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阿夫知道，是该回首都的时候了。一方面，离开太久萨理德会生气。另一方面，迪博现在是国王了——肯定会发生很多事情！

　　第一次离开卡罗部族到首都的时候，阿夫跟着一支角面商队，走得很慢。但这一次，每个部族都必须选送贡品献给新国王，因此卡罗部族组织了一小队人马，骑的是最快的奔跑兽。阿夫向贡品队提起了他和迪博的朋友关系，于是被邀请加入这个小队。他非常高兴：可以把旅途时间缩短三分之二。

　　他们乘骑的奔跑兽和卡登的坐骑有点相似：滚圆的身体，坚硬的尾巴，跨幅很大的长腿，长脖子，小脑袋，大眼睛。但它们属于内陆种群，皮肤是平淡无奇的粉棕色，眼睛是绿色而不是金色，喙嘴闪着黑光。

　　阿夫爬上去，在鞍座上坐好。柔软的尾巴着奔跑兽那坚硬的尾巴，通过摆动尾巴来指挥奔跑兽朝什么方向走。尾巴在一起还可以帮助阿夫稳稳地坐在兽背上，即使快速奔跑也不至于摔下来。

　　队伍里还有三个人：塔尔—朵尔图，卡罗部族的族长；德特—扎玛尔，卡罗部族的高级祭司之一；以及帕司—德拉沃，阿夫毫无根据地推测这个人可能是自己的血缘父亲。德拉沃是卡罗部族中最有本事的猎人，他负责保证小队在旅途中有东西吃。

　　随着一声“拉塔克！”的叫喊，他们在黎明时分出发了。阿夫用尾巴拍打了一下奔跑兽，奔跑兽立即甩开两条长腿大步前进，地平线也随之上下晃动。阿夫在戴西特尔号上经历过大风大，这时却发现，如果没有奔跑兽快速运动带来的凉风，他非被这种上下颠簸呕吐不可。他用手臂紧紧抓住它的长脖子，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由于惊吓，他本能地想张开爪子，但又提醒自己不要这样，以免抓破奔跑兽的肌肤。

　　到了中午，阿夫的胃部痉挛有所缓解。骑在他旁边的扎玛尔教给他一个小技巧，就是尽量使自己的呼吸和奔跑兽的步伐保持一致：当它移动左脚的时候入空气，与它的右脚踢进泥土的时候呼出空气。渐渐地，阿夫掌握了奔跑兽跑动的频率。大家下来让奔跑兽休息的时候，阿夫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仍然晃个不停。

　　没吃没喝连续走了一整天，晚上睡觉时，头上已是繁星天了。阿夫抬头看着巨大的天河，想懂它到底是什么。卫星们仍然在起起落落。他思绪奔涌，想知道天空中所有的秘密。最后，他疲倦了，沉醉在美丽的夜中，愉快地睡去，无梦一觉到天明。

　　奔跑兽是一种闪猛的野兽。以它们奔跑的速度，四只兽紧密协作，可以捕获相当大的猎物，喂自己。

　　早晨的时间不能浪费。一头头坐骑呆滞不动，看来是吃了。休息一会儿后，它们又被驱赶着出发了。

　　小队沿着克雷布河走了很多天。河弯弯曲曲向前着，阿夫一边看，一边想：自己从前是怎么回事，竟然相信覆盖着世界表面的水体是一条河，只不过比眼前的克雷布河大一些。人人都那么相信这一点。

　　终于，他们离开了阿杰图勒尔省，来到玛尔图勒尔省的平原地带。几天过后，帕司—德拉沃宣布，他要去捕捉一种特殊的动物当晚餐：一只“尖齿颚”

　　阿夫磕磕牙齿，坦率地说：“尖齿颚？没有哪个昆特格利欧恐龙能抓到它。它跑得太快了。”

　　“啊哈。”德拉沃说“但是奔跑兽能赶上它。”

　　阿夫的胃里一阵翻腾。吃被另一种动物杀死的猎物？德拉沃从阿夫的脸上看出了他的心思。他磕了磕牙。阿夫发现自己也经常这样磕牙：先响亮，随即低下来，跟自己的笑声差不多。“不用担心，孩子。我们亲自去捕猎，只不过骑在奔跑兽的背上罢了。”

　　他们果真这样做了。尖齿颚是“陆地”食动物中很少见的四足类。它在草原上捕猎，杀死雷兽和铲嘴。它的脚上有掌，跑起来悄无声息。这种动物脸形狭长，两颗长而弯的獠牙从下颚向上伸出。阿夫听说它的很鲜甜：现在可以亲口尝尝了。

　　扎玛尔和朵尔图没有参加这次行动。德拉沃很快便发现了尖齿颚的踪迹。他和阿夫骑上他们的两足奔跑兽，朝尖齿颚的必经之路出发了。

　　大半个上午都花在追踪这个家伙上。终于，他们看见它了，长着鳞片的棕色肩膀在草丛后面若隐若现。德拉沃做了个手势，表明可以发动攻击。他们的坐骑猛地朝尖齿颚冲去。猎物抬起头来，发出一声黏而尖利的嘘声，跳起来朝远处逃去。

　　尖齿颚是食动物，原本是奔跑兽的天敌。德拉沃他们花了很多时间去训练奔跑兽，使它们愿意追逐尖齿颚，而不是躲开它们。它们追得可真猛啊！阿夫身下的坐骑飞速狂奔，他拼命稳住自己，尾巴和奔跑兽的尾巴紧紧在一起。狂风扑面而来，风势大得难以想像。

　　尖齿颚钻进高草丛中，只有趁草叶波动时，才能在叶片间隙中看见它的部分身躯。

　　他们不断向猎物近。

　　尖齿颚突然一个急转弯。阿夫不明白它为什么要这样做，但相信对方的动物本能。他自己的尾巴猛地一拽，命令坐骑随着尖齿颚马上转弯。经过食动物转弯处时，阿夫发现地面上有道裂沟。如果他没有改变方向，坐骑肯定会绊倒，甚至会摔断双腿。

　　德拉沃的坐骑斜着冲了过来，从左边靠近尖齿颚，阿夫也从右边飞奔过来。猛然间，德拉沃从坐骑上纵身跃起，阿夫也飞身前扑。大地扑面而来，快得令人头晕目眩。阿夫跃到尖齿颚肩上。但德拉沃没有对准目标，一头栽在地上，尖齿颚肩背上只剩下阿夫一人。

　　阿夫的尖爪抓进尖齿颚的皮肤。

　　只需一口…

　　尖齿颚脖子一弯，想把阿夫摔下来。阿夫的上下颌猛然一合，朝着尖齿颚的头和身体相连处狠狠咬下去。咔嚓一声，他一扭身子，咬断了这头四足动物的脊椎。

　　正在挣扎的尖齿颚停止了反抗，顺着惯性向前冲出几步，砰地瘫倒在地。阿夫被弹了起来，但他仍然没松口。德拉沃爬了起来，朝阿夫和尖齿颚躺倒的地方奔来。

　　“这么小，技术却这么！”德拉沃大叫着。他是真心高兴，并没有因为自己没有亲手杀死尖齿颚而沮丧“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事！”

　　他盯着阿夫，仿佛有些疑惑，随后用左手作了个奇怪的手势：第二和第三指上的爪子伸出，第四和第五指张开，拇指在手掌上。

　　阿夫熟悉这个手势，和戴西特尔号舱门上五猎手雕刻画像上的一样，克尼尔也在他面前比划过这个手势。但他刚刚遭到两次撞击——第一次是撞上尖齿颚的厚皮，第二次是这家伙倒在地上带来的冲击——脑子晕晕乎乎的，不太清楚自己在干什么。阿夫心不在焉地重复了一遍这个手势，但仍然不明白这傻乎乎的比划意味着什么。

　　德拉沃却似乎欣喜万分。“我去叫其他人。”他说着，深深地鞠了一躬。

　　阿夫觉得不必傻等其他人。他撕下一大块肋腹。味确实鲜甜…

　　剩下的旅途平淡无奇。阿夫每天都在星星陪伴下睡去，头顶上是明朗的苍穹。只有下雨时才住进德特—扎玛尔带来的一顶帐篷里。穿过奇马尔火山的山口后，首都的石头和土坯建筑物终于出现在他们眼前。

　　终于到家了。阿夫想。他磕了磕牙，这才发现自己的变化。他很高兴去了卡罗部族，但它已经不是他的家了。他的家在首都。他非常高兴自己回家了。不过，等见了他的老师、首席宫廷占星师塔科—萨理德后，阿夫怀疑自己还会不会仍然这样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