向尚兄道贺才对”
说着和娄老怪、鸠面神翁,同时干了杯。
绿袍神君惶恐的拱拱手道:
“罗兄好说,兄弟只是追随诸位,叨陪未座而已。”
说到这里,使女们斟了酒,他再次举杯,朝毕玉麟、鬼影子、鬼仙姑三人笑道:
“毕贤侄令尊是老夫多年知,高老弟和杨姑娘两位尊师,更是老夫多年老友,大家全非外人,哈哈,兆熊,你们年轻人随便谈谈,多喝上几杯,不用拘束。”
他唯恐毕玉麟和鬼影子心存芥蒂,才要吕兆熊陪他们喝酒。
毕玉麟、鬼影子、鬼仙姑、吕兆熊也同时站起身子,各自干了一杯。
吕兆熊得了师傅暗示,果然又向鬼影高忌、鬼仙姑杨萧萧、和毕玉麟三人敬酒。
鬼仙姑杨萧萧仗着师傅在座,再也不怕二师兄发作,俏生生的站起朝毕玉麟嫣然笑道:
“毕少侠,我也敬你一杯。”
毕玉麟慌忙站起,道:
“在下该先敬姑娘才对!”
说话之时,微一抬头,目光正好和杨萧萧两只水汪汪的俏眼,对个正着,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神,清澈照人,如花解语,如水人,款款深情,尽在不语之中!
毕玉麟只觉一阵心跳耳热,赶忙移开目光,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鬼影子高忌脸色铁青,但却只作不见。毕玉麟在这情形之下,只得从使女手中,斟了酒,朝高忌道:
“在下敬高兄一杯。”
鬼影子高忌碍得师傅在座,不好推辞,瞪了他一眼,勉强取过酒杯,爱理不理的干了一杯。
毕玉麟讨了一个没趣,坐下身子,心中甚是闷气。
但在这一瞬之间,他发觉座上除了自己几人,相互敬酒之外,高踞首座的邙山鬼叟,以及参仙娄老怪、鸠面神翁、和身为主人的绿袍神君,却静悄悄的既不喝酒,也没吃菜,放着桌酒菜,一动不动。
心中不由大奇,抬头一瞧,只见邙山鬼叟木无表情的脸上,嘴皮微动,敢情正在以“传音入密”之术,和绿袍神君密谈。
参仙娄老怪和鸠面神翁戚南山,也目注着两人,不时微动嘴皮,换意见,似乎正在商量着一件什么大事。
绿袍神君目光瞧到毕玉麟,微微一笑,举筷道:
“罗兄,我们只顾说话,酒菜快要凉了,还是先吃酒菜吧!”
参仙娄老怪接口道:
“不错,咱们吃完了再谈不迟,别让娃儿们净等着不敢动筷。”
吕兆熊为人机警,立时劝毕玉麟等三人用菜。
席间的佳肴美味,无一不是珍品,毕玉麟自小在山中长大,大都未曾吃过,只觉样样味美可口。
一席酒罢,绿袍神君吩咐吕兆熊、陪毕玉麟、和鬼影子高忌师兄妹先回客舍。
四人起身辞出,走了一段路,毕玉麟因鬼影子师兄妹尚是初来,院中路径不,须吕兆熊引路,当下便和三人别过,独自回转书斋。
一路上,毕玉麟边走边想,自己在酒楼和吕兆熊萍水相逢,蒙他引来此地,感情款待,优礼有加,绿袍神君虽是自己父执,但两来,自己总觉得和他们之间,有着干格难入之感!
譬如绿袍神君,对自己虽然温言慰勉,但不知怎的,自己在感觉上老是觉得他阴沉可怕,不像万里飘万老前辈那样待人热忱,也不像散花仙子殷姑姑,虽然冷峻,但冷峻中显得可亲。
吕兆熊对自己廉恭有礼,但细想起来,也只是一味合,不像自己和拜弟孙燕初见面时那样一见如故,情投意和。
这座黄钟别府,处处都透着神秘,这种气氛,和自己在双龙堡所感觉的,并没多大区别,尤其今晚席上这些人,像邙山鬼叟、参仙娄老怪、鸠面神翁戚南山,几乎全非正派中人。
他们到黄钟别府来,似乎正在商量着一件什么大事,也许绿袍神君的开府黄钟,也就是为了这一件事,而这一件事,又好像是十分机密。
自己此来,原是吕兆熊说他师傅,是自己父亲多年好友,但听绿袍神君的口气,和自己父亲一别多年,根本不知道以后的情形,那么自己不如早离开这里,到江湖上闯闯,也许可以找出一点眉目!
一路沉思,不知不觉已口到书斋院前,正待往月门跨去,瞥见阶前人影飘动,正有一个人东纵西跃的在练习掌法,那人身形纤小,俐落轻灵,正是香,一时不想惊动,这就站定身子,瞧她练习。
香身如玉燕,在回旋往复之际,忽然回头瞧到毕玉麟负手站在院前,两点寒星似的目光,主瞧着自己!急忙双手一敛,翩然了上来,红着脸道:
“少爷,你回来了,也不出声,小婢…小婢这不是献丑吗?”
毕玉麟摇手道:
“你练得好好的,快练下去,不用管我。”
香扭着娇躯,撒娇道:
“小婢不来了,该是少爷使一套给小婢开开眼界才好。”
毕玉麟想起自己准备明向绿袍神君辞行,这两来,香伺候周到,自己答应过教她几手功夫,好让她在使女中,从乙等升到甲等之列。
心中想着,不由点点头道:
“好,香你不是想跟我学几手功夫吗?你想学些什么?”
香听得眼睛一亮,喜孜孜的道:
“少爷,你真肯教小婢功夫?小婢给少爷叩头!”
说着真的屈膝跪了下去!
毕玉麟摇手道:
“你快起来,我问你想学些什么,你还没回答我呢?”
香站起身子,俏皮的道:
“少爷教什么,小婢就学什么咯。”
毕玉麟想了一想,道:
“我教你一式身法,和一招指法罢!”
香前晚瞧到毕玉麟把喝下的酒,从指上出,知他身怀绝学,在她想来,毕玉麟给自己的,也定是很高深的武功。
此时听说只肯教自己一式身法和一招指法,暗想:自然学会的身法、步法、掌法、剑法,都是整套整套的,仅仅一式身法和一招指法,又管什么用?她心中虽感失望,但口内不敢直说,只是咬着下,偏头道:
“小婢以前也练过不少身法,不知少爷教的是那一种?”
毕玉麟被她问得一怔,忽然“哦”了一声,笑道:
“你当我教的只是普通身法?哈哈,我这身法,虽然只有一式,但你练了,即使最厉害的敌人,也莫想打得到你!”
香粉脸一红,急忙辩道:
“小婢不是这个意思…啊,少爷,你说练会了这一式身法,任是武功最厉害的人,也伤不了我哦?这又是什么身法呢?”
毕玉麟脸色一正,道:
“这身法叫做‘仙人挂衣’…哦,香,你学会之后,如非十分危急,不准轻使,也不准向任何人说起,知道吗?”
香心里真还不敢相信学会这式“仙人挂衣”身法,武功最厉害的人,就无法伤得了自己,但瞧到毕玉麟一本正经的说得如此郑重,不低下头去,幽幽的道:
“小婢知道!”
毕玉麟不再多说,当下就把“仙人挂衣”的身法诀窍,详细替香解说了一遍,然后自己又依式表演了一次。
香瞧他翩然飞起,儒衫飘逸,潇洒已极,一时不由睁大眼睛,只是叫好!她本是极顶伶俐之人,心中默默暗记,早已领悟了一半,再经毕玉麟点拨教导,不到半个时辰,已完全学会,只差没有练得纯自如而已。
毕玉麟因她进步神速,口中不住夸赞,香心头高兴,更是用心勤练。
过了一会,毕玉麟看她已练得差不多了,才把她叫住,说道:
“好了,现在我教你指法吧。”
香停住身子,脸上红馥馥的,前一对的脯,一起一落,显得有点娇,她用手掠着鬓发,忍不住问道:
“少爷,这招指法,是不是也很厉害?”
毕玉麟一时高兴,纵目四顾,忽然指着月门外围着花圃的一圈石块,笑道:
“你过去瞧瞧,门口长青苔的那块大石。”
香见他答非所问,眨眨眼睛,果然依言跑出月门,堪堪在花圃边蹲下身子,只听耳朵边上。
“嘶”的一声轻响,眼前长青苔的那方石块中间,忽然穿了一个小指细的小孔!急忙回头瞧去,毕玉麟不是站在原地,一动没动,这花圃和他立身之处,少说也有四丈来远。
不由惊喜的间道:
“少爷,你这是什么暗器?”
毕玉麟微微一笑,道:
“你不是问我这招指法厉害不厉害吗?”
香骇然的道:
“少爷,这不是用暗器打的。”
她眼睛,仔细地瞧着石上小孔,喜得蹦了起来,一下跑到毕玉麟跟前,跪着叩头,道:
“少爷,小婢跟定你了,少爷,你…少爷真是神人,只怕茅山毒指也没少爷这般能耐。”
毕玉麟皱皱眉,道:
“香,别老是磕头,再要这样,我不教你了。”
香简直把毕玉麟看作神人,那敢违拗,慌忙站起。
毕玉麟正容道:
“这招指法,正是茅山毒指伏老前辈所传,练习纯,足可应敌,至于要练到数丈之外,发指克敌,那就完全是本身的内功修为了。”
说到这里,便把如何把全身真气运集成点,如何内劲外,先说了个概要,这算是练指功的原理,然后又把茅山毒指教自己的这招指法,如何发招出指,加以详细说明。
香武功原有根基,再经毕玉麟深入浅出,阐释详尽,加以这招指法,动作又并不繁复,用心谛听,自然一点就会,就照式演练起来。
毕玉麟在旁指点,替她纠正了几处发招偏欹之处,看来大致不错,香还在专心致志的反覆练习,自己正待回房!
忽听从远处传来一阵“当”“当”云板之声!
此时差不多将近三鼓,夜闲人静,听来分发外清晰,毕玉麟听得一怔,这声音好像从黄钟别府西南方传来,方自抬头望去!
香悄悄走近,轻声道:
“少爷,庄上有警呢?云板五响,就是有人犯庄的信号。”
说话之时,那云板果然敲到五响,便行停住。
毕玉麟忽然想起席间鬼仙姑杨萧萧的话,这犯庄的人,不知是不是他们遇上的那个自称毕玉麟的小叫化?他冒充自己名字,想来定是和自己相识之人,那么除了义弟孙燕,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来,只是义弟并不是茅山毒指伏老前辈的门下!心念转动,不由口说道:
“我们快去瞧瞧!”
香脸色微变,急急的道:
“少爷,你…你还是休息吧,这里…晚上都有一定暗号,少爷不知就里,去了容易引起误会。”
她说到最后一句,声音极低,像是怕人听到一般。
“当当——当,当当——当!”
这会云板之声,距离较近,而且两短一长,声音较为急促!香吃惊道:
“啊,来人武功很高,已经闯到中院了。”
毕玉麟听说来人武功极高,暗想那可能不是孙燕,因为义弟的武功,只和自己没得到“元记内篇”之前相仿佛,但那时自己的一招茅山毒指的指法,比他还要高出一筹!
如以那时自己的武功来衡量,那想闯得进戒备森严的黄钟别府的中院?
“嗤!”正南方,突然飞起一道红色火花,冲天直上!在半空中爆出“叭”“叭”之声。
毕玉麟问道:
“这又是什么信号?”
香轻嗯一声,奇道:
“这是贵宾莅临庄的信号。”
毕玉麟又道:
“庄上时常有人来的吗?”
香摇摇头道:
“以前很少有人来往…啊,时光不早了,少爷也该安歇了。”
毕玉麟瞧瞧天色,不,四周屋字,黑沉沉的,浸在夜之中,不再听到什么,连侵入庄中的夜行人,也没了下文。
毕玉麟回转卧室,衣就寝,只是盘算着明天决心向绿袍神君辞行的事,渐渐也就闭目睡去。
还是第二个早晨,毕玉麟到黄钟别府,已经第三天了,他昨晚已经决定要离开这里,早餐之后,就吩咐香到前面去请吕兆熊。
香去了一回,才匆匆回转,说吕兆熊已经出山去了,可能要晚上才会回来。
毕玉麟忽然心中一动,问道:
“香,你到前面去,可曾听到昨晚犯庄的人,后来怎样了?”
香言又止,停了一停,才低声音道:
“昨晚来人,武功极高,还伤了庄上不少人,那时老庄主和几位贵宾,还在花园中商议要事,后来正好老庄主邀请的九花娘,及时赶到,才把那人拿下,听说九花娘还受了伤呢。”
毕玉麟听说昨晚犯庄的人,已被擒住,心头不“咚”的一跳,急急问道:
“你听说那人是谁?”
香低低的道:
“小婢是听伺候少庄主的风姐说的,那人好橡是个女的,她…她还冒着爷的名呢。”
“女的?”毕玉麟沉道:
“这又是谁?哦!香,后来呢?”
香想了一想,忽然哦道:
“小婢差点忘了,听说她是茅山毒指的门下,庄上许多人,都是被她用指点伤的,她口口声声要找老庄主报仇,后来…后来九花娘用‘魂帕’才把她擒住,才发觉她原来是女的。”
毕玉麟听说来人是茅山毒指门下,又是个女的,找绿袍神君寻仇而来,那就不是自己义弟孙燕了,心中不觉放下一块石头,一面问道:
“九花娘是谁?”
香摇头道:
“这个小婢也不大清楚,听说是老庄主邀请来的。”
毕玉麟皱眉道:
“老庄主邀请这些人前来,到底为了什么?”
香娇躯一颤,轻轻道:
“这都是老山主的安排。”
毕玉麟道:
“不错,我听到他们时常提到山主,究竟山主是谁?”
香摇摇头道:
“小婢从小在这里长大,从没见过老山主,老庄主也来了不久、听说是老山主请他来的。”
毕玉麟越听越糊涂,但继而一想,自己既然决心离此而去,管他老山主,老庄主,心中想着缓缓站起身来,说道:
“既然吕兄出山去了,我去向老庄主辞行,也是一样。”
香突然娇躯一颤,定目道:
“少爷,你…你…你要走了?”
毕玉麟点头道:
“我原是出外寻父,因者庄主乃是家父昔年旧友,才和吕兄同来,顺便向老庄主叩问家父下落,其实老庄主也多年没在江湖走动,和家父睽隔已久,我不便在这里多耽下去。”
香突然跪了下去,道:
“那么就带着小婢同去,小婢也好在路上侍候。”
毕玉麟脸上一红,笑道:
“那怎么成,我天涯海角,去处无定,再说在江湖行走,带了你也多有不便。”
香泪脸的道:
“少爷以前不是早已答应过小婢了?”
毕玉麟只是摇头,一面道:
“这事万万不成,你快起来。”
香凄楚站起,拭着泪水,幽幽的道:
“少爷既然不便提携,小婢怎敢勉强。”
毕玉麟不愿和她多说,起身往房外走去。
香急喊道:
“少爷,你还是等少庄主回来了再说,这时正是老庄主运功的时候,什么人都见不到他。”
毕玉麟回身道:
“那么老庄主什么时候才能运功完毕?”
香道:
“老庄主要过了正午,才能完毕。”
毕玉麟回身坐下,道:
“好,那么我吃了午饭再去。”
香沉道:
“没人替少爷通报,只怕也见不到他。
说着,忽然嫣然笑道:
“少爷就要走了,小婢替少爷去准备几可口的菜,也聊尽小婢的心意。”
午餐时候,香果然端着许多菜肴进来,放到桌上,一面笑道:
“这是小蝉亲手替少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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