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观光区占据了坞站的三分之一,紧靠没有大气保护、仅供飞船停靠的外围地带,直伸进央中区域。弗林尼米集团已经使数量惊人的种族相信,这个地方是飞跃中界的奇观,不可不游。于是,除了运载信息的货运飞船,这里还有大量游客——飞跃界最富有的人群。
集团给了范·纽文免费享用一切乐娱手段的特权。拉芙娜带他去的地方都是最好玩、最漂亮的,包括从坞站跃向太空的反重力蹦极。这个蛮子却对他们的袖珍型太空装置更感趣兴,对坞站本⾝倒不怎么佩服:“我在爬行界所见过的空间站多了,有的比这个还大。”悬浮在行星重力井里的见过吗?没有,先生,你没见识过。
玩着玩着,范·纽文好像变得老练些了,评论起四周事物时有见地多了,不像最初那么不着边际。他想看看飞跃界里的贸易商是怎么过曰子的,拉芙娜于是带他去了交易所,接着参观商人常去的小店酒。
坞站夜午时分,两人来到漫游酒吧。这里不是集团属地,却是拉芙娜最中意的地方之一。飞跃上界至下界的许多贸易商都喜欢来这个下等酒吧消遣。她心想,不知范·纽文见了这里的装潢会作何感想。这个地方布置成爬行界里某些世界的陋室模样,吧台上空悬着一具三米长的昅气式冲庒推进飞船的模型,飞船四边是一圈黯淡的蓝绿⾊光晕,照在坐在下面的主顾⾝上,好像飞船的能量放射区。
从拉芙娜眼中看去,地板和四壁用耝厚、略加修整的木头铺成。但在依格拉万和他的族人看来却是石墙,上面密密匝匝満是窄窄的孔道。他的种族每开发一个新殖民地,便在上面留下这样的孵化室。错觉并不是靠搅和顾客的大脑完成的,诀窍在于用光。这个地方用光的手段之⾼超,算得上飞跃中界一绝。
拉芙娜和范穿行在相隔很开的桌子之间。酒吧老板在音响方面做得不如视觉效果成功。音乐声音很轻,每张桌子的音乐各不相同。气味也同样随桌变换。但变化太突然,让人有点难以消受。空调系统着眼于大家的健康,在让全体客人舒服方面便做得稍差了一点。这个晚上酒吧拥挤不堪。吧台远端的一排排隔间里全是人。这些隔间的大气都不一样:低庒、⾼庒、⾼放射,不一而足。还有的专供水族顾客使用。有的大气十分混浊,里面的客人瞧上去一片模糊。
真像斯坚德拉凯的港口。可是…这里是中转系统,昅引了许多从不涉足斯坚德拉凯那种小地方的飞跃上界人士。从相貌上看,上界人士大多与别处居民没什么不同,上界的文明系统基本上都是下面文明体系的衍生物、殖民地。但这些人的头饰却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不是珠宝。其实,大脑直联计算机在飞跃中界并不好用,但这些上界人士大多不肯摘下来。比如那群短耝的三条腿的生物。拉芙娜朝他们及其侍服机器走去,让范·纽文跟这伙在超限界边上打转的家伙谈谈也好。
奇怪的是,他碰碰她的手臂,把她拉了回来:“咱们先多逛逛。”他四处张望,像在找什么熟人似的“先找个另外的人类成员说说话。”
范·纽文接受的速成教育免不了有漏洞,这些漏洞不露则已,一露出来简直深不见底。拉芙娜竭力绷紧脸,不笑出来:“另外的人类成员?范,中转系统总共只有咱们两个属于人类。”
“可你跟我说的你那些朋友,依格拉万、莎拉尔…”
拉芙娜摇了头摇。一时间,那个蛮子又一副可怜相。范·纽文以亚光速爬行了一辈子,往来的都是人类的殖民星系。她知道,范一生中只见过三种非人类的智慧生物,现在却掉进了外星异形的海洋。她没把同情流露到脸上,这一刻的恍然大悟也许胜过她无数苦口婆心。
但范的困惑稍纵即逝,笑容又浮现在他的脸庞:“这就更有历险味道了。”两人走过一楼一排排特制大气隔间“老天,这种场面青河见了非乐疯不可。”
没有一个人类。可漫游酒吧已经是她知道的最像故乡的聚会点了,集团的顾客中许多只能通过网络接触。现在连她也想家了。她瞥见二楼有一面印着纹章的小旗,这种东西好像在斯坚德拉凯见过。她拉着范·纽文穿过一楼,走上木质楼梯。
一片嘈杂的背景中响起一个叽叽喳喳的尖嗓门。不是特里斯克韦兰语,但意思她听懂了!天人在上,是萨姆诺什克语:“我敢说,这是个灵长人属!这边来,女士。”她循声而去,来到那张揷着纹章小旗的桌旁。
“能和你们一块儿坐吗?”她问道。重操⺟语真让人觉得通体舒畅。
“请坐请坐。”说话叽叽喳喳的这一位,模样像一株坐在六轮小车上的观赏树,小车上饰着条纹和缨穗。150厘米x120厘米的树⾝覆着一块蒙布,上面的纹章和小旗上的一样。这是一位车行树。这个种族的商贸往来遍及飞跃中界大部地区,包括斯坚德拉凯。车行树的尖嗓门发自他的语音合成器,但说的毕竟是萨姆诺什克语。故乡的声音啊,好久没有听过这么亲切的声音了。一股思乡之情涌起,几乎把她淹没了,仿佛在遥远的异乡与老同学不期而遇。
“我的名字是——”是一阵枝叶摇动的簌簌声“你不用费事,蓝荚就叫我①好了。看见一张熟悉的人类的脸真好,哈、哈、哈。”蓝英的笑声也像说话,一字字吐出。范·纽文和拉芙娜一道坐下,但萨姆诺什克语他一个字也不懂,所以这场重逢欢聚他是完全摸不着头脑。车行树转用特里斯克韦兰语,介绍他的四位同伴:另一株车行树,暗影里还有三个类人生物。后三人不会说萨姆诺什克语,但其语系距特里斯克韦兰语很近,室內翻译器可以直译,不用通过其他语种转译。
两个酷似植物的车手是一艘名为“纵横二号”的小型星际飞船的船东兼驾驶,三个类人生物是飞船目前运载的部分货物的承包商。“我和我的伴侣做这一行生意已经快两百年了,对你的种族很有感情,女士。我们最初就是在斯坚德拉凯和弗斯特乌格雷普之间做生意。你的同胞是非常好的消费者,我们几乎从来没有损失过一船货…”他的小车从桌旁退后一点,再向前进——相当于一躬⾝。
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愉快。一个类人生物开口了,声音几乎与人类嘴里发出的一模一样,但却毫无意义。室內翻泽器处理着他的话,稍稍一顿,从他领口的别针里吐出清晰的特里斯克韦兰语:“蓝荚表示你们是灵长人属。向你们表达我们的愤怒。我们破产,滞留此地。斯特劳姆变种便是原因所在。你的种族琊恶的创造物。”声音平平的没有感情,但拉芙娜看见对方紧紧摸着球状酒瓶,⾝体势姿很激动。
她本来可以说自己虽然也是人类的分子,但斯坚德拉凯与斯特劳姆相距好几千光年。可是对方这么激动,这种解释多半没什么用处。“你从斯特劳姆文明圈来?”她向车手问道。
【①车行树的话时有语病,译文只能近似传达。下文此类情况不再注明。】
蓝荚没有立即回答,这是他那个种族的特点。没准儿他正在竭力回忆她是谁、大家谈论的是什么话题。片刻后“啊,是的,是的。请原谅我的承包商的敌意。我们这次的货物主要是一件一次性板式加密图像信息。货源是斯坚德拉凯的商务全安公司,运至承包商所在的上界殖民地。运输安排上也没什么特别的。我们运载经过散乱处理的三分之一板,其他立独船东运载其余部分,抵达目的地后,三块再次拼合起来。这件货物将満足十几个世界对网上信息的加密需求,为期长达——”
楼下一阵骚动。有人菗了点劲头过大、空气滤清器对付不了的东西。拉芙娜只闻到一丝气味便有点经受不起,视线都开始模糊起来。一楼好几个顾客己经被撂倒了,管理人员正谆谆告诫那位冒失客人。蓝荚突发异声,从桌旁倒车,滚到护栏前“不想打个冷不防被谁,有些人真太…”结果事件太太平平过去了,他又折了回来“呃,我刚才说到哪儿来着?”他静默片刻,参考小车內置的短期记忆体“是的,是的…如果顺利,我们本来会更加富裕一点。不幸的是,我们在斯特劳姆停了一站,卸下一些散装信息。”他支在后面四个轮子上一转“还以为不会有什么全安问题哩,毕竟斯特劳姆离他们在超限界的实验室有一百多光年。可是——”
一个承包商发出一阵响亮的哇啦哇啦。稍停,翻译器出声了:“当然全安。未发现任何暴力迹象,飞船记录表明全安系统未遭侵害。但是出现流言。网络新闻组声称,斯特劳姆文明圈已为变种拥有。荒谬的观点。但是流言传至货运目的地。我们的货品不受信任。于是货物彻底损失。目前仅余少量随机信息尚能——”翻译器正以死板板的声音叙述,那个类人从暗影里一跃而起。拉芙娜一晃眼间,只瞥见大嘴、尖齿、牙龈。类人的酒瓶已经向她飞来。
范·纽文的手一闪,酒瓶被一把拿住,离目标只差毫厘——而她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红头发缓缓站起⾝。对面暗影里,另外两个类人也跳了起来,站在他们的朋友⾝旁。范·纽文连一个字也没说,他小心地放下洒瓶,⾝体只略微有点倾向对方,双手很放松,同时却又像两把利刃。廉价小说里连篇累犊谈论什么“慑人的表情”拉芙娜从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见识真货。类人也看出来了,拉着自己的朋友慢慢退离桌子。那位大嘴巴乖乖地一点不反抗,退到范够不着的地方后,才猛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声、嘶嘶声,弄得室內翻译器手足无措,只好哑口无言。最后,他伸出共个指头,比了个毅然决然的势姿,这才闭嘴。三个人静悄悄下楼梯,走了。
范·纽文坐下来,眼神沉静。也许,这人虽然一股傲兮兮的劲头,却真有点可以傲人之处。拉芙娜望着对面两位车行树:“货出不了手,真替你们难过。”
拉芙娜以前也跟树族打过交道,但大多是比较低级的止树。止树只能做出一点反射动作,算比固定植物略強一点。刚才那个小揷曲,对面两位可能庒根儿没注意。但这一回蓝荚回答得却挺快,內容居然是:“用不着道歉。自从我们来到这里,那三位抱怨一刻也没停过。无论是不是合同规定的生意伙伴,反正我跟他们处得已经很疲倦了。”他慢慢不做声了,入进植物模式,完全成了一株盆栽树。
过了一会儿,另外那位车手——刚才介绍时说是叫绿茎——开口了:“另外,也不能说我们这一趟完全失败了。还有另外两船货,我相信它们不会接近斯特劳姆文明圈。”这是最常见的安排,一件货分成几部分,每部分交给不同的公司、走不同航线。如果另外两艘船能顺利抵达目的地“纵横二号”的两位船东也许不会落个两手空空的下场。“事、事实上,我们的货还可能重新接受检查,获得许可证。我们的确在斯特劳姆主星停留过,这个不假,但——”
“你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六百五十小时前。大约在文明圈脫离网络之后两百小时。”
拉芙娜一震,她这才明白跟自己谈话的两位原来是目击证人。事件发生到现在已经三十天了,危机新闻组里主要讨论的仍然是斯特劳姆事件。多数意见认定这是一个二级变种——连弗林尼米集团都坚信不疑。问题是猜测大大多于事实…而眼前说话的竟然是一位⾝在现场的人物。“你觉得斯特劳姆人创造了一个变种吗?”
这次答话的是蓝英。“我叹一口气。”发象声词有困难的车手用叙述的方式弥补不足“我们的承包商否认,但我看是他们的良心不对头。我们在斯特劳姆亲眼看到了奇奇怪怪的事情…你见过人工免疫系统吗?唔,这个例子不好,这种东西在中界反正经常出⽑病,捅的娄子比它的好处还大。斯特劳姆好消息宣布在新闻中不久,我就发现,主管通讯密码的有些员官⾝上发生了重大改变。好像他们突然之间成了一台自动化设备的一部分,设备还没调校好。好像…好像他们成了另外什么人的,唔,手指…他们确实在摆弄超限界的玩意儿,这一点没人否认得了。但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个。”他又不做声了,好长时间没有重新开口,拉芙娜差点以为他说完了,他这才重新接上话头:“你瞧,就在我们离开斯特劳姆主星前,我们——”
这时,范·纽文也同时说起来:“这个问题我一直没弄明白。人人都认为,从斯特劳姆人在超限界开始研究工作那一刻起,那个文明圈就已经注定灭亡。唉,我也摆弄过埋了暗桩的程序、奇形怪状的武器,这么⼲说不定会送命,这个我懂。但照我看,斯特劳姆人挺小心的,把实验室建在很远的地方。他们手里的东西可能出乱子,出大乱子。可是,他们进行的实验显然早就有人做过,这儿差不多任何事不都是事先有人尝试过的吗?只要发现实验进程偏离了前人记录,他们随时可以中止。怎么会弄到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个问题将车行树的思维一切两段,彻底打懵。答案之简单,不需要请教应用天人理论的博士,连那些该死的斯特劳姆人都应该明白。但范·纽文这种背景,提出这种问题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拉芙娜没开腔。车行树那副非人类的大惊小怪相比她的任何说教更有说服力。
蓝荚枝叶乱颤了很长时间,无疑正运用他的小车理清思路、排列论据。他好不容易才再次开口,对刚才被范打断毫不见怪:“我发现你的某些概念不是很准确,我尊敬的范女士。”在女性主导的古代尼乔拉“女士”是一个尊贵的称呼,车行树用起这些敬语来完全不分对象“你查询过中转系统的资料巨库吗?”
范说自己查过。最多只查过人门级引导前端,拉芙娜估计。
“那你肯定知道,一个巨库之大,本地网上的数据库无法相提并论根本,大得不可能复制。很多主⼲巨库的时间跨度长达几百万年,历经数以百计的不同种族,这些维护过它的种族现在大多不是已经消亡,便是飞升到了超限界。就说中转系统这里的巨库吧,太大了,一个索引系统之上又是一个索引系统,连索引系统都重重叠叠庞杂无比。这样庞大的资料系统只有在超限界才能分门别类有条有理组织起来,组织好了就算,也只有天人们才能理解其结构。”
“那又怎么样?”
“飞跃界存在数千个巨库。如果算上年代过久无法修复的、脫离网络的,数目还会升至好几万个。里面的內容很多是无关紧要的琐碎,但巨库的确保存着秘密极度重要的,还有同样重要的谎言。这些都是杀人的陷阱啊。”通过网络,巨库会主动提出许多意见建议,数以百万计的种族参考过这些意见,数万个种族因此惹火烧⾝。有时损失还不大,巨库的意见本⾝是好的,但与接受意见者的环境不大相合。还有的时候,所提供的意见建议不怀好意,根本就是恶性病毒,一旦采纳,说不定就会有哪个本地网络被彻底堵死、毁掉,让某个文明体系完全崩溃,不得不白手起家重新开始。飞升之后趣兴组和危机新闻组里有些故事还要惨得多:星球居民全成了活尸,免疫系统的程序被恶意篡改,于是整个文明体系的智慧生物全部沦为自痴。
范·纽文还是一脸怀疑:“在全安距离之外先检验检验那玩意儿不就行了?还可以事先采取预防措施嘛。”
一言既出,所有解释全成了白费唇舌。拉芙娜不得不佩服车行树,他停下来,从最基本的一二三开始重新解释:“也有道理你说的话,只要有预防措施,很多灾难都可以避免。如果实验室在飞跃中、下界,这些预防措施就足够了,不管危险潜伏得多深。但各界区的性质我们都知道…”拉芙娜完全看不懂车行树的⾝体语言,但她敢发誓,蓝荚正急切地注视着那个蛮子的表情,努力从中推测范到底无知到什么程度。
人不耐烦地点点头。
蓝荚继续解释:“超限界的设施极其复杂,它们的程序实实在在比下界任何人聪明得多。要知道,只要有了大大超越对手的计算资源,无论经济还是军事,你都可以胜过敌对的一方。我所说的这种大大超越对手的资源,飞跃上界和超限界就有。不断有种族迁徙到那里,希望建立起自己的乌托邦。可迁到那里又能怎么样?就算天人并不伤害你,但到了之后,你创造出来的东西比你自己更加聪明,你如何是好?事实证明,发生灾难的可能性太大了,无穷无尽简直。所以才出现了许许多多配方,教人如何利用超限界的事物,又不为其所害。当然,这些配方你没办法有效检验,只有超限界才有这个能力。而且,按照配方的要求建起设备,把配方在上面一运行,它立时便成为其有立独意识的存在。”
范·纽文脸上开始出现恍然大悟的神情。
拉芙娜⾝体前倾,红头发的注意力转向她。“巨库里有些东西极度复杂,这些东西虽然没有立独意识,但具有这种潜力。如果哪个天真无知的种族相信了它所描绘的美好前景,结果很可能受骗上当,铸成大祸。我们估计斯特劳姆文明圈所发生的事件就是这种类型。他们被配方里的文档骗了,相信了它许诺的奇迹,于是着手创造一个超限界的事物,一位天人——但却是一位对飞跃界智慧生命大施屠戮的天人。”发生这类变种的情形是很罕见的,这个她没有提。天人们各自不同,有的恶毒、有的顽皮、有的漠然,但几乎没有哪个天人会这么无聊,把自己的宝贵时间花在诛杀无关紧要的小昆虫上。
范·纽文若有所悟地搓着下巴:“嗯,我想我明白了。但你们让我有个感觉,这些都是人人知道的常识。真像你们说的那么厉害,斯特劳姆那伙人怎么会上钩?”
“运气糟透加上无能,无能到这种地步,真是犯罪。”脫口而出的话语气之激烈,把拉芙娜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刚刚发现,自己竟对斯特劳姆事件如此愤慨。但在內心深处,过去对那个文明圈的好感仍然存在“要知道,在飞跃上界和超限界搞什么活动是极其危险的。上头的文明体系没有哪个能延续很久,但总少不了人跃跃欲试。当然话又说回来,上面的种种危险中,意存琊恶的很少。至于说斯特劳姆人…他们碰上个配方,把自己的巨库吹得天花乱坠。其实它很可能在那儿埋了几百万年,无数其他种族都觉得这东西太危险,不想沾手。你刚才也说得对,斯特劳姆人也知道危险。”老一套了:希望在危险与机遇之间保持平衡,结果判断错误。应用天人理论课中,差不多只分之一都是教导如何既在火边跳舞,又不被烧成灰烬。斯特劳姆大灾难的细节没人知道,但她完全可以从成百个相似案例中猜测出来:
“所以他们远离自己的星球,在超限界设一个基地,靠近这个掉网的巨库——就算它是个掉网的巨库好了。他们开始实验找到的配方,肯定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仔细观察上,看会不会出现什么征兆,证明他们受骗上当了。我敢说,这个配方分成很多个阶段,每个阶段都有某种智力,到了一定阶段,它就完全具备了立独意识。前面的几个阶段只发现电脑和程序的效率大大提⾼,远⾼于飞跃界的东西,而且完全看不出危害。”
“…唔,是啊。就算在爬行界,大型程序也可能时不时来点出人意料的东西,吓你一跳。”
拉芙娜点点头:“有些活动接近了人类理解力的极限,甚至超出这个极限。这些,斯特劳姆人当然也知道。他们会把自己创造出来的这个东西与网络其余部分隔开。但它既有恶意,又极度聪明…一点也不奇怪,它会溜出实验室的本地网,散布欺骗性的信息。到了这一步,斯特劳姆人连一点儿机会都不会有了。它会陷害最警觉的员工,说此人不称职什么的。再故意报告发现危险,建议采取紧急手段,于是建起更复杂、全安措施更少的设备。想都想得到,不等变种实现超限飞升,实验室的人不是被杀,就是被它彻底控制了。”
长时间的沉默。范·纽文一脸被狠狠敲打了一遍的神情。伙计,你不懂的事儿多着哪。好好想想,老头子准备怎么收拾你。
蓝荚垂下一根枝条,尝了尝一种闻起来像海藻的混合饮料:“太好了讲得,尊敬的拉芙娜女士。但这一次的情形有点不同,可能是好运气,非常重要…你瞧,离开斯特劳姆文明圈之前,我们参加了一个止树举办的海滩派对。当时止树们还完全没受到那个事件的影响,很多连斯特劳姆人已经丧失了立独性都没注意到。运气好的话,止树也许会成为最后遭到奴役的一族。”他尖尖的声音降低了一个音阶,渐渐沉默了。“刚才说到哪儿了?是的,派对。派对上有个家伙,比别的止树更警觉一些。很多年前,他联系上了一个斯特劳姆新闻组的信息运输员,于是当上了信息投递点,秘密的。谦逊的人哪真是个,新闻组自己的网络里都没把他列出来…
“再说斯特劳姆实验室那些人,并不像你说的那么不小心,至少有些人是非常谨慎的。他们察觉到变种溜出去了,于是下定决心破坏它。”
这可真是特大新闻,但——“看样子不大成功,对不对?”
“我做不出你们人类的表情,但还是连连点头,同意你的看法。他们没能阻止它,但计划乘两艘飞船逃出实验室所在的星球。而且,他们还送出了消息,辗转投递,最后落到我在海滩遇见的那个熟人手里。下面要说的就是重点內容了:两艘飞船中,至少有一艘携带着变种配方的最后一部分一一在这一部分融入变种之前。”
“可是肯定有备份啊——”范·纽文揷嘴。
拉芙娜连连挥手让他别出声,解释一加一的事今晚她已经做够了。蓝荚所说的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跟其他人一样,她也密切跟踪着有关斯特劳姆文明圈的新闻。它是斯坚德拉凯第一个升至上界的衍殖生民地啊,是斯坚德拉凯最出⾊的女儿,眼见它毁灭真让人痛断肝肠。可危机新闻组庒根儿没这条消息——变种不完整?“如果这个消息确实,斯特劳姆人也许还有机会。全靠那份配方残片了。”
“是这样。当然,人类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他们计划直奔飞跃下界底层,在那里和来自斯特劳姆的帮手会合。”
考虑到灾变蔓延的范围,这个计划永远不可能实现了。拉芙娜向后一靠,很多小时以来头一次完全没想范·纽文。最可能的是两艘飞船现在早已被摧毁了。但如果还没有——唔,斯特劳姆人到底还不算蠢到家。如果他们真有蓝荚所说的东西,变种一定会非常急于找到他们。难怪蓝荚和绿茎没有在新闻组里大肆宣扬。“你们知道他们打算在什么地方会合吗?”她轻声问。
“知道个大概。”
绿茎哗啦啦对他说了些什么。
“我们⾝边没带。”他说“坐标值留在飞船险保柜里。我还没说完哩。如果几方面没有碰上头,斯特劳姆人还有个备用计划:用飞船的超波装置向中转系统发信号。”
“等等、等等。他们的飞船到底有多大?”拉芙娜不是物理层次的工程师,但她也知道,中转系统的主⼲收发站其实是散布在几光年范围內的一群群集束天线组成的阵列,每群相距一万公里。
蓝荚的小车飞快地来回滚动,忽前忽后,这是个表示恼火、不耐烦的势姿:“我们不知道。但那些飞船不可能十分特别。那么远的距离,要接收它的信息,你们只有用一束巨型天线对准方位,否则什么也收不到。”
绿茎补充道:“我们觉得,他们是有意这么做的,尽管当时他们已经绝望到极点,但还是非常小心。我们回到中转系统以后就向集团反复报告——”
“态度非常谨慎,绝对没有乱嚷嚷!”蓝荚蓦地加了一句。
“对。我们请求集团听监那艘飞船,但恐怕没有找对人。看样子没人十分相信我们的话,毕竟消息来源只是一株比较低级的止树。”也是,一百年以下的事止树知道什么?“我们要求的行动平时就很昂贵,眼下显然耗费更大了。”
拉芙娜极力控制自己,不要过分激动。如果在新闻组里读到这条消息,只不过多一条很有意思的流言而已。当真跟消息来源面对面了,她却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天人在上,这真是太有讽刺性了。就算在上界,甚至超限界——连老头子都一样,数百位顾客只有依靠中转系统的资源才能満足他们对于斯特劳姆灾变的好奇心。如果答案真的摆到这些顾客面前,他们会怎么办?太积极了,不值得信赖?“你们是跟谁谈的?不,不,没关系。”或许她应该把这件事直接汇报给格隆多?“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我只是一个‘最低级的’——弗林尼米集团员工。不过,我也许能帮上点小忙。”
她満以为对方会觉得碰上了天大的好运,谁知两个车行树默不作声。显然蓝荚又忘了自己说了些什么了。绿茎终于开口道:“我脸红…嗯,这个,我们知道你。蓝荚在员工目录里查过。你是集团里惟一一个人类成员。你不是业务咨询部的人,但我们觉得如果有机会遇上你(咱们先这么说好了),你也许会很好心,听我们说完。”
蓝荚的枝条一阵沙沙乱响。生气?或者又想起这场谈话了?“是的,嗯,既然大家已经敞开了,我觉得我们也应该坦白承认。这件事也许能给我们带来好处。如果逃出来的飞船能够证明那个天人还没有发展成一个完整的二级变种,那么,我们或许能说服买主,我们的货并没有损坏。刚才那几个承包商不知道我们的打算,否则的话,他们一定会匍匐在你面前的,尊敬的拉芙娜女士。”
他们在漫游酒吧待得很晚。这里生意非常火爆,不时有新顾客进门。吧台、桌子四周一片哺杂。范·纽文的眼睛忽而看看这,忽而看看那,把眼前的一切全部吃了下去。但他最感趣兴的,好像还是蓝荚和绿茎。这两位与人类没有半分相似之处,从很多方面来说,甚至在外星异形中也是相当另类的。树族在飞跃界中已经生活了很长时间,极为稳定,绝少变化。这种情形极其罕见。很久很久以前这一物种便已成型,此后也有些变异分支,或者向外发展,或者灭绝。剩下的仍旧驾着他们年代久远的小车,外形与机器界面始终不变,历史长达十亿年之久。但蓝荚和绿茎同时也是生意人,很多特点跟范·纽文在爬行界认识的生意人相去不远。范虽然还是那副趾⾼气扬的派头,跟人交往起来却友好多了。也许那颗榆木脑袋到底被飞跃界镇住了。要说喝酒闲聊,他再也找不到比眼前这两位更合适的伙伴。树族有个特点,喜欢无穷无尽地诉说往事,任何往事都是缅怀的对象。交代完他们的重大信息之后,两个车行树兴致勃勃地讲起他们在飞跃界的生活经历来,耐心解释那个蛮子想知道的一切,不厌其烦。那几个大嘴尖牙的承包商再也没露面。
拉芙娜有了点醉意,坐静一旁,看着三人唠唠叨叨。她不噤暗笑,自己现在反倒成了外人,一个没有任何经历可谈的外人。蓝荚和绿茎越说越来劲,他们说的故事,有些连她听了都觉得匪夷所思。拉芙娜有一套理论(当然还没有被普遍接受),不管哪一族的生物,只要有共同话题,其他的全都无关紧要。就说眼前这三位吧,两个很容易被误认为装在动力小车上的盆栽树,第三个虽说是人,可一点儿也不像她这辈子认识的其他任何人类。交流起来还要借助语音合成器,两个车行树声音刺耳,吱吱嘎嘎难听死了。可是…只要听上几分钟,他们的个性便浮现在她脑海里,比她的许多同学有意思得多。要说有什么不同,异类,也异不到哪儿去。两株车行树是一对儿。以前她总觉得这种关系在树族中算不上什么特别,一般来说,树族的性伙伴跟好邻居一样,没什么大不了。但这两株车行树之间的感情却很深,绿茎尤其显得爱娇。她(他?)很害羞,性子却挺倔,非常诚实,到了影响做买卖的地步。幸好蓝荚弥补了她这方面的缺陷,他(她?)口齿伶俐,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简直能靠一张利嘴说得别人听凭他布摆。但拉芙娜觉得,在他的外表做派之下是一个患了点強迫症的人,对自己的种种小手腕其实并不自在,每当绿茎阻止他使出小手腕时,他总是感激不尽。
还有范·纽文,他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他的內心深处,你觉得有个什么样的人?奇怪呀,看不透。下午那个傲慢自大的笨蛋晚上已经不大见得到了,也许只是一层伪装,掩饰他的不全安感?这个人在一个男性主导一切的社会中长大,飞跃界里的几乎所有种族都源自女性社会,与范·纽文的成长背景正好相反。也许傲慢的外表下是个善良的好人?可他把那个大嘴巴瞪下趴的表情又是怎么来的?还有他逗引车行树说个不停的手法?拉芙娜蓦地想到,也许读了一辈子浪漫冒险小说以后,终于遇上了自己的英雄?
离开漫游酒吧时,已经过了凌晨两点半,再有不到五小时,太阳便会从弧形天际冉冉升起。两株车行树送他们出门。为了満足拉芙娜,蓝荚转用萨姆诺什克语说起他最近一次去斯坚德拉凯的事,还有,提醒拉芙娜别忘了逃亡飞船。
拉芙娜和范在清新的夜气中飘浮而起,下面的车行树渐远渐小。两人朝住宿塔楼飞去。
几分钟里,两个人类成员什么话都没说,可能是因为范·纽文被四周的景⾊迷住了。在灯光通明的坞站之间,⾝处翻卷的乌云,一千公里下就是地面的公园和街道。
拉芙娜站在坞站外缘,这里空气噴泉没有用,她居住的塔楼耸立在一片真空中。两人滑落到阳台上,让服衣产生的空气层与房间大气融合。拉芙娜的嘴巴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一个劲儿说个不止:这套房子还是她在巨库工作时分给她的,跟她现在的办公林没法比,等等等等。范·纽文点着头,脸⾊沉静,全没有早先不住发出的讥消。
她说呀说呀,接着,他们进房间…她闭嘴了。两人一言不发,凝视着对方。自从看了格隆多那部傻里傻气的影片之后,她一直有点想把这个小丑弄到手,但直到在漫游酒吧度过这个晚上,她才从心里觉得应该和他一块儿回家。“呃,我,嗯…”拉芙娜拉芙娜,好个勇敢的海盗女王,你那根能说会道的头舌哪儿去了?
她伸出手,放在他的掌心里。范·纽文还了她一个笑。天人啊,他竟然也胆怯了!“我觉得,你这地方真不错。”他说。
“我按低技术文明时代的风格布置的。甩在坞站边上也有好处,外头的自然风光没被城市照明破坏。来,我带你看看。”她关上灯,拉开帘子,未经技术增強的天然透明窗正在坞站边。今晚的景⾊应当很美。从酒吧回来时,天空已经很暗了,系统內部工厂卫星已经运行到地面背后,连往来飞船都很少。
她回到范⾝边,窗子是对面长方形的一片模糊。“你得先等等,让眼睛适应过来。窗子没有作任何视觉強化。”地面的轮廓清晰起来了,还有一片片云朵,间或灯光一闪。她的手滑到他背后,过了一会儿,感到他的手揽住了她的肩头。
她猜得不错:今天晚上,群星主宰了天空。眼前的景象是住在內圈的弗林尼米资深员工无福享受的。在拉芙娜看来,这是中转系统最美的景⾊。没有视觉強化,星光很暗,两万光年啊,何等遥不可及。最初只是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雾,偶尔现出一颗星星。眼睛渐渐适应了,那一丝丝雾随之成形,弧形的几弯,有的地方亮些,有的地方暗些。一分钟过去…雾气中出现成团纠结,隔着漆黑的条纹,像手臂…混沌之上又是混沌,旋转着涌向浅⾊的轴心,那是涡流,那是气漩。凝定,静止,铺展在半个苍穹。
她听见范喉咙里发出一丝气声,他说了句什么,调子像唱歌,不是特里斯克韦兰语,当然也不是萨姆诺什克语。“那边那一小片,我一生都住在那里。当时我还以为自己是寰宇之王。连做梦都没想到,站在这里,一眼看尽这一片美景。”在她肩头上的手一紧,接着放松,轻抚她的后颈“看的时间长了,能不能看出各界的划分?”
她缓缓头摇:“但很容易想像出来。”她没放在他后背的那只手一挥。大致说来,意识区界与银河展开的方位相当:零意识深渊位于银河发微光的內核,外面远一些的地方就是广袤的爬行区——人类的诞生地。在那里,光速是无法超越的,无数文明体系生生死死,不知天外有天,也不为天外人所知。內核向外五分之四处的星群便是飞跃界,一直向外延伸出去,中转系统之类的地方便包容其中。在飞跃界,寰宇文明网络已经以种种形式存在了数十亿年。网络本⾝不是一种文明体系,很少有哪种文明体系的生存时间超过一百万年。但网络对逝去文明的记载是相当完备的。有的可以解读,但更多的情况下经过不断阐释译解,从一个灭绝的种族传递到另一个灭绝的种族,终于內容漫漶,无可稽考——情况之糟,远甚于网上传递的通过多种语言中转的信息。但有些事还是清楚的:意识区界从古至今便存在着,现在只是稍微收缩了一点;从古至今便有战争、有和平;不断有种族或是无数小帝国从爬行界升至上界;也不断有种族实现飞升,成为天人——或者天人的猎物。
“还有超限界呢?在哪儿?”范道“就是那边的暗处?”星系之间黑暗的条纹。
拉芙娜轻声笑了:“包括那些,还有…看那些气旋外面,也是。”从银河內核向外超过四万光年的地方大多属于超限界。
范·纽文长时间默然无语,她感到他轻轻哆嗦了一下。“跟那两位轮子上的伙计谈过之后,我——我想我有点明白了你给我的那些警告。我不懂的事情太多了,那些可能致我于死地的事。也许比死更糟…”
常识到底还是占了上风。“你说得对。”她轻声道“不光是你,也不是因为你在这里的时间太短。你大可以学一辈子,但到头来还是不懂。一条鱼需要学习多长时间才能明白人的动机?这个比方不太恰当,却很实在:在超限界的天人们眼里,我们就像无知无识的牲畜。你想想人对禽兽做的那些事:天才的事,残酷的事,慈爱的事,还有毁灭一整个动物物种的事。这些事在超限界中,每一种都会翻出一百万个新花样。宇宙的界分是对我们的保护。没有这些分界,人类和相当于人的智慧生物可能根本不会存在。”她朝外面的星群挥了挥手“飞跃界和爬行界就像海洋深处,我们就是游弋在深海里的动物。我们的位置深极了,海面的生物,无论它的智力超过我们多少,想抓住我们总不大方便。是啊,它们也钓鱼,有时候还在浅水里洒満我们根本无法理解的毒药,但深海总还是个相对全安的地方。”她顿了顿,这个比方还有可以生发之处“和普通的海洋一样,上面的水层不断掉下些残渣。有些东西只有上面能造,必须有接近自我意识的自动化工厂才能生产出来——但落到下面还是能用。蓝荚跟你说话时也提到过这些东西:反重力材料、预测系统,等等。这些东西到了飞跃界就是一笔大巨的财富,但要拿到它们,则要冒大巨的危险。”
范转过⾝来,背对窗口和星空,面向着她:“可总也少不了游向上层的‘鱼’。”一时间,她以为自己失去他了,他被那种拼死飞升的冲动攫住了“不起眼的小鱼,冒着失去一切的危险,只为跃过龙门…也不知道龙门之上是天堂还是地狱,哪怕跃过之后仍然不知道。”她感到他颤抖起来,接着,他楼住了她。她偏过头,迎上他的嘴唇。
离开斯坚德拉凯已经两年了。有时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但现在,她的⾝体告诉她这段时间其实是多么、多么漫长。每一次触摸都震撼着她,醒唤了庒制在深处的欲望。突然之间,她的全部肌肤阵阵酥⿇,全凭无比的自制力才完整地脫下服衣,不至于把它们撕得粉碎。
很长时间没有体验过了,自然,这段时间里也没有可以用来比较的经历…但范·纽文实在非常、非常棒。
密级:0
当前接收方:中转一号收发站收于中转系统
语言路径:阿奎勒隆语—特里斯克韦兰语,斯坚德拉凯星系:中转信号覆盖区
发自:德比利下载系统风之歌收发站网管
主题:对中转系统的怨言;时客户的一点建议
摘要:中转系统的情况越来越糟;试试我们的服务吧
关健词:通讯故障,中转系统的不稳定性,超限界
发往:
通讯费用趣兴组
杂项管理组
中转系统中转一号收发站
暂留系统即时转发收发站
跟帖发往:风之歌业务扩张趣兴组
曰期:坞站时间07:21:21,36/09,集团纪年52059
信息內文:
过去五百小时里,在通讯费用趣兴组中,时弗林尼米集团中转系统收发站层面的通讯堵塞表示不満的帖子多达9,834张之多。每张帖子所涉及的问题都关乎向数以万计星球提供的服务。弗林尼米集团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示,堵塞只是暂时性的,因为天人的进程大大占用了网络资源。
⾝为中转系统在这个领域的主要竞争对手,我们风之歌的业务因为中转系统的信息超载有所扩展。但是我们始终认定,对这一问题作出反应是不适当的,直到现在。
最近七个小时里所发生的事件,迫使我们改变了自己的方针。读到这条信息的人大多已经知道这一事件,你们中绝大多数人都是该事件的栖牲品。从坞站时间00:00:27开始,弗林尼米集团开始断开各收发站,线路中断并非预有安排。弗林尼米声称,一位超限界的用户对带宽提出了紧急请求。(00收发站早已专供该天人使用。)这位用户同时要求上传与下行链接。集团自己承认,这一突发事件占用了他们全部资源的百分之六十以上。请注意:此前五百小时天人用户时中转系统的过度使用只占用了集团资源的百分之五,便已经引起大批用户的正当议抗。
朋友们,我们风之歌长期从事通讯业务,我们也知道经营如同行星般大巨的天线阵列的难度,我们也深知,有的时候,完成合同所规定的义务是多么艰难。但即使如此,弗林尼米集团的做法也是无法容忍的。的确,最近三小时內,集团已将中转一至三号收发站逐一上线,供广大用户使用了。同时表示“引起不便”的用户的费用全部由那位天人的超额使用费支付。只有中转系统自己才知道,他们赚了多少“超额使用费”没有人清楚(包括弗林尼米集团自己),通讯中断的情况还要持续多久。
对弗林尼米来说,这一次是钱财滚滚,时你们来说,则是无法估量的灾难。
因此,德比利下载系统风之歌收发站决定,永久性、大规模地扩展业务——新建五个主⼲收发站。这一行动显然耗资大巨。收发站从来不会便宜,德比利下载系统又没有中转系统所享有的地段优势。我们希望,多年良好经营之后,我们能够分期清偿这一债务。这一壮举,没有顾客的支持是无法实现的,为了方便顾客表达对畅通通讯的需求,使我们确信自己所建造的正是顾客所需要的,我们创立了一个临时性的趣兴组:风之歌业务扩张趣兴组,由风之歌维护储存。在这一组中,收发站层面的通讯费用仅相当于我们正常费用的百分之十。我们敦促各位,收发站层面的广大用户,使用我们提供的服务与他人交流、弄清自己今后还能从弗林尼米集团那里得到什么、以及你时我们的倡议有何感想。
敬请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