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奥古斯塔斯·泰德,一级超感医师,精神分析费每小时一千元信用币①…他的时间虽然金贵,但鉴于极少有病人需要他劳心一小时以上,实际费用并不⾼昂;不过,这个价目令他的⽇工资达到八千块的级别,也就是一年超过二百万块。没有多少人知道这笔钱中有多大的比例需要支付给行会,用于培养其他透思士,以及进一步开展行会的优生学计划——让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具有超感能力的计划。
①信用币:作者虚构的未来币,全球甚至整个太系都可通用
但奥古斯塔斯·泰德知道。上行会的百分之九十五的份额是他的铭心之痛。由此,他成为“超感义士团”的一员,这是行会內部的极右翼政治团体,致力于使⾼级超感师拥有独裁权力、保留个人收⼊。正是这个会员⾝份使他进⼊了本·赖克的“贿赂(潜存的可能)”
名册。赖克大踏步走进泰德⾼雅的诊疗室,向泰德那小小的⾝躯望了一眼——有些不成比例,但巧手的裁掩饰了这个缺陷。赖克坐下来,哼哼道:“瞧瞧我的脑子,快。”
穿着讲究的小个子透思士目光闪烁,打量着赖克,赖克也集中精力注视着泰德。泰德一边打量赖克,一边飞快地迸出这些话来:“你是帝王公司的本·赖克。公司资产总额达十万亿信用币。我应该知道你这个人。我的确知道。你卷⼊了一场和德考特尼联合企业的殊死决斗,对吗?今天一早提议合并。密码消息:YYJITTEDRRCBUUFEKAALKQQBA。建议遭拒绝。对吗?绝望之余你下定决心要…”泰德突然打住话头。
“继续。”赖克说。
“要谋杀克瑞恩·德考特尼,以此作为夺取他的联合企业的第一步。你想要我帮忙…赖克先生,这太荒谬了!如果你继续这么想下去,我只能检举你。你知道相关的法律。”
“机灵点,泰德。你要帮助我打破这个法律。”
“不,赖克先生。我没有理由帮助你。”
“你竟然这么说?一位一级超感师?你要我相信这种话?相信你不能以巧计智胜任何人、任何组织?骗过这个世界?”
泰德微微一笑。“给苍蝇的藌糖,”他说“这是很典型的策略…”
“透思我,”赖克打断他“省点时间。读读我脑子里的想法。你的天赋和我的资源是无敌组合。我的上帝!我只谋杀一次就收手,这个世界应该谢天谢地才是。我们联起手来.可以对整个宇宙为所为。”
“不。”泰德坚定地说“不会有那种事。我不得不检举你,赖克先生。”
“等一会儿。想知道我会怎么报答你吗?好好透视我,深一点。我会给你多少钱?我的最⾼上限是多少?”
泰德闭上双眼,服装模特般精致的脸痛苦地收缩起来。然后,他震惊地睁大双眼。“你是认真的。”他喊道。
“是的。”赖克轻声道“还有,你知道这笔钱我真心实意想付给你,对不对?”
泰德缓缓地点点头。
“‘帝王’加上‘德考特尼’,践约付款不成问题。这个你懂。”
“我简直快相信你了。”
“你可以相信我。五年来我一直为你的超感义士团提供资助。如果你更深地透思我,你就会知道原因。我跟你一样痛恨这个该死的超感行会。行会的道德规范不利于商业…像这样还能钱赚?想都别想。你们的这个组织,你们的同盟,有朝一⽇将打破超感行会…”
“这些想法我已经知道了。”泰德厉声说。
“一旦‘帝王’和‘德考特尼’都进了我的口袋,我可以帮助你们的小团体打破行会。我可以让你做新的超感行会的终⾝主席,这是个无条件的保证。你一个人办不到,但和我联手,你就可以做到。”
泰德闭上双眼,低声道:“七十九年来,没有一次谋杀得逞。超感师让谋杀的预谋无所遁形。即便能在事前避开超感师,事后也一定无法逃过他们的追查,罪行一定会暴露无遗。”
“以超感获知的內容不允许用作庭证。”
“是的,但是一旦有超感师发现了罪行,他总是可以找出物证,以证明自己探查到的思想。林肯·鲍威尔,察警局精神侦查部的主任,他是致命的,绝对绕不开这个人。”泰德睁开双眼“你想忘记我们这场对话吗?”
“不,”赖克喝道“先和考我虑考虑这个问题。为什么谋杀都会失败?因为读心者在世界上到处巡逻游弋。有什么可以阻止一个读心者?是另一个读心者。但是没有一个杀手有这样的头脑,去雇用优秀的透思士来为他打掩护,作心理⼲扰;即使他有这样的头脑,他也没有办法做成这样一桩易。我却已经完成了易。”
“完成了?”
“我要进行一场战斗,”赖克继续说“我要和这个社会打一场烈的手仗。让我们把它当成一个战术和策略的问题。我的困难只不过是一支军队可能遇到的困难。仅有大胆、勇敢和信心还不够。一支军队需要报情,仗是靠报情打赢的。我需要你做我的报情参谋。”
“同意。”
“仗我来打,报情由你提供。我需要知道德考特尼会在哪里,我可以在哪里发动袭击,何时发动袭击。杀人的事我自己来,但你必须告诉我何时何地有机会。”
“明⽩。”
“我不得不先渗透外围…切断德考特尼⾝边的防御系统。那就意味着,你要为我侦察情况。你要侦察普通警卫,发现透思士,向我发出警告,如果我无法躲开他们,你要替我堵住他们的思维阅读通路。我完成刺杀菗⾝撤离时必须穿过另一个由普通警卫和透思士组成的防御体系。你要帮助我打一场后卫战。谋杀之后你要留在现场、你必须弄清察警怀疑的对象、为什么起疑。如果我知道怀疑已经指向我,我可以转移它;如果我知道怀疑指向了别的什么人,我可以让它铁板钉钉。只要有你的报情,这场仗我就可以打,可以赢。我说的是不是真话?透思我吧。”
长长的停顿,泰德道:“是真话。我们可以⼲。”
“你愿意⼲吗?”
泰德犹豫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是的,我愿意⼲。”
赖克深深昅了口气“好。现在说说我正在计划的步骤。我想我可以借用一则叫‘沙丁鱼’的古老游戏来完成这次刺杀。它将为我创造机会接近德考特尼,我已经想好了用什么招数⼲掉他;我知道怎么使用上炸子儿的古董①,只是没打过实弹。”
①即我们这个时代的手
“等等。”泰德揷话“这些意图你怎么瞒过偶然遭遇的透思士呢?我只有和你在一起时才能屏蔽你的思想,但我不会任何时候都和你在一起。”
“我可以搞一个临时的思维屏蔽。乐曲巷有一个写歌的,我可以骗她来帮我一把。”
“或许管用。”泰德透思片刻,这才说“但是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如果德考特尼戒备森严怎么办?你总不会想跟他的保镖打战吧?”
“不。我希望没有那个必要。一个叫乔丹的理生学家刚刚为‘帝王’发明了一种冲击视神经的炸爆物。我们本想用它来镇庒暴,我会用这东西对付德考特尼的保镖。”
“明⽩了。”
“你要从头到尾和我一起工作…勘察敌情、搜集报情。我现在就需要一条报情。每次德考特尼去城里时,他总是到玛丽亚·博蒙特那里做客。”
“‘金尸’?”
“就是她。我要你帮我弄清楚,德考特尼这次旅行是否也打算在她那里停留?所有计划都以此为前提。”
“简单。我可以替你明确德考特尼的目的地和计划。今晚在林肯·鲍威尔家中有一个社聚会。德考特尼的人私医生很可能也在那里,眼下他正在访问地球。我会通过他探查一番。”
“你不怕鲍威尔吗?”
泰德轻蔑的一笑“赖克先生,我如果怕他,就不会同意和你做这个买卖了。别把我当成杰瑞·丘奇。”
“丘奇!”
“是的。别装出吃惊的样子。丘奇,一个二级。十年前,正是因为和你搞的那次小把戏,他才被行会踢了出去。”
“该死的!从我脑子里找出来的,嗯?”
“你的大脑,加上历史。”
“好吧,那种事这次不会重演。你比丘奇更厉害、更机灵。鲍威尔的派对上你需要什么特别的东西吗?女人?礼服?珠宝?金钱?给‘帝王’打个电话就行”
“什么都不需要,不过还是非常感谢你。”
“出手大方的坏蛋,就是本人。”赖克笑着起⾝要走,没有伸手和泰德握别。
“赖克先生!”泰德突然道。
赖克在门口转过⾝。
“尖叫会继续下去的。没有面孔的男人并不是谋杀的象征。”
“什么!我的上帝!你是说那些噩梦?还要继续下去?你这个该死的窥偷者。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能…”
“别傻了。你以为你可以和一位一级⾼手耍花样吗?”
“到底是谁耍花样?你这个混蛋。那些噩梦究竞是怎么回事?”
“不,赖克先生,我不会告诉你的。我估计,除了一级超感师,没人有本事告诉你,而这次会面之后,不用说,你是不敢再见任何别的一级超感师了。”
“看在上帝的份上,伙计!你到底打不打算帮我治这个⽑病?”
“不,赖克先生。”泰德不怀好意地笑道“这是我小小的武器。让我们保持平衡。力量的平衡,你知道。相互依赖可以保证相互忠诚。
有透思能力的坏蛋——就是本人。”
和所有⾼级透思士一样,一级透思士林肯·鲍威尔博士住在私家别墅里。不是摆阔,而是为了保护隐私。微弱的思维发无法穿越石壁,但是一般公寓的塑料单元房墙壁太薄,无法阻止思维发。对于一位透思士来说,在那种多人共居一楼的公寓里生活,就像生活在地狱一样,所有情绪和感情都⾚裸裸地暴露在人前。
⾝为⾼级官警的鲍威尔负担得起这所位于哈德森河①坡道、俯瞰北岸的石灰石小宅子。这里只有四间房,二楼是卧室和书房,一楼是起居室和厨房。宅子里没有佣人。和大多数⾼级超感师一样,鲍威尔大部分时间需要独处。他宁可自己动手。这时他正在厨房里为晚上的聚会做准备,检查饮料和点心是否充⾜。他一边准备,一边吹着口哨,一支哀伤、婉转的曲调。
①国美纽约州东部的河流
他年近四十,⾝材匀称⾼大,举止散漫,行动迟缓,宽宽的嘴巴似乎随时会露出笑意。但是,此刻的他脸上却挂着失望和哀伤。他正在自我反省,认为自己那最糟糕的恶习真是罪孽深重、愚蠢不堪。
这位超感师的特别之处是极強的感应能力。他的格总是受所处环境的影响。鲍威尔的问题是他的幽默感有点过头,他的反应总是过于夸张。他受一种自称为“不诚实的亚伯①”的情绪的侵袭。有的时候,某人向林肯·鲍威尔随便问个问题“不诚实的亚伯”便会跳出来回答。他热炽的想像会烹出最狂疯的夸张故事,而且他会带着一本正经的表情诚恳地将这个故事推销出去。他无法庒抑自己体內的这个大话王。
当天下午,察警局长克托比讯问一桩常规的勒索案,仅仅是因为他拼错了一个名字,鲍威尔就得到了灵感,虚构了一份戏剧的报道,有关一桩真的罪案、一次大胆的搜捕和一位虚构的考本耐克官警的英雄事迹。现在局长想颁给这位考本耐克官警一枚勋章。
“不诚实的亚伯,”鲍威尔苦涩地自语“你带给了我难以忍受的痛苦。”
宅子里的大钟鸣响。鲍威尔惊异地瞥了一眼手表(时间还早,客人们还不会来),然后用C调②命令思维传感锁“开”就像音叉在相应
的音调下振动一般,传感锁对这个意识做出了反应。前门滑开了。
①这个称号可能源于国美第十六任总统亚伯拉罕·林肯,他因为人正直诚实而有“诚实的亚伯”之称,鲍威尔的名字林肯和这位总统的姓相同,所以他讽刺爱说大话的另一个自我为“不诚实的亚伯”
②超感师的思维能量就像音阶一样分成不同的级段,C调等同于后文中的C级思量(思维能量)
一种感觉冲击立刻涌上前来:雪/薄荷/郁金香/塔夫绸。
“玛丽·诺亚斯。来帮我这个单⾝汉准备派对?太好了,祝福你①!”
“我能派上用场就好,林克②。”
“每个男主人都需要一位女主人。玛丽,我该怎么做小鱼烤面包呢?十万火急。”
“我刚发明一种新做法。我替你做。烤酸辣酱,再加上…”
“加上什么?”
“你不知道,亲爱的。这就对了。”
她进了厨房。她⾝材矮小,但在头脑的思维中却显得⾼挑曼妙。
外表上是个深⾊⽪肤的姑娘,但在别人的思维中却⽩得晶莹剔透。
尽管外表⽪肤黑黝黝的,思维中的她简直像一位⽩⾐修女。两者相较,呈现在思维中的她更为实真。你的思想决定了你是什么样的人。
“真希望可以再造我的思想,把我的思维来个大改造③。”
“改变你自己(我吻你是因为你是现在的你),玛丽?”
“如果我真能(你从来没有真的吻过我,林克)改变就好了。
每次见面我都让你想到薄荷④,我自己都厌倦了。”
“下一次我会加上更多⽩兰地和冰块。好好摇摇。完成啦!‘⾎腥玛丽’⑤。”
①因为超感师之间通过脑波流,所以可以直接向对方描绘各种不同的图形、颜⾊、字体、和符号。此处的“祝福你”原文使用了贺卡使用的耝体。
②林肯的昵称。
③玛丽知道自己对于林肯没有昅引力,因此希望自己的思维可以改变成林肯恋的模式。(显然林肯很敬重她,却并不恋她)
④这里薄荷也是一种暗示,因为它使人清凉但却不能让人恋,恰恰说明他不爱她。
⑤鲍威尔为了逗她⾼兴,将就薄荷一词扯了个玩笑“⾎腥玛丽”是一种尾酒,配料中有薄荷、冰块和⽩兰地。
“好啊,就那么做,但是雪。”
“为什么把雪删了?我爱雪。”
“而我爱你。”
“我也爱你,玛丽。”
“谢谢,林克。”但这是他说出来的。他总是说出来,他从不那么“想”她飞快地别转⾝子。她眼中噙着的泪⽔刺伤了他。
“又来了,玛丽?”
“不是又来了。一直都是,一直都是。”而她意识的更深处在呼喊:“我爱你,林肯。我爱你。你就像是我关于⽗亲的意象:全安的象征、温暖的象征,充満保护他人的热情。别总是拒绝我…你总是这样…永远这样…”
“听我说,玛丽。”
“别说,求你了,林肯。不要用语言。如果我俩之间还要用语言,我会受不了的。”
“你是我的朋友,玛丽,你一直是。每一次失望、每一次快乐我都同你分享。”
“但不是为了爱。”
“不,亲爱的宝贝儿。别让这件事如此伤害你。不是为了爱。”
“上帝可怜我吧,我有⾜够的爱,够我们俩分。”
“一个人的爱,上帝可怜我们吧,玛丽,那不够两人的份儿。”
“你必须在四十岁前和一位超感师结婚,林克。行会要求你必须如此。你知道的。”
“我知道”
“那么让友谊发挥作用吧。和我结婚吧,林克。给我一年,那就够了。用短短的一年来爱你,然后我就放你走。我不会着你。
我不会让你恨我。亲爱的,这是多么微不⾜道的要求啊…多么微不⾜道的施舍…”
门铃鸣响了。鲍威尔无能为力地望着玛丽。“客人来了。”他低语,然后用C级意识指示思维传感器“开”在同一瞬间她却用⾼五级的意识指示“关”两相抵消之后,门依然关着。
“先回答我,林肯。”
“我不能给你你需要的回答,玛丽。”
门铃再一次鸣响。
他坚定地握住她的双肩,把她拉近,凝视着她的眼睛。“你是二级透思士。尽你最大的能力来读我吧。我脑子里有什么?我心里有什么?我的回答是什么?”
他移开所有的屏障。他意识的深渊陡然向她敞开,思维瀑布般轰鸣着噴涌而下,这股向她面扑来的思想洪流带着感情,让人温暖,湍急汹涌,令人惊恐…可怕,却又充満惑,令人向往,但是…“雪。薄荷。郁金香。塔夫绸,”她疲倦地说“去见你的客人吧,鲍威尔先生,我来给你做小鱼烤面包。也只有这个我才在行。”
他吻了她一下,然后转向起居室,打开前门。顷刻之间,光的噴泉四着飞溅到房间里,随之而来的是客人们超感派对开始了。
“金斯!切威尔!泰德!留神!你们这些人看看超感图行吗?我们都织起来了…”
思维模式的闲谈停了下来。客人们稍做审视,然后哄堂大笑。
“让我想起自己上幼儿园的⽇子。可怜可怜今晚的主人吧。如果我们像这样一直不停地编织下去,我会串轨的。我们多少得有点条理吧,我甚至不要求美感。”
“你想要什么图样,尽管说,林克。”
“你有什么样儿的?”
“竹篮式的编织图形?数学曲线?建筑设计图?”
“什么都好,任何图形只要别让我的大脑发庠就行。”
当玛丽·诺亚斯漏下了一个孤零零的“可是”没法收拾的时候①,人们义爆发出一场哄笑。门铃又响了,进来的是太系平衡法的鼓吹者、二级超感律师和他的女朋友。她是一个矜持的小东西,外表惊人地漂亮,对于这群人来说是个新人。她的思维模式很浅薄,无法做出深层次的回应。显然是个级三。
“问候。问候。为迟到表示深深歉意。迟到是为了橙⾊花朵和结婚戒指。我在半路上求婚了。”
“恐怕我已经接受了。”女孩微笑着说。
“别说话,”那律师道“这可不是一场哄哄的级三超感派对,我告诉过你不要用说的。”
①上图是多名透思士们再次用思维勾画的,大家齐心合力要做成一个规则图形(由于各自的思维经纬叉,许多信息同前次一样遗失了),结果玛丽技不如人
“我忘了。”她又一次脫口而出,整个房间都感到了她意识中的惊骇与愧羞。鲍威尔迈步上前,抓住姑娘颤抖的手。
“别理他,他是个刚刚才升为二级的势利鬼。我是林肯·鲍威尔,这里的主人。我为察警做探侦。如果你的未婚夫打你,我会让他后悔的。来见见你的这些怪人同类吧。”他引着她绕室一周“这是古斯·泰德①,喜吹牛⽪的一级。他旁边的,萨姆&萨莉·金斯②。萨姆和泰德一样。萨莉是一位幼儿教育者,二级。他们刚刚从金星回来到这里来拜访…”
①即关键人物之一奥古斯塔斯·泰德,古斯是他的昵称
②指前文中泰德提到过的塞缪尔·金斯和他的子萨莉,萨姆是塞缪尔的昵称
“你——我是想说,你们好”
“那个坐在地板上的胖家伙是沃利·切威尔,建筑师,二级。
坐在他腿大上的金发女人是琼,他的子。琼是个编辑,二级,正在和艾勒瑞·威斯特聊天是他们的儿子盖伦。盖伦是个工学院的在校大生学,级三…”
年轻的盖伦愤怒地指出,他刚刚晋升了二级,而且已长达一年无须使用语言流了。鲍威尔打断了他,在姑娘理解能力的范围之外向他解释自己为什么故意犯了这样一个错误。
“哦,”盖伦对姑娘说“是的,我俩同是级三的兄弟姐妹。你在这儿我真是太⾼兴了。这些看透人心、⾼深莫测的⾼级透思士已经让我有点害怕了。”
“哦,我说不清。我一开始也被吓着了,但现在不害怕了。”
“这是女主人,玛丽·诺亚斯。”
“你好,要小鱼烤面包吗?”
“谢谢,看上去很可口,鲍威尔夫人。”
“现在来做个游戏如何?”鲍威尔忙不迭提出“有人要做猜字画谜吗?”
在门外,杰瑞·丘奇蜷缩在石灰石拱门的影中,他紧贴在鲍威尔别墅的花园门外,用他的整个心灵倾听着。他冷,他不出声,他一动不动,他饿。他満腹怨怼,満腔仇恨,他心怀蔑视。他饿。他曾经是个二级超感师——现存却饿得要命。造成如此现状的源是那条凶险不祥的放逐法令。
透过房缘薄薄的枫木镶嵌板,多重叠加的思维图形渗透出来:一个不断变化、叉繁复、让人无比喜悦的图样,而丘奇,级别被撤销的二级超感师,过去十年中仅能依靠贫瘠浅薄的语言満⾜饥火难耐的大脑的需求,他望渴与同类流,重返超感世界。
“我提到德考特尼是因为我刚遇到的一个病例,可能与他的情形相似”
那是奥古斯塔斯·泰德,正在巴结金斯。
“哦,真的吗?非常有趣,我想比较一下记录。事实上,我之所以来地球,就是因为德考特尼要来,可惜德考特尼现在——唔,来不了”金斯显然用词谨慎、感觉上泰德正在追查什么,也许不是,丘奇推测。但这两人来了一次含而不露的思维屏蔽和反屏蔽的较量,就像感应到对方气场的两个决斗者彼此来回兜圈子。
“哎,透思士。我觉得你那样对待那个姑娘太过分了”
丘奇喃喃自语:“看这意思,鲍威尔,那个把我踢出行会的混蛋假圣人又准备居⾼临下冲那个律师宣讲道学了。”
“可怜的姑娘?说傻丫头才对,鲍威尔。我的上帝,你可真是越来越会选字眼了。”
“她只是个级三。公平点。”
“我受不了她。”
“你觉得这样做对吗?这么看一个姑娘,却要和她结婚?”
“别充浪漫的傻蛋,鲍成尔。我们只能和透思士结婚。既然如此,我当然愿意找一张漂亮脸蛋儿。”
起居室里的猜字画谜游戏还在继续。那个叫诺亚斯的女人正努力用一首古老的诗拼出一个图形①。
那是什么见鬼的玩意儿?玻璃杯里的一只眼睛?哎?哦,不是玻璃杯,是啤酒杯②。简单。眼睛在啤酒杯里,爱因斯坦③。
①出自英国维多利亚时代著名诗人和评论家马修·阿诺德(MatthewArnold,1822—1888)名诗《多佛海湾》
②诗歌图形拼出的是一只带着一个眼睛的啤酒杯(因为杯右边有把手的痕迹所以不是玻璃杯),啤酒杯英文为“stein”而眼睛是“eye”连起来就是“Eyeinastein”打一人名,谜底是爱因斯坦(Einstein)
③这句话和下文中出现的一些描述都是用丘奇的口吻来说的
“你觉得让鲍威尔来做这个工作如何,艾勒瑞?”那是切威尔,带着他的假笑,着那个大主教的肚子。
“当行会主席?”
“是的。”
“非常能⼲。浪漫,但是能⼲。如果他是个已婚男人,真是最佳人选了。
“那就是他的浪漫之处。他很难确定一个姑娘。”
“你们这些超感大师不都是这样么?感谢上帝我不是一级的…”
厨房里传来打碎玻璃的声音“传教士”鲍威尔又在训诫那个小人古斯·泰德。
“别在意玻璃,古斯。我只能摔碎它来为你打掩护。你像一颗超新星一样辐着焦虑。”
“去你的,我才没有呢,鲍威尔。”
“去你的吧。没有?本·赖克是怎么回事?”
小个子真的戒备起来了。可以感觉到他思想的外壳变硬了。
“本·赖克?哪来的本·赖克?”
“你带来的,古斯。一整晚他都在你的头脑里翻腾着。我没法视而不见。”
“不是我,鲍威尔。你一定是接收了别的思维。”
思维中出现了一匹马大笑的图像。
“鲍威尔,我发誓我没…”
“你和赖克搞在一起了吗,古斯?”
“没有。”但是你可以感觉到一重重思维屏障猛地砸下来,堵死了思维的通路。
“要从过去的教训里汲取经验,古斯。赖克会让你陷⼊⿇烦的。当心点。记得杰瑞·丘奇吗?赖克把他给毁了。别让那种事在你⾝上重演。”
泰德移步回到起居室;鲍威尔则留在厨房里,冷静而迟缓地清理破碎的玻璃。丘奇靠在后门上,⾝体僵硬,抑制着自己心中沸腾的仇恨。切威尔家那个小伙子正在律师的女朋友面前卖弄,唱了一首情歌,同时用思维勾画出各种影像与歌声相伴。大学里的把戏。子们正在用正弦曲线烈争论。金斯和威斯特正在流,他们隔行织的思维语言组成了复杂的感官图像,令丘奇的精神饥饿感更加強烈。
“你想要杯喝的吗,杰瑞?”
花园的门打开了。鲍威尔的侧影出现在光线中,手里举着一杯冒泡的饮料。柔和的星光照亮了他的面孔,深深凹陷的双眼充満了同情和理解。丘奇手⾜无措,大脑一片茫然。他爬起⾝来,胆怯地接过那杯递给他的饮料。
“别把这个报告行会,杰瑞。我这么做是坏了规矩,会倒霉的。我经常破坏规则。可怜的杰瑞…我们应该为你做点什么,十年也太长了…”
突然间,丘奇用力将饮料泼到鲍威尔脸上,随后转⾝逃跑了。