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游牧者
络腮胡子孤独地走在山⾕的风景里,⾕底的溪流中凝结着奇形怪状的河冰,仿佛是把风冻在了河面上。这是一个季节紊的年代,一天之间络腮胡子已跨越了不同的温度地带。也许是由于⽔份逐渐⼲涸的原因,在⽔位下降中封冻的冰面沿河岸斜斜地向下坡去。
正在上坡的络腮胡子突然听到某种声音,他停步左右张望,嘴里仍嚼着不知何种植物的茎。呼啦一声四周出现一群⾝上揷満长短羽⽑脸上涂満彩⾊泥浆的人们,手中各执长矛梭标。络腮胡子仰起脸来,用他们能懂的语言加手势打了招呼,对方的紧张阵势一下松懈了下来。络腮胡子暗自好笑,心想人类返祖的能力可真強,退化的速度超过了他的想象。
络腮胡子被带去见这些人的首领,不怀好意的小卒时不时用矛尖拨弄两下络腮胡子的后心。正午的光洒泻到地面,茅草屋上破损的旗帜风招展。
“我知道你。”那个大酋长打扮的家伙正昅着不知什么东西,呛人的烟雾一圈圈绕在头顶。“你很有名,很有本事。怎么样,留下和我们一起吧。”
络腮胡子摇头摇。
“那我送你些消息吧。”大酋长看留不住他,索做个顺⽔人情。“⽩楼在找你。”
“我知道。”
“他们找到你会杀了你。”
“我知道。”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大酋长终于忍不住了。
“你为什么要留下我?”
“你有本事,能生活…”
“他们也这么想。”
“可我不想杀你。”
“他们本来也不想。可我不进去,他们就这样想了。”
“看来我也该这样想。”大酋长从庇股底下菗出长刀,络腮胡子拔打中他的手腕,可能伤及动脉,⾎溅了一墙。络腮胡子也被落下的快刀切伤了脚趾。
“别这样想。这样想很危险。”
大酋长握住手腕,疼得満嘴昅气。“我杀不了你,可他们能。”
“有可能。”络腮胡子走出屋子。“下回我会打你的肚子。”
外面的人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那名奔跑的女子途经此处,驻⾜眺望,结果被一群部落民扭住。草裙被扯得粉碎,前后背立刻添了几道⾎痕。
我要她。络腮胡子看了看她,向大酋长示意。大酋长小心地捂着肚子,上面有一道耝壮而丑陋的紫红⾊伤疤。
大酋长命令众人放了女子。络腮胡子把她揽过来,女子象征地挣扎了几下,他就放了手,扭头而去。女子犹豫了一下,疾步跟上。
“这満世界的可怎么找啊?”一号捡起石头一块块打在冰面上,碎裂的声音回于⾼山低⾕。
“总有办法的,至少从目前提供的信息看我们正在接近他。”二号盯着手里的袖珍显示屏。“要相信定位系统。”
坐在河滩上的蓝队知道两名部下在讨论谁。搜索队的工作不止一项,但首要任务是那个⽩脸小生——⽩楼的心腹大患。不知道这些年过去,他的面孔是否已变得厚硬黑皴。
“个体定位系统”战前就在研究了,当时只是一种纯理论,尽管一直有人想把它商业化,并希望藉此谋取更多的投资。最深⼊人心的广告就是“便携式感知型移动电话功能”——“你在全世界任何地方都能被找到”问题是有些人不愿意被找到,于是捍卫隐私的人权组织就出来呼吁了,在际国会议上争执不休,什么伦理道德科学噤区全都出来了,俨然一帮闲极无聊的小孩子在过家家。
现在什么都不用讨论了,没什么可商量了。
“那你我也随时能被⽩楼定位?”一号问的漫不经心。
“你以为呢?”二号回答的也毫不在意,可前者的脸⾊还是稍微变了一下。
外界都传说原理是信息基因,也有人说涉及同位素检测,总之有种装置已被植⼊所有人的体內,并在有限的时间里复制和传播。还有说法认为那是一种病毒,惟有病毒才具备这种特征。但不管怎么说,大家一致共识的是:在战前的理论框架里,谁想利用卫星并靠电磁方式在全球范围內跟踪基因这一数量级的东西,一定会被视为无稽之谈——还是让我们感谢并呼战争的到来吧。
其实蓝队他们对这一技术的原理也不甚清楚,但知道上面的所有说法都是胡扯。定位系统利用的是人的脑电波——只要有一个⾜够灵敏的系统,就能够把每人不同的脑电波区分开来,并予以精确定位。这一点至少在理论上说的通,而他们——搜索队的全体队员们——每天都在用实践证实着这一理论。
“有人在找你?”女子轻声问道。“而且要杀掉你?”
“嗯。”“全世界那么多的人,他们怎么能找到?”
“全世界的人很多,但每个人都不同。”
“难道他们能看见你?天上有面大巨的镜子吗?”
“他们看不见,但他们能听见。”络腮胡子回忆以往学过的知识。在这点上他是外行,他本是专攻材料科学的。“每个人的大脑都会发出脑电波,他们能听见并辨别这些不同的脑电波。”
“有吗?那我怎么听不见你的脑电波?”
“因为你没有那种特制的放大装置,这种波需要特别灵敏的装置才能听见,另外还要有传递的装置。”
“他们有吗?在哪里?”
“你看见天上的星星没有?有时候能看见一些会走动的…”
“啊,我看到了!”女子突然惊呼一声。“一颗会动的星星!”
“哦,那不是,那是一颗流星。”络腮胡子把女子揽在怀里。
“哈哈,现在我不用什么装置,也能知道你在想什么了——你想要和我说话。”
“是的,我想要和你说话。”络腮胡子耝糙的大手划过女子的面庞,嘴和她触在一起。
——上面那些对话都没有发生,它们只出现在络腮胡子的心里。他太想要和人说话了。但是这些话没法和女人说,现在的女人只能理解食物与全安。
就算这是一个特异的女子吧,就算他们之间有能够流的语言,他也无法做到这一点,因为——
她是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